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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澡工 第16节

作者:空心节竹 字数:12181 更新:2021-12-17 20:22:13

    确定了陆岷没有生命危险,他稍微有些放下心来,距离凌宇给他打电话不过半小时左右,他相信陆岷走的不远,很可能自己已经回家了。他转身向外走去,吩咐林冉叫人处理掉尸体,便让莫朗驾车带自己回到两人的公寓等待陆岷回家。

    陆岷一路谨慎的跑出废弃的小区,担心凌宇并非一个人行动,如果半路刚好撞到他的同伙,以他现在的状况是绝难再逃出生天了。所幸是他多虑,小区废弃很久,路上除了偶尔窜出几只野猫外,并没有在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一个晚上受到的刺激太多,因此哪怕是他很清楚凌宇现在的状况不可能追出来,但是人烟稀少的破旧小区给他带来强烈的不安感,他一口气跑出很远,直到在巷子口看到闪烁的灯光和逐渐变多的行人,才靠着墙蹲下,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手脚一片冰凉,甚至麻木到没有知觉。现在大概已经过了凌晨,街边的路灯明晃晃的亮着,行人却不多,零星的几个也行色匆匆,只有过路的车辆飞逝而过时打破深夜的沉寂。

    心跳终于平复了下来,手脚也恢复了一些知觉,陆岷长长呼出一口气,向身后的墙靠去。他看着自己手上自己掐出的伤痕,被绳子绑的勒痕,还有用碎片努力割断绳子时划到的划痕,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就连当初在建筑队做搬运工,他也没这么惨过。

    活了30多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什么样的罪也受过,怎样的冷眼都挨过,再难听的话也听过,但是他从来没在意过。说他没皮没脸也好,脸皮太厚也罢,他的确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只是在遇到肖诺以后,似乎人生中所有的狼狈与不堪全部都来了。他无法不在意那人对他的看法,无法不介意那人的存在,明明知道两人间不可跨越的距离,却依然没有自知之名的对他伸出渴求的手。

    所以,哪怕他现在死在街旁也无人知晓,不怪别人,只怪他自己,怪他自己明明知道动感情就输,偏偏还拒绝不了那份温柔的诱惑,一脚踏了进去。

    在威尼斯的拱桥下接吻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肖诺温柔的眼神历历在目,转眼间就给了别人,甚至自己被抛弃的理由都那么不堪。

    “松了”陆岷嗤嗤的笑了两声,扯得肿胀的脸颊生疼,“也不看看是谁的原因才松的”

    他声音嘶哑,头发蓬乱,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笑起来格外古怪,加上衣服破破烂烂,手上身上沾着不少血迹,偶尔有享受夜生活的年轻男女路过,都被他这副诡异的样子吓到,飞快的走过去。也不知是哪个怀疑他神经不太正常,怕起来攻击路人,竟然报了警。

    警察半夜出来执勤是很不乐意的,到了巷子口后看着摊在地上一样的陆岷,脚就踢了上去“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呢”

    陆岷被提到胯骨上一阵生疼,他抬头看着警察拿着电棍站在自己面前,咬牙用力扶着墙站起来,点头哈腰的对着人民的公仆表示恭敬“阿sir,我不是傻的,我我我我喝的有点高”

    警察同志眼里是狐疑,将警棍甩来甩去,问道“有人说你脑子有问题,好像还危害行人,我看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嘛,大半夜不回家在这吓唬人玩呢神经病吧你吃饱了撑的报复社会玩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没通电的电棍杵着陆岷的身体,陆岷一个腿软就顺着墙被推坐到地上,警察被吓了一跳,问道“你没这么弱吧装什么呢,一个大老爷们能让我推一下就倒可别说我袭击市民啊”

    陆岷急促的呼吸了两下,压下晕眩的感觉,才仰头低声下气的讨饶着“阿sir真对不起,我这是喝多了,刚刚不小心甩了一脚酒瓶子划了满手的血才在这坐着歇会,我马上回家,马上回家,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警官先生并没有从坐在地上的男人身上闻出很浓郁的酒精味,但是大半夜的谁也不想多找事,也不揭穿他,骂了两句后盯着他让他立刻离开。

