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大摸下巴的动作一滞,顿了两秒忽然大笑起来。
童超摸了摸鼻子,偏过头不去看这对父子,嘴角也忍不住翘着。
乐夫猛然跌倒,疼得紧,听到耳边传来的笑声,只觉得脸上又红又热,一股怒意憋上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朝着白老大就是一声吼“笑什么”
白老大笑得更大声了,倒是童超,闻言看了他一眼。
这种明摆着的蔑视实在伤自尊,乐夫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前和他们拼了的时候,白老大终于停止嘲笑,向他招了招手“乖儿子,过来。”
乐夫没有动,拳头握得死紧,白老大那唤猫一样的语气让他气不过却又奈何不得。
见他不动,白老大神色微微一变,声音也比刚刚低沉不少“过来”
乐夫还是没动,脚底像是生了根一样不挪位子了。
白老大猛然起身,童超一见不对,快步冲到乐夫面前踹了一脚,把他生生踹得往前摔了。
“哎呀,你爸喊你呢,小孩子脾气这么犟做啥,和你爸乖乖敬个礼道个歉就好了嘛。”童超伸出一只手扶起他,笑嘻嘻地说。
白老大难看的面色终于好了些,但依旧站在书桌前,盯着乐夫的动作。
看到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乐夫抬头,很有一种撕了童超的笑脸的冲动,尽管已经知道了不少事,但阅历有限的他还是无法理解童超刚刚将自己踹倒在地的行为。
他觉得这是童超在整他。
却丝毫没想到,这个一直都以不正经著称的男人是在救他。
最终他还是没拍开童超的手,借着对方的力气站起来。
“快快,赶紧喊爹啊,父子之间这么僵干啥呢,闹笑话不是”童超在旁边催促道。
乐夫与白老大四目相对,那声爹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白老大的脸又黑了,半晌哼了声,重新坐下,两腿交叉着跷在桌上,懒懒地说“怎么忽然想到来我这儿了”
这话一出来,就说明他现在的火气已经没那么大了。
屋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童超悄悄退到一旁角落阴影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乐夫站在书桌前,听了他的话差点没蹦起来打人,最后只能阴着脸说“你把我媳妇儿怎么了”
语气颇为不客气。
白老大点了支烟,袅袅白烟升起来窜入乐夫鼻子里,呛得他咳嗽起来。
白老大好像没看见他的窘迫一样,只吸了一口烟,说“什么怎么了你那小媳妇不是好好的在着么”
乐夫用手捂着鼻子,声音都有些模糊“你别骗我,你们是把他带去调训了,还不让我知道”
“调训”白老大弹了弹烟灰,忍不住哼笑,“儿子,你知道什么是调训不”
乐夫一噎,他还真不是特别清楚,但怎么听这两个字都不像是好字,尤其陈乐现在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昏睡样子,更让他觉得调训就是要人命的东西。
这么一想,他心头底气就上来了,也敢和白老大较劲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媳妇儿现在都不会说话了”
白老大笑起来“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了他不就是太累了睡着了,也值得你大惊小怪,这么多天的书白读了,恁地还是这副德行。”
“那、那他脚上那道口子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白老大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童超。
童超适时站出来解释“那是不小心磕的,你知道,你那媳妇儿不老实,左碰右撞的很容易受伤。”
直觉告诉乐夫,童超说的那些话完全就是狗屁,但现在除了这个理由他还真想不出是怎么弄的。
于是又不说话了。
白老大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把手中还剩一半的烟头往乐夫身上一丢。
乐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躲开都来不及,肩膀上的衣服给烧出了个小洞。
“你干什么”小孩炸毛了。
“我没干啥啊。”白老大耸了耸肩,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就开始赶人了,“还有事不没事就走吧,我和阿超还有话要说。”
乐夫张口就要讲,结果童超走上来,一手把他拎出门“得了啊,赶紧回去陪你媳妇儿,回头人要是真不行了,你可没地哭去。”
还来不及说话,大门关上,乐夫给丢出去了。
瞪着房门半天,乐夫突地用脚狠踹了几下,蹭蹭跑回去了。
