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剧本遴选会议”是在晚上五点开始的。参加会议的,只有路长歌一个编剧。路长歌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早知道宁友川决定的事,十有八九会是这么个解决方式。
他觉得不舒服的,是参加会议的人,他都认识。
宁友川的御用摄影师,李克;御用制片主任,王柏川;御用场记,阿木,御用
这些人里面,李克和王柏川是知道他和宁友川的关系的。毕竟是一起拍片子的人,宁友川和他们的关系即像是上司,又有点像朋友。
如果他们能像陈四云那样对待路长歌还可以,只是当时他们只觉得宁友川和路长歌只是玩玩。所以大家看着路长歌的眼神,都有点玩味的意思。
路长歌知道,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跟宁友川旧情复燃了,然后他又回来做枪手来了。
李克和宁友川一样是三十几岁,却比宁友川显的老得多。他是个大胡子,头发也不短,整个脑袋都毛茸茸的。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堆到一起,看不见眼睛。路长歌觉得他像个笑面虎,明着对自己客气,背地里想什么还不知道呢。
王柏川是b市本地人,年纪不大,是个富家子。虽然家里很宽裕,花钱却很仔细,所以宁友川特别喜欢用他做主任。举个例子说,有一次宁友川拍片子,道具需要一只橡皮鸭子。道具师傅出去买鸭子,卖家说必须买一打,单个儿的不卖。道具师傅就拎了一打橡皮鸭子回来了,总共二十四块钱,报账的时候被王柏川骂了个臭头。回首第二天,王柏川亲自开着车到批发市场,和老板娘砍了半个小时的价儿,把另外十一只鸭子退了。
路长歌知道以后拿这件事打趣他,问他是不是油钱都够鸭子钱了。
王柏川听了严肃地说,“那不一样,油钱是给我报的钱,鸭子钱是给剧组报的钱。”
其实宁友川就是欣赏他这一点。别的组里,主任多多少少会“做账”,自己贪污一点两点。但是王柏川这个人绝对不会克扣宁友川剧组的一分钱。
所以相比李克,路长歌和王柏川更熟悉些。
剧本遴选会议还是在风云影视会议三厅举行的。这是最近一段时间,路长歌第二次踏进这个重要会议厅。一起开会的还有陈四云以及两个赞助商的代表人。
向阳把打印出来的剧本创意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大家看了一遍后,都默不作声。
宁友川失意向阳点烟。
“怎么,都不说话”
宁友川接过向阳递过来的香烟,张口问道。
整个会议室依然保持沉默。路长歌知道,自己的创意并不是非常受到欢迎的。不管怎么说,金梅将从来没有悬疑片获得过最佳影片奖。
“编剧,路长歌”李克率先开口问道。
他们认识的人,叫做李长歌,所以可能会觉得有些吃惊。
路长歌朝他点点头,意思是,我就是路长歌。
李克心中即便有再多疑惑,也做了一个了解的表情。随即还恢复了以往那副恭维的模样,笑着和路长歌寒暄。
“这么说,以后不能叫小李了,要叫路编了。”
路长歌坐着弯了下腰,做了一个谦虚的手势,“不敢,在座都是前辈。”
其实他不喜欢“路编”,谐音有点不雅。凡是熟悉他的人,都叫他“编路”。
路长歌低头看本子,不说话了。
“宁导演,实话说,我不懂电影。但是我也没看出这个电影好在什么地方。”
一位赞助憋不住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宁友川在心底长叹一声,他平生最讨厌不懂装懂的人。这位直接告诉他不懂,总算让他心里好过一点。路长歌这个本子,有点尝试的意思在里面。既是悬疑片,又是文艺片。亮点满满,但是常人很难看出好来。
宁友川心里虽然没底,但是他想好的事情,总归是要做出来的。
宁友川礼节性地一笑,“文艺片不同于商业片。可能这个大纲看起来挺闷的,但实际上它很对金梅将的路子。”
赞助商是铁了心要拿钱的,所以两位代表即便心里有疑虑也都不说什么了。
他们在意的,不过是关注度的问题。只要有关注度,就有产品宣传。而只要有宁友川在,就不怕没有关注度。至于片子质量怎么样,金梅将得不得奖,都是后话。
其余几个人都是宁友川的“常备军”,既然宁友川都说可以了,他们也不会出头质疑剧本。倒是陈四云,从头至尾摆着一张严肃的脸。
“大家还有疑义吗。都仔细看一下。没有疑义的话,就敲定了。”
陈四云最后问道。
没有人回答。
“那散了吧。”
陈四云起身离席。
两位赞助面面相觑。金梅将的剧本遴选,听起来挺隆重严肃的一个会议,怎么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一个编剧参选,总共只有两个人发言还有一个人的发言和剧本无关的。
编剧是个新丁,虽然拿了国内的最高奖项,但这不代表他在国际上依然出众。这种本子不应该找更有能力的编剧吗
怎么像内定的。
两个赞助维持着表面的礼节,带着疑惑走了
散了会,王柏川靠了过来。
“长歌,你还记得我不”
路长歌笑着推了他一下。
