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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进制 第6节

作者:天上掉馅饼 字数:19014 更新:2021-12-17 20:20:40

    韩敬看得都痴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对,吃饭”他叫了一句,忙连滚带爬去穿衣服。

    再不穿,只怕鼻血也要流出来了。

    穿好衣服他从镜子里偷偷看了看自己虽然衣服不如兰知的好看,但其实自己长得也还算英俊挺拔,勉强配得上兰知的出众样貌。

    他正饿着肚子洋洋得意,突然想到他所有的钱都已经花完了,整个人顿时萎了下来。

    “还是不吃了。”他心虚地摸着自己的口袋对兰知说。

    兰知沉默了一秒钟。

    “我请你吃。”他迅速回答韩敬,毫无声息地替对方掩饰了尴尬。说完他拿起钥匙,开门要走出去。

    “等一下。”韩敬追上他,把他重新堵回房内。

    兰知微微蹙眉看着他。

    “你嘴上还有血呢。”韩敬低声说,随即跑进浴室,拿了一块毛巾蘸上冷水,又重新跑到兰知面前。

    “现在不冰敷的话,明天起来,整个脸都会肿的。”他一边说一边把毛巾轻轻按在兰知留有五个手指印的右腮上。

    然后他发现兰知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肿了就不好看了。”他被看得心慌意乱,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解释不好,就又语无伦次地弥补道,“啊,兰老师,其实你好看不好看我,我都觉得很好看的”

    “那碗排骨年糕是你自己做的”兰知突然打断他问。

    韩敬不知道兰知怎么想起前面的事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将毛巾从兰知的右腮换到左腮,半天才喃喃道“可惜都浪费了”

    “你特意做给我吃的”兰知再一次打断他。

    韩敬敷毛巾的手在兰知脸上抖了抖,轻轻地“嗯”了一声“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吃。”

    兰知没有再说话,站在原地任由韩敬替他敷脸。

    兰知带韩敬去了一家名为“纯斋”的餐厅吃饭。

    名字很奇特,韩敬觉得很好奇。而餐厅内的装潢布置也非常雅致,一看就是档次很高。

    兰知果然是他的男神,就连吃饭的品味都这么的高韩敬心里非常自豪,好像兰知有品位他自己也会跟着一起有品位似的。

    “既然你饿,那你点吧。”兰知一手支在桌子上,懒懒地对韩敬说。

    韩敬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也不是爱客套的人,听兰知这么一说就点了点头,自告奋勇翻开菜单。

    结果一翻菜单,韩敬的手都抖了一下。

    且不说很多菜名花哨得根本看不懂。首先,每道菜后面的价格都三位数的。

    韩敬顿时很庆幸刚才自己没在兰知面前打肿脸充胖子逞强说自己有钱吃饭,否则吃完这顿他大概不得不连吃几个月的泡面了。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让兰知破费太多,因此就胡乱要了两个价格最便宜的。

    兰知听他点完,又自己翻开菜单,加了一道开水白菜。

    韩敬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兰知点的那个什么白开水煮白菜竟然还挺贵的,不由吐了吐舌头。吐完舌头他见兰知还在翻菜单,似乎想再点其他的菜。

    韩敬心疼钱。他把兰知当成了自己人,总觉得兰知花的钱就是自己的钱。于是他忙伸手拦了拦,对兰知道“先这三个菜吧我我其实也不是很饿。”

    兰知闻言,眼神从菜单上移开,慢慢移到韩敬的脸上。他的目光透过镜片,在餐厅的灯照里闪烁出一种锐利的光泽来。

    锐利得直接把韩敬的谎话戳破了。

    “如果不够”韩敬结结巴巴地补充,“我们可以,可以等会儿再点”

    “啪”兰知重重合上菜单,直接打断了韩敬的话。

    韩敬吓得不敢吱声了。

    “栗子鸡。”兰知直接无视了韩敬,又加了一道菜。

    四个菜很快上桌。韩敬早就饿得快死了,也顾不得在兰知面前的形象,风卷残云般地吃起来。

    不得不承认,还是兰知点的那两个菜比较好吃。

    栗子鸡香甜不说,开水白菜更是极品,那盅里的汤根本不是开水,鲜美得两根眉毛都会掉下来。

    韩敬埋头苦吃,沉浸在美食的熏陶里,幸福极了。

    他吃得正高兴,突然听到兰知在一旁低声开口,说“你不该赶他走。”

