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听吗”路夫人俏皮地眨眨眼睛。
“不能听。”路先生依旧目光温柔。
路夫人把剩下几个水果都用刀子剖开放在果盘里,然后起身离开。
路先生示意路长歌和他去一趟书房。
书房里一边是布置得古色古香的书柜,一边是欧式复古的长沙发,中间是一张很厚实的老板台。
观察是一个编剧的基本功,每次到了一个让他不适应的环境,路长歌就忍不住观察。
桌上没有电脑,书柜上也没有太多的书。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走来走去的话会很舒服。路长歌知道这间书房更多的作用是用来思考和谈话,给路先生运筹帷幄。
路先生坐在老板台后面,给了路长歌一个手势叫他坐在对面一边的沙发上。路长歌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站着就好。
仿佛只要站着,就能证明自己与眼前这个强势的男人是平等的,仿佛只要站着就能提醒他,路长歌不想与他谈话太久。
路先生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气,随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强势。
“我听说,你最近又在写电影”路先生没有摆出一副领导者的姿态,他的语气有一点和蔼,有一点故意想找话题的意思。
这让路长歌不忍和他说那些场面话,只答了一声“是”。
“刚好成祥那孩子的影视公司刚刚成立,你们也好趁着这个合作机再熟悉一下。”
“成祥大哥他做事很稳妥,我能学到很多。”这话是由心而发。
路先生半晌没有说话,他看着眼前客客气气的路长歌,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有时我想,你如果是我亲生的该多好,这幅脾气,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
“不敢,我觉得成祥大哥行事才更加”
“你不要夸赞他,”路先生打断了路长歌,“这听起来很客气。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像兄弟一样相处。而他能担起做大哥的责任,我和你妈妈不在b市的时候,替我们照顾你。”
两个人变得沉默,路长歌不知道该说什么,路先生不知道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您照顾我妈妈,我已经很感谢。”过了半天,路长歌恭敬地说道。
路先生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距离一下子又远了好多。
“你走吧,”路先生做了个手势准许路长歌离开。只是在路长歌开门出去之前他又补充一句,“你知道我没有孩子,很多时候,我做起事来有些力不从心,我已经老了。”
路长歌在门前愣了一会儿。
这栋花园别墅里,有为路长歌专门准备的房间。家具和摆设都是路夫人亲自布置。
由于合同在身,路长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了两天一夜的剧本。在合同规定期限来临之前,路长歌完成了手里的任务。
对方拿到剧本欣喜若狂,看到内容后又不禁赞叹路长歌的才思敏捷。路长歌只通过修改前面几集的一些细节,就变化了整部戏的走向,那个受伤的男二号可以再也不用出现在屏幕上。而剧组需要做的只是补拍几场戏而已。
路长歌关掉查看接收稿费的银行卡余额,这一笔进账又让他开心许多。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越来越财迷了。他越来越觉得,有钱真是一件好事情,况且赚钱也是靠能力的,他能赚说明他有能力。
关掉电脑后,路长歌眼前又是一阵晕眩。有时候做编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卖命。
路夫人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只好百般解释自己只是缺睡眠,血压低所致。
就连路先生也问他,要不要休息一阵子。
“你这么写下去,是不是全年都没有假期”路先生问。
路长歌笑着说还不想给自己放假。
“你看起来,倒是比我要忙,我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你妈妈游山玩水。”路先生打趣道。
路长歌只笑着不说话。
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和宁友川在一起的那四年,不是做枪手,是不是会更加接近自己的梦想。可惜的是,无论他现在多么努力,都无法挽回之前的四年时光。
不止是事业,还有感情。
