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你愁什么,这东西的来路,嗯,应该不会不正。”
陈念一脚狠狠踹在了凌藏情的小腿上,疼得凌藏情直龇牙,手上的孩子差点没扔出去,孩子以为凌藏情在和她玩什么游戏,咯咯咯笑个不停,凌藏情心有余悸紧紧抱着孩子喊“虎毒不食子!”
陈念一把抢过自己的孩子,甩了凌藏情一个决绝的背影,凌藏情无奈笑着。
“你刚才给了她什么?”
凌藏情听到声音笑着回头对站在身后的母亲沈文老实回答说“一个蜜蜡手镯。”
沈文点点头,不予评价“初二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好的。”凌藏情问,“需要准备点什么吗?”
“节礼我已经送过去了,不用准备。”
“还需要什么的话,您只管说。”凌藏情说。
沈文深深看了凌藏情一眼,看得凌藏情有些发毛,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凌藏情的头“头发乱糟糟的,你得找个人照应着。”
“这是路上风吹的。”凌藏情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有人照应着,您放心。”
沈文盯着凌藏情的双眼,没说话,凌藏情被她盯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转开视线,轻轻点了下头“您放心,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沈文听到凌藏情的回答心里不知道盘算了些什么,过了会儿说“你爸的事情,你多操心了。”换了个话题。
“应该的。”凌藏情接上说,“他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吧,还没习惯吧。”
“他,这些天里都做些什么?”
“和你蔡叔叔到处转转,大多时间一起去钓鱼去了。”
“那真是不错,要多谢谢蔡叔叔,多亏有他陪着,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有时间我去看看他。”
“好,那你忙去吧。”
凌藏情四下看了看,笑着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家里……”沈文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再次伸手帮凌藏情把已经整齐的头发再次抚了抚平,“我先回屋了。”
“妈。”凌藏情忍不住喊了喊沈文。
沈文回头“怎么了?”
“抱歉。”凌藏情露出歉意的表情,想要说的话太多太乱他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沈文微微一笑“嗯。”
团圆饭在祭祀完开始,摆了六桌八仙桌,主桌正席坐着凌教天,旁边是凌藏情,开席两个字从凌教天口中说出,等着他放下杯子拿起筷子众人才跟着他的动作拿起筷子。按照长次一一敬酒,一轮喝完再一轮。
好容易才全部走完形式,凌藏情憋不住起了身,想到厨房讨口水喝,没想到厨房里竟然还躲着别人。
“颂哥啊,你怎么躲在这里呢。”看到里面的人凌藏情忍不住笑着先声夺人。
被抓包的凌藏颂明显没有凌藏情反应这么快,尴尬笑着“我来倒杯水。”
“哦。”凌藏情表示明白了,拉开冰箱,问,“你要冷的热的?”
凌藏颂看了看自己离冰箱的位置,再看看身边的案台,这回反应过来了“我倒热水。”
凌藏情了然,自己拿了瓶水出来,关上冰箱门,拧开瓶盖,猛地灌了一大口下去说“舒服!”
“这么冷的天,少喝点冷水。”凌藏颂抬手从身后吊柜中拿了个水杯出来,倒了杯热水递过来放在靠近凌藏情的桌上,“喝点热的。”
凌藏情看看桌上水杯,放下手中瓶子“谢了,颂哥。”伸手想把水杯捧到手里,水有些烫,刚一碰到杯身烫得他忙缩手。
凌藏颂看到凌藏情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心点!”
凌藏情甩甩手,趴在桌上,拨弄着杯子“颂哥,我那嫂子,挺好看。”说完抬头冲凌藏颂挤挤眼睛。
凌藏颂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眼神回身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走到桌边,放下杯子“谢谢。”
“怎么认识的?”凌藏情八卦问。
“我们是同学。”
听到答案的凌藏情点头继续问“那他们家干嘛的?”
