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娃看着他,一双红肿的眼仿若更肿了“娘、娘”
“娘走了,娘和爹都走了”他一下子又哭出来,整个人都扑在了陈乐怀里。
陈乐让他撞得差点没又倒下去,脑子里也一阵阵发晕起来。
走了走了
什么是走了走去哪了
陈乐的思维忽然清晰起来,开始在脑中不断分解这个字的意思,好半天,一个很恐怖的字眼出现在脑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坚持不住倒下去一样“她们都,走了”
福娃不回答,只闷声埋在他怀里头哭,但这样默然的举动,已经是一种回应了。
全身的力气仿若一次性被抽干,陈乐头一晕,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彼时乐夫正站在雷老大的书房里,同雷老大大眼瞪小眼。
整个书房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书桌旁,只是小声抽泣着。
“赶紧把这东西给我收走了,再呆一秒,小心我忍不住一枪给崩了”白老大指着书桌旁那小孩说道。
乐夫脸色有些黑,他看过那小孩,有些面生又有些面熟,也不知是哪里的。
但白老大的态度很坚决,要他赶紧把人收回去。
“我不认识他。”乐夫只能这么说。
陷进来的人已经够多了,光是陈乐和福娃他就有些受不住了,要是再来一个小孩,他要忙不过来的。
可白老大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这小子是他们从山里带出来的,听说是你们村的。”
村里的
乐夫愣了片刻,脑中就开始迅速搜寻起过往的脸孔,但一张张图像轮过去,就是找不到符合的。
他正心急,白老大又说“据说,这小子的爸妈一礼拜前也死了。”
乐夫傻住了。
他忽然明白这小孩是谁了。
这是晴子和球子的儿子,至于名字他也不知道。
51、调训
按说都是一村的小孩,乐夫该认识,但这孩子据说刚出来身体就不好,不能乱跑,所以一直给关在屋子里,陈乐也就去找球子的时候才瞧见过几次。
这么一来,就算不认识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小孩的身份一出来,也就意味着乐夫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了。
他刚想上去把小孩拉起来,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回头看白老大“球子婶呢”
他那天并没有看到球子婶的尸体,但白老大说,球子婶也死了
白老大一皱眉“什么球子婶球子妈,我怎么知道去哪了,自己找去。”
说着,一挥手让他们下去。
乐夫听着有些气,但怎么也不能随便把火发出来,于是快速拉上小孩就走了。
等门关上后,白老大才拨了个电话“怎么样那女人的尸体找到了还没有”
他眉头紧皱,最后不耐烦地说“再给你们一天,要是再找不到,就跟着喂蛇去,别滚回来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乐夫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牵着小孩的手,小孩还在小声哭,瘦瘦弱弱的身子一颤一颤,看着倒是挺可怜。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父母都死了。
想到这里,乐夫的脚步不由放慢下来,他看了看周围,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蹲下来和小孩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怯怯地看他,并不敢说话。
“你是球子叔的小孩吧”乐夫又说。
这下小孩终于有些放下戒备,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没说话。
“你娘也是买来的我娘也是让我爹买来的,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乐夫说得平淡,好像话中的主人公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小孩似乎听懂了,抬头看着他“我叫毛球。”
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乐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头发挺软和,不过总归是没有陈乐的摸着舒服。
“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要喊我哥哥,晓得不”乐夫这么说道。
毛球眨了眨眼,没说话。
乐夫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拉上他的手就往楼上走。