“唉,”王柏川叹气,“看样子是不记得了。要不走的时候怎么不先和我说一声呢。”
路长歌刚想接话,就听见宁友川在那儿轻咳了一声。路长歌和王柏川都知道他不愿意听见这个话题,所以都不再说了。
反正路长歌也懒得和这些人解释,为什么当初自己一走了之。
阿木和宁友川说了几句话,又和路长歌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路长歌和这个小场记交往不多,所以也不费心和他说什么。
李克笑着走过来。
“长歌成长起来了,能独当一面了。”
李克抖着手里的剧本,又笑的看不见眼睛了。
王柏川也拍着路长歌的肩膀,“是啊,你小子混出头了,宁导给你署名,以后也有你的了。”
路长歌一怔,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王柏川继续感叹,“编剧这一行,就是不好做,你总算混出头了。从这以后要更加油啊,有宁导在这儿罩着你,你小子迟早是业内头一份儿。”
路长歌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他总算反应过来一件事。
路长歌拿过李克手里的剧本,看着封皮。
“编剧路长歌,导演宁友川。”
路长歌回头看着宁友川。
宁友川闪避着路长歌询问的目光,走到窗前抽烟。
路长歌突然有一种被人作弄了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长歌拿着那份剧本,走到宁友川身后,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了质问的意思。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李克和王柏川都不是笨人,路长歌消失这么久,宁友川突然把人领回来。他们俩的关系可以先放下不说,但是冲目前这架势,恐怕是有些事没谈拢。
李克和王柏川结伴和陈四云告辞。
“我俩有阵子没见着了,得出去喝一个。陈总您保重。”
“保重”这两个字让陈四云特别不好受。大家都走了,留下他和向阳在会议室,他是得保重。
“我说长歌啊,”人走了之后陈四云发话,“有话坐下说,你和友川怕是有些事没商量好。”
陈四云清楚是什么事,他一拿到打印好的剧本,就先是一愣。
这也是为什么整个会议期间一直保持严肃的原因,他能接受路长歌的剧本,但是不能接受编剧路长歌。
不为别的,就为路长歌的份量,怕是镇不住金梅奖。
如果能用宁友川的署名,这就又不一样了。到了国际上,宁友川的名头依旧响亮。组委会不认识路长歌,却很认识宁友川。
陈四云长叹一声,“友川啊,你也坐下。咱们商量一下这件事。”
宁友川没事人一样坐下。熄了香烟,不声不响地看着陈四云。
“你想好了”
“你不同意”宁友川反问道。
陈四云看看情绪不稳的路长歌,探手,“我无所谓。你们商量。”
向阳一直是坐在角落里的,陈四云朝他比了一个手势。
“小向,我们出去一下。我要问问你宁友川的工作计划。”
陈四云带着向阳走出了会议三厅。屋子里只剩下了宁友川和路长歌。
“你有什么好问的”宁友川有点不满。路长歌的反应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路长歌更加坚持自己刚刚的态度了,“我就是想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路长歌有点急躁,“我明明白白地说过,这个戏我不要署名的。我只是想参加金梅奖。”
宁友川哼笑一声。
“你不要署名你这个说法,比谁要的都凶呢。”
路长歌愣住了,拿着剧本的手放了下去。
“你无非是和我耍脾气嘛。我知道以前不给你署名,你记在心里了。可是那是因为以前你没出道,我在工作上从来不破格提携新人。现在你已经是正经编剧了,何苦再做枪手。你那样说,也只不过是在损我罢了。”
宁友川声音不大,却把前一晚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前一晚路长歌说自己不要署名的时候,宁友川真想把电脑摔在他脸上。问问他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是他当时的想法。为了一个金梅奖,就放弃署名权,放弃一个编剧的尊严,这让他对路长歌挺失望的。
但是当路长歌毫无察觉地问他,以前不都是那样的吗,他就没有火气了。
对,路长歌再没骨气,也都是他养出来的。
路长歌那句话看似没有什么感情,却字字都逼着他幡然悔悟呢。
原来那四年做枪手,路长歌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在记恨呢。
路长歌一脸震惊地看着宁友川。他不知道宁友川是抱着什么心态提起当初那四年的。他挺想问问他这么说到底是在和他道歉还是在替自己辩解,但是脑子却像被冰块冻住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