他倒是希望能快点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他会像路先生对自己妈妈一样,对那个人好。只是,这又谈何容易呢
风云影视。
宁友川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呆。他有点不明白自己这几天为什么会心神不宁。那天董秀的一个电话让自己想起了太多事情。他甚至找人弄来了天下第一刀试镜时发给演员的剧本片段。
那张薄薄的纸上只有一场戏,但那单薄的一场戏却让宁友川失神了很久。
“第三十八场日外树林
胡小刀看着前面的美女背影,冲了上去。
胡小刀紧张小姐,请问这块砖头是你掉的吗
之间胡小刀手上拿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砖头。
美女你搭讪的水平还真差。”
时光仿佛倒流回六年前,他和嫦娥初识。
他从路边花坛捡了一块砖头,跑到嫦娥面前递过去,“同学,这块砖头是你掉的吗。”
为的,就是看看那个清秀少年的反应。
一个大导演,跑到c大里挖角色,没想到挖到的不是一个演员,却是一个编剧。
然后,嫦娥当时惊愕,愤怒,还有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就那么深深印刻在宁友川的心里。宁友川心想,这个小男生不错。
路长歌。
宁友川摩挲着署在“天下第一刀”几个字右下角的编剧名字。他突然觉得很可笑,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连基本生存能力都没有,也没有背景和人脉,只知道埋头写字的书呆子,竟然会成为一个新晋青年编剧跻身在影视行业排名前列。
如果路长歌就是李长歌,那的确很可笑。看来,自己当年看走了眼
宁友川突然对这个“路长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特别想知道李长歌怎么就变成了路长歌。不仅名字变了,连身份也脱胎换骨。
因为有生意要照顾,路氏夫妇在b市仅停留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
路长歌去送他们的时候,从路先生的眼神里看到了欲言又止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路先生总想找机会对自己说点什么,而自己也千方百计想逃避他要说的那些话。路长歌觉得,这个家庭现在的状况已经达到了一个平衡。这个平衡,没有必要被打破。
成祥看两位长辈进了候机大厅,便拉着路长歌要离开。
两个人上了车开始讨论关于天下第一刀开机的问题。
“拍摄场地选在了c市,那边风景不错还有很多古镇,可以拍古装片。公司已经派人去谈了。”成祥打开车窗然后点燃了一根香烟。
“设备方面呢资金方面呢”路长歌很关心这个问题,风云影视肯拿钱那自然没问题,只是现在风云影视只负责宣传方面,那钱的问题就必须提上日程。
“钱不是问题。”成祥露出一个很有把握的表情,“这些都不用你去操心。你只要把剧本修改好,和刘盈把戏研究透彻。”
路长歌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来,“主任呢”
“c市那边有我们的合作伙伴,主任就用那边的人了毕竟要在c市建组,主任还是找本地人比较好。”
这么看来,建组也不成问题了。
“对了,”成祥补充道,“我今天刚刚接到风云那边的消息,他们可能要派一个人过来做艺术顾问。”
路长歌露出一个见鬼的表情,“什么玩意艺术顾问这是一般人能干的吗”
一般艺术顾问这个职务,都只是挂名,挂一个非常有名气的艺术家或者名人来做。可成祥刚刚说的,是“派一个艺术顾问”,也就是说这个名人要进组。
路长歌突然打了个寒颤,“他们派谁来不会是”
“宁友川。”成祥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路长歌突然觉得胃疼。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急,一会儿再捉虫。喜欢的大人们要收藏哦还有不许霸王哦
明天应该也会是两更。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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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宁友川的助理,向阳这几天很头疼。
风云调宁友川为天下第一刀做艺术顾问,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他一边要调整宁友川的档期,一边又要说服宁友川尽量不要去驻组。
但是宁友川又不是一个听劝的,他那份随性也不是向阳能约束的,所以向阳的工作量突然毫无理由地多了起来。