听着那咚咚的闷响,白老大额头青筋抖了抖,看了眼童超,哼了声“你刚刚的表现倒是不错,挺给那小子面子啊。”
童超只顾笑,不说话。
白老大默了会儿,声音忽然冷下来“明天的调训继续,药也照打,既然小狗子成了我白家的少爷,只要他不撒手,这小子就注定得呆在他身边,逃都没处逃。”
他神色稍敛,眼底布上层阴冷“就算脑傻了腿残了人废了,也一样”
童超低下头,只恭谨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乐夫跑回屋子,陈乐还是没醒,睡得死沉,一点也没有醒过来的趋势。
他把光溜溜的小孩抱在怀里,心跳得飞快。
半晌,才把头埋在陈乐胸口上,轻轻说了声“媳妇儿,我对不起你”
陈乐昏睡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乐夫起床的时候,还没瞧见人醒过来。
他心里急,但没有一点办法,昨天那趟之后,他就知道白老大肯定不会帮忙解决陈乐的事情,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有人敲门,方刚走进来,喊他去上课。
他不想去,但方刚的语气和神色,分明就是不容抗拒的意思。
他还没有能够抗拒的本事。
所以即便再不甘愿,他也去了。
他出门后不久,昏睡当中的陈乐也被另一拨人扛走了。
当天晚上乐夫带着一身疲惫回来,陈乐早就被送回来了,躺在床上安然熟睡的样子就好像根本没有动过一样。
然而整天贴在他身上的乐夫只看一眼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陈乐被人动过了,说不定还醒过了。
可他却不知道。
他爬上床,对着陈乐苍白的脸摸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二次去了白老大那里。
他走进书房,无视了其他所有人,只对坐在书桌前的白老大说了一句“我有事情要单独和你说。”
他的样子,出人意表地认真。
白老大看了他两秒,把房里其他人都赶出去了。
书房门重重锁上的那一刻,白老大好整以暇地看他“你可以说了。”
没人知道乐夫和白老大说了些什么,只是这一夜,书房的灯亮了好久,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紧闭多时的房门才重新打开。
乐夫率先从书房出来,他脸上有些憔悴,只看了眼守在门边的几人,就走了。
白老大在他之后走出来,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看他离开,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一样地说“这儿子果然没认错,够聪明。”
凑到他身前的方刚和童超互看一眼,似是了然地点点头。
接下来两天,乐夫没有去参加训练,光是在屋子里守着陈乐了,陈乐期间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地呜咽几声又睡过去了。
又过去一天,乐夫背着陈乐带着福娃和毛球,上了之前坐过的那架小型直升机,目的地是山里。
飞机速度很快,两个小时不到就放下云梯把人一个个送下去,然后飞走了。
重新踏上地面的那一瞬间,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涌上,传遍全身,乐夫紧绷了多时的脸也稍微舒缓了下。
就连福娃和毛球都开心得跑起来。
然而乐夫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熟练地在跑进树林里,在山道上穿梭,向着熟悉的村庄方向赶去,两个小孩也在后面紧紧跟上不敢落下。
好不容易跑进村子,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乐夫大声呼喊着一些村人的名字,还是不见有人出来。
难道都去地里干活了
55、中国人民解放军
他正要跑去地里,忽然又停下脚步。
现在这个时候,不对啊,花才刚收过,哪来那么多活要干,就算要干也不至于全村的人都跑了。
两个小孩也有些不安起来,静默的村庄真的让他们很不适应。
“不许动”正当三人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般响起,紧随着这个声音,一群的男人从四周迅速出现,眨眼的工夫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人身上穿着绿黑相间的衣服,头上戴着同衣服相同颜色的帽子,手上还拿着枪
乐夫本能地感到危险。
福娃和毛球更是吓得第一时间就躲在了乐夫身后。
这些人似乎是发现他们是小孩,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其中一人转过头对后面喊“于队,是三个小孩”
