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长公主府,才发现早就有武侯卫的人守在各处。虽然说公主府原来的人不多,但是这么大座宅子,怎么也得好好的看守。林方潼早就交代下去,守住整个长公主府,等皇上谕旨下来好搜查。长公主一死,皇上必然震怒。想到这个后果林方潼头都疼了。
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呢!
“见过延亲王、宁亲王。见过两位王妃。”庭院中,接到报信的林方潼赶了过来。
延亲王摆摆手“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不必多礼。长公主遗身呢?”
林方潼也知道事态紧急,然而礼不可废。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参一本“王爷请随末将来。”
说着,林方潼就在前边引路。
延亲王妃几次张嘴欲言,但是最终还是将话茬咽了下去。
几人绕过前院,就见后院的正堂已经挂了白,堂中摆放着具金丝楠木棺。棺前的空地上,君言和文皓正在一张张的烧着纸钱。
“……文皓!”延亲王妃到底是没忍住,小声的叫了一声。不过声音虽小,在这个静谧的夜里还是被文皓听清楚了。文皓抬起头,就见到自家父王母妃还有宁王叔、王婶来了。
“父王、母妃。王叔王婶。”文皓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见过延亲王、宁亲王,见过两位王妃。”旁边的唐墨瀚和君言却不得不起身行礼。
“国师大人,唐将军。”四人揖手回礼。然后延亲王妃顾不得其他,上前看着文皓没事儿,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文皓,你姑姑……”
文皓听见这话,心里的难过又被勾了起来“母妃,姑姑……过身了。”
延亲王和宁王眼角发红的看着面前的那具棺材,宁王不好问,延亲王儿子在这里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文皓,你姑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皇叔说是出了事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里传来消息,仅仅说让他们赶快来长公主府料理后事。接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把他骇了一跳。什么事儿使得他们大洺的长公主无声无息的就死了!
“父王,先给姑姑上柱香,等会儿我慢慢跟你说。”抽了抽鼻子,文皓猜测皇叔口谕中并没有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时间上来不及。事已至此,只能够尽量安排好大长公主身后事,最重要的,一定要找到那个幕后的人。不然他们整个皇室都不会安宁。
延亲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文皓,压下心中的悲意,接过了文皓递过来的香,三拜之后插上。延亲王妃、宁王夫妇亦是如此。等安排好了人继续烧纸,君言、唐墨瀚、文皓三人并着延王夫妇、宁王夫妇一起去了偏厅中。接着,文皓将今天晚上的事儿缓缓地道来。听得四人心中暗自心惊。
延亲王等人并不糊涂,听说大长公主居然是被身边的心腹嬷嬷害了,心中一阵阵发寒。毕竟谁能够想到,身边相伴多年的人,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棋子。更何况身在高位,他们更是爱多想一点儿。
“你是说你姑姑当年还有个胎死腹中的儿子,而她做这一切都是有人给了她希望,所以她都是为了她儿子?”延王听说了文皓的话,眼中满是震惊。
“文皓,你姑姑没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宁亲王现在恨不得将人找出来扒皮抽筋。
文皓摇摇头。“没有。若不是姑姑想说出那人是谁,连嬷嬷也不会下了杀手。我怀疑那个人和当年驸马一案有牵扯,估计不会是大洺人。”驸马是别国的探子,目的就是搞垮大洺。那个人若是大洺的人,应该不会和驸马联手……吧?毕竟大洺没了有没有好处。
