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拓树也不开口,他知道高拓峰那些话已经引起叶靖心的疑心,还有自己刚才的暴怒举动肯定吓到了他,他要组织话语好好解释。
车子回到公司的地下车库,叶靖心还低头呆坐着不动,高拓树凑过身子替他解安全带。谋杀在一瞬间发生,“砰”的一声巨响,子弹穿过车窗,穿透高拓树的左肩,鲜血喷在叶靖心的衣领上。“砰”,又是一枪,子弹射进高拓树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高拓树本能地要护住眼前人,一把将吓得僵硬的叶靖心扑倒在座椅下边。又一颗子弹飞过来,击碎另一扇车窗玻璃。叶靖心的脑袋重重磕在车门边,磕得整颗大脑经历了一场地震,沉睡的记忆重新变得鲜活他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大白
又是接连几声枪响,车窗的玻璃已经被粉碎,车门上嵌了好几颗子弹,看来对方要将两人置于死地。周围的空气都充满火药味,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高拓树压低身子,将叶靖心完全护在身下,还没发觉他的异样,不断安慰道“别怕,我在这。”他俯身艰难地掏手机,拨给韩中原求救。
不知所措的叶靖心依然全身僵硬,两眼发直,喉咙里像堵了块棉花。血,鲜红的血,像开水龙头一样从身上那男人的体内汩汩冒出来,染红了一大片衣物。爸爸、妈妈、哥哥血
“救快救”他用颤抖的手捂住那伤口,掌心紧紧压着,想要阻止那血的喷涌。
高拓树咬着牙打完电话,扔下手机,再看向叶靖心,那双眼,那双眼不一样了,满是恐惧、矛盾、疑惑,直直跟他对视着,仿佛在说“我很害怕,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了,我要怎么办”
该死他醒了,他醒了,在这种最糟糕的时刻。
有子弹从头顶飞过,高拓树忍痛深深呼吸着,移开视线,艰难地动一下身子,他伸手掰开车头储物柜的盖子,掏出备用手枪,上好膛。有谁敢近身,就让他吃枪子。两人的心脏都狂乱地跳着,紧张到几乎呼吸不能。高拓树重重喘息着,再次跟叶靖心对视,“乖,别动,我会保护你”真是抵死温柔
叶靖心两眼涌出了泪水。
他们熬过去了,韩中原带人下来了。已经撑持到极限的高拓树确定叶靖心毫发无伤,手里的枪“哐”地掉落,一把抓住叶靖心捂在他伤口上的手,整个人倒在了叶靖心身上。
马平川飞车将高拓树送往医院。高拓树死死抓住叶靖心的手不肯放松,众人只好将他和叶靖心一起搬到后座。
高拓树脸色发青发白,额头飚出豆大的汗,他发冷的手钳住叶靖心,双唇颤抖着,“我不放你走。”
一放手,可能就是永别。
经历这样的震撼,叶靖心早已六神无主,债主、仇人、救了自己命的人,几条线在脑海里纠结,最后纠成一个念头“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去到医院,要进手术室了,已经接近休克的高拓树还死死抓着叶靖心的手腕,掰都掰不开。
丛医生红着眼对他吼“混蛋,不要命了,还不放开”
叶靖心的泪水扑簌簌地落,用力掰着高拓树的手,带着哭腔喊“我不走,我答应你,我不走”
得到了允诺,高拓树仿佛放了心,松开了手。他被推进去,手术室的门关上,红色的灯亮了。
叶靖心望着自己手掌上鲜红的血,浑身无力跌坐在门边。
梁秋岚和梁立果赶到医院时,手术还在进行中,叶靖心已经被韩中原领着去洗干净了手,沾满血迹的衣服也换了下来,他坐在手术室门边的地上,恍若梦中。
梁秋岚脸色焦急,边等边质问韩中原“那混蛋惹了什么人”
韩中原如实回答“目前还不清楚。”
“你会不清楚”梁秋岚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狠厉,旁边的梁立果都抖了一下。
韩中原望一眼坐在地上的叶靖心,又跟站在门边的马平川对望一眼,他们已知道叶靖心变正常了,事情到这种地步,叶靖心有知情的权利,即使老大过后会责怪他,如果还有过后的话。
韩中原慢慢将最有可能谋杀高拓树和叶靖心的原因说了出来。如何追查叶靖心被绑架贩卖、叶靖龙的死因、叶家公司的破产、审问那些绑匪以及触动了人贩子和某位高官的利益等等,另外已查到跟佟千梦在“绅士部落”一起吃饭的那名老男人的身份,名叫杜鑫鹏,是叶宇信生前的合作伙伴,也是叶靖龙的合作伙伴,叶靖龙的死亡他有重大作案嫌疑。这些事韩中原本来是想等高拓树去见完高进明回来后再跟他说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韩中原讲完,全部人沉默着。梁秋岚骂了一句“嫌命长”
