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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挽寒秋 第1节

作者:燕赵公子 字数:21754 更新:2021-12-17 20:19:40

    笙歌挽寒秋

    作者燕赵公子

    文案

    学棋的前十年,叶笙认认真真,不过想此生端坐棋坪前。

    学期的后十年,叶笙心心念念,不过想赶上一个人的脚步。

    叶笙执着于握着棋追赶季寒秋,而季寒秋却也在关注这个从不言放弃的人。

    可是季寒秋走得太快,叶笙步履蹒跚,不知要等追上,是不是还要一个十年。

    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他们你追我赶,似乎还真要拼搏到下一个十年。

    即便是一生,那又如何

    楔子

    叶笙面色惨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哗啦一声,惊动了对局室里还在比赛的其他人,他恍若不觉,只顾一味盯着棋枰另一头的季寒秋看。

    就在五分钟前,他自己,刚刚投子认输。

    赢了对手的季寒秋却丝毫不理会叶笙的奇怪反应,他捡干净棋子,然后又抿了口茶水,才起身离去,定段赛最后一场已经比完,他今天就可以回家,跟奶奶报告自己已经定段的喜讯。

    叶笙呆呆盯着季寒秋沉默离去的身影,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迈开步子跑过去追他。

    季寒秋脚步很快,这会儿已经要走到棋院一楼,叶笙一路跑在他身后,却不敢大声叫他名字,棋手比赛一定要安静,他很怕惊扰到别人。

    这会儿离定段赛结束时间还早,他们的对局因为太快,所以提早结束,此时这楼梯间里空荡荡,只有叶笙追逐季寒秋的轻微脚步声。季寒秋的右耳不自觉动了动,脚下微微顿住,却没有停下。

    终于在一楼大堂里,叶笙一把抓住季寒秋瘦弱的手臂,喘着气说“你等等。”

    季寒秋停下脚步,回头认真看向他,他瞳孔颜色很浅,看人的时候,好像极为专注,又似放空没有焦距。

    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在无声询问“什么事”

    叶笙终于喘匀了气,松开抓着季寒秋的手,一脸严肃说“你很厉害,希望有机会,能和你复盘。”

    他说的很郑重,季寒秋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你也是,你叫什么名字”

    叶笙一愣,他们比赛前都有拿到对局表,他可是清楚记下了季寒秋的名字,他不知道别的人都不会去关心自己对手的名字。

    “我叫叶笙,树叶的叶,笙歌的笙,很高兴和你下这盘棋。”他虽然输了,却并不气急败坏,反而真心佩服这个位比自己小的棋手。

    “叶笙,”季寒秋轻声念,好似在把这名字印到脑海里,“我记住了,今后,我们共同进步吧。”

    说完,季寒秋转身离开,叶笙愣愣站在大堂里,看着那单薄瘦小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有些失魂落魄走到一边,坐到等候区的沙发上,出神地看向茶几上摆放的棋盘。

    这个棋盘和他们比赛用的差不多,都是竹木一寸,并不名贵,却很实用。

    叶笙回想起,早晨自己坐到那棋盘前面的时候,满心里想的,还都是以积分第一赢得入段资格的荣耀。他今年才十五,眼中看到的,只是自己一路赢到最后的志得意满。

    然而当那个白衣少年坐到他对面,一路从开局就把自己杀得支离破碎,最后屠杀了他的大龙,逼得他不得已投子认输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自己幻想的,也只是幻想而已。

    他从小学习优异,围棋这项专场算是顶好,老师家长都夸他,他一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也会输给同龄的孩子,而他输给的那个人,是那样强。

    叶笙使劲咬咬下唇,心里暗自发誓说“季寒秋,我也记住你了。早晚有一天,我要追赶上你,然后也狠狠地打败你。”

    第一章  重回

    从棋院三楼的对局室里,能看到窗外高大的槐树,此时正是九月末,洁白的槐花绽放枝头,散出醉人的芬芳。

    天气并不热,名叫槐香堂的对局室正开着窗,微风习习来,送进阵阵香。

    叶笙擦了擦手心的汗水,默默看了一眼读秒器上面的时间,比赛已经渐入尾声,还有十分钟,他就得开始读秒了。

    他的对手何伟六段是第一次打入弈王头衔战的本赛第三轮,却出乎意料地用子凶猛,这局叶笙执白,开局就没有被对手过多牵制,一直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后半程何伟持续发力,盘面局部成劫,一时胶着起来。

