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把他脸上因为疼痛而憋出来的眼泪都擦了个干净,手下一个用力,陈乐整个人都被他抱起来。
是如同男人抱女人那样的公主抱。
陈乐闭着的眼睛瞬时睁开,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尖叫,就发现乐夫那张脸露在自己面前了。
兴许是他们这里的动作太大,坐在旁边座位上等候治疗的病人群中发出一片唏嘘议论声,不时有人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这对年轻情侣太过高调了,秀恩爱不奇怪,但在医院这种公众场合毫无顾忌地搂搂抱抱却是有碍观瞻的。
乐夫往这里轻轻看了一眼,就抱着陈乐走出去了,口袋里还不忘塞下那本病历卡。
陈乐是红着脸被乐夫抱出医院的,他腿刚好,不能多动,也被今天不断地腿抽筋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乐夫这一抱,其实解决了他很多麻烦。
只是脸皮上不好受而已。
好在乐夫早有预料,一路上都让他脸朝自己胸口,拒绝外界窥探。
虽然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但至少有点作用。
老医师在病历卡上有写一些东西,乐夫照着指示拿了些药就往外走,一路抱着女朋友的姿势引来不少女孩子羡慕的目光。
然后抱着人来到了距离医院不远的市区公园。
大中午的,公园里人挺多,乐夫找了许久才在竹林一角处寻到了空的石凳,然后把人放下来。
这地方偏僻得可以,周围又都是密密麻麻疯长的竹子,一般人经过都不会进来,所以显得格外幽静。
陈乐怕人,正适合在这种环境里放松心情。
“媳妇儿”乐夫把陈乐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已经昏昏欲睡了。
看着那迷糊样,乐夫忍不住心底发笑,再一看时间,原来自己抱着人慢悠悠地已经晃荡一小时了。
陈乐悠悠转醒看见乐夫嘴边含笑的样,愣了一愣。
“醒了”竹林里的气温总是比外面要凉上一些,怕他冻着,乐夫三两下把外衣脱了给他盖上。
外衣内还残留着暖热的体温,陈乐看着他,忽然脸更红了。
“这里是一个小公园,环境不错。”乐夫解释道,“正适合说话。我有一些话,想和你说说。”
陈乐满脸茫然地抬头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现在没有他拒绝的余地,陈乐想着,轻轻点点头。
“乖”乐夫露出个微笑,揉了揉陈乐的假发。
“你要和我说什么”他只揉头发,不说话,陈乐感觉特别别扭,忍不住问。
谁知乐夫笑起来“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不怕我了,还记得你之前见到我,吓得整张脸都白了。”
他这明显的戏谑语气并不会给人压迫感,开玩笑的意思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无形中又为自己赢了几分。
陈乐只愣了两秒,等明白他的话,脸爆红起来,却也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虽然奇怪,但细细想来,也的确,乐夫在身边,他总忍不住把注意力都往这个男人身上投,无论是畏惧还是惊恐,注意力都在乐夫身上,根本没有给其他人一点明确的存在感,乐夫的气息是相对熟悉的,没有了其他人这些陌生的存在,他的表现反而越趋向于正常起来,也能短时间内提起勇气和周围人交流了。
这真是个好兆头,若让他爸爸看见,估计陈琛对乐夫的看法会复杂上许多。
想着,他胆子越发大起来,尝试着开口“你之前见到我,就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乐夫挑了挑眉,双手插口袋,靠在背后竹子上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陈乐一下子噤声了,不敢说了,乐夫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都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主意诞生,这人虽然现在对他挺好,但指不准哪天一时兴起就把自己杀掉了,陈乐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乐夫浅笑着说,接着又一愣,回过神来一样地看着他,“难道是怕我不让你说”
他摇摇头,走到陈乐面前,蹲下身与坐在石凳上的陈乐平视“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不用顾忌我,我不会怪你,也不会不让你说,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让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别瞒着我。”