    韩敬一愣,半只栗子卡在喉咙里,大声咳了咳。

    “谁”他喝了一口水好不容易咽下,抬头问兰知,“不能赶谁走”

    兰知的碗碟看上去很干净。他似乎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怎么动筷吃东西。

    韩敬领悟过来,追问“你是说那个姓朱的畜生”

    兰知抬头看着韩敬,没有否认。

    “为什么”韩敬大感意外,同时也有些生气,“野狗咬人都可以踹一脚呢那个畜生跑到你家里来撒野耍无赖,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你,我为什么不能赶他走”

    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就又问“兰老师,难道你是怕我得罪他吗”他这么一问自己也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刻豪言壮语起来“兰老师,你放心吧我一点也不怕大不了就是丢了工作再去看守所待几天。有什么大不了的看到你被人欺负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我要是不替你出头,我他娘的还算是男人吗”

    与他的激动相比,兰知很平静,一直默默地听韩敬说话,既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难过。脸上始终是那种与世隔绝的冷淡。

    等到韩敬义愤填膺地说完,又灌了一大口水连喘两口气之后,兰知才幽幽开口问“你说完了”

    韩敬一腔热忱被浇灭,顿时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说完了。”

    “你不该赶他走。”兰知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音语调都和先前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韩敬刚才那一通掏心掏肺的话根本没有说过一样。

    韩敬真动气了,张嘴刚想继续问,兰知已经自己接了一句。

    “那不是我家。”兰知淡淡说,“那套房子是他的。”

    韩敬脑子“嗡”得一下子炸开了。

    那套闹市区的高档公寓,原来不是兰知的,而是姓朱的那个畜生的

    也是,兰知年纪轻轻的,除非家里特别有钱,怎么可能单身就买这样的高档公寓

    但是,哪怕是去外面租房子也好啊,兰知为什么要委屈求全,住那畜生的房子

    韩敬很想知道为什么。他想了一想,强行压制自己的怒气,问“你和那姓朱的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住在他的家里”

    “这和你无关。”

    兰知冷漠的回答挑起了韩敬的怒气,他实在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我他娘的天天脑子里想的全是你,这怎么就和我无关了”

    这一下拍桌子拍得很响,吸引了侍者的注意。有人上来礼貌地问“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吗”

    韩敬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就拾起筷子,夹了一块栗子鸡,猛地塞进嘴里,大声咀嚼了几下。

    那侍者不明所以,也不知道韩敬为什么发怒,就讨好地介绍了起来“先生,这道红烧栗子鸡是本店的特色。鸡肉是用嫩豆腐特制而成,无论从质感还是口味上,都足够以假乱真”

    韩敬在咀嚼“鸡肉”的嘴巴停了一停。

    他这才发现今天上来的菜都是素的。

    也对。这家餐厅叫“纯斋”,显然是家专门做素食的餐厅。韩敬知道现在的有钱人,已经不稀罕吃大鱼大肉了。反而都讲究什么健康啦,有机啦,纯天然啦。高档的素菜馆因此在a市特别风靡,专门迎合有钱人的需求。

    这家“纯斋”,显然也不例外。

    可是为了有钱,就要住到姓朱的家里去吗

    韩敬觉得那块嫩豆腐做成的美味栗子鸡此刻简直难吃得无法下咽。他低头,“呸”地一口,就把“鸡肉”吐了出来。

    “你被那畜生包养了”他咬牙切齿地问兰知。

    兰知皱了皱眉,扭头轻声对那侍者说“如果我们有什么需要会再叫您的。”

    那侍者识趣,颔首迅速离开了。

    韩敬却无法迅速平静下来。事实上,他此刻怒火中烧,恨不得拿刀杀人。

    “你就为了几个臭钱,心甘情愿被那畜生包养了”他大声责问兰知,“你这么缺钱吗你不是副教授吗你不是有工资吗你看看我,我一个月才挣一千四我也没让人包养我啊”