    陆岷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边应承着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出了警察的视线范围才停了下来,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再动。

    家,回家。

    可是,到底哪里才是他的家呢

    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地方休息,需要把自己藏起来,最好能睡个三天三夜,一觉醒来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做回那个没心没肺的人。

    只是在最脆弱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连个可以回的家也没有。

    肖诺的公寓是不可能回去了,他不想在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后在看到那个人,本来还有些舍不得离开,现在干脆不用他选择,他不会再去找他,那人必然也不会再来寻找自己,两人不用说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跟肖诺同居之前住的那个弄堂也不能去,被肖诺带到公寓以后他再也没回过那里,钥匙根本不在他手中,虽然说不一定有钥匙才能开锁,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肖诺是混黑的,自己曾经当过他这么久的情人,凌宇是第一个,下一个他不相信自己还会这么好命能逃脱,更何况等凌宇身体好了,说不定哪天就来报复他,那里已经被暴漏,说什么也不能回了。

    做搓澡工的时候住的租房也早已退了,脑海中过滤了一圈下来,他才发现,在这么偌大的城市里,居然连他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没地方可去,蹲墙角歇一会也被警察赶,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双手插兜,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一插兜却摸到了几张纸,掏出来一看,粉红粉红的,是他为了给肖诺买礼物时拿的钱。

    陆岷看着那可怜巴巴的两张,苦笑。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太过于偏爱他,每次整的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却给他留下一丝生机,让他活的不痛快,死却不甘愿。

    有了钱万事都好说,此刻他胃里一阵阵的翻腾着,手脚也冰凉,这一段时间内身体都不好,再被凌宇疯子似的一顿殴打,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再过一会,他就会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在路边扫视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个24小时经营的快餐店,陆岷走进去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店里温暖的空气让他的手脚稍微有了解冻的感觉,现在虽然不到冬天,但是初秋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

    让老板煮了一大碗的牛肉面端上来,他用牙齿掰开一次性木筷,哧溜哧溜的大口往嘴里送去,热烫的面条掀起一阵阵的热气,熏得他眼睛湿润起来,痛的往外冒出来液体,睫毛承载不住后簌簌的滑落到汤碗中。

    爱情是什么那就是有钱人吃饱后拿来消遣的东西,饿着肚子谈感情那是文艺小青年干的事,对他这把年纪来说,还不如一碗面条来的实在。

    他怎么就会为了一个男人饿了自己这么久呢

    陆岷得不到答案,埋头一劲的吸溜着面条,脸混着不知名液体的汤也喝了一干二净,直到胃几乎要炸了,才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休息。

    胃里吃的很饱,心里却空空的,他感觉自己脸上湿湿的液体一直在不停地流,擦也擦不完,索性不再管它,让自己最后放纵一把。

    眼泪流干的时候,他跟肖诺,就是路人了。

    午夜时分,店里坐着一个身上沾着血迹,衣服破破烂烂,并且闭着眼流泪的老男人是件很诡异的事情,值夜班的店员们凑在柜台后面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那个怪人,一致认为这样不太正常的人物留在店里不是件好事,几人商量半天,最后推出来一个倒霉蛋。

    陈立觉得自己够倒霉,他只不过刚刚偷个懒躲到厕所数数今天赚了多少钱而已,居然被这帮小毛孩嫌弃偷懒,现在还打着他才是店长的旗号,推他出来应付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脑筋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客人

    到底谁才是店长为什么他居然被店员骑到头上去

    好吧,他承认,这种状况的确应该店长来应付,但是拜托这位客人,能不能别这么吓人那是血,血啊天知道他刚刚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居然消耗体力到大半夜来吃宵夜,现在居然还哭

    今晚他真该早点回家的,虽然卫凛加班他不想回去跟别的男人孤男寡男一室,但是卫凛的大学同学,总比变态的好。

    陈立咽咽吐沫,心里一边后悔,一边一点一点朝那个压抑着哭声,把脸埋到双手里的男人蹭过去。轻手轻脚走到男人旁边,探头瞄了瞄男人手里没有什么危险物品,稍微松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客客人,我们店要打烊了,我我能把餐具收了吗”