他的话听来如此诚恳,他的目光看来如此认真。
然而陈乐心中始终都留着一丝戒备,不可能什么话都说出来。
“嗯。”他点点头,看了看乐夫的表情,掂量把握着度说话,“你之前那么可怕,所以我才怕你,现在你对我好了,我就不怕了。”
“不怕了”乐夫忽然探过身来,整张脸和陈乐的脸距离不到一厘米,“真不怕我”
陈乐心跳如鼓,着实吓得可以,但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却和心中真实想法截然不同“不怕。”
乐夫笑起来,摇摇头站起身来背对他“嗯,这样很好,以后都不用怕我。”
虽然八年过去,陈乐却还是当初那个陈乐,不涉世事,脑细胞简单得简直一摸就透,就连心口不一不善说谎的毛病都没改。
“媳妇儿。”安静了一会儿,乐夫开口说。
“嗯”
“你想你爸爸了吗”
“”想。但陈乐不敢说,只是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呵呵。”乐夫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心中酸涩的同时,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真的想,那我就送你回去,怎么样”
“”陈乐还是没有说话,但微微瞠大了眼睛。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乐夫竟然说要送他回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若是真的,那么这个人前些日子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抓来呢抓来后又放回去,不是太多此一举了吗
陈乐永远想不明白乐夫的脑回路怎么长的,就如乐夫自己也永远搞不明白自己又想把陈乐关起来谁都不给瞧见又想放他自由让他心甘情愿地答应给自己当媳妇儿。
“不说话那就是不想回去”见他不出声,乐夫也不急,慢慢用话勾人。
“不是”陈乐一声出口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反对得太快了,肯定让乐夫看出来了,他逃不了了。
“那就是想回去”乐夫看着他,目光平静地犹如湖面一样,只是隐藏在湖底深处的涡旋却是无人得以见之。
陈乐犹豫半天,最终选择诚实地点头。
乐夫盯着他看了几许,忽然撩起袖子。
陈乐下意识地以为乐夫是要打自己,反射性抱头,却发现半天都没动静。
刚抬头,手被拉出去了,一个冰凉凉还带着余热的东西在手腕滑过,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手环。
手环很简单,就一个银白色的圈,上面刻了几道更简单的直线。
陈乐只愣了一会儿,连忙要去把手环拔下来却发现那东西一碰到陈乐手腕骨两旁凸出来的那两块骨头时,像是有意识一样,自动收紧了。
手腕上肉被扣紧的感觉真心糟糕,陈乐一点也不敢动,等确定那个环真的不再有变化了,才小心地望去。
手环已经紧紧地扣在了他手腕上,就和手表一样,紧贴皮肤。
经由刚刚的经验,他已经不敢再去碰那个环了,生怕自己一动,这东西扣得更紧了,那样他的手腕都会给掐断的。
于是,只是抬头看乐夫。
乐夫站在一旁,静静无声地看着他手上手环的动静,然后说“这东西你得带着,以后你有了危险,我可以来救你。”
他的话题转换得太快,前一秒还在讲回家,下一刻又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地话了。
陈乐坐在那里,感受着那个冷冰冰的手环慢慢被自己的体温所感染,开始变的温热,脑子乱哄哄地炸开,俄而又想起一个问题。
乐夫说带着这个手环,乐夫说以后有危险了会来救他。
那么,乐夫是怎么知道他有危险的
答案不言而喻。
陈乐忽然发狠似的扯那个环“我不要”
乐夫看着他,任由他发疯一样地反抗,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
那手环不愧是好东西,无论陈乐再怎么拉扯,就是纹丝不动地定在陈乐手腕上,怎么也放不开。
“别白费力气了,除非你的手断了,否则它就一直在上面扣着。”乐夫说。
陈乐不理他,继续扯。
“就算这个掉了,我还会给你安上第二个第三个”乐夫说得很随意,“你总要想办法让我安心,不然我会担心。”
他这话说完的时候,陈乐愣住了,傻傻地回头看他。
乐夫拉过他带上手环的手,粗糙的指腹摸索在手环上,顺便从陈乐手腕皮肤上轻轻划过,带起一阵阵小小的战栗“不要摘下它,以后的日子,它会代替我陪着你。”
陈乐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看着他。
以后的日子乐夫真的要送他回家
“要回家了,开心吗”乐夫揉着他的手,低头看着那个手环,口中的语气似极了之前那个老医师,