刚走到楼道口,就看见一脸慌张的福娃四处跑。
“福娃”乐夫略带疑问地喊。
福娃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层层跑上来“小嫂子倒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乐夫慌忙跑进了屋,他急急忙忙要跟上去,没想到另一道身影在自己之前跑过去了。
福娃足足愣了三秒,这才追上去。
陈乐刚刚与福娃说话的时候晕倒在地,福娃没那么大的力气把他扶上床,只得把被子从床上拽下来给他盖住,此刻陈乐无意识地缩在被子里,浑身瑟瑟颤抖着。
乐夫一看见他苍白的脸就受不住了,赶紧过去把人抱床上,身后两个小孩一点也不敢上前打扰他,就那么站在几步远外的地方看着。
福娃终于看清楚了那道身影,原来是一个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小孩,蹬蹬就跑上去拉人家的手“你是谁啊”
他倒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差不大的小孩,有些兴奋。
生性内向的毛球对于他的热情有些接受无能,赶紧往后缩,还害怕地朝乐夫的方向看,无奈乐夫现在满身心都放在陈乐身上,根本没空照看后面。
他缩在角落,小声说“我是毛球。”
福娃“哦哦”点头,感觉到对方并不是很想和自己说话,也就默默跑到旁边看着了,只是目光依旧忍不住偷偷往他这里瞄。
陈乐醒来不久又昏过去,这件事情在乐夫看来是极其严重的,手足无措的他只能找白老大帮忙,白老大满脸不耐,却还是喊了阿布过来。
阿布的个子依旧是那么矮,但治病技术还是不错的,打了针挂了水留了药就自觉走开了。
乐夫抓着陈乐因为挂水而露在外面的那只冰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陈乐的手慢慢回暖,他才小心地把他的手放进被子,然后看后面两个小孩。
“福娃,毛球,过来。”他招了招手。
福娃蹭蹭跑过来,毛球看来有些害怕,但还是慢慢地挪了过来。
乐夫看了他俩几眼,然后说“以后你们就是我弟弟,你们也是兄弟,福娃是哥哥,毛球是弟弟,要相亲相爱,不要吵架。”
他学着书里长辈的样子,绷直了面皮,颇有一种大人的气势。
两个小孩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乐夫又回头指着陈乐的方向说“他是我媳妇儿,你们以后要喊他小嫂子。”
两小孩又点点头。
乐夫满意了,一回头又去守着陈乐了。
从这以后,福娃和毛球也在房子里住下了,白老大没有认可过他们的存在,但童超为他们准备了一间屋子,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承认了。
在此期间,福娃和毛球的关系进行了飞一般的跨越,也许真的是小孩子年龄小没有代沟的缘故,这俩小孩相处时的温馨感觉简直和谐得让乐夫嫉妒。
却也安心不少。
陈乐第二天就醒过来了,毕竟之前的病已经好了,这次只是意外昏倒罢了。
他醒来后就变得很安静,比以前在山里的时候还要来得安静,乖巧得让乐夫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之前逃跑的那件事,最后也只能让自己一肚子的愤懑烂在心里。
与此同时,乐夫的少爷训练计划也提上日程,不只是之前那两个教导书面知识的老师,没几天的工夫,白老大又找来了另外一帮子人来指导乐夫的学习。
这学习和一般意义上的学习有所不同,不再是局限于理论,而开始贯注于实践。
所谓实践,就是一些打枪,拆卸之类的技术活以及跑步游泳等体力活,更甚者,有一天竟然还拿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
乐夫并不认识这些植物,却在其中找到了一棵从小看到大的植株罂粟。
那是一颗罂粟果,已经成熟的,外面留着奶白色浓稠液体的果实。
他不知怎么的,脚底有些泛凉,心跳也开始滞缓“这是要干什么”
微带颤抖的声音出来,旁边陪着他训练的童超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教你识别一些东西。”
乐夫似乎理解他的意思,但又似乎懵懵懂懂。
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人说的所有话都不会那么简单这是乐夫在这里这么多天得出的唯一结论。
可他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天,他被逼着认了很多植物,从外表到生长习性到成长周期,甚至还被逼着尝了一点汁液。
等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满是麻木与混乱。
福娃和毛球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去了,一般没有事情的时候不会出现,只有陈乐,每天都被关在他们的房间里,至今没有出过房间。