    把脸埋在手心里的怪男人听到他的话,停住了抽泣,但是依然没有把手移开,半晌过去,才低着头拿沾血的袖子胡乱的擦了把脸,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随后响起“这里不是24小时经营的我呆到天亮就走。”

    陈立皱起眉头,觉得这人声音挺耳熟,可是太过沙哑还带点鼻音,听得不真切,也没注意,关键是,这人该不会没地方去,是个流浪犯吧

    无措的向身后看去,指望哪个人能良心发现帮自己一把,他根本不擅长拒绝别人,别说这人在这里呆一晚上,哪怕现在就睡在这,他也说不出几句重话出来啊如果只是普通人还好,关键这人身上又是血又是衣服破破烂烂的,谁也不敢信他是个安分守己的良好市民啊

    可惜那几个柜台后面围观的,一见他求救般的视线递过去,算账的算账,擦桌子的擦桌子,打哈欠的打哈欠,甚至有一个靠着墙装起睡来,这像是值夜班的样子吗

    求人不如求几,陈立转回头接着努力道“客人,今天我家里有事,提前关店了,您”

    这次他的话起了效果,奇怪的客人慢腾腾的站起身,打算离开了,他心里松口气,猜测自己会不会误会人家了,这么好说话也不像脑袋有问题,也不像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什么的,该不会纯粹是跟老婆打架才被赶出门吧那也不至于打得头破血流啊

    他在心里不停叨咕着,侧身让客人出去,谁知一抬头瞄到那人的侧脸顿时傻在那里。

    “陆陆哥”

    陆岷正向外迈的脚步,听到陆哥两个字,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一直在他身边那个店员,居然是陈立。

    震惊过后,他低下头抹了一把脸,抬头笑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立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在这工作呢”

    他想笑的没心没肺一点,不让陈立看到自己的狼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被打的青青紫紫的脸,一双眼睛眼圈还红着,身上衣服像被人打劫过一样又脏又破,一笑起来更显得可怜,简直跟个街边的流浪汉一样。

    陈立有点担心的看着他,回答“我租了这个店面开快餐店,那个谁他不让我再干搓澡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傻乎乎的抓着头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也许陈立只是单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近况而已,但是他脸上明显透着幸福的笑容,和提到自己爱人时带着的点点宠溺,传递到此时的陆岷眼里耳里,不外乎是种讽刺。

    陆岷知道自己是小人,所以在得知曾经的同事现在生活的很幸福时,一对比现在自己的落魄,更是被有钱人玩弄了一把再抛弃掉,心中不仅没有因为陈立的幸福而高兴,甚至有种难堪涌上心头。

    明明两个人都是个穷搓澡的,都是年纪一把,都穷困潦倒,甚至陈立还不如他,凭什么陈立可以在这里开着店当着老板,跟自己爱人甜甜蜜蜜,他只有被人玩弄后赶出来的下场

    两人之间强烈的落差,让陆岷的笑容隐去,他嫉妒陈立的幸福,并且从未有过的感到了自己人生的失败。

    “对了,还没问呢,陆哥你怎么搞的现在这个样子”陈立完全没有感受到陆岷的内心变化,有点紧张的问道“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人打架了还是被打劫了”

    陆岷感觉到陈立的视线在自己青紫的脸上和沾血的衣服上来回,眼中的担忧不掺一丝假,便抬起一只手掩饰性的拨弄着额前的碎发,希望可以稍微挡住一点自己那张凄惨的脸。

    “哈哈,刚刚喝的有点多,路上碰到打劫的了,我不肯交钱就被揍了一顿,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不知道尊老了”

    陆岷打着哈哈扯着谎,他知道对面的男人不相信这个理由,毕竟人家虽然老实,却不是傻瓜。哪个人遇到打劫后不回家还有闲心吃面呢尤其在满身血的情况下。

    陈立知道他不想多谈也没追问什么,只是和他叙旧起来“最近工作怎么样老板还好吧”

    陈立跟老板不熟,大人物一般情况下不会总去洗浴中心呆着,这样小的产业他不放在眼里。但是后来一段时间里,神秘的大老板突然天天往洗浴中心跑了,他只知道陆岷跟老板熟悉,好像还是过命的交情。再后来卫凛就出现了,大概因为卫凛是洗浴中心的常客,一来二去倒是跟老板说上了话,以至于他离家出走想重操旧业的时候却被老板无情的拒之门外。