“回去后要好好呆在家里,别乱跑,外头很危险,别给人拐跑了,多吃些东西,别总挑食,看你瘦的,一摸一把骨头,让人多给你炖些骨头汤,补补钙,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没我一半壮,风一吹就能被卷跑了,胆子是要练出来的,不要总怕东怕西,你没有什么好怕的,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别傻站着等人来打”
陈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干得很,旱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明明满脑子的想法,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语言能力都失去了。
“你看你,怎么又傻了。”乐夫说着,凑上前来,在还来不及反应的陈乐嘴上亲了一口,速度很快,仅仅只是碰到而已,然那凉凉的触感,却让陈乐恍神很久。
“等回去后,不要和你爸爸提起我,就当我不存在过好了。”乐夫又说。
陈乐有一种脸很热的感觉,他张了张嘴,这次说出话来了“为、为什么”
“别让你爸爸担心。”乐夫让陈乐的手环住自己的脖子,又捧着他的脸,两双眼四目相对,“你会想我吗”
“”陈乐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忽然有些红。
他觉得乐夫一定给自己用了什么不好的药,把他脑子弄迷糊了,看着乐夫的那双眼,他竟然有种不想回家的冲动了
他们才认识了两天
从昨天刚被抓来时吓得半死,到现在两人随意谈心,总共不超过四十八个小时,可乐夫给他的感觉,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提升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
那高度,几乎是仅次于陈琛和福娃的了。
陈乐在某一瞬间茫然了,他感觉脑子很乱,乐夫的那句问话不断在脑子里回响翻腾,他明明应该很直接地说出否定的话,可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感觉一旦说出来,他就会成为罪人一样。
奇怪的心理,简直莫名其妙。
“你会想我吗”看他不回答,乐夫又问了句,只是这句话问得比刚刚那声轻多了,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飘散在空气中一点也听不见了那样。
竹林子里忽然吹起风来,轻轻柔柔地并不犀利,引得一片片竹叶发出簌簌的响动,陈乐的假发被吹动,飘到额前,弄得他视线都有些看不清楚。
陈乐看着乐夫,然后默默地,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会。”
这个字说完,他就看见乐夫笑了,这个初见差点吓死他,现在还是有些怕的男人,咧开嘴露出了大大的笑,笑声不大,却顺着风一直吹到他心底。
“我很开心。”乐夫说,“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话。”
原本还不觉得自己有说什么的陈乐,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脸涨红了。
“媳妇儿。”乐夫又说,“等我。”
说完,不等陈乐思考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意思,乐夫一张手巾捂在陈乐鼻间,陈乐只来得及看见他带着浅笑的脸,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71、陈琛病下
陈乐醒来的时候,面前是陈琛一脸欣喜的表情“小乐”
他的头还有些晕,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这时候陈琛已经喊了医生过来,穿着白色大衣的严老一脸严肃地给他做了小检查,脸上的表情慢慢缓和。
“看样子身体没其他毛病,现在醒过来就好了。”
陈琛听完却是皱了皱眉“真的没其他毛病”
对于严老的诊断,他是相信的,只是陈乐这次被人精心设计带走,在他紧锣密鼓浩浩荡荡布置了好大排场准备救人的时候,却又给悄然无息地放了回来
哪个人会无聊成这样,把人费尽心机抓走还完好无损地放回来
陈琛绝对不相信会有这种脑残的存在。
况且陈琛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陈乐手腕上那个手环,陈乐从来没有在手上戴东西的习惯,他也不记得自家儿子有过这种手环,那金属环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戴在了陈乐手上。