    中午封盘午饭过后,叶笙只剩下最后半个钟的自由时间,因此难免着急,于是便提早消劫,却不料被何伟抓住大龙空腹弱处,连续两手刺、断阻碍了白棋大龙的伸展,叶笙有些慌神,却还是反应迅速,应急一手压,成功让何伟陷入长考中。

    这手虽不很妙,却有些无理手意味,何伟一时被他迷惑,反正他还有四十分钟自由时间,索性开始长考。

    叶笙用衣服袖子蹭蹭额头的汗,他入段十年,三年前就已升至八段,却被一个刚刚升到六段的年轻人逼迫到如此地步,不可谓不悲哀。

    在何伟长考的功夫,叶笙细细思索着对局,盘面对他其实已经没什么优势,即使拖到官子,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但算上黑棋的3又34子的贴目,情况也许会有所不同,最好的结果是终局以极小的优势取得胜利,晋级弈王的挑战者决定赛。

    继上一次晋级挑战者决定赛,已经三年过去,三年之中,他每一次,都止步在本赛第三轮,距离挑战者决定赛,只有一步之遥。不知道三年之后的今天,他会不会突破魔障,向着更高目标进发。

    对局室里的时钟,滴答作响,叶笙半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寸棋盘上星罗棋布的云子,学棋二十载,他的生活几乎就围绕着这十九道棋盘里而转,没有其他的爱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会电脑,不玩游戏,甚至没有朋友。

    可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每日都在努力,每天都在拼搏,却从未有一次,摸到那金灿灿的奖杯,他不是没有打进过头衔挑战赛,也不是没有代表本国参加世界大赛,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冠军。

    因为围棋这座大金字塔的顶端,始终有一个人,以绝对王者的姿态,俯视众生。

    他是季寒秋,他是曾经的新人王,现任的弈王、天元、十段、国手、名人、棋圣。他和叶笙同年入段,他比他年纪小,却比他成就高。

    自他在这金字塔上攀爬,无数高手在他面前纷纷落马,年长的高段棋手在他面前俯首称臣,这个人,是叶笙心里的梦,既是美梦,同样也是噩梦。

    十年来,叶笙打入过头衔挑战赛十二次,却从未有一次从他手里抢到过头衔,十二次,数不清多少番棋,他只赢过十局。

    叶笙的思绪,陷入沉沉的看不清的迷雾里,然而,他面前的何伟突然动了。

    他这次长考,仅用去五分钟。

    面对白棋压一手,黑棋应对十分灵活,他轻轻一个接,把自己的攻势稳固在手里。

    他以为自己用的极好极妙,叶笙会和前几年一样,止步在第三轮,却不料叶笙无声无息,来到他的大龙处,十分用力的一个打入,恰到好处打到了何伟的痛处,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叶笙,对于他的进攻只是轻巧带过,却用一招有力的攻击,拉开了反击的序幕。

    刚才那长考的五分钟,却是白费了。何伟咬牙,返回自己阵地,同他撕咬在一处。

    几番交手之后,叶笙进入读秒。

    他在这十九道棋盘上,生活了一辈子,他虽然棋感和算力没有季寒秋好,但却非常努力,十年来无数的比赛,让他能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无论输赢,无论成败。

    读秒对于他而言,并不比自由时艰难。

    他开始加速,对局已经向着何伟难以看透的方向前进,但是叶笙的落子速度太快了,他虽然还有半小时时间,却也不由得跟着他的脚步走,一下子,攻守异位。

    叶笙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激动,他在边角巧妙防守,顺利把对局拖入官子阶段。

    与叶笙认识很久的人都知道,同他下棋,必定要在官子前干掉他。否则,一旦进入他最拿手的精细官子,那么无论之前多么大的优势,都有可能被翻盘。季寒秋曾经说过,他也害怕和叶笙对局拖入官子阶段,因此每每遇到他,都是狠命的尽力打击,让他中盘投降,再无翻身之力。

    自然,这话他人听了,却也是笑笑,虽然叶笙从未有过头衔,但是和季寒秋同辈的棋手,只有他叶笙一人还奋斗在这金字塔的顶层,其他人,都早就不在头衔赛和世界大赛里出现,只剩下他,还在拼搏。