首先,他要搞清楚天下第一刀的剧组情形。
制片人成祥,祥悦影音的老总,公司成立得很突然,不知道身后是什么背景。导演刘盈,二线导演,属于那种作品能叫出名字但本人不太被知道的类型。副导演郝治,祥悦的人都叫他耗子,看样子是成祥一首提拔的,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编剧路长歌
向阳愣住了,他一向是心思细密的。这个路长歌让敏感的他想起一个人来。
向阳甩甩头,不想把那个人放在心上,眼下,辅助宁友川做好手头上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哪里有那么多的精神用来胡思乱想呢
可是他整个下午,都无法挥散心头上的焦虑。他总是不自觉的把文件上面的“路长歌”和从前那个“李长歌”联想到一起。
路长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念叨了一下午似的。
他正在修改天下第一刀的剧本,下星期要召开主创见面会,还要准备开机仪式,外加建组之类的琐事。如果他再拖延进度不交终稿,恐怕就要激起众怒了。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路长歌还是把剧本打印出来,翻了最后一遍。
他突然想起自己打印剧本的这个习惯,还是和宁友川在一起的时候养成的。无论写什么,到最后确定终稿的时候都要自己打印一份,用精美的包装完整地保存起来备案。
其实在写剧本这方面,路长歌一点都不恨宁友川。编剧这个行业里,有几个人不是从枪手做起的,你不做枪手,哪里就有那么多的机会留给你呢。
更何况宁友川资源丰富,手里都是大投资,成片审批的条件也低一些,写剧本时又有很多高水平的智囊团可以参谋,路长歌在那几年里跟着宁友川也算见了很多世面,把一部电影的制作流程从初期创意到后期制作都了解得很透彻,得到了很多的锻炼。
所以离开宁友川以后,他搞起创作才能这么手到擒来。
路长歌不禁想起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路长歌是在大学校园里认识的宁友川。
宁友川为新片子挖演员,在c大校园里乱晃。那一天刚好路长歌顶着一张清新俊秀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宁友川临时起意拿着一块儿砖头就上前跟他搭讪。
宁友川说,“同学,这块砖头是你掉的吗。”
虽然当时被吓了一跳,甚至觉得对方是不是有病,但后来路长歌觉得,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这句话了。
那时候路长歌的外表非常帅气阳光,光是一张脸就招惹了到处找演员的宁友川。接下来几天更是让这位大导演死缠烂打,请他做自己电影里的演员。也是在这个死皮赖脸的过程中,宁友川发现原来长得那么好看的路长歌竟然不是c大表演系的,而是编剧系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宁友川和路长歌的互动更加频繁了。宁友川最开始是不怀好意的,他把自己的剧本创意拿给路长歌看,用以试探路长歌的头脑。效果令人惊异路长歌知道了宁友川的身份后,为了得到他的认可,第二天就写完了整个创意的大纲。
宁友川很惊讶,没想到这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心思也同样出众。所以他找路长歌在c大外面的一家咖啡厅里彻夜长谈,谈人生,谈理想,后来开始谈爱情谈着谈着就谈到宁友川家里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路长歌就没再离开过宁友川的家。他对宁友川是迷恋的,他欣赏宁友川精湛的镜头语言,敬佩他对艺术的深沉热爱,在点影创作理念方面更是与他志同道合。仿佛一瞬间,路长歌就找到了一个知音。而且这个知音还是他的偶像,他心中的神。
路长歌就在这种崇拜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爱上宁友川什么。他明明知道宁友川花心,在外面不断有绯闻传出,可是他依然为他找借口,觉得他是身份和地位使之然。他默默忍受了很久,直到董秀那件事发生,两个人分手。
后来路长歌想,如果自己对宁友川没有那么深沉的崇拜,也许自己就不会爱得那么深。在那份感情中,路长歌期待的太多,所以才那样毫无保留地付出。
而宁友川又那样盛气凌人,他高高在上,他给自己一切物质条件和精神享受,而他对自己索取的,仅仅是一具身体,还有这具身体里的思想。至于感情,路长歌觉得,宁友川并不需要。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宁友川无数次地给路长歌规划两个人的未来,那个美好的未来一度让路长歌失去了理智,一次次听从他的摆布。可是时间久了,路长歌终于弄明白一件事那只是宁友川的未来,不是路长歌的未来。