叶靖心早已震惊不已,把脸埋在膝盖上,泪水打湿了新换的衣裤。杜鑫鹏他是认识的,是他父亲叶宇信生前的朋友,他跟杜鑫鹏的儿子杜思聪还是高中同学。不过杜思聪高中毕业后就去美国洛杉矶留学了,叶靖心在父母出事后,就再也没见过杜思聪。他哥哥叶靖龙生意上的事,他也完全不了解,按照韩中原的信息,如果是杜鑫鹏请人杀害了叶靖龙,原因是什么,有什么理由值得他冒险将人置于死地叶靖心抬起朦胧的双眼,向韩中原问道“杜鑫鹏为什么杀害我哥”
梁秋岚吃了一惊,这小子,变正常了。
韩中原道“杜鑫鹏的公司也经营艺术品,以雕塑为主,在国内和美国都有公司,表面上是做正当生意,实质是非法勾当,雕塑里藏着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叶靖心问。
“毒品。”
全部人倒抽一口气。
韩中原继续讲“似乎是你哥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被后杜鑫鹏勾结你哥公司的财务,盗用你哥的公章,并篡改日期,用公司的大部分资金购进共十二幅价值三千四百多万的画作,全部鉴定为赝品,损失惨重,直接导致破产。这是他联合卖家耍的把戏,钱最后都流到了他手里。杜鑫鹏可能看到你和你堂哥叶木彦提出重新侦查,怕夜长梦多,就对你和叶木彦斩草除根。当时叶木彦不在本市,逃过一劫,至于你,绑匪嫌杜鑫鹏出价太低,为了得到更多利益,决定将你绑架贩卖而没有杀害。那时杜鑫鹏在美国,所以没有确认你死亡的信息。”
叶靖心的心脏疯狂地跳,想起那天在“绅士部落”跟杜鑫鹏见面时,他的大惊失色,才认识到一个人恶毒起来会何等丧心病狂。如果单靠自己的力量,就算有钱,但是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获知真相,只要一出现在公众场合,转身就可能死得莫名其妙。如果没有高拓树,如果不是高拓树“我从来不知道,你竟为我做了这么多。”脑海里高拓树对他的伤害全都模糊了,剩下的都是高拓树的好。
气氛凝重得像铅块,梁立果冒出一句“妈呀,这剧情比电视剧还精彩。”
梁秋岚厉了他一眼,梁立果闭嘴。梁秋岚脸色波澜不惊,“开枪的人抓到了”
马平川答“大姐,抱歉,我们赶到时凶手已经逃跑了。”
“所以不知道是杜鑫鹏的人还是人贩子的人了”
“是。”
“那还不干活去杵在这等他死啊”梁秋岚吼道,发挥大姐大的魄力,“这里派人守着,中原把你手上的所有资料整理好,等我吩咐。”
“是。”韩中原和马平川同时应了一声,离开医院去办事了。
剩下三人,梁立果挪到叶靖心旁边,安慰他“你不用担心,表哥不会死的,他命大得很,他以前就住过院,也被救过来了,这次肯定没事。他这么喜欢你,才不舍得死呢。”
叶靖心望着梁立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谎,你在说谎,我爸爸妈妈爱我,他们死了,我哥哥爱我,他也死了,高拓树说他爱我,他不忍再想下去。
梁秋岚看看气氛,说“立果,你先回去。”
梁立果不愿意,“姐,我想在这里等。”
梁秋岚很坚决,“有消息我会通知你,把帽子戴好,小王在楼下等你,快点。”
梁立果不得不先回去了。
空气静默,远处有细细的轮子滚动声传来,震动耳膜。
梁秋岚坐到旁边的座椅上,跟坐在地上的叶靖心相对着,她拨弄一下肩上的大波浪,开口道“你都想起来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叶靖心跟她对望着,算是回答,全都记起了,平静的、快乐的、痛苦的
“不过有些事你不清楚,他对你做出那等事的时候,中了高拓峰的圈套,被下了催情剂,偏偏你又在房里,阴差阳错。”
叶靖心脑海里浮现了高拓树的那次疯狂,心脏有点发寒。又忽地记起高拓树当时也对他吼着“滚出去”,他不是密谋着要做那种事。
梁秋岚顿了一下,“他对你的伤害是真的,他对你的爱也是真的,怪只怪爱总是伴随着伤害。你也知道他是个混蛋,一个变态,根本不会爱,对于喜欢的东西只会抢夺、占有、控制、迫害他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了。不过他对你,全然不同。你出事后,他对你怎样,所有人有目共睹,你自己也有感觉,他这次不是玩玩算了,认真到为你把命豁出去了,他大可不必这样做”