此刻陈乐正靠在床上,在灯光下看着一本童话书,他的面容恬静,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乐夫就那样傻傻站在门口,忘记了动作。
倒是陈乐先发现了他的存在,看他站在门口,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哎,你别起来,头不是还晕着嘛”乐夫回神,连忙过去扶他。
陈乐病白的脸泛起些红,轻声说“已经不晕了。”
乐夫盯着他看了好久,瞧着他闷声不吭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一天积累下的疲累都席卷上来,不由捂住了头。
陈乐看着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怎么了,却看见他绕过自己到了床边,整个人仰面倒在了床上,并不是特别健壮的胸膛平稳地起伏着。
“你怎么了”陈乐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久,忍不住小声问。
乐夫猛地起身,拉住在床边的陈乐,再次倒下去。
陈乐猝不及防倒在他身上,身体碰撞砸在一起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还不等他出声,乐夫又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两个人面对面,灼热的呼吸喷在对方脸上,两张脸的距离相差不过一本书的厚度。
陈乐僵硬着身子,不知怎么的,心脏开始狂跳,脸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乐夫低头看他,两张脸越靠越近,就在即将碰到一起的时候,乐夫搂着他又换了个姿势,就这样,再也不动,沉沉睡去。
陈乐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刚开始还满满的紧张,后来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到最后跟着一块儿睡着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乐夫回房的时候,陈乐却不在了。
“媳妇儿”乐夫脸色都变了,慌慌张张地就开始在房里搜寻起陈乐的身影。
他发疯似的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见到陈乐,上次逃跑后的余悸涌上心头,他不管不顾地就冲出去了。
在楼道口碰见了上楼的方刚。
两人重重撞在了一起,乐夫被作用力反弹到了旁边的墙壁,坚硬的墙砸得他脊背疼。
方刚也被撞得不轻,皱着眉头问“少爷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做什么”
乐夫捂着胸口就上来拉住他,语气间满是急迫“我媳妇儿呢我媳妇儿去哪里了你有看见他吗”
方刚从容不迫地松开他抓住自己的手,甩了甩“少爷太过心急了,您的宠物并没有丢失,只是在接受调训罢了。”
52、踹门而入
乐夫当下就怔住了“调训”
方刚只笑了笑,并不解释。
心突突地跳,乐夫直觉得陈乐现在有危险,想也不想地再次拉住方刚的衣服“他现在在哪调训在什么地方”
方刚在他扑上来的时候就移开了手,只是没想到乐夫竟然一转臂真抓到了自己的手,不由一愣,顿了顿,还是告诉了他“在地下室,武器储藏室隔壁的一个小房间。”
话音刚落,乐夫已经拔腿跑下楼了。
站在原地看他快速跑走的背影,方刚低头看看自己刚刚被抓住的手,忽然笑了笑。
这小子的反应速度倒是有进步。
乐夫急急哄哄地冲到了楼下,却在地下室门口被拦下了。
一些手里拿着枪的人横在已经关上的门前“少爷,已经过了训练时间了,您请回去歇息吧。”
这话说的是恭敬,但从语气听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乐夫没心情在这里和他们对峙,他现在满心满眼地还在陈乐身上,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头冲。
“少爷,请不要让我们为难。”那几人看他一定要闯进去的样子,语气也不由冷下来了。
心里一发狠,乐夫忽然掏出手机就朝着最前面那人脑门砸过去
谁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出这个动作,都是没反应过来,不过好歹也在白老大手下干了这么久,这点突袭他们还是能躲过去的。
就在他们躲闪的那一刻,乐夫抓住机会,向前猛冲过去,就用自己的身子,硬生生将前面挡路的人都撞了开去。
手机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其中一人快速反应过来,两三步跟在乐夫身后冲上去。
毕竟还是小孩子,怎么也没有大人的步子来的紧,只跑进去几米,乐夫就让人抓住了胳膊。
“放开”乐夫挥动着手臂,张牙舞爪地就差咬人了。
其他的两个人也跟上来了,几人合力摁住他,不给他一点逃跑的余地。
“少爷,得罪了。”最先抓住他的人说了这么一句,一个手刀在他脖子上劈下去。