路长歌挺感谢董秀的,要不是她的存在,路长歌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和宁友川的不平等始终是横在两个人之间的尖锐矛盾。
路长歌收回自己的思绪,有些事情,不能多想。一想,就会牵连着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痛彻心扉。
公寓门传来被钥匙拧开的声音,耗子夹着一堆的资料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几个外卖饭盒,脸上挂着狗腿的笑。
“路哥,成总交待我给你送饭,他说前几天来看见你吃方便面。”
路长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忙把饭盒接过来摆在茶几上,然后招呼耗子坐下一起吃。
“不了,”耗子推辞,“我就给你送这些资料,这里边有很多场景图片,都是到时候拍戏能用上的。尤其这几张,”耗子果真从那对资料里拿出几张图片,“是刘导说无论如何都要用上的。让你看看戏里哪个场景能搬过去。”
路长歌掰开一副筷子,一边吃东西一边翻照片。
耗子挠挠后脑欲言又止。
“有事”路长歌问。
“啊就是我听人说路哥你也能演戏,想问问你要不要串个角儿。”
路长歌笑了,“我就想演胡小刀。”
胡小刀是天下第一刀的男一号。
耗子笑了笑,“那到时候我给你排进去你可不许赖啊。”
这倒是无所谓,路长歌继续吃饭。演戏串个角儿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他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点信心的。不说别的,编剧的戏路和专业演员,导演的戏路都不一样,更加侧重剧本内在的本真。光是这一点,路长歌就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很多。
“还有啊,”耗子又想起一件事来,“刘导让我问问你,剧本里哪些个龙套比较重要,有些演员咱们要从b市带到c市去。那边的演员都是说川普,怕到时候没有合用的人。”
路长歌也觉得挺有道理,于是掰着手指头给耗子说演员。
耗子见自己要做的几件事儿都有了着落也不多说别的,嘱咐路长歌修完稿子注意休息就走了。路长歌想了想自己这两天还真没什么要做的事儿了,顿时有点空虚。
也巧,他刚一空虚,就有事儿找上门了。
宁友川的助理,向阳,打电话给他。
向阳是按照宁友川的吩咐,给天下第一刀的编剧路长歌打电话,说想单独见一面。
这个说法很微妙。是艺术顾问宁友川想见编剧路长歌。
路长歌右眼皮开始一阵狂跳。他曾经幻想很多次和宁友川的再见面,什么街头巧遇之类的都想遍了。唯独没想过,宁友川会以合作伙伴的身份见他。
路长歌莫名的就有点激动,他将第一次以独立编剧的身份和宁友川见面。他很想知道当宁友川看见那个路长歌,就是自己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惊讶的表情。
他会难以置信吧。
路长歌想了想,就不由自主地在衣柜里找出一套正式场合穿的西装来。
宁友川坐在一个偏僻的位置,他特意找了一个死角,能够对着门口又不被发现。所以当路长歌走进这间咖啡厅,四处张望的时候,宁友川能看见路长歌,而路长歌看不见宁友川。
宁友川看着那个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的年轻人,虽然两年过去他却还一如昨日的清秀好看,可是举手投足却又透着一点点成熟。不像那个时候,完全是一副学生的做派。
宁友川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水慢慢流进胃里。
一路寻找过来的路长歌最终与宁友川四目相对,两个人隔着一间咖啡屋的距离互相对望。
路长歌走了过去,在宁友川对面坐下。
“你知道是我了,对不对。”路长歌一到这家咖啡屋就知道了。这家咖啡屋,就是他们初识,谈人生谈理想谈了一夜最后变成谈恋爱的地方。
宁友川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路长歌就察觉到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宁友川看着路长歌,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来。
两人相对无言很久,宁友川再一次打破沉默。
“你长大了。”
这话说得让人不服气,路长歌能明白宁友川话里的意思,他是说自己成熟了,或者成功了。但这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路长歌无论再怎么成熟,在宁友川面前都是小孩子,路长歌无论再怎么发展,在宁友川面前都是新人白丁。