乐夫抬头想看看他是在对谁说话,却引来其他人的枪指威胁,只得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另一个人带着好多同样装扮的人跑过来了。
“怎么回事”那人抹了一把汗,问刚刚说话的那人。
“于队,你看。”那人往旁边让开,乐夫三人彻底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于队皱眉看着三个小孩,福娃和毛球缩在乐夫背后不吭声,乐夫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微颤,可怎么也没有太露怯,硬是抬头直对着于队的目光没闪开。
老师曾经教过他,遇到危险了,要先把气势打开,不能一开始就落下风,这样很不利。
他想着,深吸一口气,对着于队的目光更认真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于队忽然朝刚刚那人说“这小孩怎么回事山里怎么会忽然出现小孩”
“应该是刚刚那架飞机上下来的。”那人想了下,这么回道。
于队低头沉思半天,回头朝另外一个人说“快去问问,刚刚那架飞机的来历查清了没。”
那人应了声,跑远了。
于队又把目光移回来,停在了乐夫身上。
“小孩,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爸你妈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开口就是一串疑问,死死盯着乐夫的目光让人看着心头直发毛。
乐夫心里也发毛,除了白老大那里的一帮子人,他很少有见到外人,更何况是这种荷枪实弹看着就很危险的外人。
他有种拔腿就跑的欲望。
可不能。
先不说他能不能在这么多人的包围圈中跑掉,就是跑掉了也没用,后面还有三个人等着他护,陈乐也还迷迷糊糊地睡着没醒呢。
于队看他半天没说话,心里正想着这小孩是不是个哑巴,就听见乐夫说“这里是我家,我爹娘都死了。”
接着就没话了。
于队满脑子的追问也因为他这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其他队员的表情也出现了微微变动。
看这山里村里的样子,就知道这里生活条件不好,人民日子过得苦,这小孩现在又是个爹妈都死了的,看着年纪还不大,背上背的和后面藏着的三个小孩说不准还都是弟弟什么的
这小孩过得不容易,挺可怜的。
这是在场几乎所有人的想法。
人对这种弱者总有一股莫名的同情心,再加上这弱者还是个小孩,又拿这小孩的生活环境与自己长大的环境相对比,一时间谁也说不出那些逼问的话了。
乐夫没有发现这些人态度的改变,只犹豫着看了看他们,发现他们似乎没什么恶意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谁轮子叔三叔他们呢大家都去哪了”
众人脸色有些微妙。
于队收起刚刚的不忍,心里警惕有些回来了“你说的那些都是这村子里的人”
他面色冷下来“这些人非法种植罂粟,还参与了人口买卖等活动,其行为已经构成犯罪,该怎么处理,国家会有判决的。”
他又看了眼乐夫身后的三个小孩,语气稍缓“这些小孩是你的弟弟你们都是在这个村里长大的这个村子里有多少人我们接到消息,还有一名女士和一个孩子被卖到了这个村子,你有见过他们吗”
乐夫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不明白种植罂粟有什么不对的,村里一直都是种罂粟的,但犯罪老师曾经简单讲到过这个词的意思。
老师说,犯罪就等于坐牢,等于枪毙,等于死。
村人们都死了
他心中骇然,种罂粟等于死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撼不啻于白老大收他当儿子时候的感觉。
而且,人口买卖买媳妇儿原来也是犯罪,也是要死的吗
这怎么可能
一名女士,一个孩子是雷婶和陈乐
乐夫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嗡嗡”作响,疼得厉害,从小的观念被人几句话打得支零破碎,早知道这样,他倒还不如不认字读书,不知道的话,也许还好受些。
但他终究还是白乐夫,是受过白老大专门找来的老师的教导过的。
尽管于队的话字字珠玑让他心中波澜起伏,他依旧很快找到了解释并调整过来。
尤其是在于队说完这些话后,像是怕乐夫不相信一样,又郑重地补了一句“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支队伍,是不会骗人的,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接下去的话乐夫没听,他光是注意到中国人民解放军这句话了。
曾记得,老师说过,带军警这两个字的人都不是好人,都是会杀人的。
乐夫轻轻哆嗦了下,偷偷抬头看了看正在解释的于队。
于队背对着光,挡住了一部分迎面而来的光线,一身的装备加上黑黝的脸
乐夫几乎是登时就给他打下了一个烙印这是个坏人