延亲王摇摇头,“未必。谁知道那个人是什么目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了解京都这里的案子。你姑姑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说着,延亲王神色黯然。
当年的大长公主,何等的巾帼英雄!文采武功,便是不论身世,慧承都算得上是京城闺秀中第一人。慧承嫁给裴展的之后夫妻恩爱,就算是一直没有子嗣,两人依旧恩爱如初。可是谁能够想到,裴展对慧承的一切都是假象。
他的妹妹是真的投入了真心,而裴展……回想起当年审讯的时候裴展的神色,延亲王知道裴展也许是心里也有了慧承。然而慧承也终究是抵不过他心中的‘大业’。
将慧承指婚给当初的状元郎裴展,皇帝后悔,太后后悔。大约唯一不后悔的,就是慧承自己。哪怕是那个人一直欺骗了她,一直在利用她,可那个人心中还是有了她。
延亲王不禁想起当初裴展死后他来见过慧承,慧承含泪笑着说的话“三皇兄,我喜欢裴展。就算是他利用了我,可是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他终究是给了我最想要的生活。我不恨他,也不怪你和皇兄。这就是命,我认了。这辈子遇见他我也值了。”
他只是发现慧承虽然伤心,但是没有绝望。却没有深想,能说出这番话的慧承,为什么能够平静地接受裴展的死。却原来当初她已经怀了裴展的孩子。不告诉他们,大约是怕这个孩子终究是留不住的。
拥有他国细作血统的孩子,皇室不会允许其存在,那就玷污了文家的血脉。慧承大约是想到了,所以自始至终没有说出来。
越想曾经的事情,延亲王心里越难过。延亲王妃虽说和延亲王并没有什么爱情,但是这么多年夫妻,两人早已是了解对方。看着延亲王眼圈再次红了,延亲王妃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王爷,咱们不能只是难过。皇上既然将事情交给您和宁王殿下,那您一定要好好查查幕后的人到底是谁。”皇上既然没有让武侯卫继续追查这件事儿,估计是怕这件事儿的背后有皇室中人的影子。最值得怀疑的不就是……
王妃没有继续往下想,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儿。只是眼光扫向对面坐着的宁王夫妇,心中难免不悦。
虽然说延亲王和宁王和慧承公主年龄差的挺大,当年接触的并不多。再加上出宫开府后各自成了家,公主又闭门七年,感情并不深厚。可说到底那也是血亲的妹妹,还是这种方式过世的,宁王夫妇这种看着热闹的感觉……
是了。当初太上皇还在的时候,宁王就和长公主不对付。可人死为大,这也太……
延亲王妃心中不悦,但是终究不能够说什么。太上皇七子中,当年大皇子战死,二皇子夭折。三皇子、四皇子便是延亲王、宁亲王。五皇子六皇子乃是一对双生子,五皇子福亲王在东南水军镇守沿海。六皇子瑞亲王是个脱缰的野马,早就讨了圣旨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游山玩水。
所以这长公主的后事,还得他们两家来办。虽然说有宗正寺操劳,但是总得有人管,总不能让皇帝出宫来操这个心吧?
偏厅中众人各有心思,一时间厅中很是安静。直到宁王妃的话打破了宁静。
“皓儿说那个戏子去找你求救,你们还遇了袭。幸好当时去了国师府求救。不得不说皓儿福大命大,也是巧了。”宁王妃说着看了看君言,倒像是满眼的好奇“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府上的侍卫武功高强,说来也是皓儿命大。”
“世子命确实是挺好的。”君言如何听不出宁王妃言语中的质疑“若不是世子当时就在国师府附近,宁王妃大约见不到世子了,那可真就是遗憾了。”所以没能够让你有幸灾乐祸的机会还真是对不起呀。
宁王妃感觉话都被噎住了。
宁王脸色微沉,轻斥了一声“替皓儿担心也不能话都不会说了。”说着转向延亲王夫妇“三皇兄莫怪,你说咱们这边怎么办,弟弟听你的。”
延亲王没和他计较这事儿,倒是心里记下了。现在慧承的事儿才是大事儿,他们之间的矛盾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将来有的是时间一笔一笔慢慢算。