    一个肯努力且从不言放弃的人,总归能有成功的一天,无关天分。

    白236手,叶笙一个冲,成功破掉了黑棋原本因为猛攻而有些薄弱的大龙腹地,一下子,棋盘上的局面骤变,原本并不占有优势的白棋,已经可以与黑棋不分伯仲。

    何伟的脸抽搐了,他官子方面并不得心应手,更何况还有那3又34的贴目,这样算下来,他已经被叶笙反扳回去,此刻面临崩盘的,是黑棋。

    原本还觉得凉爽的何伟六段,此时也浑身冒汗,他有些坐立难安,自由时已经用完,他紧随叶笙脚步,进入读秒。

    一时间,落子声劈啪作响,读秒钟默默跳动着数字,叶笙的状态愈来愈好,他渐渐松开了皱着的眉头,也不再出汗,反而何伟开始焦急而烦躁,比赛结束,只不过须臾功夫。

    终于,何伟坚持不下去了,咬牙说“我认输了。”

    他宁肯中盘投子,也不想最后数子输那几目棋,被人翻盘的滋味并不好受,还是痛快了结得好。

    叶笙松了口气,原本僵硬坐着的身体一下子松松垮垮倒进柔软的沙发里,他闭着眼,抬起右手捏了捏眉头,觉得有些虚脱。

    三年了,他重新回到弈王决赛圈。

    他脑子有些空,呆呆靠坐在沙发里,十分不愿意动。突然,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脸上,叶笙抬起头,穆白晨带着笑的圆圆胖脸映入眼帘。

    叶笙觉得自己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重新憋了回来,他略带无奈地说“穆五段,恭喜你。”

    穆白晨弥勒佛一样的笑脸上还带着汗,他随意坐到何伟空出来的座位,看了半晌叶笙和何伟刚完成的那局棋,才用衣袖蹭了蹭脸上的汗珠,抬头看着叶笙说“叶八段,我也要恭喜你。”

    有什么好恭喜的,叶笙心里叹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见叶笙并没有接下话茬,穆白晨自顾自地说“这局反扳实力了得,叶八段的官子仍旧这样厉害,”他顿了顿,然后又荡漾开笑意,“我很荣幸,后天是同你争夺弈王挑战者。”

    叶笙点点头,说了声“我也很荣幸,”然后站起身,“都在等着,去复盘吧。”

    他率先离开座位,推开对局室厚重的大门,瘦弱的身影一晃闪入寂静的走廊里。

    他入段十年,几乎没有棋手不认识,几乎所有棋手都交过手,然而仅有的两次面对穆白晨的经历却并不好受。

    第一次是三年前,十段第四轮,他在终局以34目惜败当时的穆白晨三段。

    第二次是去年,应氏杯本赛第一轮,这是他第二次打入应氏杯本赛,却仍旧以半目告负,当时穆白晨四段。

    又一年过去,年轻的小胖子已经长大,虽然依旧很胖,但他的段位一年又一年的上升,他的棋力一年比一年强。

    像叶笙这样以官子和后半局掌控力了得的控制型棋手,在对局进入后半程时,是极为占便宜的,而且叶笙在这一方面更胜一筹,所以很少在终局过后以微小差距输给别人,普遍来说,都是别人输给他。

    他同穆白晨过招虽仅有两次,却皆无胜果,心里难免不大想同他对局,因为穆白晨也同样是控制型棋手,输给相同棋风的人,并不好受。可是越不想碰见,偏偏却又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比赛中碰面。

    一天后,九月二十八日,叶笙八段将和穆白晨五段争夺弈王挑战者资格。

    想到这里,叶笙又控制不住自己叹了口气,随即打起精神,推开研讨室的大门。

    平素热闹的研讨室此刻安静极了,叶笙都能感受到一股冷风迎面而来,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住不在心底哀嚎,却又十分不甘愿抬起头,他不用细细寻找,只需要瞄过去,就能一下子看到他。

    季寒秋静静坐在那里,他黑发服帖,面容洁净,清澈的目光专心注视着棋盘,捏着棋子的手似乎都闪着莹莹白光,这位现任弈王,正在研讨室里,观看他们几个不确定的挑战者比赛。

    他不说话,只是不停用手里的棋摆弄可预想的那些变化,还有几个同叶笙关系十分好的棋手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却十分用心看着季寒秋摆出的变化。

    他不需要言语,就能让人想要赞叹和信服。

    叶笙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虽然对局室里摆着的两台电视在同时播放他与何伟,穆白晨与方欣柔的比赛,但是叶笙注意到,季寒秋只摆了他同何伟的那局。

    不知为何,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季寒秋在摆谱时一向专注而忘我,这会儿却好像有些失神,他似乎感受到叶笙进了门来,回头看他。

    他瞳孔颜色很浅,淡淡的棕色中间是不算深色的黑,他看着人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却也会偶尔做出微笑的样子,比如此刻,他如仙神一般的面容,好似白雪融化,碎裂的冰雪开出洁净的花,妖异而美丽。