“就是一般人家。”凌藏颂说。
凌藏情有些惊讶,他眨了两下眼睛“你说真的?”
“做什么这表情。”凌藏颂有些不乐意了。
“我二婶同意?”凌藏情问。
凌藏颂被问得脸色一变,沉默了许久“那是我的事情。”
“和二婶闹不愉快了?”凌藏情试探性地问。
凌藏颂沉默不语。
“二婶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看她表面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凌藏情安慰道。
“我妈我比谁都了解。”凌藏颂脸色并没有因为凌藏情的安慰有所好转。
“那就早点结婚吧。”凌藏情这么建议说。
凌藏颂听到这建议笑着点头“快了。”
凌藏情回头看了眼大厅里坐着的周菁,笑了笑“祝你们幸福。”
“那你呢?”凌藏颂突然开口问。
“我怎么?”凌藏情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问你的人生大事。”凌藏颂说得认真。
凌藏情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颂哥,我还有几个小时才二十六,和你们这些马上三字开头的可不一样。”
“那你就要这么胡闹下去?”
凌藏颂话中所暗示的凌藏情不用猜也知道是流常,他眨眨眼“颂哥,我这哪里算得上胡闹,我这再正经不过了,你看我这小半年可有半点花边新闻流出来?”
“但是,你这……”凌藏颂自己掐住了话头,他不清楚下面的话由自己来说合不合适。
凌藏情抬手拍了拍凌藏颂肩膀“大家不都这么来的嘛,养个小歌星,这样才有点搞头,不然这凌氏总裁做得多没意思。”说完还挤挤眼睛,似乎意有所指,可惜凌藏颂没能领会。
“阿情!”外面的人终于发现凌藏情消失得有点久了,有人喊起来。
“来了!”凌藏情忙应声,端起有些凉下来的水杯,喝了一口,“颂哥也别躲太久。”说完放下杯子跑了出去,留下凌藏颂一个人站着发愣。
☆、拜年
睁开眼睛,仿佛年夜饭的味道还在嘴里没散去就已经天亮了,凌藏情翻了个身拉起被子捂住脸,试图再多睡上几分钟,然而敲门声并没有让他这个小计划得逞,凌藏情只能再用力翻个身,无奈起床。
新年第一天,从祭祀开始,凌藏情暗暗在肚子里腹诽着吐槽祖先的话,瞌睡还没全散掉,身上力气有些松散,端着香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默默打个哈欠,强打起精神来鞠了三个躬。
少拿了好几年红包的人,好不容易有机会摸着红包了,却是和凌教天坐在一起发红包,小辈们给凌教天磕了个头领过红包,到凌藏情这里,头是没得磕了,红包还得一样封过去,凌藏情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主做得真是亏了。
这边最后一个红包刚脱手匡兴就来了,今年开始带着家人去给世交贵友们拜年这任务就落在凌藏情头上了,原本是匡兴的父亲匡英来安排这些,现在转而由匡兴代劳了。要拜年的人太多了,只能让家中长者和管事的人分开行动,重要的人物们当然都在凌藏情这里,比如陆玖家,凌藏情想到这里终于找到了初一早上第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陆玖的家离得不远,凌藏情的第一站就是那里,凌藏情到的时候陆玖家中已经挤满了人,里面的人看到他到来,忙都让开位置,凌藏情一眼就看到在屋里忙碌招呼人的陆玖,想伸手招呼却被匡兴拉着衣袖示意他先去给主家拜年。凌藏情本来极好的心情顿时陷入谷底,想找陆玖插科打诨调戏一番竟然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急匆匆和陆仲生、陆明清说了两句吉祥话就赶下一家去了。
到方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凌藏情本来还盘算着找个熟人家蹭个饭什么的,看到车停的位置,他觉得自己别说午饭了,晚饭都可以省了,胃开始不自觉抽疼,深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下车。
方凌两家互不往来具体有几十年凌藏情不清楚,反正从他有记忆以来在家里是不能轻易提起方家的,两家明里暗里斗了几十年,如果不是因为之前那块地,以及还关在铁房子里的某个人,估计两家还会继续这么斗下去。
凌藏情和方东理寒暄了几句本想走,却不想方东理告诉他,方家老爷子在等他,凌藏情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见老爷子。凌藏情听人说过这个方家的老爷子,他和凌教天年纪差不多大,年轻的时候在道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腕强硬,命也硬据说年轻时候在鬼门关走过不是一趟两趟,其中可能还有凌教天的贡献,不过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许是之前受的损,年轻的时候可以靠着身体好硬扛下来,现在年纪大了从前的伤痛一下子全卷土袭来讨债了。房间里,方家老爷子半躺在床上,大约是受到过年的喜庆气氛的感染,一眼看上去还算精神。