    他愤怒地瞪着兰知。

    兰知很平静地看着他。神情冷漠,像一潭死水一样。

    韩敬受不了兰知这样的态度,一把抓住兰知的手,问“你就对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兰知反问“如果我说我没有被他包养,你会信吗”

    原来没有被包养。韩敬大松了一口气。是啊,兰知这样的人,怎么会被那个死猪头包养呢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恶意揣测兰知的品性呢

    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忙道“我信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他看到兰知在听完他这个回答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上弯了一弯,好像是那一潭死水终于起了涟漪。

    “吃饭吧。”兰知对他说。

    韩敬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兰知的手,他忙放开,往自己的椅子里退了退。

    他刚想继续吃,突然想起兰知都没有怎么动筷,忙夹了一块最大的栗子鸡放到兰知的碗碟里,道“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兰知默默看完他整个夹菜的动作,低头瞧着碗里那块栗子鸡,隔了半天才轻声道“谢谢。”

    他说得很轻,一如既往的不含什么感情。可在韩敬听来,这声“谢谢”却是最最和煦的春风,简直要把他的心也吹化了。

    他也高兴地夹了一块栗子鸡,送入口中,大快朵颐了起来。

    可没嚼两下他突然想起先前的问题。

    “既然你没有被他包养,”韩敬问兰知,“你为什么要住在他的公寓里呢”

    兰知本来正夹起韩敬给他的那块栗子鸡准备吃,听他发问就又把菜放下,看着韩敬。

    你相信我没被他包养就足够了。

    他的言下之意,还是拒绝回答了韩敬的问题。

    韩敬想不明白了怎么足够了你没被包养却住他家里,换谁谁都想不通啊

    兰知把筷子也一起放下了你不是说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但是我要个解释也不过分吧韩敬怒气又上来了。他突然想到郭杰偷偷摸摸给他看的那一段激情视频。视频里的朱院长和兰知在后车座上做爱,异常的投入和疯狂。他越想越气,手下意识地摸上了存着那段视频的手机,酸溜溜地说况且你和那姓朱的走的那么近,你还住在他家里,天知道你们做过些什么

    他说完这一句,兰知的脸色终于有点难看了,似乎是被触动了心事,就连薄薄的双唇也有些发青。不过他涵养很好,只是冷着脸反问你有什么真凭实据说这种话吗

    韩敬想说有啊,我这里都有你和他做爱的视频呢。不过他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只是咬了咬牙,说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不解释他说着醋意也上来了,虽然他也不是要对方守身如玉,可是想到兰知一朵鲜花插在姓朱的那坨牛粪上,他心里终究又忿又怨,就道而且他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爹了,家里又那么有钱。你和他不清不楚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权色交易呢

    兰知本来神色不佳,听完这一通话反倒是缓和了神色,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郭敬楞了楞,然后终于怒气和醋意一同如火山般猛烈地爆发出来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默认吗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得哆嗦,你,你果然是喜欢姓朱的那几个臭钱你,你果然是和他权色交易

    他联想到自己无权无钱,气愤中难免带了几分伤心绝望,责问到最后竟然说不下去了。

    兰知冷冷看着他哆嗦,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韩敬以为他终于要解释了,可兰知只是幽幽地问你以后,大概不会像今天这样,再给我做排骨年糕了吧

    他问这话的时候若有若无地轻笑了一下,似乎涩涩苦苦的,又似乎洒洒脱脱的。

    韩敬没料到兰知突然转了话题,他也真是气极了,以为兰知又要王顾左右而言他,想也不想脱口就堵回去我他娘的瞎了眼才做给你吃说完这句他饭也不吃,推开椅子扔下兰知就气呼呼地走了。

    韩敬蹬蹬蹬跑出餐厅门外。外面艳阳高照,照得他心口发凉。他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

    这里离z大太远了,走回去肯定是要走到明天早晨了。骑虎难下,韩敬一咬牙,又蹬蹬蹬跑回了餐厅。

    兰知还坐在里面,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了先前那一个一晃而过又苦涩又洒脱的微笑。事实上,他看上去并没有受到韩敬不辞而别的影响至少他的表情没有受到影响,还是那样的冷淡而疏离。