    他说“恭喜你,叶八段。”他声音好轻,叶笙都觉得全身血液要倒涌,苍白消瘦的脸涨得通红,他磕磕巴巴地说“谢谢,谢你。”

    说完,他有觉得十分懊恼,他比季寒秋大,但是每每和他说话,都觉得倍感压力,尤其此刻他还带着笑,简直无法正常吐露出句子。

    季寒秋等他回答完,就把头转了回去,面上表情再度恢复正常,一时间,研讨室里飘散着诡异的安静祥和的气氛,直到其他几位棋士反应过来,才热热闹闹和叶笙道了声恭喜。

    又是恭喜,叶笙笑笑和他们道谢,但心中却也不很情愿,明知最后还要输,现在说恭喜,不过笑话。

    他没有低落多久,季寒秋却又和他说“这里的压用得很妙,直接导致最后何伟崩盘,你还是后半程厉害,但开局明明很多机会,你都没有用力,错失许多良机。”

    叶笙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季寒秋看得这样细,却还是和他从开局摆了起来,能和季寒秋复盘,几乎是所有棋手的梦想了,其他几位看两人默默摆开了棋,也都没有离开的样子,围在旁边看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叶笙同样是厉害的高段棋手,虽然没有季寒秋这样所向披靡,却仍旧十分了得。

    季寒秋对于现在的世界棋坛来说,不啻是一个神话,十年间,几乎没有棋手能从他手中赢棋超过二十盘,但是叶笙超过了这个数字。

    虽然没有人认为叶笙能超过季寒秋替代他现有的位置,但叶笙的努力却令人敬佩,他们都是年轻棋手的表率。

    穆白晨棋风像叶笙,也是受了他影响。

    他们复盘时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用棋子的变化来代替语言,季寒秋的棋,风格多变气象万千,你说不上他善于哪一种,他却又哪一种都很擅长,时而急攻,时而绵长,端看他想要何种效果,便能布出那样的局面。

    这个人,是棋坛里的神,他要的头衔,他要的冠军,从未旁落。曾经的三国鼎立局面,已经被彻底打破,因为他,国内的幼儿学棋人数,年年刷到新高,如果说韩越之是中国围棋的领军人物,他代表中国围棋的复苏,那么季寒秋,就是绝对的强势人物,他带领着中国围棋走入了全胜时代。

    全盛时代,多么令人心动的名词,国内棋手奋斗了那么多辈,努力了那么些年,能有今天,得而不易。

    季寒秋同人复盘,都是交互执子,此刻,他用着白棋,一步一步反击叶笙手里的黑棋,他其实很熟叶笙的习惯,一上来,就用大刀阔斧的姿势摆出进攻性十足的布局,这都是叶笙所不喜的,因此黑棋倒也被他逼迫出些锐利,一时间火药味十足。

    “叶笙,”季寒秋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对局不玩,喜欢什么便是什么,你要赢,就要选最好的那步棋,无关爱好。”

    如今的围棋界,棋手们都很礼貌而客气,不相熟的,往往都是称呼姓氏和段位,能叫上名字的,都是师兄弟们和私交好友了,今天季寒秋这样叫他,确实出乎叶笙的意料。

    但叶笙却也听出季寒秋的好心,他自己是很固执,一味不肯变换,如果变了呢

    叶笙想了想,却没有说话,手下落子不停。

    他们两人默默摆着变化,或者叶笙看不惯季寒秋的想法,或者季寒秋不同意叶笙的布局,他们之间的那种极度认真的气氛,很难令人插足进去,不知何时,本来人还算多的研讨室人都走光,只剩下他们两个,摆弄无声的战场。

    九月天短,不知不觉,两人竟下了大半个下午,这会儿华灯初上,凉风送进槐花香,一阵奇怪的咕噜声打破了宁静的研讨室。

    叶笙诧异地抬起头,却看见季寒秋似乎摆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只一瞬,却又好像是他看错。

    季寒秋利落地落下最后一个子,起身拎起外套“走吧,我请你吃饭。”