宁友川打断他,“我知道你怨我。我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到底是我做过的事,被你抓住把柄了。”宁友川耸耸肩膀。
路长歌像是泄了气的斗鸡,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其实他挺没骨气的。成祥那个杀伐果断的劲儿,他永远都学不会。尤其是面对宁友川的时候,路长歌就觉得那四年不像是自己给宁友川写剧本,倒像是宁友川给自己白干活。
总是,是他理亏似的。
宁友川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顿觉没有意思,其实想想,他还是很少在人前服软的。宁友川更觉得窝火,低声骂了一句。
“操。”
两个人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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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33
一直到回b市的公寓为止,路长歌的脑子都晕晕乎乎的。原来他和宁友川合作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为宁友川“工作”,而是合作
编剧路长歌,导演宁友川。他与宁友川平等了。
甚至片头字幕的时候,他的名字还要排在宁友川的前面。
但是这个平等,却让路长歌觉得索然无味。
他以为宁友川还是要用枪手,以为剧本会署名宁友川,所以路长歌才参加这个所谓的“遴选会”,对内定的方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一旦他知道这个剧本将是署在自己名下,心中便抑制不住五味杂陈。
路长歌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的实力,就只能达到内定的水准。
成祥说,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事是你无法反抗,而必须适应的。例如行业规则。
如今路长歌面对的,就是他这个行业的规则,更何况他还是潜规则下受益的一方。路长歌长叹一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通过人脉,毫无理由地淘汰其他人的剧本,路长歌觉得胜之不武。
不过这种情况下再反悔,就有点矫情了。
路长歌瘫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一个月没有回来的家。
大概是耗子找了钟点工按时打扫,小公寓没有多余的灰尘,一副很整洁的样子。路长歌起身到阳台把窗子打开。b市夏末的晚风一下子吹了进来。
路长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路长歌走过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路长歌不认识,所以好对方礼貌地问好。
“是我啊,王柏川,我从向阳那儿问来了你的电话号码。”
大概是许久未见的关系,王柏川自下午见到路长歌就一直有话想和他说。路长歌想了想,不如叫他到自己家来叙旧。
“你家”王柏川有些惊讶。
路长歌把家里的地址给王柏川说了一遍。王柏川算计一下,到路长歌家里也就半个小时。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不出四十分钟,王柏川果然准时出现在了路长歌家门口。他还带着一些吃的,还有啤酒。
路长歌招呼他进屋坐。王柏川开始打量路长歌家的小公寓。
暖色调的搭配,地板的颜色也很浅,看起来低调不俗。沙发很舒服,窗帘搭配也很考究。王柏川又看向角落,那里有一处楼梯,看样子上面还有一层。
王柏川吃了一惊。
“行啊,你小子,算是混出来了啊。”王柏川脱鞋进门,把东西递给了路长歌。
路长歌接过那些吃的,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招呼他到沙发那儿坐。
“这个地段儿,这个户型,花了有两百万吧”
王柏川出身地产家庭,b市有很多的大项目都是他家里承办的。所以对房子有很深的见地。每次这伙人聚在一起讨论房子,都是听王柏川的一手信息。有些宁友川手下的,甚至就是在王柏川家的楼盘买房子。
路长歌摇摇头,“经济危机时候买的,不值那些钱的。”
王柏川“呦”了一声,“那可捡着了。那会儿买,能省三十万吧。现在这会儿,你这房子又不止那些钱了。”
路长歌低头笑。
“贷款买的”王柏川又问,一双眼睛四下打量。
路长歌“嗯”了一声。
王柏川点点头,“首付多少”
“五十万。”
学院奖十万块的奖金,还有两年间转来的稿费。现在每个月要还五千多的房贷。路长歌仗着是快手,稿费拿的多,赚的快,并不觉得月供压力大。