他有试图去摘下,但最后以失败告终,那玩意儿就像黏在了陈乐的皮上面一样,怎么也扯不下来,陈琛可不敢硬掰,都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万一拆的时候不小心把陈乐伤到怎么办
他脑中的思想多得有些乱。
看得出陈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诊断结果而放心,严老也不恼怒,说实话,若不是自己的医术自己知道,他也不会相信陈乐身上没有一点毛病。
可结果就是这样,全身上下检查遍了,孩子身上健康得很。
身体上没毛病,难道是在心理上
严老不动声色地凑到陈乐面前,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小乐啊,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有什么难受的吗”
陈乐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卡壳了很久,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陈琛和严老,愣了愣,摇头“没不舒服的。”
他的思想正处于混乱中,之前还和乐夫在一块儿说话,现在忽然又回到了家里,面前尽是熟悉的一切,这两天的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梦醒时分,什么都消失散尽,只余下心底淡淡的情绪。
严老又问“你睡了整整一天,可把你爸担心的,这几天去哪了还记得吗”
闻言,陈乐心里实在愧疚,这世上最关心他的人永远是陈琛,可他却从来未让陈琛放过心。
从父子这一层面上来说,他是个不孝的。
他很想将这几天经历的一切都坦白公开,可莫名地又想起乐夫之前同自己说的话,到口的话又都憋了回去,在脑中权衡一会,陈乐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
也许,忘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手上那个环呢还记得是谁给你的吗”严老脑子一转,很快抓住了重点。
那环的样子其实挺低调,只是出现得太不是时候,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陈乐顿了顿,右手抚上左手腕那个凉凉的金属环,耳朵莫名有些红“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严老一噎,回头看陈琛,显然被陈乐的一问三不知弄得有些混乱,陈琛干脆把他推开,低头摸了摸陈乐的额头“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好,小乐就当自己睡了几天好了,其他的,爸爸会解决,嗯”
那种慈爱关切的语气,不掺杂一点利益纠纷,只有陈琛能给予的温暖。
陈乐眼睛酸了,有什么东西想出来,却又硬让他憋回去,他抽了抽鼻子,把头埋在陈琛胸前“嗯,我没事,爸爸也不要多想,什么事情都没有。”
陈琛隐约觉得陈乐的声音有些怪,但没有多想,无论如何,儿子平安回来总是好的。
只是,他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小乐,忘了告诉你,福娃出国念书去了,短时间内不回来了。”
“啊”陈乐有些懵。
他忽然想起来,乐夫曾经说过,福娃也是乐夫的弟弟。
这一层关系实在太出人意料,以至于陈乐对福娃的感觉也变得有些复杂了。
“怎么突然出国了他一个人吗”无论如何,福娃是陈乐疼了八年的弟弟,尽管现在知道了这弟弟的身世并没有那么简单,但这并不能阻止陈乐对福娃下落的关心。
陈琛点点头,平静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在说谎“他这年纪正是适应社会的最好时机,让他去外面呆两年,学点东西也是好的,国外的教育制度还是挺不错的。”
陈乐听了,心中对福娃就有些愧疚。
八年前,陈琛卖了大部分产业后,是准备带着他和福娃一起移民去英国的,那地方的环境和医疗技术,对陈乐的病特别有好处,同时也可以让福娃去接受英国的教育,甚至当时连学校都已经联系好了。
可没过两天,意外就发生了。
陈琛和福娃仅仅只是走开了一会儿,陈乐就被几个路过的英国小伙给吓得差点疯掉,其实人小伙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他一人躺在院子里,一时好奇进来看看,却没想到他们黄棕色的头发和碧蓝的眸色,把原本就怕陌生人的陈乐惊得几乎晕过去。
自那次事件,陈琛彻底打消了去外国的念头,光是熟悉的中国,陈乐就已经那样了,要是换了满街都是外国人的地方,陈乐不得吓得永远不敢出门了
就为此,他们又回到了家乡,福娃也失去了接受外国教育的机会。
虽然没什么人说,但陈乐心里总觉得是自己阻碍了福娃的发展,以至于这孩子只能陪着他留在国内。