“”
“还有一件事,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知道梁若灵吧”
“嗯”叶靖心奇怪,为什么会说到梁若灵他知道梁若灵,一个有名的女钢琴家,也是他母亲司徒薰曾经的同学,他小时候见过她一两次,不过梁若灵多数待在国外,跟他母亲的联系也渐渐断了。三年前传出消息,梁若灵在欧洲病逝,他母亲还神伤了好一阵。
梁秋岚道“你知道她是个女钢琴家,可能也知道她跟你妈是同学,但是猜不到她跟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
梁秋岚平静地望着他,“她是我姑姑,高拓树的亲妈。”
叶靖心猛地瞪大双眼,心脏遭了一击,不可置信。两个人的母亲,是同学他想起梁立果曾跟他提过“你弹那首曲子跟我姑妈弹得很像呢”,那首曲子,是梦中的婚礼。原来一切,都是有牵绊的。
“你也不能相信吧高拓树不知道这点,他跟他老妈没交集,也没感情。我也是才听宋教授说的。宋教授说你的指法甚至个性,都跟他当年一个女学生的很相似,后来他告诉我那女学生叫司徒薰,我才知道是你妈。世界还真是小啊”
叶靖心还僵在那里,他几乎有点不能承受这一个接一个震撼。
非常难得地,向来自信的梁秋岚叹了口气,“梁若灵曾说过人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她追逐梦想,星光熠熠,但是几次感情挫败,疲惫不堪,临死前她没后悔自己选的路,只后悔没能好好照顾高拓树,从没让他享受过家的温暖,几乎毁了他一生。你大概知道的,没有父母的他咬着牙摸索前行,终于拥有一切,唯独没有爱,其实,他一无所有。相比较,你母亲甘心当一个钢琴教师,相夫教子,本该享天伦之乐,可惜也遭遇不幸。从小无忧无虑的你,亦一无所有。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就有什么样的人生,可惜最终都敌不过天意,殊途同归。里面那家伙是生是死,看天意了。”
叶靖心的心脏痛得皱缩成一团,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失去父母,失去兄长,失去家,现在高拓树也可能为自己丧命。“我来到这世上,是为了受罪的吧”
忽地,手术室门口那盏红色的灯灭了,门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之所向
“你哥哥出事了,你快来医院”
嘈杂的人声、慌乱的脚步、一束刺目的白光迎面射来,叶靖心冲着那光的方向追过去,追啊追,不知追了多远,人声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空洞的脚步声在响着,一声声敲击心脏。
就快追到光的源头,不远处出现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个人,盖着大大的白布。
他扑过去,哭喊着“哥哥,你不要死。”颤抖着手掀开那白布,整个人顿住了。高拓树苍白的脸赫然出现,轮廓明显的脸庞、英宇的眉、高挺的鼻、厚嘴唇他发觉自己从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地看过这个男人的脸。
“不,不是哥哥,是他,他死了”
汽车、子弹、鲜血“我不放你走”“我不走,我答应你,我不走”休克、昏迷丛医生的声音响起“秋岚,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他死了,为我而死了。”
明明不想再失去,却终要失去,再一次撕心裂肺。
时空戛然而止,叶靖心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流泪,人最悲伤的时候,是不会流泪的,心已经死了。
墓地,葬礼,熟悉的面孔,韩中原说“凶手找到了,杜鑫鹏一干人等已经被捕入狱,老大会瞑目的。”梁秋岚说“小子,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梁立果、马平川、丛医生、童智,一个个说着“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叶靖心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一会儿记起寒冬夜里街头上肃杀的风冰冷的雨,空荡冷清的房间,孤寂的音符陪伴着自己。一会儿又记起他抱着高拓树那双褐色棉拖,躺在高拓树生前的公寓,躺在他母亲的那架钢琴底下,睁着空洞的双眼,盯着那个红色心形图案。