“按皇上的意思,慧承府中的奴才全部审讯完后,陪葬。”最后那两个字说出口,延亲王眼中一片寒凉。大长公主七年间不出门,家里养了个灵体,这件事儿不可能瞒得滴水不漏。主子死了,没连累他们家人,只他们陪葬都是轻的。
至于那个连嬷嬷……人都死了,只能够从她家人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了。
“也好。”宁王点了点头,之后看向君言等人“国师大人,今日的事儿皇上听说了很是震怒。按说这件案子破了皇上高兴,说不得会奖励各位。然而出了这事儿,虽然说皇上不会迁怒,可你们也算是失职,回头本王和皇兄会好好和皇上说说,估计会功过相抵。”
“本座相信皇上英明,倒是不用麻烦宁亲王了。毕竟这件事儿本座也是见证者,明日本座和两位王爷一起进宫面圣。”君言面上一片平和,心中不自觉的骂开了。
他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家妹妹都死了,你不伤心就算了。坚定的保皇党延亲王还在呢,这是故意对他卖好想挖皇上墙角呢还是想挖皇上墙角?再说了,这件事儿本来就不和他们想干。
君言的话倒没有让宁王觉得意外。国师府的人,还真是坚定地保皇派。
夜色深浓,长公主府中伺候的人都被分开关押审讯,等到结果出来,等待他们的已然只有一条路。
君言知道这是这个社会的规则,他无力改变多少。况且长公主府的人本就不无辜。
漫长的一夜过去,长公主过身的消息明天就会传出去,又将是一场混乱。
看着天边的星子,君言有点儿想回府了。不知道祈笑在家睡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不知国师有时间茶楼一叙否?
君言你家妹妹死了。
宁王多大事儿,约么?
唐墨瀚(出拳)不约!
宁王……变成流星飞走了~~
第23章 班主请小心!(十)
大长公主殁了,皇上有旨,举国服丧三个月。这三个月期间不准嫁娶、不准聚宴享乐。
闻旨举国上下对于大长公主的受宠程度更加明了。毕竟先皇薨了也不过是举国哀丧一年,先皇后是三个月。这大长公主的待遇与先皇后持平。
但是知晓内情的人也是理解。毕竟今上能够顺利登基的,不仅仅是取决于他是先皇唯一的嫡子,大长公主也没少帮衬。当年虽说今上能力不俗,然而先皇时期有资格的不仅仅是今上。当然,名份上还是今上名正言顺。
加上今上和大长公主从小的情分,今上登基之后大长公主的待遇曾经都要高于亲王爵。然而一切沉寂在七年前。这七年间大长公主已经低调到很多人都开始渐渐的遗忘有这么个人。可是谁知道这个名字再次重现人前却是天人两隔。
是的,皇上虽然说心中深怨大长公主这么多年来的欺瞒,甚至最后还连累无辜者丧命。但不管是为了皇室的名声还是大长公主的名声,最后这件事儿还是被压了下来。而尤小怜一案……
看着面前的人,君言深觉无力。
“将军,本座就不明白了。虽说这件案子我们是不小心掺和了进去,但是事实上尤小怜的案子是归于京兆尹的吧?”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巴巴的跑去看案子审理?
唐墨瀚倒是不管他的纠结,手中端着茶,眼睛一直在君言抚摸祈笑的手上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雪白的毛毛间穿梭。果然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不知道捏在手里的手感是不是像玉石一样光滑?
呃,想多了。
转回心神,果然见到君言有些不满的瞪着他,那眼中似乎都是要冒火了。唐墨瀚莞尔。
“少月不要生气,这不是知道你曾经去看过尤小怜的戏,好歹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出了事儿的。难道少月不好奇,这可以算是密室杀人案的一种了吧?”当时尤小怜出事儿的时候可是在反锁的房间内,而想要将他的心入药,却又要趁着鲜活。所以当时那个场景,凶手是怎么离开的?又是怎么反锁了房间?
君言不语。确实,他挺好奇案件进展的。不过最好奇的不是尤小怜是怎么被杀的,而是那个生辰八字到底是怎么被人知道,进而被大长公主手下的人选中的?