凌藏情在床边坐定,方东理就出去了,留着凌藏情和方老爷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凌藏情越发觉得这个年过得煎熬了。
“你就是凌教天最小的孙儿?”方冕老爷子先开的口。
凌藏情忙点头“是的,方爷爷,我叫凌藏情。”
“我知道。”方冕微微一笑,“我听说过。”
“承蒙方爷爷挂记。”凌藏情说得客气恭敬。
“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你爷爷斗了这么多年吗?”
方冕问得突然,凌藏情有些措手不及,他摇头说“不知道,方叔叔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方叔叔?”方冕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下,笑了,“他让你这么叫他的?”
凌藏情想了想,再次摇头老实说“不是,只是我习惯这么称呼他。”虽然每次喊完都没什么好回忆,但是凌藏情相信方冕应该比较喜欢听到自己这么称呼那个人。
方冕笑意更深了“你这孩子,确实讨喜。凌教天也没说过为什么吗?”方冕把话题又转了回去。
“没有。”凌藏情说。
“因为他抢了我爱人。”方冕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说的别人的事情一样。
这回换凌藏情愣住了,他有些尴尬,这种老一辈的风花雪月跟他说真的好吗?等等,就是说,奶奶她年轻的时候竟然有过这种风流韵事,这倒是让人想不到。
“可惜。”方冕还在继续说,“可惜他凌教天也没能得手。”
唉?就是说,说的不是奶奶?等等,既然这样,那你们两个斗个什么劲?凌藏情不敢问。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凌藏情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我当着他凌教天的面把那人沉了海。”
还是轻描淡写的口气,听得凌藏情暗暗骂了声脏,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含在嘴里差点没脱口而出的是,活该你们两个。
“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方冕问。
凌藏情摇头说不知道。
“这家中别人看着是东理在管家,但是你知道得很清楚是谁在主事,知道我为什么把大权交个他吗?因为他和我性格像,像到让我觉得我年轻的时候其实还能更疯一点。”方冕说得缓慢,语调平稳,仿佛只是在和凌藏情拉家常。
凌藏情不禁在心里冷笑了声,这是在暗示什么呢,他有些想问方冕一句你怎么也不问问你儿子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呢?却怕这话一出口方冕拢在被子里的手瞬间掏出一把枪来,毕竟人才刚恐吓自己说沉海,谁知道那被子下面有没有藏着把枪呢?
凌藏情盯着遮住方冕的手的被子凸起的地方看了许久,久到有些晃神,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方冕倚着床头,阖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屋内安静地只剩方冕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凌藏情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他看到闭目养神的方冕,盘算着要不要打扰他,还是悄声离开比较好,盯着方冕的视线一时忘了移开,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老态龙钟的曾经叱咤风云的黑道大佬,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在看年老后的那人,那人老了以后一定也是这幅孤寂的可怜样,常年无力半瘫在床上,身边连个陪同说上几句话的人都没有,可悲又可笑。方冕说他们两个很像,确实像,不仅是他说的性格,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怎么说呢,真不愧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