毕竟面前的这些都是陌生人,所说的话与白老大特地找的那些朝夕相处的老师的话相比,分量孰轻孰重,很快就见分晓。
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点点头,乐夫说“他们都是我弟弟,我娘也是被我爹买回来的,我一直都被关在屋子里,爹不让我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孩子的外表真的很具有欺骗性,乐夫的话,加上身后福娃和毛球实打实的怕人样,让人很难生得起他们是在说谎的心理。
一群大人听到答案,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话有些假,却本能地又信了大半。
只是很快,于队就找到了重点“刚刚你们是从飞机上下来的那是谁的飞机为什么送你们回来你们之前去哪了”
他的问题不断,让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乐夫听了只觉得烦躁。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不断逼迫着回答问题。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说着,还护着身后的福娃和毛球往后退了一步。
所有人被他这答案弄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也不是,收也不是,闷得慌。
怎么会不知道就算小孩子真的什么都不懂,但也不至于这么多问题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啊,这明显就是敷衍不想回答。
偏偏还不能发火,人家小孩刚刚那明显防备的动作已经是一种警告了,即便他们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把他们带回去吧。”于队最后做了决定。
几个人上来想要把他们带走,乐夫心里一急,连忙喊道“你们要干什么不准上来”
激烈的反抗让动手的几个人都有些不知怎么下手的感觉,只能回头看于队。
于队只得耐下性子说教“你刚刚不是说你妈妈也是被卖到这里的吗现在你爸妈都不在了,你一个人带着弟弟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带你下山,山下会有可以照顾你们的人。”
这些话说得合情合理,非常真挚,也的确是于队发自内心的话语。
他是真心同情这些孩子,希望他们能和山下的孩子一样,开开心心地,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那么生活。
毕竟,他们都只是些孩子。
可这些心里话实在太过矫情,这些三大老粗的大老爷们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更不可能把心头那点想法表现出来。
这就给了乐夫一种不怀好意的错觉。
他之前已经对这帮自称解放军的人打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会儿这人又是说了一长串的话,所有话总结起来就是要带他们离开
谁知道是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呢万一是想卖了他们,杀了他们
带有军警这两个字的人都是很可怕的。
乐夫心里直打颤,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可能他还不会这么怕,可现在还有陈乐三人得靠他顾着,他怎么能轻易放下警惕
“你不想下山吗”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愿,于队有些不解地问,“山下比这里好很多,吃的住的用的,什么都好,你们还小,可能还不理解山里有多危险”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忽然朝着旁边落地一滚,又快速站了起来。
而距离他刚刚站的不远处的地方,倏然出现一个小洞,手指粗细的洞还在冒烟。
“警戒”于队的话还没说完,在场所有人早已经扛起武器分散开来,快速藏身在周围的房屋与树林子里。
就连乐夫四人,也在第一时间被一些军人拎着藏了起来。
56、三方会战
没有人清楚刚刚到底是谁打的枪,甚至都没人知道刚刚那枪是从哪个方向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可地上的枪洞明明白白告诉了所有人,有敌对方出现。
乐夫被身旁一个军人捂住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个小孩被拉开,就连背上背着的陈乐都差点被他们拉开。
他不满地想要挣扎,却被旁边几个军人完全摁住,只得和他们一起俯卧在灌木丛里不能出声。