“怎么了小乐是舍不得福娃出去”陈琛误解了他的意思,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找了人去陪他的,你不用太担心,要是实在想,等这几个月后,我就让福娃回来看你”
陈乐连连摇头“外面挺好的,不用特意让他回来的,有人照顾就好了。”
好不容易福娃出去了,他可不想再成为福娃发展的累赘。
陈琛笑了,看了看时间,让他先躺下继续睡会儿,自己出了病房。
“严老,真的找不到一点问题”关上门走了几步,陈琛问。
“真的没有。”严老走在他后面,摇头。
陈琛不再说话,只是面上的表情更严肃了,陈乐这次的被绑架事件给了他深深的打击,原本他以为的安全原来一点都不安全,陈乐是毫发无伤地让人送回来了,可福娃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之间两儿子少了一个,这给做爸的带来的压力实在很大。
尤其,他陈琛自诩本事挺大,却连陈乐是被谁送回来的,怎么送回来的都不清楚,这给他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大。
他心中的危机感犹如潮水一样,不紧不慢的,却以绝对疯涨的速度开始上升,直至逼近心脏。
必须搞清楚这次事件的主谋是谁,否则这么个隐形炸弹埋在身边,陈琛睡觉都不能安稳。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喂”
“陈老板”对面的声音有些痞,“在干啥呢”
陈琛面色有些难看“童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哎呀,刚刚还记得要问你一件事情的,怎么现在忽然忘记了,陈老板,要不你和我说说话说不定过一会我就想起来了。”
“既然忘了,那么就等童先生记起的时候再来找我吧。”说完,陈琛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严老在旁边看得有些傻眼,陈琛这人其实挺冷心冷血的,除了家里人,他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尽管如此,对待外人的时候也总是冷静温和的,轻易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怎么刚刚,突然那么直接了,连面上那层温和的皮都不要了
严老忽然对刚刚打电话那人有些好奇了。
下一刻,电话再次响起,陈琛再次接起来,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陈琛的脸色更难看了“我的儿子很好,童先生多虑了。”
说罢,又挂了电话。
等第三次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直接关机了。
“谁给你打的电话”严老忍不住问。
“一个需要找你看看精神是否正常的神经病。”说完,陈琛走了,“小乐交给你了。”
严老一脸咋舌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摇头。
陈琛这次是真的被刺激到了,整个人神经紧绷得好像琴弦一样,把除了陪陈乐以外的时间都用在了查找主谋的事情上,废寝忘食的态度很是不要命,紧紧张张的一个礼拜过去,还真让他找到了一点线索。
陈乐是被一个年轻男人带走的,还曾经被带到过云南边界的一个小县城里,奇怪的是,所有线索都断在了进城的时候,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了这一切。
最关键的那个年轻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查到一点背景,就好像不是中国人一样。
等等,不是中国人
如果对方不是国人,那么有些方面就说得通了。陈琛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只可惜这个想法刚萌芽就被他掐死在娘胎里了。根据调查显示,那男人是个黄种人,陈乐这辈子除了刚开始的英国,就没出过中国,怎么可能会惹上黄种人
况且,即便是陈琛,这么些年来生意上接触的外国人也是寥寥无几的,他的势力几乎只在国内发展,压根儿没想过去惹老外。
所以这个想法就有些不符合逻辑了。
可除了这个可能,陈琛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证明这个男人的身份。
调查陷入了僵局之中。
福娃还是没有找回来,事情也没有一点进展,陈琛心头压的石头越来越重,最后,终于病倒了。
陈琛向来身体康健,生病对他而言都是鲜少的事情,这次竟然病得需要躺床,实在是让人惊讶。
陈乐一听这消息就冲到了陈琛房间,傻儿子守在爸爸面前等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陈琛还没醒过来,而陈乐,虽然担心,可已经困得有些不行了。