    好吧,他对老板现在好不好根本不好奇,他只是奇怪陆岷现在一副无家可归的样子,按这两人间的交情,老板绝对不会不管,可是陆岷为什么宁愿在快餐店坐一晚上,也不去向老板求助

    陆岷因为他的问题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我跟老板闹翻了,现在我辞职了。”

    “啊”陈立眼睛瞪大,好像不相信陆岷说的,他明明记得两人关系很好来着,“你不是救过老板的命吗怎么会闹翻”

    “哈”陆岷突兀的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你真的以为有钱人家,会跟一个穷搓澡的有什么感情”

    陈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隐隐有种感觉,陆岷和老板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但是也猜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只能没什么说服力的劝道“也许有什么误会呢”

    他话没说完,就被陆岷打断了“你是要关店了吧那下回再聊吧,我先走了。”

    陆岷转身向外走去,不再给陈立说话的机会,他知道这人是真的好心肠,但是他受不了那种同情的眼光,更何况,再谈论肖诺,他就要疯了。

    为什么走到哪里都逃不开那个人

    既然决定了从此只当那人是路人,他竭力让自己把肖诺的名字赶出脑海,不再想那个人的任何事,转而考虑究竟今晚该去哪里打发一下,至于今后该怎么生活,睡醒一觉后再烦恼吧,现在的他已经不想承受更多了。

    手里还有不到二百块钱,住旅馆肯定是够了,可是等从旅馆出来,他就可以真的去要饭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随便找个公园在长椅上凑合一晚了事,只是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冻一晚上会不会生病。

    一边自嘲着自己的身体变得娇贵了,陆岷一边漫无目的的走在路旁,指望能寻觅个什么地方能窝一晚上。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向他逼近,他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回过头去,却只看见陈立小跑着向他追来。

    一边想着自己被绑架绑出阴影来了,一边松了口气,他看着那个笨拙老实 的男人喘着气跑到自己身边,问道“怎么了立哥,还有事”

    陈立小喘着气,拉住陆岷一只胳膊,抬头定定看着他说道“陆哥,我知道你出事了,你不想说没关系,我不问。但是你要是没地去,就来我这吧,别那么见外,怎么说也同事过那么长时间。”

    陆岷被他这番话说的愣住,直觉想反驳他说自己过得很好很发达,但是话到了嘴边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可能是夜色下陈立的眼睛黑的很淳朴,里面的关心和担忧明明白白,让他对着这双眼睛怎么也无法再打肿脸充胖子;也可能是因为在这让他绝望的一夜,终于有个人关心他,就算这是他讨厌的人,也无法拒绝这份温暖。

    没有想过在最落魄的时候,唯一帮助他的,竟然是他一直看不起的男人。陆岷低着头闷不吭声的跟在陈立屁股后面走着,嘴角终于勾出一抹真心的笑容。

    烂好人,带着只电灯泡回家,看你们还怎么甜蜜。

    总之,他跟着陈立回了家。

    卫凛面无表情的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人,将视线移到站在一旁心虚的乱瞄的爱人身上,一边的眉毛抬起微妙的弧度,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确是在等待陈立的解释。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他深夜加班回来后,会在自己家里看到陌生人

    陈立依然垂死挣扎,一会抓抓头,一会摸摸鼻子,就是不看向卫凛。能拖一会就是一会,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卫凛的煞气,不过,以他的胆子,给他多少时间也不够。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愤怒,他才小心的看着地面手指搓着衣角,讷讷开口道“这是我以前的同事,他遇到点事情,我不能不管他”

    卫凛依然不开口,两三步走到沙发跟前做了下去,而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陆岷赶紧闪身,笑的一脸讨好的站在茶几旁接受卫凛的审视。

    “你是陈立的同事洗浴中心那时的”卫凛皱眉,终于开口问道。

    在座的都听出了他语气中毫不隐藏的不欢迎,陈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卫凛一个冷眼瞪了回去。陆岷指望不上陈立能帮自己说什么好话,只好把眼睛挪到另一张沙发上,指望那人能开口求求情,他现在要是被赶出去,只能睡大街了。