    当韩敬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甚至很笃定地舀了一勺开水白菜的汤,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韩敬更生气了,感觉自己来回跑来跑去像个傻瓜一样。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郁闷地站在兰知身边问,“咱们好歹也上过几次床了。我这么生气地走了,你也不挽留一下”

    兰知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挽留你你还是会走。”他道,“我何必多此一举”

    韩敬差点没被兰知的话噎死。

    “我当然要走。”他推开兰知面前的碗碟,五指一张,“不过你把我的钱先还我”

    兰知微微诧异。

    “昨晚出租车车钱二十九块,今早排骨年糕原材料二十块,零头我都给你抹了,一共四十九块”韩敬一口气倒豆子般地报帐。

    兰知面无表情地拿出皮夹子,扔了张一百块在韩敬的掌心里。

    韩敬口袋里空空如也,不甘心瞪着那张一百块,用力攥了攥手心。“我没零钱找你。”他有些心虚地嘴硬道。

    “不用找了。”兰知冷冷回答,也不看韩敬了,自顾自地收好皮夹,“剩下的就当是我谢谢你。”

    韩敬顿时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谢谢他是什么意思兰知难道以为自己这样对他都是为了钱吗

    你自己和姓朱的权钱交易,就以己度人,这么恶劣地揣测别人的好意吗韩敬心道,气极了。

    韩敬把那张一百元塞进兜里,伸手捏住兰知的下巴,把他的头扳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

    “我对你说过,我不是为了钱。”他气呼呼地对兰知道,“你给我等着。四十一块的零钱我一定会找给你的”

    “是五十一块。”兰知纠正他。

    韩敬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太愤怒激动,连简单的心算都算错了。他想张口辩解,又觉得实在是辩解无力,只好瞪了瞪兰知,半天才憋了一句“算你数学好”然后扔下兰知,落荒逃走了。

    他逃走得太狼狈,并没有注意到兰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目送他在走廊尽头拐弯,再也看不见。

    兰知就这样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收回了目光,叫来侍者“结账吧。”

    结完账兰知看了看手表周日下午三点一刻。

    一如每个周日下午一样,他取了车往a市的f区开。

    f区离他住的地方很近,不过档次更加高一些,a市很多政界人士都住在那里。

    也一如每个周日下午一样,他在离目的地半公里的地方停车,到路边的一家花店里买了一束康乃馨。

    每周日下午固定时间出现的年轻英俊的客人,花店的老板娘早已经认识了兰知。

    “兰先生,”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康乃馨用漂亮的纸包扎起来,“今天你来的有点晚啊。是路上堵车了吗”

    兰知没有表情地接过花,简单回答“不是。”然后迅速付钱离开。

    四点不到的时候,他干净整齐,衬衫服帖,捧着康乃馨,站在了f区一栋别墅的门前。

    他在别墅门口一动不动地站了三分钟。

    别墅前种了一棵木槿。花期将尽,秋风一吹,就将木槿花的花瓣纷纷吹落,落在他的头发上和他的衬衫上,还有他手里的那一束康乃馨上。

    兰知伸手,将落在康乃馨上的木槿花花瓣都仔细地挑出来扔掉。

    然后他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熟门熟路地打开别墅门,走了进去。

    才走进去里面的人就听到了动静。“是小兰回来了吗”有一个女声很开心地问。

    “是。”兰知轻声回答。

    那女人已经从客厅里迎了出来,走到了站立在玄关口的兰知面前。

    “伯母,”兰知把手里的康乃馨递给她,“我给你买了束花。”

    这位“伯母”就是朱诚朱院长的妻子,名叫杨瑛。都说女人爱花,杨伯母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是一束象征母爱的康乃馨。

    “小兰啊,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有空多来吃饭多来住住就好,不用买花的。”杨伯母嘴巴上笑眯眯地数落,还是很开心地接过了花。然后她朝窗外看了看,又说“小兰你怎么又把车停马路边啊快停到车库里去吧。”

    兰知没动。

    “没关系的。”杨伯母察觉了他的顾虑,说,“你朱伯父说他今晚有急事出差去外地不回来。车位正好空着一个呢。”

    兰知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被杨伯母看在眼里,她并不明白兰知的心思,就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样。就算你伯父回来了,让他停马路旁就好了嘛。你不用让给他。