乐夫只觉得脖子上一阵疼,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灯光,头也晕乎乎的,过了好几秒才缓过劲来。
看清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自己的房间后,心中莫名地就升腾起一股无以言喻的愤怒。
下一刻瞳孔骤缩陈乐
他想也不想地就要掀开被子冲下床。
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呜咽。
乐夫愣住了,他有些僵硬地回头看,霎时瞪大了眼“媳妇儿”
说着,就冲上去把躺在自己身边的陈乐紧紧抱起来“媳妇儿你咋样了你没事儿吧啥时候回来的啊”
一连串的问题发炮似的炸出来,把陈乐生生晃醒。
他脸色很差,身子也虚得很,这时一睁眼看见乐夫那张熟悉的脸,不知怎么眼睛一酸,竟然哭出来了。
“哇”他先是闷闷地流泪,后来干脆放声大哭。
乐夫看得心一抽抽的,赶紧把人搂在怀里,也不说话,光是轻轻地拍他的背,没一会儿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
两小孩头一次这么和谐地落泪,互相抱住对方,竟是止不住泪了。
“媳妇儿,你别哭,我在,你别哭”乐夫抽抽鼻子,使劲儿蹭着陈乐的肩膀,抱在怀里的熟悉触感让他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渐渐放松下来,温暖的感觉慢慢涌上。
陈乐哭得放肆,今天被带到那个阴黪黪的地方真心吓坏他了,那些人那么凶残,那么可怕,简直比电视上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还危险。有对比才有真相。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和乐夫在一块儿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情,以前极其抗拒的心,这会儿竟然也衍生出些许依赖。
“他们,他们都是坏人”陈乐开始不住地打嗝,临了还不忘告状。
乐夫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是不断点头应和“没错没错,你说的都对,乖,不哭不哭”
他又在陈乐肩上蹭了蹭,蹭干眼泪,轻轻地在陈乐脖子上下巴上小口地亲,好像小动物那样,安慰体贴。
若在平时,陈乐肯定不会任由他这么动手动脚,只是现在,他受了刺激,心里的那点三观平衡被打破,正是无比脆弱的时候,遇见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乐夫,满身心的委屈都在这会儿发泄出来,哪里想得起防备,只感觉脖子有些酥麻,也不理会,反而抱紧了乐夫哭诉“我要走,我不要和坏人在一块儿,他们都是坏人”
乐夫心里一沉,刚升上来的那点疼惜一会儿又没了。
他想发火,但想着陈乐现下这个状况,是绝对容不得他暴躁的,于是只得把气往肚里吞。
憋闷的同时,他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们干了啥媳妇儿你别哭,和我说说。”他稍微拉开陈乐,两双微红的眼对上。
陈乐嘴唇在那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眼睛更红了,泪珠子掉得更凶,主动扑上去把乐夫扑倒了抱住“死人了、死了好多人啊”
乐夫瞬间惊住了,陈乐在他身上又哭诉了好多话,一句比一句让他心疼,最后干脆抱着他一拉被子,两人躲被子里哭去了。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被子缝里传出来,持续许久。
陈乐的心情很差,醒来后就一直抓着乐夫袖子不肯放开,乐夫也难受,上哪儿都牵着他的手,就连尿尿两小孩都一起进厕所。
等到了该上课的时候陈乐依旧不敢放开,乐夫干脆翘课,陪着他缩在卧室里发呆。
但显然白老大安排的课并不是他想翘就翘的,在超过预定时间十分钟后,房门被敲响了。
两人齐齐看向门,那扇被深深注视的房门不失所望地打了开来。
童超和方刚站在门口,看着房里的两个小孩,童超笑了“哟,还睡着呢,连上课时间都忘了”
方刚的反应更直白,走到床前拉开他们的被子“少爷,该上课了。”
陈乐对此作出的回应是脸色刷白缩在乐夫后面直打寒战。
乐夫捏紧了拳头,很有将面前两个人都打一顿的冲动,可显然这个冲动并不明智。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反应,方刚又重复了一遍“少爷,该上课了,老师们已经等很久了。”
乐夫犹豫了下,刚起身,小腿让人抱住了,低头一看,陈乐眼巴巴地望着他。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童超此刻笑着上前拉过陈乐“小孩子就该乖乖的,别乱动,嗯”
他这话听起来挺正常,却不知为何,陈乐听了竟然露出满脸惊恐的表情,连挣扎都停下了。
乐夫还想说什么,方刚第三次重复了刚才的话。