他举起手,高拓树送他的那枚戒指还圈在无名指。不断不断想起那个男人的一切说话时温柔的语调,凝望时火热的目光,牵手时掌心的温暖,交缠时蚀骨的热度点点滴滴,全部都在脑海里烙下了烙印,挥之不去。
耳边听到高、拓、树的其中一个字,心脏就变得吵闹,吵得所有思绪和感觉都消失殆尽,整个世界只剩下高拓树。
闭上眼,没有你;睁开眼,没有你。根本没有力量重新开始。
是有绝望这回事的,生活中已经没有任何祈求和盼望,无事可做、无话可说、无人可爱、无梦可做。身体行尸走肉,灵魂向往缥缈,整个人堕入深渊。
月黑风高的晚上,叶靖心拽着块刀片去到墓地,躺在高拓树的墓碑旁,睁眼望着黑沉天幕中的点点繁星,毅然决然割破两边手腕,“我要跟你一起”
“哇哇”嚎啕大哭的叶靖心醒来,满脸泪痕,眼里泪水还在不断往外冒,胆战心惊抬起手摸着手腕,完好无损。定了神,眼前一片昏暗,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他喘着气撑身爬起,视线模糊,看不清周围。定了定睛,有个地方有隐约的光线照进来,他摸索着往那里走去,摸到是扇门,拧转门把手,打开。
守在门口的是个大块头,听到响动,惊得转过身来,“哎,你醒了。”
“你是谁”叶靖心茫然地问,他走出来,是走廊,头顶白炽的光刺着眼球。
“我我是老大的手下啊。”
“老大”
“你不记得了你累得昏倒了,医生给你打了针,让你在这里休息,你感觉怎么样”大块头盯着叶靖心苍白的脸和脸上的泪痕,担忧地问。
“拓拓树他”
“老大在病房里,医生刚进去给他打针”
“轰”叶靖心遭了道霹雳,他还活着,还活着,“在哪你说他在哪”
大块头往他身后的走廊一指,“就在那间病房啊。”
叶靖心转身,看到不远处一间病房门口站着两尊门神,他脚步踉跄冲着希望奔过去,在两个大汉吃惊的目光下用身子撞开房门,“嘭”的一声巨响。
明亮的灯光下,高拓树半躺在病床上,没有穿上衣,左肩上、胸口上都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嘴唇发白,表情痛苦,一头冷汗。旁边戴着口罩的丛医生刚给他注射完杜冷丁。
两个男人同时盯向冲进来的叶靖心,高拓树惊喜得痛苦的双眸放出光彩来,神情不知所措,由于伤口痛,左臂和背部完全不能动,只能勉强牵起嘴角,用他沙哑的嗓子叫了一声“靖心”
叶靖心还在迷惘,是现实是梦境听到高拓树叫他名字的一刹那,浑身一颤,是真的。
丛医生望着两个如雕塑般互相注视的人,他们的目光之间插不进任何东西了,就识相地收拾用具,准备退出去。“哎,警告一下,如果你们忍不住做了什么激烈动作,导致伤口破裂之类的严重后果,医院可不负责哦。”
“滚”高拓树低吼一声,表情扭曲,豆大的汗沿着额角往脸颊流。
丛医生狠狠觑了他一眼,“就知道为你服务好心没好报,大半夜爬起来给你止痛,还叫我滚,就该让你痛死,王八蛋”唠叨着退了出去,关上门。
房里就剩下两人,叶靖心站在门边,定定望着高拓树,一动不动。
“靖心,医生说你在我床边累得昏倒了,你好点了没脸色还这么白,眼睛怎么红了没睡好吗”我的心,你这样为我,我又开心又心痛
叶靖心抑制不住,一颗热泪滚了下来。“这个男人在想着我,我被人辱骂时他想着我,自己中了弹流了血时他想着我,现在他痛得要死还想着我。”在高拓树昏迷时,叶靖心也想了千万遍,如果高拓树醒来,自己要怎么面对,如果高拓树死了,要怎么面对,想到最后,无疾而终。他记起刚才的梦,自己已经在梦里做出了选择,从没想过自己也会为一个不是家人的人舍弃生命。
如果你无法确定某个人对你来说是否重要,那么想象一下如果以后的生活都没有这个人,看不到他的笑容,听不到他说话,感受不到他的拥抱和温暖是什么感觉生不如死
看到叶靖心流泪,高拓树的心痛得比伤口的痛更厉害。“不要哭啊,快过来,我帮你擦眼泪。”抬起了还能动的右手,不小心牵动背部的伤口,“嘶”痛得嘴唇抖了两抖,心里暗骂着“td杜冷丁,管个屁用”
叶靖心反射性地伸出手想碰他,又缩回去。
高拓树恨不得将那只手抓过来按在自己伤口上,快碰我啊,让我知道你在意我,你心痛我啊。
叶靖心收回了手,表情沉静,动了动嘴唇,说“我恨你”
