神思恍惚地走在街上,路过一个巷道口的时候,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时他并不意外。
换掉了工作服,李舒穿着一件休闲t恤搭着一条牛仔裤,站在光线暗淡的巷道里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他带着痞气的笑意“一个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现在你信了?他不过是拿你消遣,在他心里,你其实没多重要。”
这样的事,不用你来提醒我啊。
季末垂眸,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径直从巷道口走过,低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舒转身拽住他,“你还在期待什么?”
还在期待什么?还能期待什么?
“你可以试试和我在一起,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季末转身抬头,看向他的眼中带着明显的厌恶“别来恶心我。”
李舒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逐渐变得扭曲“是吗?很恶心吗?”
“……”他没想过要重语伤人,他只是讨厌被人纠缠。
“你会为你的话付出代价的。”
手骤然被人拽紧,季末没来得及挣脱,人已经被人拖进了黑暗的巷道里,背后用力撞在了墙壁上,震得他浑身一颤。
很多事情的变故往往就只是因为一句话。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巷道里面还藏着一个人,被撞得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双手又被人死死按住。
黑暗中他已经看不见李舒脸上的表情,他说出来的话再也不是酒吧里装出来的那副随和的样子“把他的衣服扒了。”
他今天穿的一件白色衬衣,被人揪住衣领瞬间听到扣子崩落的声音,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他第一次开始后悔没有锻炼好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才……最讨厌麻烦了。
眼前强光闪过,他听到了相机快门的声音。
“你不是恶心我吗?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吗?一个喜欢被男人上的变态,要是让所有人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觉得你和我,谁更恶心?”
季末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他还能平静地和他对话。
“谁让你们来的?”
他们明显早有准备,他没对人好言相向,却也自认没有得罪过人,连相机都准备好了,不可能是因为他刚才的这句话。
对面的人沉默了,旁边的另一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李哥,跟他废什么话,赶紧做了走人,天都快亮了。”
似乎是认准了他反抗不了,紧箍住他的手松了一些,季末看准机会,踹了人一脚转身就跑,或许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他看不清路,还没跑到巷道口又被什么绊了一跤,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身后的人很快追上来,大概是真的被他激怒了,李舒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往墙上一摔,发狠道“你没必要知道是谁让我们来的,要怪,你就怪那个富家少爷,你的这些麻烦,可全都是他给你招来的!”
头被撞得有些发晕,后颈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他想他知道是谁要整他了,他是真的,开始怨恨某个人了。
因为靠着墙的缘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到耳畔异常清晰,艰难地转头,巷道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另一边一声惊呼“李哥,小心!”
紧接着听到的便是玻璃瓶在某人头顶碎开的声音,飞溅的碎片从他脸上擦过,有些轻微的刺痛。
你这样无差别攻击很容易误伤别人啊!
罩在头顶的阴影骤然消失,季末顿觉浑身的压力小了许多,抬眼看过去,现在成了李舒被人拽着头发死摁到墙上,听到他痛苦的闷哼,季末竟莫名觉得一阵快感。
然而这股快感很快消失不见,巷道外的路灯照亮了对面的墙壁,他看到刚才出现的人举着碎掉的玻璃瓶,抵在了李舒的脖子上。
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刚才说,谁让你来的?”
☆、解释
破掉的玻璃碎片紧紧抵在李舒的脖子上, 只要再加一分力就能割破颈动脉,当事的两人并不觉得,旁观的人看得心惊。
巷道里追出来的另一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落入下风的李舒,完全不敢靠近“杀人可是犯法的,你……”
“他不敢下手!”李舒说得掷地有声,却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 抬眼对上君珏阴沉的视线,他笑道“你敢动手吗?你不就是想威胁我吗?我李舒贱命一条,能拉上你一个富家少爷陪葬, 吃亏的可是你。”
“拉上我陪葬?你也配?”君珏手下一紧,利器下的皮肤已经被划破,他拽住李舒的头发磕在墙上“忘了告诉你,我妈是个律师, 杀人的确犯法,你们做的事同样犯法, 我出于正当防卫杀了人,只要我去自首,加上未成年,最多判个七八年就出来了, 用我七八年的时间换你一条命,怎么样?你想和我赌吗?”
玻璃片接触到的皮肤已经开始有液体渗出,李舒表情开始波动,刺进皮肤的玻璃片又深了一分, 身体本能地开始退避。
没有人能真的不怕死。
“我再问一遍,谁让你动他的?”