    说到最后她还是触动了一点自己的心思,就本能地踮脚去摸兰知的头。

    兰知很配合地微微弯腰,低下头,让杨伯母摸。

    第一次摸他的头他还比自己矮一些。那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十六年前吧

    那时候兰知才十三岁,一个人坐在h市儿童福利院的教室里,隔着纤尘不染的玻璃窗看着前来g省h市考察交流民政工作经验的杨瑛。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孩子。”福利院院长向杨瑛介绍,“这孩子成绩很不错,小学跳了级,初中考进我省重点初中。可惜他的父亲去年出意外去世了,又查找不到别的亲人,就被有关部门送来了我们儿童福利院。”

    “他的母亲呢”

    “生完他没几年嫌这里经济不够发达,就离开了h市,后来与家人均失去了联系。”

    杨瑛“哦”了一声。她当时在经济发达的a市民政局工作,主要负责儿童福利这一块,这次来h市,主要就是来帮助经济欠发达的兄弟省市更好的搞好民政工作。

    “比较可惜的是,他考上的省重点初中并不在我们h市。根据相关规定和政策,我们福利院不可以让他去h市以外的初中上学。所以最后还是让他转学到h市和我们儿童福利院对口接纳的初中去就读了。”

    的确是很可惜的。杨瑛心想,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初中,却不得不转学。

    福利院院长顿了顿,突然又问杨瑛,“杨主任,遇到这种情况你们a市一般是如何解决的”

    杨瑛想了想,很谨慎地说“政策法规也是为了让你们能够有效地担当起监护人的职责。相信和这孩子好好沟通,他是能够理解你们的工作的。”

    福利院院长笑了“杨主任您误会了。这孩子很理解我们的工作。虽然当时表现得很难过,但还是很快接受了我们安排转学的建议,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听完这句话杨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抽,回头又去看兰知。

    那个时候是春天,福利院大楼外大团大团的桃花盛开,红彤彤映在玻璃窗上,浓艳地将玻璃窗后面无表情的兰知,和这个春光明媚的世界隔绝了开来。

    “我想了解的情况是,你们a市是如何处理院内孤儿要报考高中乃至将来要报考大学的问题。”福利院院长并没有意识到杨瑛的心理变化,继续说了下去,“按照国家规定,孤儿满十六周岁之后我们就要和他解除收养关系。为了让孤儿能够更好地适应社会,如果他们有读书的意愿,我们一般会建议他们中考的时候报考和我们福利院对口接纳的h市第二职校和h市第七技校。一方面这些对口接纳单位会减免他们的学费;另一方面,这两所学校也会在他们年满十六周岁后一些实习机会,让他们能够有经济上的来源。”

    杨瑛立刻就明白了。国家规定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但是初中毕业之后,是否再接受教育,的确不是国家能够保障的。儿童福利院愿意这样的中等职业技术教育的机会,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如果要上高中,就要面临很多问题。首先是高中学费,并不属于国家福利范围,h市经济不够发达,资金也一向比较紧张;其次,就算高中学费能够得到减免,等到孤儿年满十六周岁被解除了收养关系,生活上就会失去了经济来源,如何继续完成高中学业,也是个问题。而日后考大学,大学的学费,更加是个问题。

    杨瑛摇了摇头“这的确很棘手。我们a市的儿童福利院,绝大部分收养的孩子都是有一定的身体缺陷。没有身体缺陷的孩子,很快都被国内外的热心人领养走了。少数能够正常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孩子,因为成绩关系,也并没有提出报考高中,都是去了相应的职业技术学校。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倒还真没有遇到过。”

    她想了想,又问“这孩子自己很想要报考高中吗”

    福利院院长摇头“没有。其实上次我们问过他,他自己表示愿意报考和福利院对口的职校或者技校,不会报考高中。”他停了一停,却叹了一口气,道“他很懂事,不愿意麻烦我们。”

    杨瑛没有接话,又回头去看兰知。

    兰知还是立在玻璃窗后看她。不过杨瑛觉得他的眼神似乎穿透了自己,不知道落在哪里。

    “他非常聪明,如果他能够读大学,应该对他个人的前途更加好一些。”福利院院长有些惋惜地说。

    那一次前去h市考察,杨瑛对这个名叫兰知的男孩子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过了半年,寒风凌冽的十一月,她的家庭发生了变故。