王柏川叹息一声,“那要赶快还啊。不然这么好的房子,都让银行赚了。”
王柏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不说话了。
路长歌是经济危机那会儿买的房子。满打满算他也没离开宁友川多长时间。据他所知,路长歌穷苦出身,怎么会有钱买房子呢。
这个问题王柏川想不通,但他也不去想了。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怎么成了路长歌了”开会那会儿就想问他来着,王柏川非常好奇。
路长歌笑了一声,“一言难尽。”
“你说”王柏川兴味盎然,翻着装食品的袋子,拿出一袋花生米来。
他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路长歌。
路长歌摇摇头,他可不想在王柏川面前显眼。
王柏川收回酒,自己留着喝他也不是诚心想给路长歌喝的,就意思着谦让一下。
“我继父姓路。我妈一直让我改姓来着。但后来我考大学了,就没来得及改。后来毕业了,就改过来了。”
路长歌简单说了两句,先把这件事盖过去。王柏川却不由他,继续问这个话题。
“呦,改姓可不容易,比改名还难。你继父做什么工作的,能让你改姓,对你也挺好的吧。”
王柏川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这个话题一般人不会深问的,结果到了他这儿倒是问起没完了。换别人可能会生气,但是路长歌了解他就是这个性子,所以一笑了之。
“查户口啊你”
王柏川“嘶”了一声,“我就问问么。现在觉得,我以前对你真是不够了解啊。你看你,一眨眼的功夫就买房了,实话说,我现在还啃老呢。就从这点看,你就比我强。”
路长歌笑了一下。
其实,路长歌也不知道路先生具体是做什么的。反正是大买卖,各行各业他都有涉及。但从成祥平日里处理的那些事儿就能看出来,路先生业务范围挺广的。
王柏川看路长歌发愣,伸手挥舞两下,“呆了”
路长歌又笑,“喝你的酒吧。”
“别啊,感情我到你这儿就是来喝酒的了”
“那你来干嘛的”
王柏川突然神秘起来,凑到路长歌面前,“跟哥说实话,两年前为啥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是不是因为友川他”
路长歌赶紧拿起一只鸡爪塞住他的嘴。
王柏川撇了撇嘴,“我这是关心你。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友川那个样儿。你别看他现在挺正常的,你刚走那会儿,他差点把房子掀了。”
路长歌神色一窒,关于宁友川当年什么样子,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提到。
“他怎么了”路长歌不禁想问。
王柏川长叹一声,“也没太明显,你知道,他死要面子的。但是就是整天气儿不顺,见谁都骂。”
路长歌笑了一声,突然间心情就好了一点。
“说真的,你为啥要走啊”王柏川继续追问。
路长歌心性不像从前了,他和王柏川又熟识,见他问了便想也不想就说了。
“腻味了。”
王柏川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瞪着两只眼睛满脸惊讶,“天哪,我第一次听见人说,腻味了宁友川。”
“无妨,他那边又不缺人惦记。”
王柏川从这话里听出几分意思来,沉默了一会儿便故作深沉地靠过来。
“长歌,信哥一回,那会儿友川真没别人,就你一个。”
路长歌嗤笑一声,“怎么就我一个呢,至少还有个向阳啊。”
王柏川本来是抱着劝说和逗乐的心态和路长歌说话的。听见路长歌这么说,突然有些诧异。
“向阳什么意思。”
路长歌摇摇头,“算了,过去的事了。”
这事儿放在两年前,路长歌打掉牙也往肚子里吞。可是两年后他就不这么想了,你敢做就别怕人说,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挺让人不齿的。
不过要是让他细说,他也没那份心思。
王柏川看着路长歌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愈发不好受了。
对于他来说,向阳也是朋友。他是真不希望路长歌和向阳之间有什么误会。
“长歌,你是不是想多了。”王柏川把吃的往旁边推了推,神色中没了刚才的调侃,多了几分严肃。
路长歌顿觉自己说错了话,以这位较真儿的劲儿,真能喝自己掰到第二天早上。
“向阳他人不错的。他跟了友川也有七八年了,他们俩之前肯定有点小默契。你要是因为这个生气,哥就得说说你了。”
王柏川为人挺直的,有什么话从来不在心里藏着。路长歌虽然听喜欢他这一点,不过从他嘴里听见这话,却还是心理堵得慌。
“哼,是挺有默契的。我多心了呗。”路长歌闷闷地说。
王柏川愈发认真起来,“这就对了。长歌,我是真的觉得友川拿你和拿别人不一样来着。你当年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儿就走,可太不应该了。”