一击未得手,开枪的人并不着急,和这里的军人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峙,双方都藏了起来,屏住呼吸,等着对方先动手先暴露。
这样的对峙无疑是枯燥憋闷且非常难受的。
正当林子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时,一记放屁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一愣,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枪子从四面八方而来。
几个军人根本连责备那个屁的始作俑者的机会都没有,只迅速拉着几个小孩就跑。
只是人逃跑时的速度和行动力总是多少受环境和心情限制,根本跑不开多远,更何况刚刚那屁声早已暴露了他们的藏身地点,现在他们就是活靶子,等着挨枪子的。
眨眼间,已经有好几个人挂了彩,尤其挡在乐夫身后的那个军人,更是被打中了三四枪,流了不少血,脸色也惨白得和个鬼似的,眼看着就要摇摇晃晃倒下去。
他后面的另外两个队友赶紧将他扶住,但行动间还要躲避四射的子弹,一时间所有人都狼狈不已。
等到寻到个安全隐秘的地方暂时落脚,第一拨密集的枪林弹雨落下,他们这里的人已经伤得惨重。
十来个人中,最完好最安全一点伤都没受到的反而是乐夫一行人。
看着面前这个军人身上的好几个血洞,乐夫愣住了,血红的颜色太扎人眼了,简直让他不知道把眼睛往哪放。
“小孩,吓着了不”那个军人还强扯出一个笑,轻声地说,只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比较疼,惹得他的脸有些狰狞,笑容也怪异了不少。
饶是这样,那副刚刚死死护在乐夫身后的样子,也足够让乐夫动容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不是说军警都不是好人吗那刚刚他们为什么死死护在他身后,现在还中了这么多枪
乐夫不明白,面前所遭受的经历与他从老师那所接受到的信息截然不同,强烈的反差让他不知如何分辨对错。
然而他这样不说话,却让周围的几个军人着实紧张了一把,以为这小孩真吓着了。
小孩都是祖国的未来,得好好护着,可不能吓傻了。
这时候,第二拨枪战已经打响了,刚刚那一阵让子弹飞的壮景不是闹着玩的,军人们在狼狈逃窜的时候也捏准了对方的藏身地点。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双方都暴露在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敌明我明的正面交战下,拼的就是实力了。
几个军人互相使了眼色,无论如何,先把这几个孩子带到安全地带,其他的一切好商量。
两人下了决定,不知从哪搜罗出一块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捂住了福娃和毛球的鼻子,两小孩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就失去意识了。
乐夫还在犹豫着怎么看待这些人,就瞧见了这动作,瞬间瞠大了眼,刚刚的茫然荡然无存,紧接着一股愤怒就从心底升上来军警还真是坏人
军人们早就看到了乐夫的表情,只是现在时间紧迫,有些事情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也只能先任由他误会着,一切解释等度过这场战斗再说嘛。
大局面前,几乎是所有军人都是这么个想法,于是,在两个小孩晕过去的同时,另一个军人就将那块布伸向了乐夫。
毕竟,小孩子在现在这种情势下的处境真的是十分尴尬的,没有杀伤力,帮不上一点忙不说,甚至还有可能因此暴露他们的行踪,为他们的反击带来不利,就如同刚刚福娃放的那个屁一样。
所以,弄晕了带走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简单省力。
经由刚刚福娃毛球的事情,乐夫心中已经有了警惕,他也从来不是个老实挨打的,哪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也晕过去
更何况陈乐还在他背上呢
所以在发现这些人意图的时候,他果断跑了。
山里头没有什么其他的遮挡物,只有树林子和一些村民的屋子,军人们带着乐夫藏在林子里,刚刚开枪的那帮人有些藏在屋子里有些藏在对边的林子里,形势复杂得很,而乐夫现在选择脱离军人,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才跑出灌木丛两三步,铺天盖地的子弹下雨似的飞过来了。
乐夫根本连跑躲的地方都没有,整个儿背着陈乐就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小孩,回来”旁边几个军人冲上来救人。