    她自己刚刚上高中的独生子遇到交通意外,不幸去世了。

    杨瑛沉浸在悲痛之中,中年失子让她一夜之间老了很多。而且她已经四十多岁了,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很难再要一个孩子。

    看着爱子一屋子的高中教材,堆得满满的各种教辅材料,和对比强烈的空荡荡的单人床,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在春日艳红桃花后沉默无声望着自己的兰知,那个因为各种原因不再能够上高中的兰知。

    杨瑛家境很好,丈夫朱诚又在a市著名的高校z大当教授,给爱子创造了这样好的物质和精神环境,爱子却没法享受。而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却有人因为非自身的原因,不能继续学习。

    杨瑛决定收养兰知,并且征得了朱诚的同意。她原本以为朱诚会不同意,没想到朱诚答应得很爽快。

    她打电话给h市的儿童福利院,却得知兰知再过一个礼拜就要满十四周岁了。而国家法律规定,收养儿童时,儿童的年龄不得超过十四周岁。

    杨瑛在三天之内托关系搞定了所有的证明材料,第四天就重新出现在了h市儿童福利院的门口。

    大半年过去了。兰知长高了一些。可能是为了给杨瑛夫妻留下一个好印象,他穿了一件很干净的毛衣,指甲和头发也都修剪过,安静地坐在福利院的行政办公室里。

    福利院有不少孩子被人收养。可大多数被收养的孩子都年纪非常小。并没有很多人愿意收养一个已经十几岁并且看上去非常成熟懂事的孩子。

    “我叫杨瑛。这位是我的丈夫朱诚。”杨瑛摸了摸兰知的头发介绍,“我们想收养你,想照顾你,让你有机会去读高中上大学。小兰,你愿意吗”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面无表情的兰知露出了一个腼腆羞涩的微笑。

    “愿意。”他轻声说,“谢谢伯母伯父。”

    十六年一眨眼就这么过去了。

    那个小男孩现在已经长得非常高,需要踮脚才能摸到他的头发。

    “小兰,我们是一家人啊”杨瑛想着往事,一边摸一边轻轻说,“一家人不用为了一个停车位这么客气的。”

    兰知点点头,轻声回答“我一直把你当自家人,伯母。”随即他不再说话,依照吩咐出门,把自己的车开进了车库。

    杨瑛望着兰知的背影,在那声“伯母”里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兰知和杨瑛一起吃了顿晚饭。饭后他们趁着晚霞余光在别墅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住在这里大部分都是a市的政界人士,互相之间也或多或少在工作上认识,有不少人走过,和两人打招呼。

    杨瑛并不避讳向人介绍兰知,所以大家都知道兰知和杨瑛的关系。

    走了一会儿兰知开口,对杨瑛说“我有件事情想征求你的同意。”

    兰知比较寡言,也很少和别人说心里的想法。两人一路走着,向来主要是杨瑛在说话。突然兰知这么主动开口,杨瑛倒是愣了一愣。然后她还蛮开心兰知敞开心扉,连忙鼓励道“你说吧。”

    兰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想自己出去租房子住。”

    杨瑛才开心起来,立刻又被冷水浇透。

    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位心思细腻的女性,这些年来敏锐地察觉到了兰知的变化。

    兰知对自己似乎是越来越疏离。

    这种变化发生在他大二的时候。在这之前他很乖顺很依赖自己,甚至考上了本市的大学他还隔三差五回家,并不愿意住在学校宿舍里。

    但是从他读大二的某一天开始,一切突然被改变了。

    兰知突然变得不愿意留在家里。事实上,他几乎一直住在离家只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宿舍里,只有在双休日的时候才会回家来看望自己。

    大学毕业后他出国攻读博士学位,四年半的时间,他也从来没有回国过。

    杨瑛甚至有时候有种错觉,觉得兰知可能有一天就会消失在大洋彼岸,不辞而别,再也找不到。好在,兰知每周坚持给她打越洋电话,又让她觉得可能兰知只是学业繁忙,自己多心了。

    但是那种错觉依旧在她心头萦绕不去,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委婉地在越洋电话里向兰知表达了自己作为母亲的担忧。