不容他继续在此多做停留。
他只得长长地看陈乐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等我回来。”
说着就跳下床跟着方刚出了门。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陈乐和童超两个人,明亮的灯光下,陈乐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童超看着他摇了摇头,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说“小子,调训时间到了。”
陈乐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今天乐夫训练时颇为急躁,离开前陈乐那副惊恐的表情烙在他脑海里久久无法去除,以至于他根本没什么心思认真上课,在他一小时内第七次脱靶的时候,负责他打枪训练的老师终于忍不住喊停了。
“你在想些什么东西连靶子都看不见吗这要是真的打斗,你都死透几千次了”那个一脸络腮胡的大汉一手拍掉他手中的枪,强横的作用力使得乐夫差点没有站稳也跟着枪一起倒在地上。
“”他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大汉看来很生气,正要给他点教训看看,手被拉住了,顺着那只手看去,童超的笑脸放大在眼前“白老大喊你来教人,可没喊你来打人。”
大汉面色一僵,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童超松开手,貌似随意地补了一句“别忘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白家的少爷,仔细点自己的身份。”
大汉喏喏地点头,一点也没有了刚刚那嚣张强横的样子。
正在这时,乐夫忽然撞开他俩,发疯似的朝射击室大门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童超是最快回过神来的,脸色骤变,朝周围呆愣住的人大吼“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追回来”
话音没落,所有人都冲出去了。
乐夫跑出去后并没有乱走,他来地下室上课已经有些天了,大致位置还是摸得到的,方刚曾说过陈乐被拉去调训的地方就在武器储藏室的隔壁,他记住了这句话,无论如何都想去那里看一看。
陈乐今天和他说得模糊,很多事情根本没讲明白,他不想问陈乐,但他必须知道陈乐遭遇了什么。
那是他媳妇儿,他必须护着。
后面一群人不放手,乐夫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哪里来的速度,一直跑到方刚所说的调训间,都没有被人追上。
刚到门口,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乐夫的手刚碰上那扇黑漆漆的笨重铁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声尖叫。
脸色骤变,条件反射般的,他一脚踹开了门
53、下药
房里一片静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踹门而入的乐夫身上。
他大口喘着气,目光在人群中游移,并迅速锁定在陈乐身上,登时屏住了呼吸。
“媳妇儿”他木愣愣地看着那个被绑在正中间那张铁床上的人,才走两步,忽然冲了过去,“媳妇儿”
旁边的人连忙拦住他不让靠近,但他此刻红了双眼,整个人的状态接近疯狂,哪能理会这些人,拼命挣扎着就要往陈乐方向扑。
陈乐满头满脸的汗,全身被捆绑住的他根本动弹不得,也只有一张嘴勉强能动了,眼见着乐夫进门,他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激动,连连挣扎起来,但又很快被旁边的人制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乐夫死命地挣,甚至张嘴咬人了,可那些人一人两手几下就抓住他,力道大得吓人,根本不给他丝毫脱逃的机会。
跟在乐夫后面一起进来的童超等人也愣住了,使了个眼色,让那些人把陈乐带下去。
陈乐被人从床上解下来扛走,乐夫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人带走,却没有一点救人的办法。
他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力。
“你们要带他去哪里回来”他大声地喊着,只可惜这些平日里喊他少爷的人这会儿根本不理会他的话。
情急之下,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吃惊的举动。
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乐夫忽然伸手夺过旁边一个人腰间的手枪,那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将那把枪牢牢握在手中。