乐夫在看到外面混乱形势时就已经有些后悔了,而在感觉到腿上忽然一阵剧疼抽搐的时候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这个想法在脑中出现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将陈乐放下,用力推到朝自己奔过来的军人们怀里。
然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缩成球状,等死。
谁都以为乐夫这次必死无疑,毕竟那么多的枪子儿,不把小孩打成个刺猬才怪。
可他的运气就是那么好,那么多的子弹,竟然就射中了三两枪。
倒不是说那些开枪人的技术不够准头不好,只是原本只有两拨人马的大山上,忽然蹿出来了另外一帮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带着大墨镜,一脚把地上那颗人球给踢开了。
乐夫只觉得屁股骤疼,整个人就往前滚了两滚,撞到树上了,头都晕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好几个人围上来护住他往后退去。
微微睁开眼,他忽然觉得这些人都挺面熟的。
“打”为首那人一声令下,忽然出现的那第三波人就开始不要命地往前冲往外打枪,架势很迅猛。
于队目瞪口呆地看着两拨人打成一团,还在想着这是哪来的帮手,旁边一个军人忽然喊起来“于队,这不是咱们的人”
这简直就是废话,光是那一身的武器装备服装扮相,忽然冒出来的这帮人就和他们完全不同,怎么可能是他们的人
正这么想着,场上的战局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
第三拨人不仅来势汹汹,实力更是不错,两句话的工夫已经将刚刚的局势扭转过来,占据完全的上风。
紧接着形势又变化了。
眼看着之前与他们对战的那拨人死的死逃的逃跑得差不多了,这第三拨人忽然把枪头一转,开始打他们了
于队脸色乍变,所有队员也快速从诧异中调整过来,开始防守。
乐夫从乱战一开始就让人护着,刚刚是军人,现在是白老大的人没错,这第三拨赶来的就是以童超为首的白老大的人。
他现在毕竟是白老大的儿子,回来大山,看着是孤身几个小孩,但实际上背后藏着多少保护监视的人根本说不准,早在于队的人出现的那一刻,白老大就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情况并派了人过来。
这才有了现在的三方会战。
场上几乎已经没有第二拨人的身影了,只剩下白老大的人和于队的人在互相对峙。
“我媳妇儿还在那里”眼看着白老大的人步步逼过去,枪子不断,乐夫连忙就要冲上去阻止,生怕他们打到陈乐。
童超死抓着他胳膊不让他上前,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劈晕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想媳妇儿,爱美人不爱小命也不是这么玩的。
“超哥,还打不”这时候,一人急哄哄跑过来询问。
“打,怎么不打”童超往旁边抓了根草叼在嘴上,瞥了眼急切望着对面的乐夫,带些讽刺意味地说,“没瞧见你们少奶奶还在人家手里吗不打赢了怎么要人”
那人脸上有些尴尬,不说这个开打的理由很是奇葩,就是开打了,他们也说不准能赢啊,对方可是正规野战军,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是杀过人开过炮的,但总归也和那些国家杀器没法比,刚刚也就是占了先出手的优势,现在人家也慢慢进入状态了,能不能打下来,问题很大啊。
童超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刚才也就是说说罢了,他们现在还没必要和国家的人对上。
只是乐夫对陈乐的这种死不放开的态度,还真有必要纠正,不然到时候两人恐怕都会有危险。
白老大不会放任乐夫对陈乐的这种执着,就算暂时默许,也不是永久之计。
陈乐现在半晕不醒的状态,就是最好的证明方法。
思及此,他一口呸掉嘴里的杂草,看向乐夫“你”
“媳妇儿”乐夫睁大眼睛喊出来,身子一蹦就要跳起来追上去。
话被打断的童超一把将他拉住,看了对面一眼,眯了眯眼。
只见茂密的树木丛中,三四个身着迷彩服的军人已经将陈乐三人背走了,看样子,是要先带着三个小孩逃离了。
57、男人
乐夫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媳妇儿给人带走的,急得汗都出来了,只是整个人给童超抓着,怎么也逃不开。
“放开,媳妇儿”他大声喊着,只可惜没人理他。
眼看着这小子嚎个不停,童超受不了了,一手刀朝着人脖子下去了。
乐夫真让他劈中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还死死盯着刚刚陈乐被带走的方向。
对面的那些军人似乎行动有变,刚刚猛烈的反攻姿态忽然收了回去,枪声渐弱。