“你又在和我论资历。”路长歌不轻不重地说了句,面带笑意。
宁友川看着眼前这个人,长得面若桃花,说话举重若轻。举手投足透着稳重与成熟,不像之前那个有点骄傲有点任性的人。日后若是成名成家,受万人敬仰,也称得上是风华绝代。
“你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宁友川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要一杯摩卡。”
路长歌拦住要离开的服务生,“不要摩卡,要西瓜汁,谢谢。”
语气彬彬有礼,有成功人士的气度。
服务生微笑着离开,宁友川有点尴尬。
“麻烦你帮我点单。”路长歌说,“可是我的胃坏掉了,不能喝咖啡。”
宁友川有点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路长歌是一个很健康的人。至少他没有忌口的东西。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宁友川重提这个被打断的话题。
路长歌摇摇头,两年,自从分手,他搬出宁友川的家,切断与宁友川的一切联系,他仿佛就脱离了当初那个关系网和朋友圈子。他也不知道宁友川是怎么知道“路长歌”这个人就是当年的李长歌。
“我拿到了天下第一刀的剧本片段。”宁友川解释道。
之所以是剧本片段,是因为剧本需要保密的关系,演员试镜的时候拿到的都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有要试镜的一场戏。
恰好那一天挑中的一场戏,写的就是当年路长歌和宁友川结识时的段子。
路长歌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坐不住了,想起身离开。
“嫦娥”路长歌的手被宁友川按住在桌子上。
“嫦娥别走。”
嫦娥,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宁友川在电脑上打字,每次输入李长歌都会写成李嫦娥,久而久之,误称就变成了爱称。嫦娥变成只有宁友川一个人能叫的名字。
路长歌有两年没听见别人叫他嫦娥,他半天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路长歌重新坐下,看宁友川松开自己的手。
“你还是在乎我。”
在昏暗的灯光下,路长歌恍恍惚惚听见这样一句话。
“没有我没有”路长歌从睡梦中惊醒。他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但是他恐惧。
他甚至不敢入睡,他害怕漫长的黑夜,将自己笼入无边的黑暗。
他忘记自己有几天没安稳地睡过了,也忘记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失眠的毛病。
有时候是整晚都睡不着,一直在床上想事情,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有时候,是睡着了却在半夜无缘无故地惊醒,而后大脑清明再也无法重拾困意。
路长歌无力地躺在床上,他看着黑夜中自己身处的环境,这是自己的家不对吗。这是自己辛辛苦苦靠着写字赚来的家,虽然不大,但是小而温馨,再也不会有人把自己从家里赶出去不是吗。
那他到底在怕什么。
路长歌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满脑子都在想当晚见面时宁友川的最后一句话。
“嫦娥,回到我身边来。我们一起,做全中国最好的电影。”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喜欢的话七点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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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做全中国最好的电影。”
好像在很多年前,宁友川就是用这句话引诱了李长歌。多年以后,宁友川又故技重施,可惜正如他所说,李长歌已经长大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被你圈禁的嫦娥,我是路长歌。
路长歌扭开台灯,闹表上是硕大的时间数字,停在五点二十这一刻。
路长歌的身体这两年迅速变坏,其中睡眠是最主要的问题。路夫人知道以后曾经想过很多办法,甚至求人问过许多助眠的偏方,却都没有什么功效。
路长歌也知道,自己睡不着,一方面缘由写作,还有一方面缘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每当夜深人静,他就禁不住要胡思乱想。