将枪口对准几步远的童超,乐夫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停下,让他们停下”
他不知道怎么把陈乐救回来,又想起前几堂课上那几个老师所教的内容擒贼先擒王。
当初听课的时候还云里雾里的感觉,这会儿他却忽然明白了,醒悟了,虽然不知道童超是不是那个王,却下意识地先对准了。
童超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成了乐夫的靶子,一脸错愕地怔在原地。
等终于确定面前这一幕并不是做梦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大骂一声“操”
接着冷笑,对着这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说“有胆你就开枪,正好试试这几天的成效如何。”
他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乐夫的心更慌乱了,这反映与上课时老师讲的完全不一样,搞得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而刚刚因为他夺枪动作停了一停的几个人趁着现在的机会,已经扛着陈乐迈出了大门,眼看着身影就要消失在门边了。
乐夫心一急,再也顾不了许多,转了方向,朝着门就是一枪
强猛的后座力使得他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枪。
子弹很准确地打在了乐夫看中的那个点上,若是那些个教导他打枪的老师看见了,该会欣慰不已,因为那一枪,正中目标,不差一丝距离。
而包括童超在内的所有人,也给他这一枪给惊住了。
童超面色有些扭曲地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乐夫真会开枪还以为这小子只是恐吓来着。
乐夫的手在颤抖,脚也有些哆嗦,心跳个不停,头一次独自在这种情况下开枪,这种背景下带来的余悸是一般人无法领会的。
他咽了口口水,勉强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在同一个高度“把我媳妇儿放下”
不知不觉间,这声音竟然已经带了些沙哑。
童超毕竟是童超,经历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很快便回过神来,笑了笑,忽然一个猛扑上前。
乐夫根本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急急忙忙后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童超一落地就顺势朝旁边一滚,扎眼的工夫就从地上掠起,又一招旋身,已经站在乐夫面前。
不等乐夫反应,他一手拍开乐夫持枪的手,趁着人吃疼松手的那一瞬间,脚向上一踢。
乐夫手中的枪飞上了天,他又一个侧踢,枪就掉到了好几米远外的地方,触手难及。
同时,他一手拉住乐夫的双手往后面压住,屈膝一弓就把乐夫压得跪倒在地动弹不得了。
整套制服人的动作,前后不过七八秒的时间,简直如行云流水般熟练。
确定这人的危险性被拔除,童超问“服了吗”
乐夫当然不服。
只是他现在受制于人,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力。
可当看到那几个人带着陈乐彻底从门口消失后,他心里咯噔一声,一股凉意从脚窜到头,浑身说不出的发冷。
也不知怎么想的,他说“我打不过你,但是我能赢你。”
正等着他求饶的童超又给愣住了,这小子今天带给他的意外实在多得要死,就连这些平日里听了后就该嗤笑不已的话都让他无意中升起戒备,搞得他头都有些发昏了。
他默默不做声,手上抓着乐夫的力气却加大了。
乐夫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抬眼就那么死死盯着刚刚陈乐离开的方向,一字一句说“老师说,要是以后被别人抓到了,尽量咬舌头。”
童超脸一黑。
那些家伙都教的什么乱起八糟的
乐夫一身的汗,手也给抓得发白发疼,但嘴上的话一点也不让人舒坦“要是舌头咬断了就不能说话了,要是不治疗的话,流血太多,人也会死掉的。”
这些话说得浅显易懂,其中蕴藏的意思却需要人好好琢磨。
莫非这小子想用咬舌自尽来威胁他
童超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乐夫仰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咬舌头了。”
童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赶紧制住他动作,又觉得不放心,狠狠心干脆把他下巴卸了。
那一瞬间的疼痛让乐夫的眼泪憋出来了,挠心的痛过去后,他已经说不出清楚的话,只能用一双眼瞪着童超。