家里不好进外人,和陈琛相交比较好的严老一时之间沦为了保姆,既要伺候病人,又得给两人准备吃的,真真忙得很。
陈琛的手机响了,铃音将死死撑着不睡的陈乐吓了一跳,此时严老正在熬粥,这两天已经麻烦老人太多,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打扰,犹豫了下,终于接了电话。
“喂”陈乐的声音有些轻。
“陈乐”对面一片沉寂,就当陈乐以为对方没在,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一声惊讶的男音。
陈乐也有些惊讶,他以为是陈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来电话,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让他很意外,因为陈琛向来没什么朋友,对于陈乐的存在更是挺保密,一般人都不知道陈家还有个大儿子的存在。
但显然对面的人对于陈乐挺熟“小乐乐,你没出门我还以为你和你弟弟一起走了呢。”
陈乐没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爸呢让你爸接电话啊。”那声音的主人催道。
陈乐犹豫了下,说“爸爸病了,在睡觉。”
“什么”
“爸爸病了,在睡觉。”陈乐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谁知下一秒通话就被掐断了。
“”陈乐看了手机半晌,默默回到陈琛身边继续趴着看。
陈琛皮肤向来很好,几乎不用什么保养品,脸上却瞧不出一点皱纹斑痕的迹象,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岁少年的父亲。
可现在陈乐一看,却发现了一些细微变化。
眼眶下的阴影深重了,眉间褶皱快成皱纹了
陈琛身上终于还是出现了衰老的迹象。
陈乐看得眼睛红了,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摸了摸陈琛的眉头,好像要把褶皱抚平一样。
他揉了很久,那褶皱也没有完全松开,直到床头的寻呼机又想了声。
陈乐知道这个,陈琛告诉过他,最近社会乱得很,以防万一,房子周围安排了很多人护着,一旦有什么事情,寻呼机就是联络方式。
于是他深呼吸后,接起了对话。
“陈先生,有一名自称童超的先生想要进入,需要拦截吗”
陈乐压根不知道什么童超,但又担心是陈琛的朋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陈先生”见他不说话,寻呼机对面的人又问了声。
这时候,房门打开,严老端着两碗粥进来了。
陈乐连忙放下寻呼机,过去把东西接过来,结果小腿忽然一疼,整个人摔在地上,差点把严老和他手中热腾的粥都给撞翻了。
严老被他吓一跳,连忙把人扶起来,又给他按了按腿。
毕竟是专业人士,没一会儿,陈乐就觉得舒服多了,这时候被忽略多时的寻呼机再次发出了声音“陈先生,童先生试图用武力进入,已经和我方三人打起来了,请您尽快作出指示”
陈乐和严老齐齐一愣。
“童先生”严老嘴里说着,忽然想起曾经在陈琛口中听到的话。
“要不放人进来吧。”严老说,“我听过他和你爸爸讲电话,应该不是什么有坏心思的人,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底下人跟上来些,就算出了事情也好照料。”
陈乐点点头,将寻呼机拿过来,咽了下口水说“让他进来吧,你们也找几人跟上来。”
“明白。”听到不是陈琛的声音,对面也愣了愣,但都得到过消息,陈乐是陈琛的正牌儿子,有绝对的话语权,因此只犹豫几秒,就迅速作出了听令的决定。
没几分钟,房门就被叩响了。
“进来。”严老正逼着陈乐喝粥,忽然听到敲门声,便开口。
因为陈琛的病,陈乐并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三口就饱了,只是碍于严老的安慰才勉强往肚里灌,这会儿一听见有人来,连忙放下碗看过去。
门被打开了,最先进来的是一个男人。
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青年。
这青年一进来就将目光锁定在了陈乐身上,似乎是有些意外地喊了声“陈乐”
有时候面对面听到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声音是截然不同的,打电话时没什么感觉,然而现在正对着人说话,陈乐倏地睁大了眼,条件反射般躲到了严老身后。
被当做挡板的严老“”
第72章
不止严老,说话的男人和身后好几个陈琛请来保护的人都吃了一惊,陈乐的反应着实有些大了。
“小乐”严老拉了拉躲在自己身后的人。
陈乐不动,他心跳飞快,死死拉着严老的衣服不敢松手,身子竟也有些微微颤抖。
不知为何,看到童超的时候,他心底竟然升腾起一股无以言喻的害怕,那下意识的恐惧来得太过突然,甚至比第一次见到乐夫时更为猛烈,惹得他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面对了。
