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至清的瞳孔骤然缩了缩,心中似是有了些许的猜测。
但他面上丝毫情绪不露,他转身向屋内走去,“进来吧。”
简攸宁偏头看向牛大花,“回去的路我已经认识了,宝子还在家里等你照顾呢,大婶,你就先回家吧。”
她从贾至清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隐晦的波动,这下更是证明了微信圈中的资料是真实的,不等牛大花回答,她又压低声音对熊佳道,“你昨晚不是说要继续帮我打探消息的吗?现在快去。”
寥寥几句话就想把两人打发走。
牛大花先是犹豫了下,虽然简攸宁很重要,可更重要的还是家里的宝,万一在她不在的时候磕着碰着那就糟了,有这一层担心在,她立马同意,“行,万一不记得方向,随便找个村民指路就成。”
村子就那么大,也不会走丢的。
而熊佳自打方才简攸宁给过她眼色后,就明白简攸宁的一举一动都是藏着深意的,她蹙眉看了这又老又破的房子一眼,才忍住做拖油瓶的打算,认真道,“那我去帮你问问。”
可能是她太愚钝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底,简攸宁才循着贾至清走入屋内。
屋里的布置简陋至极,除了一张陈年的老木床,只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黑黢黢的香炉,点燃的香无色无味,甚至还能闻见屋里几分霉味,墙角边上放着一堆的中药草,倒是清清爽爽,像是晒干的。
贾至清不知从哪里给简攸宁找来了一张椅子,自己坐在桌子的对面,还没看病就笃定道,“我从医那么多年,自认为有几分望闻问切的本事,你的身体好着呢,说吧,究竟找我干什么?”
简攸宁觉得有些遗憾。
贾至清明面上是一位赤脚医生,可他研习了玄学一辈子,在此道上造诣极深,比廖大师也差不离,可偏偏心思不用在正道上。
她眼神闪了闪,并没有回答,相反,她伸手指了指香炉,“我可以问问那香是干什么用的吗?”
贾至清浑身的气息顿时变得阴沉,刚刚他就有了猜想,如今对面这个小姑娘的话一问出来,他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意有所指回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无知才能活得久啊。”
简攸宁指尖微颤,即便镇定自若也无法隐藏那一丝惊骇,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可谁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贾至清竟然明晃晃地承认了。
见窗户纸已经挑破,简攸宁也不藏着掖着,直白道,“你这么做,实在是有违天道,会受到天谴,而且那些村民都是无辜的,你竟然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去死!”
她不知道贾至清是从哪里找到神明的存在,甚至还完成了极其刁钻与苛刻的条件把神明给镇压了,让神明无法散处自己的庇护之力。
桌上燃烧着的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法宝。
贾至清冷笑一声,“天谴算什么,我的眼睛瞎了,腿也瘸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又有什么好怕的,能亲眼见到他们死去,我这辈子也就值了。”
他本来就该死了,是一直憋着一口气。
“你这么做,和那些欺负你妹妹的禽/兽又有什么分别?”
贾至清的情绪像是被引爆了,他猛然站起身,匪夷所思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年,他一直都保持着这个秘密,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狰狞,配上瞎了的眼睛,令人心底生出一抹胆寒来。
简攸宁看着他,眸中不带任何的情绪,重复道,“你想想你妹妹若是知道了你做的这些事情,她会怎么看你?”
再一次提起妹妹,贾至清咆哮道,“你不要提她,她已经死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和妹妹从小相依为命,兄妹两人相互扶持,双双考上了大学,他学的是医学专业,妹妹学的是师范,毕业后妹妹选择去了支教,就来到了王家村这个穷乡僻壤的犄角旮旯里。
“她被那群畜生活生生奸/污了,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选择了自杀,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说我?”贾至清唯一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愈发显得恐怖,“如果我妹妹知道了,她在地底下才会心安,才能够过的开心。”
贾至清说话之时,枯槁的右手紧握,青筋暴起,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要不是因为自己心血来潮去探望了妹妹,哪里能知道这些。
那哭声至今还萦绕在他的耳畔,“哥,我只是想要简简单单教书,为什么这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真的好不甘心啊。脏,我真的太脏了。”
简攸宁心里再度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遭遇不禁让她想起了穆老,穆老因为国家的错误而导致家破人亡,所以一门心思想要断了国家的风水龙脉,让国家倾覆,可他没想到的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而贾至清亦是如此,妹妹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想着拉全村人陪葬。
“你太极端了,你已经被仇恨迷住了眼睛。这里大多数的村民都是善良淳朴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你妹妹的惨状,你妹妹无辜,但你这么做,他们就不无辜吗?”
贾至清哪里肯听这些,他发出瘆人的笑,“当年奸污我妹妹的有五个人,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还有子孙后代,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我妹妹受到的痛苦,我受到的痛苦,也要让所有人尝一尝。”
简攸宁还想再劝,可贾至清直接打断了她。
“小姑娘,我看你天灵饱满,是个有福之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掺和了,免得断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你说是吗?”