猝不及防,高拓树整个被击碎,吐音清晰的三个字加标点符号,如同利箭,一支接一支射进他的心脏,痛得连中的枪伤都不足挂齿。比骂他、打他、杀他更痛苦无望的是一句“我恨你”,曾经造的孽,遭到报应了,为你做了这么多,还是不能被原谅。
男人目光悲痛,嘴唇哆嗦,“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那时确实该死,你骂我打我吧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原谅我”不要恨我啊对我做什么都不要恨我啊
“你是个混蛋,我恨你,我恨你辱骂我,我恨你强迫我,我恨你那样残酷对我,我恨你对我好,看到我变傻了,很好玩吗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是啊,对我好,你对我的好我全部记得,我全部知道得清清楚楚。
“因为我爱你啊”
“呜”叶靖心的泪水决了堤,最怕听到高拓树说这句话,“不要爱我,你不要爱我,爱我的人都会死的,会死的,我被诅咒了。”你知道我们叶家的人都没有好命,老天瞎了眼。
一听这话,高拓树的心脏活过来了,叶靖心在发泄,他经历多少了苦难啊,他需要发泄那个自尊心强烈的叶靖心在为过去找个台阶下,那个善良的叶靖心在担忧他,哇,赚到了忍住狂喜,“我已经爱上你了,改不了了,你也没有被诅咒,每个人都会死的,我不是还没死吗”老子怕个屁诅咒我高拓树都不知死过多少回了,但是为你,千万遍我都心甘情愿。
“呜你混蛋”
这是打情骂俏“对,我是混蛋,我求你原谅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一开始你在我眼里,连片浮云都不是,慢慢你变成我生命中的无法割舍,现在你变得比我本身还重要,让我毫不犹豫奋不顾身。”高拓树的右手垂落在被面,肩膀一动,又是痛得“嘶”一声,咬紧了牙根,冷汗直冒。
叶靖心带着泪水奔了过去,神情焦急,“叫医生来”
高拓树伸手抓住了叶靖心的手臂,像进手术室前那样抓得死死,“不用了,你留下来陪我,坐上来。”目光示意了一下床铺。
叶靖心被抓住了手臂,还没从吃惊中反应过来,心情忐忑,清醒后他还不能这么迅速转变角色。
“坐这里,嗯”
叶靖心犹豫着,慢慢坐到床铺上,用另一只手抹一把泪水,湿了大片手掌。
高拓树心疼极了,看他眼睛红红,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放开手,抬手要替他擦眼泪。
叶靖心敏感地把脸转开,不让男人碰他。
高拓树的手定在半空,“还恨我吗”
叶靖心低了头,“以前恨你”
“现在呢”
现在要我怎么恨“我我不准你死。”
哇老子怎么舍得死,我还想陪你一辈子呢高拓树的手勇往直前,手指抚到了叶靖心温热湿润的脸,伤口的痛都瞬间软化了。“不要哭,我没事。”
叶靖心没有再躲开,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熟悉这双手的温度他望着高拓树身上的白纱布,又望望他额头上的冷汗,心疼地问“你你还痛吗”
高拓树心花怒放,痛并快乐着。“不痛了,你在我就不痛了。”手指抚着叶靖心脸上的泪痕,“你没有好好吃饭脸都瘦了。”心又开始疼,高拓树醒来时听姓丛的说叶靖心固执地守在他病床边,脑袋趴在病床上,大家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是昏倒。高拓树痛得无以复加,恨得咬牙切齿,一群王八羔子,都死哪去了,要是我的靖心有个三长两短,要你们全部陪葬。狗娘养的,等老子好了,你们就知道死
叶靖心拿过纸巾替高拓树擦冷汗,被他抓住了手,拉到唇边,印上一个吻。那些温暖的记忆汹涌而至,男人的温柔目光让他沉溺,脸,发起热来。
不要命的家伙趁机得寸进尺,“留下来,睡我旁边,今晚睡我旁边吧。”
叶靖心一愣,脸变粉红了,“不要,我坐这里就行了”
高拓树表情不满,又是“嘶”的一声。
叶靖心就心软了,掉进陷阱里。他目光闪躲,磨磨蹭蹭,半推半就,终于抵不过高拓树的死皮赖脸、阴谋诡计,最后躺到了男人旁边,一张脸又热又红。
高拓树心有所动却无能为力,紧紧搂着叶靖心的脑袋,下巴蹭啊蹭,终于安了一颗心。“不要离开,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我不能没有你”
时光无声,心脏咚咚,两个人互相抱着自己生命中的奇迹,眯眼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