“陈乐这是怎么了”那男人是最快回神的,连忙一脸关切地问道。
因为陈乐的反应,严老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也坏了不少,只得一边安抚着陈乐,一边看他“你是童先生”
童超笑着点头“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童超,陈老板的朋友 ,您是”
“陈琛的朋友”严老不大相信,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只得按捺下这个疑问,笑笑“既然是朋友,那自然应该好好招待的,只是陈琛现在吃了药睡着,不方便,还请童先生不要见怪。”
童超一点也没有见怪的意思,相反,这人自来熟得很“哎哎,我就是来看看陈先生的,你们不用管我,我自便就好了。”
说着,就朝着床边走去。
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严老哪敢放他靠近陈琛,这要是个卧底刺杀的,这时候一枪崩过去,陈琛就等死了。
“话不能这么说,童先生既然是客人,那就是需要招待的,陈琛现在病着,这屋子里尽是病毒,也不好留你在这里多坐,要不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严老说完,就要带着童超往外走。
可童超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听话的,当下就绕开了严老,一屁股在床边坐下“哎呀别啊,我这就是来看看人,哪能不进来,陈先生怎么说也是我朋友,我总得来关心关心不是”
他这方向正好能看见刚刚躲在严老背后的陈乐,瞧见那少年的模样,笑了“哟,陈乐都长这么大了啊,时间过得还真快。”
陈乐的回应是哆嗦着马上又躲到了严老身侧。
童超的态度实在太过随便,让严老看着更加不舒服,语气也冷下来“陈琛现在睡着,房里还是少些人比较好,还请童先生和我们一起去客厅说话吧。”
说完,朝那些保镖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走上前“童先生,请。”
这种明显不欢迎的态度看来并未对童超产生什么影响,他仅仅挑了挑眉,而后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去外面说好了。”
严老看着保镖带着他离开,将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陈乐拉出来“小乐,你认识刚刚那个人”
陈乐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人出现说话的时候,他很害怕,像是下意识的那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严老又看了看还在床上沉睡的陈琛,对陈乐说“你在这里陪你爸爸,我下去看看那人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说完,就下去了。
陈乐看着他走,又回到了床边,摸着手腕上那个金属环,难得的沉默起来。
回来以后的这些日子,他的怕人反应其实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绝对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剧烈的恐惧反应。
上一次这种下意识的害怕出现在乐夫身上,这一次,则是童超。
两者,会不会有所联系
陈乐双手抱头,只觉得脑子发疼。
他不是个思想复杂的人,但总有那么些个时候会忍不住多想一些,例如现在。但他记性不好,八年前的东西又差不多忘了个干净,即便再怎么努力地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越来越烦躁。
这时,胳膊被人拉住了,脑子发慌的陈乐一愣,低头一看,陈琛睁开了眼。
严老和童超正在客厅里说话,旁边保镖们围了一圈,这个童超不只出现的时机莫名其妙,说的话更是莫名其妙,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八年了,陈乐这孩子的变化倒是不大。”童超喝了口茶,感叹。
“童先生似乎对小乐很熟,还请问童先生是如何知道小乐的”严老问。
“哦,我曾偶然在陈先生的话中听到过有关陈乐的话,一时好奇,就去查了下。”
“”严老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男人,且不说陈琛到底有没有对他说过陈乐的事情,但,一般人会因为听到别人说了个名字就去查的吗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我倒是不记得有在童先生面前提起过小乐的事情。”陈琛的声音忽然出现,把严老和童超都惊了一惊。