    可惜那人揉揉凌乱的卷发,一脸无辜的看回来,表示自己也是个“外人”,说不上话。

    陆岷终于明白,这个家里,所有的生杀大权,全部在卫凛手中,求别人还不如直接去求他。

    “呵呵我就是那时候跟立哥一起干搓澡的,您不记得我了我还见过您好几次呢,我跟立哥那是感情好啊,那时候就听他老在我面前提您了,现在一看,您可是比那时候更帅了,立哥好福气”陆岷嘿嘿笑着,开始胡编乱造。

    可惜卫凛一点不受他的迷魂汤,长臂一捞,把陈立扯到沙发上抱到自己怀里,皱眉低头问道“他是你的同事,为什么我没印象”

    陆岷心里骂道,你那是眼里就陈立那老小子,哪还看得见别人呢。

    心里骂归骂,脸上依然笑得讨好“那什么,你看我现在被打的猪头似的,卫哥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的确,陆岷现在脸上青紫交加,甚至还能看清被掌掴时的手掌印,头发也一团乱,衣服脏兮兮就像个逃犯,别说卫凛根本没有注意过他,哪怕就算是真的好兄弟被打成这样,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他就是我同事,那时候别人都嫌我穷不跟我来往,就陆哥没嫌弃我。”陈立对在别人面前和卫凛亲密有点不自然,屁股磨磨蹭蹭的往沙发另一边挪,希望能拉出安全距离,卫凛被他的小动作搞得心浮气躁起来,一把把他拖回来直接抱坐到自己腿上,说道“你往哪里躲怕人看就别往家里随便带人。”

    陈立坐到他腿上更不自然了,一个劲动来动去,吭哧吭哧的想掰开卫凛横在他腰间的手,一张老实的脸涨得通红,间或反驳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带人回家来的”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立刻摊开双手,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说道“没错,我是你带回来的,别不认账。”

    卫凛不爽的看着他,说道“要不是你没地方住,死皮赖脸跟我回家,我能带你回来吗。说吧,艾尔肯,你什么时候回你的新疆老窝去,当别人的电灯泡会遭天谴。”

    陆岷终于从卫凛冻死人脱离出来,趁着对面男人吸引走了注意力,自己蹭到沙发前轻轻坐下来,一边揉着自己手上疼痛的地方,一边观察着对面的男人。

    原来这个男人是新疆人,难怪看起来像个混血。

    名叫艾尔肯的男人一头栗色的卷发,发质很硬,泛出淡淡的光泽,由于总是被主人不经意的揉弄,很少处于整齐的状态,反而有种狂野不羁的感觉。他长得很男人,高大的身躯据陆岷目测要超过190,脸部线条很刚硬具有立体感,让人看去一眼感觉他有着外国血统。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容,跟肖诺优雅温柔却冰冷的笑容不同,而是完全无所谓般的笑容,懒洋洋的,却让人感觉到这笑容里的确有温度。

    该死怎么又想到肖诺了。

    意识到自己把艾尔肯和肖诺作对比的陆岷,皱眉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底骂着自己没出息,一只手将另一只手上已经不在流血的伤口硬生生的揭开,直到痛的额头冒出冷汗,才装作没事般把再次开始流血的手塞进口袋里。

    痛吧痛吧。

    但是再想起那个人,会比这样更疼无数倍。

    所以,别再犯贱。

    陆岷抬起头,用手擦去额头痛出的冷汗,却发现对面的男人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好像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蠢事一般。

    “毕业了宿舍又不能住,事情没做完不能立刻回新疆,身为死党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可就露宿街头了。”艾尔肯笑着回答卫凛,眼睛却观察着陆岷,“我买了两星期后的车票,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完结我就回去了,这次我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可别想我。”

    “少自作多情”,卫凛嗤之以鼻,“更何况,什么叫没地方去我想只要你开口,你那帮女朋友男朋友都愿意收留你,何必这么讨人嫌挤到我这里”

    “别说的好像我很花心的样子”,艾尔肯摊开双手无奈说道“他们不会跟我回新疆吃苦的,何必再纠缠不清”

