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叹了口气“你怎么过年？”
“和我妈过吧。”
“腿好些了吗？”
“嗯，慢慢可以走了。”
“是吗！你小心点，别走太久，别出门，也别爬高。”
“我知道啦。”
方木道“过年之前没法见了，好多事儿。”
“没关系。”
“你想我了吗？”
男人在话筒里深沉磁性的嗓音，苏回锦鬼使神差地“想了。”
他低低地笑。
苏回锦家过年，乏味得很。他不会去父亲那边，那边的热闹也不关他的事。家里只有两个人，一切从简。往年他还会贴春联福字装点一下，今年他腿不好，这个步骤也省了。
他们没有亲戚好走，他小姨过完年来。苏太太和面包饺子，饭团在房里来回窜，苏回锦帮忙包，母子俩说着话打发时间。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包完饺子吃了，陪母亲看会电视，两人就去睡。
这样已经过了许多年。
可是，今年他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忽然觉得孤单。
他想象着方木一大家子，有父母，有太太，堂兄堂妹，吃饭打牌守夜，肯定很热闹。
他嫉妒这些热闹不是他的。
他嫉妒方木不是他的。
可是，没奈何，踏上这条船，他就必须接受这些痛苦。
除夕那天，高敏一大早就收拾东西。方木想叫她一起去方家走一趟，她也不听。一上午就在那磨人。
最后高敏回了娘家，他自己回去了。
方太□□慰他，年节里不要和高敏计较，催着他吃完饭就到那边去。
他实在气闷，路上买了礼物，到了高家，他们姐弟一群人玩牌呢。
他把礼物给高母，“妈，我买了点东西来晚了。”
高敏弟弟刺他“姐夫，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不和我们玩，是不是嫌弃我呢？”
他干笑道“怎么会？”
“那你放我姐一个人过来，看这眼睛都哭肿了。”
方木对高敏这种装哭告状的行为极为反感。
他沉默着。
高母圆场道“都以为和你似的知道玩呢，你姐夫是干大事的，不和你一般见识。”
高敏笑了一声，高奇急了。
“妈，你怎么帮着外人！”
他们打牌，方木到厨房帮忙。从下午到吃饭，高奇时不时挤兑他。
“姐夫，你那公司怎么样啊？我这正有个项目呢，搞一票大的，你接不接？”
方木想他和那群狐朋狗友又不知从哪套钱，“工作的事不好说，还得走程序竞标，也不一定就能接。”
高奇道“你这什么公司啊，到嘴的肥肉都不要。不会是接不下吧？”
方木不语，高奇来劲了。
“我说你还是别干了，那小公司好几年都没见着什么水花。看我姐都被逼得出去赚钱养家，别是她还倒贴你吧。姐，你有帮夫运吗？”
高敏道“闭上你的嘴。”
高奇哈哈大笑，场面一阵尴尬。
高母给方木夹菜，呵呵笑道“你姐夫没你眼皮子浅，办公司嘛哪有一蹴而就的。不过敏敏啊，你那个工作不好，那么累怎么行啊，还是辞了安分在家，妈养的起你啊。”
高敏皱着眉“你们这是不让吃饭了是吧。”
方木站起来，拿了衣服往外走。
高敏叫了一声“方木！”
他没理，开了车就窜了出去。
高家面面相觑，高敏发火了“说说说，这下得意了是吧！我的生活你们管的着？我嫁什么人做什么工作，关你们屁事！之前管过我吗？养了大的，宠着小的，把我放养外面，现在来装好人了？早干嘛去了！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都给我闭嘴！”
方木开车出来就回了家，路上行人寥寥，风吹着烟花纸打转，万家灯火的热闹被圈在一个个房子里。他这样忽然回来，吓了方太太一跳。
方先生拦住她别问，“让他自己处理。”
方木拿了几瓶啤酒和方爸对弈，方爸也不点破，照样杀了他个满盘皆输。
他越挫越勇，和方爸斗到深夜，方爸伸了个懒腰“你自己玩吧，我和你妈睡觉了。”
方太太心疼地“别太辛苦了，有什么就和我们说。”
方木是不可能说的，他一向心高气傲，报喜不报忧。
这次要不是忍不下去他也不回来。
“没事，妈。我一早就回去了，你们睡吧。”
他也回房间躺着，外面响着喧嚣和热闹。而房里是万籁俱寂的静，他睡不着，翻来覆去，忽然提了衣服往外走。
方太太急忙“你去哪啊！”
方木喊“遛弯。”
他取了车，风驰电掣往苏回锦家赶。他把车开到苏家楼下，遥遥望着上面的灯光，窗帘里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不太想打扰他。
就这么在楼下看一眼好了。
大除夕的，所有的人都在家庆祝，吃年夜饭，看电视守夜。唯独他冷风里跑来守着一片光，慰藉取暖。
苏回锦在遛猫，饭团跑过来，他一瘸一拐走过去。饭团窜回去，他又艰难地走过来。
他练习走路，饭团玩得欢。
走了两遭，饭团被当成狗一样训练，他累得在窗边休息。
心里隐隐约约地想，今年是见不到方木了，要见就是明年了。他那边肯定很多事，很热闹，会不会就没想过自己。快到零点了，他还给他发短信吗？
患得患失，始终不得安宁。
远处砰地放了烟花，他撩起窗看，一簇簇飞上天空，绽放漫天花火。他抬起头，烟火照耀出惊心动魄的美。
方木仿佛看到了最美的景致，虚幻地像假的。烟花散落，两人心有灵犀地看到了彼此，苏回锦拼命摇手，方木微微一笑。
他迅速往楼上跑，苏回锦一步一步急切地往门口挪。
汗流浃背，心怦怦跳。
苏回锦打开门，看到了气喘吁吁的男人。
“我又忘了电梯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苏回锦方才还在想，此刻他就活生生出现在了面前。
他扑上去抱住了男人。
方木搂着他“本想……不上来，看一眼就走……忍不住了……”
他们紧紧拥抱，方木在他耳边诱哄“要和我走吗？”
苏回锦点头。
男人关了门，一把将他抱起来。
两人偷偷溜到车上，方木给他扣好安全带，从后面拿了条毯子裹住他。
“你想去哪？”
“都行。”
苏回锦偎在毯子里，冷得打颤，也说不定是紧张。
“忘了给你拿衣服，我再去。”
“别！我妈要醒了。”
方木把大衣脱下来给他穿上，袖子和身形都大一号，苏回锦躲在里头瑟瑟缩缩。
“你不冷么？”
方木吻了他冰冷的唇角“没事，我热得很。”
苏回锦脸一红，想到了别的。
方木开着车，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万巷空城。
两人随便聊着话，中途还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好像世界末日漂浮的岛屿。
方木进去买了一堆东西，结算的时候，店员奇怪地看了看他。
他把一杯关东煮塞苏回锦手里暖着，才开始还灯光辉煌，慢慢两边影影幢幢。
“害怕吗？”
“不害怕。”
南瓜车载着他们一路飞奔，往山上开。
方木一口气开到山里的度假村，这里是他熟人的产业，春节还不少人。
他没打扰朋友，直接停在了半山腰。
山里清寒，下了一夜雪，车轮碾过去咯吱响，抖一抖还会掉下雪来。
从车里俯瞰整座庄园全景，高低错落的房子，背靠山峦起伏，温泉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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