路长歌险些被口水呛到。
“是是是,向阳人确实是不错。我小人之心了,行不”
王柏川再心直口快,也听出路长歌不耐烦了,也就讪笑着想办法转移话题。
“唉,你家电视怎么是海尔的。”
路长歌白了他一眼。
“你这话题转的够生硬的。”
王柏川只好低着头继续吃花生米。
“反正我觉着向阳不像是那种挖墙脚的人。你要是因为一点误会就放弃友川,对友川也挺不公平的。”
路长歌伸手就要拿啤酒瓶砸王柏川。手伸到一半儿却收了回来。
“好啊,”路长歌眯着眼,“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以后看着好了。”
王柏川咽了一口口水,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你电话响了。”王柏川提醒路长歌。
路长歌瞪了他一眼,接电话。
“路哥,”耗子的声音在电话另一边响起。
“耗子”路长歌担忧起来,“片场的事儿”
“不,不是,”耗子连忙解释,“我是说,东展影视给你发了一份邀请,想请你参加他们金梅奖的电影剧本遴选会议。”
路长歌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到回b市的公寓为止,路长歌的脑子都晕晕乎乎的。原来他和宁友川合作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为宁友川“工作”,而是合作
编剧路长歌,导演宁友川。他与宁友川平等了。
甚至片头字幕的时候,他的名字还要排在宁友川的前面。
但是这个平等,却让路长歌觉得索然无味。
他以为宁友川还是要用枪手,以为剧本会署名宁友川,所以路长歌才参加这个所谓的“遴选会”,对内定的方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一旦他知道这个剧本将是署在自己名下,心中便抑制不住五味杂陈。
路长歌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的实力,就只能达到内定的水准。
成祥说,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事是你无法反抗,而必须适应的。例如行业规则。
如今路长歌面对的,就是他这个行业的规则,更何况他还是潜规则下受益的一方。路长歌长叹一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通过人脉,毫无理由地淘汰其他人的剧本,路长歌觉得胜之不武。
不过这种情况下再反悔,就有点矫情了。
路长歌瘫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一个月没有回来的家。
大概是耗子找了钟点工按时打扫,小公寓没有多余的灰尘,一副很整洁的样子。路长歌起身到阳台把窗子打开。b市夏末的晚风一下子吹了进来。
路长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路长歌走过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路长歌不认识,所以好对方礼貌地问好。
“是我啊,王柏川,我从向阳那儿问来了你的电话号码。”
大概是许久未见的关系,王柏川自下午见到路长歌就一直有话想和他说。路长歌想了想,不如叫他到自己家来叙旧。
“你家”王柏川有些惊讶。
路长歌把家里的地址给王柏川说了一遍。王柏川算计一下,到路长歌家里也就半个小时。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不出四十分钟,王柏川果然准时出现在了路长歌家门口。他还带着一些吃的,还有啤酒。
路长歌招呼他进屋坐。王柏川开始打量路长歌家的小公寓。
暖色调的搭配,地板的颜色也很浅,看起来低调不俗。沙发很舒服,窗帘搭配也很考究。王柏川又看向角落,那里有一处楼梯,看样子上面还有一层。
王柏川吃了一惊。
“行啊,你小子,算是混出来了啊。”王柏川脱鞋进门,把东西递给了路长歌。
路长歌接过那些吃的,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招呼他到沙发那儿坐。
“这个地段儿,这个户型,花了有两百万吧”
王柏川出身地产家庭,b市有很多的大项目都是他家里承办的。所以对房子有很深的见地。每次这伙人聚在一起讨论房子,都是听王柏川的一手信息。有些宁友川手下的,甚至就是在王柏川家的楼盘买房子。
路长歌摇摇头,“经济危机时候买的,不值那些钱的。”
王柏川“呦”了一声,“那可捡着了。那会儿买,能省三十万吧。现在这会儿,你这房子又不止那些钱了。”
路长歌低头笑。
“贷款买的”王柏川又问,一双眼睛四下打量。
路长歌“嗯”了一声。
王柏川点点头,“首付多少”
“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