童超看也不看他,直接对着旁边人吩咐“把枪捡回来,收好你们的家伙,连个小娃娃都能两下把你们卖命的家伙给卸了,干什么吃的平时都在吃屎吗”
他又看了看两个人“你们,把少爷扶回房,动作轻些,别把人给我伤着了,顺便把阿布喊来,下巴一直吊着也不是回事儿。”
一群人连连点头。
正要走出去,童超又回来两步,低头看着满脸愤恨的乐夫,“啧啧”两声“小子,你还嫩着哪,毛都没长全就敢和我叫板了胆子倒是挺大。”
他又想起了什么,凑近乐夫耳边轻声说“你回去慢慢养伤,我去看看你那小媳妇儿怎么样了,晚上给你送回去哈哈”
说着就走了,独留乐夫死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差点没用眼神给人背后烧出个洞来。
下巴被卸,行动受制的乐夫最终是被人押回房间的,等到阿布赶来给他仔细看过弄好,他已经被整得身心俱疲头脑发晕了。
就在昏昏欲睡的档口,陈乐也被人扛回房间了。
乐夫的睡意瞬间消散了。
也不管自己刚刚装好还有些疼的下巴了,他一把冲上去把人抢回来“媳妇儿,媳妇儿”
陈乐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是汗,脸色惨白得吓人,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乐夫都要以为他被人杀掉了。
他黑了一张脸,搂着陈乐不吭声了。
送人回来的几个人一看形势不对,拔腿就跑,连个问话的时间都没给乐夫留。
他只好自己来看。
陈乐身上耳朵衣服并没有穿很多,他三两下就把人扒光了,接着开始紧锣密鼓地查找伤口血痕,仔仔细细,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地找。
结果找遍了全身,甚至连小鸡鸡都没有放过,也只找到脚腕上一块指甲大的口子,伤口已经停止流血结痂了,淡灰色的一块突兀般出现在陈乐向来很白的皮肤上,很显眼也很丑陋。
“媳妇儿”乐夫的眼睛瞬间红了,抱着陈乐就不撒手了。
他家媳妇儿,他终究还是没有保护好。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
陈乐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他摆弄,没有一点儿反应,只是在他的手碰到那块伤口的时候,脸扭成一团。
一定很疼。
乐夫看着心疼得不得了,也不敢碰了,只快速而小心地把被子给他盖好,接着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发起呆来。
他想起了在山里的日子,又苦又累吃得差睡得差,跟在这里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没有可比性。
可至少在那里,没什么人能伤到陈乐,陈乐可以呆在他的小房子里,偶尔使使小性子,所有的表情只给他一个人看。
他想回去了。
这个结论得出来的刹那,乐夫猛地站起来,朝着陈乐深深地看了一眼,蹭地跑出门去了。
此刻白老大正坐在书房,童超站在桌前向他说着今天乐夫的一举一动
“疯了似的冲进去竟然还开枪了,拿自杀要挟我放人让我卸了下巴丢回去了。”
白老大摸着刚刚剃掉胡子清爽不少的下巴,听着他的报告,停止了两条腿的晃动,抬头问“那小孩呢他那小媳妇儿弄得怎么样了药打了”
童超点点头,又皱着眉说“下这药会不会太狠了怎么说还是个小娃娃”
54、回到村庄
“嗯”白老大挑了挑眉,“阿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有同情心了”
童超面上有些尴尬,最后只能“嘿嘿”地笑“这不是未来的少奶奶嘛,当然得好好关心关心。”
白老大笑了笑“少奶奶,这词说得好,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真的坐到这位子上,咱白家的媳妇儿,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
这话有些过于沉了,然而却是不争的事实,白家的身份背景摆在那里,没有一定的本事,还真不能安心当白家的人。
屋里正沉默间,房门忽然被撞,发出很响的声音。
白老大和童超的目光齐齐朝房门的方向看去。
“开门白老大”伴随着门响声,乐夫的声音传来,只是隔着门,有些轻书房的隔音效果还是很好的。
“”童超回头看白老大。
白老大皱着眉,嘴里模糊地嘟囔几句,才下指示“把门打开,放他进来。”
童超点点头,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猫眼能清楚地看到外面一个正在使劲踹门的小孩。
他眼皮一跳,在门边墙壁上的一个指示器上按下开门键。
“咯噔”一声响,门锁落下,童超打开门。
乐夫一身的怨气怒火没处发泄,正使劲踹门出气,忽然门就开了,他重心不稳向前倒去,童超赶紧往旁边闪开。
摔了,下巴着地,疼得他差点嚎出来,但最终也只是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