    兰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毕业后会回国工作,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回答,“伯母请不要担心。”

    那一通电话信号不太好,总是有“沙沙”的杂声,给兰知的嗓音染上了一层忧郁的质感。

    兰知并没有食言,毕业后他就在z大谋得教职,归国工作。

    只不过他依然不愿意住在家里,坚持要求一个人住在外面。

    杨瑛夫妇在离家不远的闹市中心还有一套公寓,于是就把它腾出来让兰知居住。杨瑛当时拒绝了兰知想自己租房的请求。

    “何必浪费这个钱呢”她劝兰知,“而且住别人的房子总不如住自己的房子来得舒心。”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杨瑛是有点私心的。首先那套公寓离自己的住所不远;其次那套公寓也是自己的财产。就算兰知不喜欢来看望自己,自己也可以随时去看望兰知。

    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希望看到兰知和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淡。

    好在兰知表现得让她并不十分失望。每周日下午,他雷打不动来到家里,陪她吃饭,陪她散步,就像,今天这样。

    “怎么突然想到出去租房子住”她克制自己的情绪,问兰知。

    “我想住得离学校近一点。”兰知回答,“上下班方便。”

    这个理由很好。杨瑛想了想,委婉地劝说“学校那里地理位置很偏,你平时买东西吃饭都不方便。”

    兰知停下脚步,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每周末一定都会来看你的。”他突然说。

    这句话显然是暗示他已经了解杨瑛掩饰在劝说之下的真正担忧,虽然没有正面起冲突,但是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话说到这个地步,的确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杨瑛只好有些无奈地点头同意“你租房需要钱的话跟我或者跟伯父说,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兰知“嗯”了一声。

    太阳已经落山了,晚霞璀璨,照在他的脸上。

    杨瑛对着他看了一会儿。

    “小兰,”她突然有些惊讶地伸手,摸了摸兰知的嘴角,“你被人打过吗”

    兰知摇了摇头。

    “那怎么嘴角都肿了”

    “中饭吃得太辣了。”兰知避开杨瑛手指的触碰和目光的逼视。

    杨瑛怀疑地看着他,却没有再多问一句

    韩敬坐地铁花了两个小时返回了z大。

    两个小时足够他消了气。他仔细想想,觉得下午和兰知吵架真是太不明智了。可是当时火气太大,兰知这人又老是端着架子,不吵架韩敬他还真会憋死的。

    可韩敬毕竟后悔了,用手猛拍自己的脑袋。他决定等明天周一,等兰知上班,然后找机会向兰知道歉。

    第二天。周一。韩敬还没来得及等到疏离而高瘦的兰知,倒是先等到了z大人事科科长的亲自驾到。

    “韩敬,你被辞退了。”人事科科长凶巴巴对他说。

    韩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接着道“立刻收拾东西交了钥匙走人”

    韩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做错了什么要辞退我”

    “你向我们隐瞒了你的犯罪前科。”

    韩敬这下吃瘪,只好乖乖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

    他理好东西从门卫室里间出来的时候,那个人事科长已经不在了,只有当时招工的那个老乡还在外面等着他。

    韩敬把钥匙交给他。

    “小韩,你谁不好得罪,得罪那个朱院长做什么啊他老婆可是咱们市的领导,听说马上要升任副市长了,家里背景可大着呢。”那老乡无不惋惜地道,“你看看,你得罪他,把工作都弄丢了。”

    原来是那个朱院长作了手脚

    昨天在兰知家耍流氓打不过自己,今天就玩阴招。韩敬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那老乡见状塞了几百块钱给他“你先拿去用。缺钱我还可以借你一些。”

    韩敬很感激地对那老乡点了点头。

    “不过我真好奇啊。”那老乡捅了捅他,“你和那朱院长八辈子碰不到一块儿去,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

    韩敬嘿嘿讪笑,也没接话。

    他离开z大,想了想,给郭杰打了个电话。韩敬没工作没地方住,这里z大附近都是郭杰的地盘,他应该能一些帮助。

    果然郭杰二话不说就赶过来见他。韩敬没说自己被辞退的原因,郭杰也没问。他看上去精神很好,似乎诸事顺利,用力拍了拍韩敬的肩膀不做也好以后跟着我混吧

    韩敬想到对方平时那些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勾当,也没应允,只说四胖你先给我寻个睡觉的地儿,行不