有时是想自己将来能做到哪一步,究竟能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让人刮目相看;有时又是想起过去那些委屈,想以后怎么讨还过来。总归一句话,前一天让宁友川说中了,路长歌还是在乎他。
六七月份的b市开始渐渐热得像蒸笼,城市的热岛效应让人们像闷在锅里的清蒸鱼,甚至到了夜晚也难以体验到凉爽。每天最清爽的时刻,反倒是凌晨。
一天一夜的热度慢慢散尽,太阳也没有重生,马路上没有车马的喧嚣,甚至没有行人。空气不再混杂着浊气,嘈杂的声音也归于无迹。
路长歌拿着一罐啤酒,站在小阳台向外望。新鲜的空气灌进了屋子,路长歌有一种获救的错觉。
天光大亮,整个城市恢复喧闹和繁华。向阳用钥匙拧开宁友川的家门,把早餐和熨烫好的西装拿了进去。早餐放在微波炉里再热一圈,西装平放在沙发上等宁友川出门前穿上。
宁友川的家有将近两百个平方,从一边望不到另一边。
向阳早就熟悉了这里的格局,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走到宁友川卧室门前轻轻敲了敲,“宁导,您今天有会议必须出席。”
房间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宁友川浑厚有磁性的嗓音轻声回应,“知道了。”
向阳立在门前拿出手机,静静等了十分钟,之后他拧开门把手进了卧室。
宁友川躺在床上,卧室里欧式风的床幔和窗帘显得深沉又华丽。向阳走到窗前把窗帘挑开,阳光照射进来,宁友川的眼睛眯了起来。
“宁导,今天的会议,是和天下第一刀的主创见面。”
宁友川睁开双眼,“几点了”
“九点的会议,现在八点。”
宁友川翻开薄薄的被子,踩着地毯赤足走出卧室。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向阳望着窗外,嘴角拧成一个忧郁的弧度。
餐厅。宁友川吃着向阳送来的早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向阳,你跟了我多久了”
“七年。”
比路长歌还要早,这句话差一点脱口而出。
宁友川停下筷子,“前几天陈总和我说,人事部给出几个空缺,你要不要动一动。”
陈总是风云影视的老总,他和宁友川私下里的关系都很好。像这种调职的机会,宁友川不知道给出几次了。向阳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却不说破。
“宁导,别的我怕做不来。”
“什么做不来,”宁友川停顿了一下,“明天去人事部看看,有什么工作你动动吧。你再跟我做下去,就埋没了。我看,让你做个主任挺合适的。”
主任是制片主任,以风云影视的实力,旗下接手的影片都是大投资。制片主任这个职位是剧组里的肥差,如果人精明,会“做账”,一部戏至少可以拿到一百万那么多的利润。
做账,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记账。做账的意思是在账目上动手脚,表面上看不出问题,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资金冠上正常的名目可以随意动用。
向阳跟了宁友川这么久,做账是一件极简单的事。宁友川给了向阳这样一个机会,对一名助理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出路。许多人也许一辈子也等不来这样一个契机。
“宁导,我”可是向阳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他只觉得,宁友川是在把他推出去,新的工作岗位和机会,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仿佛他就像是腻了很多情人那样,最终也腻了自己。
“不要推辞了,我和陈总已经说过,你跟我的这些年很懂规矩,也知进退,做事本分。他也很赏识你。以后你在风云影视,也算是”
宁友川停住,向阳那个忧伤的表情让他一瞬间不忍。
“宁导,再让我跟您一部戏吧。您下一部戏杀青,我就调职。”向阳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也让我再学学。”
就是那一瞬间的不忍,宁友川说了声,“好。”
天下第一刀的主创见面会定在了风云影视的会议三厅,某种程度上更加说明了风云影视对这部戏的重视。成祥刘盈等人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也是一脸惊讶。
但是大家又随即释然,不说别的,他们对这次的剧本是很有信心的。对方能这样表达自己的诚意,也是暗示会努力促成双发的合作,这一点祥悦的人心知肚明就好。
风云影视的会议三厅是个不大的地方,但是在这里举行的会议多半都是风云策划半年以上的重点项目。像天下第一刀这种与其他企业合作的项目,在这里举行主创见面会,这在风云还是第一次。