李舒脸上笑容微敛,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那人站在巷道口朝暴露在灯光下的两人看了看,折身走向另一边躺着不动的某人。
感受到有人扶他起来,季末刚闭上的眼睛微微睁开。
肖宇一边扶住人一边道“别管他了,季末受伤了。”
君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说不出的骇人,他从没见过他这副要把人撕了的样子,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
“td老子废了你。”
看着重新举起来的碎玻璃瓶就要插下去,季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已经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万幸的是,还是有人阻止他的。
周世峰慢了几步跑到这里在巷道口急刹住脚,看到这副状况想都没想就冲进来将人拉开“你疯了?会死人的!”
落下的玻璃瓶没扎到要害,只划伤了李舒下意识举起来抵挡的手臂。
被人死死地拽住,君珏腾不开手,还是不甘心地又踹了一脚。
那边季末已经被人扶着站起来了,摸到他后颈的一片黏腻,肖宇一惊,看着前面还在踹人的某人喊道“叫他们来的是陈筱筱,你杀了他有什么用,再拖下去季末会没命的!”
这句话是最管用的醒神药,君珏身体一僵,发疯了一样把拽着他的人甩开,爬起来扶住人道“你怎么样?”
季末刚想说没事,人就被腾空抱了起来。
靠着墙躺在地上甚至撑着肖宇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意识都是清醒的,被人抱着晃了几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开始模糊。
季末顿时郁闷至极。
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这是季末晕过去之前,心里剩下的唯一一句话。
看着几人迅速离去,李舒抚了抚还在流血颈侧,神情复杂。
怀里的人没了反应,君珏心中一紧,脚下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
季末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只是窗外昏昏沉沉的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头上缠了厚厚的纱布,伤的不算很重,有轻微的脑震荡,因为磕破了皮流了不少的血,还在输着葡萄糖。
熟悉的人,熟悉的床铺,熟悉的天花板,他又住院了。
平躺着有些压着伤口,他下意识侧头,撞上某人一张复杂的脸。
“疼吗?”
“……疼。”
“……”
君珏从床边站起来,“那我扶你坐起来。”
季末也不拒绝,任他将床头摇高,撑着他的手坐了起来,后面垫了靠枕,他就很自然地靠了上去。
骤然直起身子,头部有些发晕,但后脑的疼痛倒很有效地缓解了不少。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饿了吗?”
他本来想摇头的,扯着伤口有些疼,于是开口“不饿。”
这葡萄糖大概是一直吊着的,根本不觉得饿。
君珏垂手站在床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季末抬头看他“借我靠一下。”
“…?…”
见他一脸疑惑,季末重复道“头很重,借我靠一下。”
君珏一怔,试探着紧挨着他在床边坐了下来,见他果然靠过来将头搁在了自己肩上,不由得面露喜色。
“陈筱筱是你什么人?”
他问的直接,君珏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是妹妹。”
“……”
“我爸在创业的时候受了他们家很多照顾,我们住同一个小区,从小一起长大,有一次他爸妈出国,把她寄养在我们家,她在我家住了一年多,我当她是亲妹妹……我没想过她会做出这种事。”
“……”
也不管他在不在听,君珏继续解释“她说她不回去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她手机没电了,拿了我手机,设了静音,我没听到你的电话。”
“……”凌晨三点打电话报平安,早干嘛去了?
有些人的信任是与生俱来的,明明是无法揣度的谎言,偏偏就有人轻易相信。
他从小没有亲人,不知道亲情是什么,也不敢轻易地就信一个人。
被困在巷道里的时候,他心里是有怨恨的,他本就是被动的,凭什么要他来遭这些罪?正如李舒说的,自己的这些麻烦,都是君珏给招来的。
可君珏也没错。
那时候摔倒在地,浑身都疼,被人追上来他没办法反抗,无助,恐惧,绝望,隐藏在心底的情绪无处发泄,他只能借由对某人的怨恨才能找到一点寄托……
他仍旧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什么,但他很明白自己的心情。
他不想把身边的这个人,让给其他任何一个人。
肩上的人半天没有反应,君珏心中忐忑,侧头看他“你怪我……”吗?
话音未落,他感觉后脑一紧,被人压低了头,覆上了一片微凉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