    郭杰立刻给他找了一处临时住的地方。

    说来好笑,这临时住所,就是韩敬经常在校门口买钙片的那个男人租住的房间。

    他房间里全是各种a片g片堆得和山似的,看见韩敬还讨好他砖头哥,这儿啥片都有,你随便看

    韩敬现在哪有心思看这些,摇了摇头。郭杰在一旁,笑道砖头你就丢了工作,不至于连diao都痿了然后他神神秘秘又把韩敬拉了出去,小声道你先在这里将就几天。一切都很顺利。我们马上要发大财了

    说完他匆匆走了。韩敬也不知道郭杰在说什么,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赶紧找份工作,继续维持生计。而且,他还欠了兰知五十一块呢

    想到兰知,他又有点隐隐担忧,朱院长对自己耍阴招,会不会对兰知也耍阴招呢

    韩敬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到处转悠找工作。z大附近还有几家职业中介,韩敬想尽快找到工作,在中介那里什么信息都要看看,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中介下班了,韩敬被赶了出来,他才发现外面下大雨了。

    雨太大了,连天地都似乎被厚重的雨帘连接了起来。这儿离住所不近,韩敬又没伞一下子回不了家,只好站在街边关门的商店屋檐下躲雨。躲了一会儿风却更加大,把豆大的雨珠全往他身上招呼过去,砸得他又冷又无聊。韩敬拿套衫的帽子兜住了头,蹲在街沿边上,无所事事玩自己的手机。

    玩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汽车刹车声,韩敬还没反应过来,水花就扑面而来,瞬间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韩敬抹了抹脸,发现是一辆轿车急刹车停在了他蹲着的街沿旁。街沿下积了很厚的水,轿车碾过,轮胎溅起巨大的水浪,不偏不倚淋湿了倒霉的自己。

    妈的。韩敬骂了一句,哪家狗崽子不会开车就被放出来蹓跶了他哪容得下这气,抬脚就去踢车门狗崽子你给我

    然后他把后面的滚出来三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车窗落下,他看到兰知坐在驾驶座上,侧头看着他。

    兰知今天大概参加了什么很正式的活动,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了黑色的西服,头发梳得整齐,配合着他一贯冷冷的神情,看上去非常的禁欲。可他偏偏戴了一根枣红色的领带,给这种黑白相间的禁欲感增添了一种令人蠢蠢欲动的情欲气息。

    雨很大,到处都是湿的,可韩敬此刻却觉得嘴唇发干。

    兰老师,他语无伦次地喃喃道,我,我还你钱。

    “上车。”兰知对他吐了两个字,一如既往没有表情。

    韩敬“哦”了一声,刚想打开车门,突然想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他此刻早就选择性遗忘了这一身湿哒哒的雨水全是拜兰知刚才刹车所赐,反而是贱贱地替对方着想起来“啊,我衣服都湿了,会把你的车座都弄脏的我还是在这里还你钱好了”他一手搭在半开的车窗上,把另一只手插进裤兜里,低头开始摸钱。

    还没摸两下他突然感觉到车窗开始往上移动,似乎要关起来。他抬头一瞧,果然看到兰知一手按在车窗按钮上,眼睛看着正前方,看架势是要开车一走了之的意思。

    韩敬这下可急了,两手都扒拉在了车窗上,道“哎哎,兰老师你干什么啊你,你别走啊我我上车还不行吗”韩敬吃瘪,乖乖拉开车门钻进来,嘴里还嘟哝,“我这不是怕弄脏你的”

    “你现在有地方住吗”兰知打断他的嘟哝。

    “啊”韩敬脑子里只想着还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兰知回头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住哪里”

    韩敬立刻被看得魂都没了,忙乖乖说了地址。

    车子在路上开了一会儿,韩敬才回过神来。

    “兰老师,”他低声说,“你其实不用特意送我回去的。”

    兰知没说话,继续开车。

    “我丢了工作这不是你的错。”韩敬两手握在一起,低头又说,“要错也是那姓朱的错。”

    兰知还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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