这是要撤退了
童超有些讶然。
思索片刻,他把已经晕过去的乐夫送到两个手下手上,招呼了一些人,在他们耳边说了些话。
那些人点点头,快速而轻悄地跑开了。
“先把少爷送到安全地带。”童超吩咐道。
于是几个人扛着乐夫走了。
对面的火力越来越弱,看来已经撤得差不多了,童超看了看情势,打了个姿势让所有人收回动作,既然人家都跑了,那也用不着再浪费子弹了。
把人手都喊齐了,他说了几句,所有人都了然地分散开去,很多人都不是头一次来这山里了,对于一些地形,还是有些熟悉的,所以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丛林里。
剩下童超一人对着村民留下的一片空屋子皱了皱眉,好一会儿,心中下了个决定。
今天绝对不是什么好日子,于队带着野战军们背着三个晕过去的小孩快速地穿梭在林子里,按着预定计划快速撤退。
山路很难走,尤其这里是很少有人触及的深山老林,危险性极高,对这一片并不是很熟悉的人根本很难下脚,就连这群习惯了在野外作战的军人也不敢大意。
不过好歹逃跑得挺顺利,于队心中奇怪刚刚那拨人没有追来的同时,不由加强了警惕。
这种边疆老林地带,乱得很,能混下来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光看刚刚那些人的装备身手,就铁定是有背景的。
这种人不好惹,尤其是在不清楚对方背景的情况下,他们这些军人更是不好轻举妄动,万一对方是跟老外搭边的,一个弄不好还容易引起国际纠纷来着。
军人不好当啊。
况且,仅仅刚刚打了个照面,他们就牺牲了三个战友,这代价其实是有些惨烈的。
没办法,他们只能先撤退,回头调查清楚了对方的背景目的再作打算。
可显然这次的敌人并不准备如此简单就放过他们。
这里一片都是山要是仅凭人力想走出去,那可不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没个一两天是别想出去的,这些野战军也不是一个个徒手翻山越岭奔过来的,说不准什么时候战斗就打响了,他们得时时刻刻保持最佳状态,哪能把体能浪费在这些地方。
因此,上山的时候,他们和乐夫几人一样,都是靠直升机运进来的。
为了配合军人们此次的打击行动,上面特派的那两架直升机都停放在半座山外地一片空地上,只等他们任务完成就直接飞回去,而要到那片空地,就必须要经过一片山坳子,也就是之前村民们大片种植罂粟的那块土地。
现在已经是深秋快入冬的时候了,天有些冷,但由于地形缘故,这片区域常年就是比较多雨湿润的,再加上前两天刚下了场小雨,导致土地一片泥泞,走起来都碍脚。
军人们一声不吭地在泥地上快速奔跑。
也不知道是睡够了还是被颠得受不了了,昏睡多时的陈乐竟然迷迷糊糊地有些转醒了。
他迷茫地睁开眼,眼前晃动不停,入眼一片朦胧,好像蒙上层雾一样。
“唔”身下好像在动,一不小心触动了脚踝部分,怵然的抽痛感传来,陈乐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醒了于队,人醒了”忽然,身下那种晃动的感觉停下了,陈乐只觉得眼前一晃,一张陌生的脸放大在眼前。
他被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不少。
“小孩”那人扯了扯脸皮,强露出一个笑。
陈乐看着那张狼狈的脸上有些狰狞的笑,心中的害怕一阵阵袭来。
进山后就给练出来的恐惧症,他到底还是不敢太靠近陌生人。
几个军人看着他一副害怕的样子都有些尴尬,谁也想不出这小孩胆子会这么小,他们还什么都没说哪。
“于队”刚刚背着陈乐跑了一路的军人看向于队。
“先走再说。”于队沉默片刻,快速下了决定。
其他人也不质疑,刚刚那军人一声不吭强硬地被起陈乐,一行人在停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再次朝着原定路线跑去。
而不远处。
“差不多是时候了。”童超放下望远镜,挥了挥手。
一阵枪响伴随着手榴弹的炸响突兀般在山坳里出现,打得军人们一阵措手不及,好几个军人当场就断了气。
于队快速宣布进入警戒状态,军人们开始捞起武器进行反抗。
战斗再次打响。
且这次的战斗比之半小时前更要来得猛烈,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能拿出来的武器都已经互相轮上了,眼下正是拼持久力的时候。
童超看了看手表,嗯,差不多到时间了。
没一会儿,于队所在的队伍里有人大声喊起来“有偷袭”
几乎所有人都诧异地往回看了眼,接着又商量好了似的,前方的人继续打防备战,位于中间及两翼的军人继续坚守岗位,只是稍稍往中后方靠了靠,慢慢向队伍中心地带挪去,逐渐形成一个小包围圈。
而原本在后方的人则是第一时间开始反击。
人家都偷袭到自己窝里了,难道还傻傻站着等人欺负吗
军人才不会这么窝囊
下雨似的枪子儿密密麻麻落下来,看得人眼花缭乱,直用枪林弹雨把人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