    “也对,你一说要回新疆,挽留你的这么多,但是没有一个说跟你一起走,”卫凛拍拍陈立的屁股,笑的得意,“我这个,哪怕我走到哪里都会跟着我的。”

    “臭美。”

    一强一弱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强的肯定是艾尔肯,至于弱的那声卫凛挑挑眉,嘴角的笑容变得威胁起来,看着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了吗我没听太清。”

    陈立也是看不惯卫凛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让他现在再重复一遍他还真是没那个胆量的“我我刚刚说我什么都没说”

    艾尔肯失笑的看着坐在好友怀里老实巴交又胆小的男人,忍不住嘲笑“你也就会吓唬别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混黑呢。”

    此话一出,陈立露出一脸认同的表情,想当初他可是被唬的一愣一愣,一直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陆岷则自嘲,人不可貌相,他以为卫凛是混黑的躲得远远地,谁知道长着一张小白脸的才是黑道老大呢

    “行了,现在很晚了,都先睡吧。那个陆岷,既然你是陈立的同事,我们可以收留你几天,但是你得在艾尔肯离开之前找好住的地方,知道吗”卫凛抱着陈立站了起来,一边吩咐着一边环着陈立的肩膀回到卧室“我们这里只有两间房,要么你跟艾尔肯挤一下,要么客厅沙发,你随意。”

    陈立还在挣扎着回头,“陆哥,你先去洗一下吧,我一会儿把衣服给你送过去。”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凛扯进房间里,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陆岷和对面的新疆男子面面相觑,陆岷轻轻咳了咳,开口打破沉寂“那个艾哥,你那有被子吗分我一条行不客厅有点冷”

    艾尔肯正在喝水,听到那句艾哥,一口水半天也没有咽下去。他抬起双眼看向陆岷,一点点把水咽下去,舔了舔嘴唇,说道“我不介意跟你一起睡,你现在的身体,最好还是得到充分的休息比较好。还有,你还是叫我艾尔肯吧。”

    事实上,在经历了一天的各种打击和惊吓后,受伤的身心都希望可以得到充足的休息,陆岷的确很想睡在软绵绵的床上,而不是窝在窄小的沙发上。本来他是怕艾尔肯不习惯和别人同睡才主动说睡沙发,既然现在人家都不介意挤,他也不再客气。

    “那谢谢艾哥,我睡觉有点不老实,您担待点,实在要是记得您受不了,直接把我踹下去就行了。”陆岷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那个,我想洗个澡,卫生间在哪”

    艾尔肯没有再纠正陆岷的叫法,手指向一个门,说道“那个就是,里面用具很全。”他边说着边站起身从陆岷身边走过,推开卫凛和陈立卧室的旁边那扇门,回头道“这个是咱们的房间,洗完就来睡吧。”

    陆岷看着艾尔肯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便走进浴室开始洗澡。他脱下沾血破烂的衣服扔到角落,打开花洒让水流肆意冲刷在自己身上。水流刚开始有点凉,过了一会才开始温热起来,浴室里渐渐出现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他用手将镜面擦出一片清晰的区域,看着镜中的狼狈的自己。

    从别人看自己的眼神里,陆岷有猜到现在自己的形象估计可以去客串一把受虐狂,但是真清楚的看到自己时,还是有点被吓到。

    两边的脸颊肿的高高,上面还隐隐显出手指印,嘴角一片青紫,渗出一点血丝,一张脸上五颜六色,真不知道陈立是靠什么认出他来的。这点伤和身上的伤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陆岷低着头看着自己经受暴力后的身体,胸口前密布着几个吻痕,抓痕,乳头肿起一边,腹部一大块被重击后留下的青紫,手腕上还有被绑缚的痕迹,更不用说手心上一道道的割伤了。

    陆岷看着自己调色盘一样的身体,仿佛凌宇唇舌在身上游走的感觉依然存在,忍不住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来,抄起架子上的沐浴乳就往身上挤出一大堆,开始用力搓洗被凌宇肆虐过的地方,尤其险些被进入的那处。他即使在做搓澡工时,也没有这样认真的搓洗过自己的身体。他洗的细致,甚至洗一次不够,神经质的把自己洗了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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