抬头看去,身着深灰色睡衣的陈琛面色有些苍白憔悴,正在陈乐的搀扶下慢慢往下走。
“你怎么下来了”严老连忙上去扶人,童超站起身似乎也想走上去,但脚刚踏出去又收了回来。
陈琛大病初愈,身子虚得很,走了一段楼梯就有些站不住脚,断断续续走了两分钟才到楼下。
“小乐,你先上楼去。”他在沙发上坐下,嘱咐陈乐。
陈乐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红着眼死命摇头。
陈琛干脆看向严老“严老,麻烦你了。”
知了陈琛意思的严老只能先拉着陈乐上楼,陈乐不肯,但最后也只能被拉了上去。
“童先生。”陈乐一走,陈琛便转向童超,切入正题,“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小乐的”
童超看他一脸苍白虚弱的样子,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不由地坐正了姿势,说“要听实话”
陈琛看着他,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行行行。”童超耸耸肩,“既然要合作,我总得知道合作人的具体情况,调查一下你的家庭组成,不过分吧”
“很过分。”虽然病着声音有些哑,但陈琛的语气并没有因此出现一点的衰弱,“这已经涉及到了隐私,按照法律,我可以对你提起诉讼了。”
童超一愣,长这么大倒是第一回有人和他谈法律。
陈琛说“童先生,我们都是生意人,有些东西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生意上的事情不能牵扯到家里人,我不希望因此而破坏了双方的合作关系。”
童超讪讪地笑“倒是我没考虑周到了。”
陈琛似是没看到他脸上尴尬的表情,继续说“而且,这里是我的私人住所,我不希望有外人进来打扰我和家人的相处,所以才会有这些保镖的存在我说的这些,童先生可能体谅”
他表情温和,声音冷淡,说出来的话却是绝对的毫不留情,即便是童超这样厚脸皮的人,竟然也有些忍不住不好意思了。
像是为了解决此刻的静滞气氛,童超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抱歉。”童超接了电话,开始通话,也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他忽然瞪大了眼,口中就要喊出声来的时候忽然想起这是在陈琛的家里,立马住了嘴。
“行了,我马上回去。”三两句结束对话,童超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痞性。
“童先生有事”陈琛咳嗽两声,旁边的保镖们看着情势,连忙递上一杯温水。
“嗯,临时有事。”童超说,“实在不好意思,看来今天得早点回去了,就先不打扰陈先生了,我们下次再谈。”
陈琛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指示旁边的送童超出去。
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客厅都空下来了。
陈琛双手捧着温水,时不时抿两口,动作缓慢却不失优雅。
他的面色很不好看,不仅仅由于生病的缘故,更是刚刚那个童超。
童超,这个男人是大半个月以前出现的,由一个老客户推荐的投资者,虽说是合作人,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陈琛早已卖了大半产业,只剩下几个超市,如同童超这样的合作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关乎存亡的存在。
可陈琛并没有拒绝这次合作。
原因说来很奇怪,陈琛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第一眼见面的时候,陈琛就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很眼熟,可想不明白的是,在对童超的脸看了好几秒,他还是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陈琛的记性向来很好,由于做生意的缘故,对于人脸更是几乎过目不忘的,他确定自己应该见过童超可又找不到一点证据,这让他疑惑之余又不由对这人加大了关注。
如同童超查了自己的背景一样,生意人对周围人总是保留警惕的,所以他也查了童超的背景。
结果很简单,童超,中国人,祖籍广西桂林,无父无母一孤儿,后得了一个有钱人的资助才上了学,最后毕业,自主创业一直到现在开了家中型企业的小老板。
简简单单的平凡人成才赚钱经历,真是个很励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