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苏回锦上了车,找到后面的卧铺。他把行李放好,坐在窗边的小桌旁。周围的人喧闹吵嚷,搬上搬下。他望着窗外,风景正在倒退,列车越来越快。赶在关门的最后一刻,砰地一声,方木跳上列车。他滚落在车厢里,狼狈地爬起来。
苏回锦看着他,脸发僵,整个人呆了。
方木呲牙咧嘴地挤过去,坐他对面,窗外浮光掠影,列车风驰电掣地驶去。
苏回锦皱眉“你不该上来,下一站就下去吧。”
方木道“我没带钱,和乘务员说上车补。”
苏回锦掏出钱夹,给了他几百块。
“补完票,你再买个返程回去。”
方木不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苏回锦扭头看窗外。
列车经过一片田野,清澈的天空和起伏的山峦。吹着徐徐微风,漾开他的头发。
外面岁月静好,他们却艰涩难行。
方木道“你跟我回去。”
苏回锦一口否定“不行。”
方木道“那你别辞职。”
“不行。”
“那你别离开我。”
“……”
“别让我见不到你。”
苏回锦不回话。
方木感觉心被他拽着,他让他死就死,让他活就活。
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苏回锦并不理他,他愿意补票就补票,愿意不补就不补。他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他忙自己的事,掏出电脑整理相册。
方木坐他对面,没着没落,彼此疏远又生分。而且苏回锦这次毫不让步,他怎么说都没用,都碰了软钉子回来。
渐渐地,两人的气氛越发沉重。
方木买了水来,“别看电脑了,晃得眼睛疼。”
苏回锦道“你喝吧,我不渴。”
方木把手收回来,攥紧了水瓶。
“要吃什么吗?买个虾仁炒饭好不好,我到餐厅问了,刚做好的,很干净。”
“不用了。”
苏回锦合上电脑,想起什么似的“那边没有你住的地方,你自己准备。”
“条件艰苦,你也没带帐篷睡袋,衣服也不够。”
“哦,对了,我不能带着你。下了车,我就跟着大队走了。”
方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你非要这样吗?”
“怎么了?”
“你非要折磨我吗?”
两人一触即发,男人撑在桌子上俯视他,恶狠狠地瞪着。
苏回锦迎着他的目光。
“我不想折磨你,所以你也放开我。”
“我不想放开你。”
“你必须放开。”
“为什么!”
方木低吼,像一只走投无路的狮子。
“我放不开,我很痛苦,你看不出来吗?”
他低着头,激烈粗重的喘息喷在耳边。他压抑、挣扎、无能为力。四面楚歌,哪一条路都走不通,就算想出个办法,也被他否决。
“我要离婚。”
“你不能离婚。”
“我想要你。”
“你不能要。”
“为什么啊?”
“我不配。”
男人绝望地挣动,身体在抽搐,额头青筋暴起,像一个被剥夺的孩子,委屈又无望地扶着墙坐下来。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苏回锦抱住他,把他的头搂在怀里。
“我们都坐在地狱里,都得接受惩罚。”
方木跪在地上,他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
他刚刚爱上他。
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他不能。
“你和我回去,我会处理好的。”
“不要。”
“你别辞职。”
“不行。”
“你别让我见不到你。”
苏回锦都想笑了,他翻来覆去谈条件。他不懂爱情。
回去,他们就是偷情,不叫爱情。
爱情应该是平等的,健康的,互动的。他让他在出租房里当妾,那不叫爱情。
就算有心扶他上位,他也承担不起。他从没想要方木离婚,他早就知道他们不是爱情。
不过是卑微地偷取点爱,贪欢一响,魔法消失的时候,他就应该还回去。
为了那点魔法,顶着天打雷劈,承受惩罚报应,也是等价交换,很值得。
只是,他很清醒,什么时候该还回去。
他对自己还真是高强度的克制与要求啊。
一路上,他们都在漫长的谈判。从烈烈灼日到黄昏晚霞,苏回锦和他谈得很累。
他们冷静地想各种可能,分析利弊,从中找出能平衡彼此的办法。
方木最终也累了,苏回锦油盐不进,他很想抽烟。
什么时候温柔可人的苏变得如此刀枪不入,圆滑地避开他所有攻势。
露出那种神秘莫测,捉摸不透的神情。
他再不能像小动物般地摸他。
两人陡然生出一段距离,随着谈判越拉越大,方木最终让步“好好,只要不辞职,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可以调你到别的岗位,我们离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我再不找你,好了吗?”
苏回锦斟酌地“还是辞职……”
“你不要再说了,这是我能接受的最低底线。你需要工作,我也不打扰你。我们就此分开,就这样吧。”
方木疲惫地站起来。
“我走了,到站我就下车。”
他迫切地躲开他,就算还能再呆几分钟,他也不想。
方木走到门口,撑到远离他的视线。转身进洗手间,他埋头一顿冲水,呼哧呼哧喘着气,深深捂住了脸庞。
方木失魂落魄回到家,高敏看着面前的流水账单也濒临崩溃。方木买了一辆车,一套房子她都不知道,更没有看到实物。他们帐目上如此大的支出,他竟没和自己说一声。还有卡上忽然消失的几十万,他都花去哪了!
高敏火冒三丈,她捂着肚子走在走去,越来越疼。汗珠滑下她的脸颊,她快被这种偌大不安折磨疯了!
她密切关注起那个微博小号,查到方木去过一次山上。方木回家,她把账单收起来,咬牙忍住了。
方木进来就把自己锁进书房,高敏呆呆坐在客厅。
她的婚姻为什么变成这样子?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为什么这么对她?
她这回改变了策略,她不相信方木了。
不知道为什么,坏到一定地步,她反而冷静下来。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背对而睡,同床异梦。
噩梦噬咬着两人的神经,他们痛苦地必须在一起。高敏有翻身一刀捅死他的冲动,她压抑着这种冲动,指甲狠狠抠进掌心。
他们的相处变得平静起来,高敏不再找他的茬。苏远走,方木忙着工作,陪高敏检查,应对着双方父母。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