主持会议的,是风云影视的人,是双方达成协议之后,选出的天下第一刀的监制,一个叫张钰的年轻女孩。
张钰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很好,画着淡妆给人一种很职业的感觉。张钰吸烟,开会的时候也点着一根烟用两根手指夹着,加上盘在脑后的发髻给人一种风尘感。这种风尘感和年龄很不相符,给人一种故作成熟的感觉。
虽然是这样,在座的人却都不敢看轻这个角色,监制,不是随便每个人都能胜任的。她若是有这个能力,那自然是好的;她若是没有这个能力,作为与风云影视达成协议的制片人成祥,就会很头疼,在座所有人就都会很头疼。
“好,我们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张钰用一种精明强悍的眼神把在座各位打量一遍,“这位是制片人,祥悦影音的老总,成祥先生。”
成祥点点头。
“这部戏的导演,刘盈先生,刘盈先生也有过很多优秀作品,像”
“不值一提,”刘盈打断张钰,朝宁友川看了一眼。有宁友川在座,张钰这样介绍他,会让他有一种班门弄斧的感觉。
“天下第一刀的编剧,路长歌。”张钰说完这句话,首先停了下来,她再次打量了路长歌一眼。这个眼神让路长歌很不舒服。
张钰对路长歌并没有做过多的介绍,因为下面一位,将是天下第一刀剧组里的重量级人物。
“我们从法国请来的摄像师,aron阿隆。”
阿隆是个中国人,年轻时去法国留学,学习电影摄像。众所周知,法国是电影发源地,更是电影人的求学天堂。不论阿隆技艺如何,单单是“从法国请来”这几个字,就给他添了很大的分量。
刘盈附耳路长歌,轻声说了几个字,“昨天我们见过了,技术很好。”
刘盈的意思是,这个阿隆拍摄技法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但是路长歌却没有喜悦。在剧组里经常发生摄像与导演意见不合的事情,从法国回来的摄像师与刘盈没有过接触,两个人的艺术理念怕是大多会相左,另外路长歌不愿意多想,到时候叫刘盈他们留意就行了。
路长歌不禁再次看看这个阿隆,人很高大,头发很长染成棕黄,目光灼灼,果真很有法国留学人的风采。
“副导演,郝治。”郝治,就是耗子,他依旧一副对众人很讨好的模样,客客气气地和大家打招呼。
“录音师,耿鑫。”耿鑫是录音组的组长,是个很潮的年轻人,一副硕大的耳机挂在脖子上。路长歌看了不禁想笑,这个行为无非是想给自己的职业标明一个符号罢了,看起来有点高调,又有点做作,怕是刚刚入行不久的新人。
“美工,周陵。”周陵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人,大家对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张钰很快介绍最后一位。
“艺术顾问,宁友川先生,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我们风云之所以请宁友川先生担任天下第一刀的艺术顾问,也是对这部戏抱着很高的期望。”
令路长歌意外的,小小的会议室响起一阵掌声。
摄影师阿隆右手抵住额头,对宁友川做了个致敬的姿势,“我在法国看过你的片子,很好。”
宁友川露出一个绅士的微笑,随即把目光重新放在路长歌的身上。
路长歌觉得这场见面会开始变得无聊起来。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整场见面会上与路长歌交流最多的,竟然是最不起眼的美工组周陵。周陵不断地向路长歌问起每个角色的人物性格,甚至拿出了自己事先做好的人物形象给路长歌看。
路长歌很欣赏这种敬业的态度,言辞上十分温和。
会议进行到一半,主创互相熟悉,张钰开始分发完整剧本。
宁友川拿到那叠厚实的打印文件,心里五味杂陈。他无法不把注意力集中在“编剧路长歌”这几个字上面。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能看见这几个字。
他知道路长歌有才华,但没有人脉和机会,他从来不觉得路长歌会成功。所以路长歌在他的面前始终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要靠自己哄着,自己养着。高兴的时候夸奖他几句,不高兴的时候
宁友川翻开剧本。这是他第一次看完整的天下第一刀。
年轻的学武奇才胡小刀拜师多年,却突然发觉那个一直说要教授自己武功的师傅只是在利用自己,不断吸收胡小刀的功力来提升自己的武学水准。胡小刀发现真相之后更是被冠上叛徒的骂名逐出师门,被名门正派所不齿。
几番际遇之后,胡小刀放弃继续修炼曾经学过的武功路数,开始专研暗器,最终成为威震武林的飞刀客。
多年后,天下第一刀决战自己曾经的师傅
连宁友川自己都不曾察觉,他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