这里布置的所有东西,倘若不是玄学中人,是破解不了的。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只是,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要和他作对,那就别怪他了啊。
简攸宁知道对方怎么说都说不通了,但要她袖手旁观,又是不可能的,毕竟他这么做,影响的是许多人的性命。
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动手了。
对方虽然玄学造诣精深,但他身体孱弱,修为非巅峰状态,一时间她的心也沸腾起来。
第177章
察觉到简攸宁的意图, 贾至清瞳孔骤缩, 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然有和他叫板的勇气。
他的嘴角涌出一抹讥笑,“你可千万别后悔。”
对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简攸宁脸上的温和之意逐渐消散, 眼神愈发平静,“到底谁后悔,交过手才知道。”
贾至清眼中闪过阴冷之色,双手在此时陡然结印,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 一个黑色铃铛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同时,一股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弥漫在屋中。
黑色铃铛劣迹斑斑,甚至上头还有一些奇特的纹路闪过,可偏偏这样残破的铃铛,只清脆地响了一声, 一道无形的音波就射向简攸宁。
简攸宁素手微抬,修炼数日的功夫在此刻运转到极致,她迅速挥出一道劲气, 挡住攻击。
贾至清面无表情, 他从来不小看任何对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右手再度晃了一下手中的铃铛。
黑色铃铛轻轻颤动, 一股奇特的波动从其中散发出来, 这股波动迅速地弥漫在屋内,贾至清眼眸微抬,将体内的力量不停的注入铃铛中。
铃铛高速地运转, 与空气摩擦发出嗡嗡声,旋即一股可怕的吸力传来,无数道成型的音波从四面八方向简攸宁涌去。
简攸宁双手结印,在其身体的一丈外布下了一道屏障,无论有多少道音波攻击,在屏障处纷纷受到阻碍,缓缓消逝而去。
“如果你只会这些小把戏,那我还是奉劝你算了吧。”简攸宁见音波攻击逐渐停止,她也散去屏障,“你说对吗?”
话音刚落,她轻飘飘地挥出一记,顿时整个屋内哗啦啦作响,而那黑色铃铛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般,发出了嗡嗡声。
贾至清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但他并没有回答,手中的铃铛以三长一短的频率自转,一道道虚影在空中逐渐成型,旋即他猛力地握住铃铛,用力一摇。
“铛。”
随着声音落下,虚影迅速地把简攸宁给笼罩进去,而简攸宁的神情逐渐变得迷茫,显然是形成了一种魅惑的阵法。
简攸宁只觉得神情恍惚了一瞬。
贾至清早已消失在她的眼底,下一秒,她不禁询问自己,她这是在哪儿?在干什么?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她发愣时,她面前的场景陡然变换。
程素锦卧在家中的床上,面色惨白,她慈爱地看了一眼简攸宁,边咳边道,“攸宁,妈这一辈子过的真惨啊。因为不想让你外公看笑话,也不想让你失去爸爸,所以一直在强撑着过日子。现在你爸已经和我离婚了,你和妈妈走好不好?”
“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所以跟我走,好不好?遇到一个谁找不到咱们的地方。”
说话的同时她缓缓升起右手,一起走吧。”
简攸宁变得更加恍惚,她看到虚弱的妈妈,向前迈了一小步,“妈。”
“我们要走到哪里去?”
程素锦咳嗽一声,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全无,“妈妈都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去国外。”
简攸宁歪着头,眼神逐渐变得更加迷茫,“为什么咱们要去国外呢?外公会跟着我们吗?”
她心里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可偏偏又说不出来缘由。
程素锦慈祥地笑,“傻孩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外公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当然会在一起?来,我们一起走吧。”
简攸宁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程素锦。
而阵外的贾至清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他身体孱弱又怎样,修为大减又怎样,但他有独一无二的法宝,照样能够让小丫头哉进去。
只要简攸宁握住了程素锦的手,她就将万劫不复。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而始终看着这一切的袁天罡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他有些弄不懂攸宁的心思,这阵法虽然迷惑人心的手段很高,可应该难不倒简攸宁,她怎么会被骗呢?
倏然,简攸宁停下脚步,脸上的迷茫之色消散不少,“你骗人,我妈现在活的好好的,身体根本就不虚。”
说完,她定定地看向程素锦。
程素锦的脸上飞快划过一抹错愕之色,可伴随着简攸宁的话,她的身影逐渐消散。
贾至清的脸瞬间绷紧,握着铃铛的右手再度摇晃。
简攸宁眼前的场景迅速变化,这一回出现的人不是程素锦,而是程玄陵。
“攸宁,外公没多久可活了。我知道你在玄学上天分十足,我这还有几本珍藏,等外公走了,切莫荒废自己的修为。”
程玄陵一改往日中气十足的模样,面容憔悴地靠在床边上,“你来拿。”
他的右手中握着几本书,赫然是罕见的珍本,“以后,家里就只有你了啊。”
简攸宁眼眶泛红,本就距离程玄陵很近,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阵法外的贾至清神情终于变得得意,不过他仍警惕地看着简攸宁的一举一动。
就在简攸宁的手即将触碰到珍本时,她面上悲哀的表情陡然变了,变的冷漠胆寒,双手结印,一道气势如虹的白芒瞬间攻向程玄陵——身体下的床。
床轰然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