“既然你诚心邀请,我就给你个面子。是今日审理这桩案子的?走吧。”起身,君言倒顺着台阶下来准备去看看。既然想要去,就把祈笑留在家,让秋桑带祈笑去后院溜达溜达。
唐墨瀚心中暗笑,面上一点儿不显。要是笑出来的话,怕是君言就要恼了。等君言吩咐好家里,两人就乘车去了京兆尹衙门。
到的时候时辰尚早,然而衙门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围观的百姓。
唐墨瀚先下的马车,下车之后就在车边准备扶君言一把。君言下车的时候顿了一下,之后淡定的将手搭在了唐墨瀚的手上,借力下了车后,两人通过旁边的通道进了衙门内。
京兆尹方如海方大人已经坐在了堂上,只等时辰一到就准备审案。方大人并没有注意到后堂角落里的唐墨瀚和君言,倒是他旁边立着的林方潼见到了。林方潼一惊,还未开口告诉方大人,就见到君言冲他摆了摆手,了然的点点头,也就没有说话。
君言今天来只想看看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并不想引起轰动。再说本身审案的事儿就不是在他的职责范围内,越俎代庖的事儿他可不做。
时间到了,方如海一拍惊堂木“升堂,带人犯!”
衙役传声出去“带人犯!”
只见得从几个衙役拖着个下肢瘫软的人进了公堂,旁边还有押着的一个妇人,一个抬进来的……尸体?君言讶异。看来这尤小怜的案子牵扯的还不只是一个人。
“嫌犯福海,福音班现任班主。这个月十七那天,尤小怜是怎么死的,还不如实交代!”说着,方如海一拍惊堂木。
别说是福海,就算是君言冷不丁听见这声儿,也吓得抖了下。摸摸自己的小心脏,君言不理旁边笑出声的唐墨瀚,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知道了古代怎么总是用着那个什么惊堂木了。这绝对是给心理压力,吓死个人了!
“大人,大人,小人是迫不得已的啊!”堂下,福海砰砰的磕着头。
“还不从实招!”
“是是,小的招。”福海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都知道京兆尹大人已经掌握了他们犯事儿的证据,没见着那几个主犯都在的么?当然是从实交代。
听着福海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害死尤小怜的经过,不管是堂内的人还是堂外的百姓是一片哗然。
原来在尤小怜出事儿前的几天,有位夫人曾经约见过班主。这位夫人不是为别的,就是想要送个小童子伺候尤大家顺便学学戏。
班主觉得奇怪,也深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可是在夫人给了他五百两,并且表示自己就是想要自家的童子学学戏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起初只是以为这夫人是倾慕尤大家,想要送她个人情。谁曾想这人送来几天功夫,就出了事儿!
说着,这班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小人就是贪个财。这富户人家的小戏子跟着学戏也是常有的事儿,并没有想到那夫人送来的孩子是要谋害尤大家呀!”
众人不信。七八岁的童子……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呢?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杀人?
“肃静!”方如海拍了下惊堂木,在众人安静之后继续审问“你说那个孩子是凶手,那么当初武侯卫查案的时候为何知情不报?”
福海继续哭“大人,不是小人不想说,实在是小人当时没想到。尤大家出事儿的那天晚上,那夫人将小的绑了去,威胁小的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谁也跑不了。小的害怕,一时心存侥幸,就……就……大人,小的真没想过要害死尤大家呀!”
“犯妇罗秦氏,你有何话说!”方如海看向堂下对着的另一个人。
罗夫人一张脸白白净净,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个颇有雍容味道的京城贵妇人。只是这时候大约是因为在牢里待过,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昏暗。
“那个贱种……我是他的嫡母,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一说话,罗秦氏满脸的狰狞,不复雍容。
“大胆!国有国法,还不从实交代!”方如海厉声喝道。
“反正那个小贱种已经死了,我也得偿所愿!再说动手的也不是我。”说着,罗秦氏倒是不避讳自己所犯下的事儿。
之前就说过,尤小怜是被人卖掉的罗姓大户人家的外室子。这都已经十五年过去了,本来这事儿都已经被尘封在岁月中了。谁曾想到,有人求了个偏方,需要给自家孩子续命,这就要找个八字相合的人渡命。而无意中听说了这件事儿的罗夫人,就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被卖的外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