    他先套上左手的袖子,右手甩出圆弧,白色的西装荡起比例均匀的斜角,连穿衣服的姿势都这般优雅,叶笙脸色发黑地拿起自己皱巴巴的西装,跟着他出了研讨室。

    反正你有的是钱,不吃白不吃。叶笙低头想,却没有看到季寒秋极为愉悦的表情。

    第二章 豪赌

    雨下了一夜,眨眼间,冷风就呼啸在这座古城里,叶笙裹了裹身上的藏蓝色风衣,闷头跑上棋院三楼。

    前天还略显凉爽舒适的天气,只不过一场秋雨,便再无踪迹,寒冷来的这样突然,叶笙喝了口热茶,才稍稍好些。

    他来的早了,这会儿偌大的槐香堂里,只有他一个人。

    同年轻一代的棋手相比,他们这些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得上棋坛老人的前辈们,总是喜欢在比赛时穿的严肃些,比如他是一年四季的黑西装,而季寒秋则是从来不变的白衬衫。

    他好像不怕冷,叶笙分神想着,半响又觉得他似乎也不怕热。

    他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叶笙苦笑着站起身,端起空了的白瓷茶杯,推门出了对局室。

    比赛是九点钟开始,这会儿才七点半,就连工作人员都没来,叶笙茶杯里蓄满热水,闲闲坐在走廊的沙发里,想着今天的这局比赛。

    弈王的挑战者决定赛是一番定胜负,赢了,就能去冲击那金灿灿的头衔,输了,便再次一无所有。

    十年间,他打进弈王头衔战两次,挑战者决定赛三次,都没能获得头衔。

    空荡荡的走廊里,冷寂沉默,突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叶笙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去,季寒秋正好从楼梯口转身走进三楼,他穿着黑色的短风衣,黑色的休闲裤,右肩上轻轻搭着咖啡色的斜挎包。

    他眉目俊秀,头发贴服,那样子,好像时尚杂志里的顶级男模,让人很难想象他会是个职业棋手。

    “季棋圣,来的真早。”叶笙笑笑,同他打招呼。

    别人他是不知,但他自己是敢同季寒秋说话的,每次他和他打招呼,季寒秋也都应他,看上去两人关系不错。

    “你也早,”季寒秋停下脚步,有些随意坐到叶笙边上,“上次在头衔战和你相遇,似乎是三年前。”

    和同辈棋手们相处,季寒秋还是会多话一些,不怎么像传说中冰冷无情的大棋圣。

    “难得棋圣还记得,那次你零封我,今次我要努力雪耻。”叶笙又笑,难为比赛众多的季寒秋还记得两人上次的弈王战,决赛三番棋,前两局皆是季寒秋胜,给了叶笙一个大大的零封,他至今记忆犹新。

    季寒秋没有接话,他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走廊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恰好是他们这一届棋手们刚刚入段那一年集体照片,那时候他十五岁,站在十三岁的季寒秋身边,略高一些,照片上的季寒秋和现在,除了身高抽高许多,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那一年定段赛,十三轮本赛过后,叶笙以积分第二的优势,获得定段资格,十三局棋里,他唯一输了一局,就是输给季寒秋。

    叶笙垂下眼,握紧了温热的茶杯,杯子里的碧螺春香气四溢而出,同淡淡的槐花香融为一体,意蕴悠长。

    似乎是在回忆,季寒秋带着不肯定的语气问他“叶八段,那年,你十五吧”

    “是啊,”叶笙虽然很奇怪他问到这个话题,却还是接下话头,“我比你大两岁。”

    季寒秋扭头看他,颜色偏浅的瞳孔直直看着叶笙“那你今年,也二十五了。”

    “对啊。”叶笙回答,二十五了,还是一事无成。

    季寒秋又好像想起什么,目光从叶笙脸上滑到他穿着整齐的黑西装上,然后说“这个年纪,是不是该有”他想要说下去,却不料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地掐断了话头。

    叶笙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季寒秋的样子很明显,他想说的话,不想要别人听到,叶笙本来因着比赛而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思绪倒是不停猜测着他想要说什么,二十五,该有什么

    稍有些大的嗓门在走廊那头响“师兄,叶八段,你们都到啦。”

    叶笙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胖胖的身影冲到他们两个眼前,圆圆的脸上还有少许薄汗,穆白晨就穿了件衬衫,看得叶笙直感叹,年轻孩子就是火力旺盛。

    “穆五段,你也早。”叶笙礼貌和他打招呼,季寒秋也就随意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穆白晨也不介意,他缠着季寒秋问“师兄,你说今天谁会赢”

    叶笙也难掩好奇扭头去看季寒秋,却看到他皱起了眉头,薄唇一抿,张口却训斥起来“小孩子不懂事,哪有这样问的在我看来,没有一定会赢的比赛。”

    他也不过比穆白晨大五六岁,教训起他来,就像长辈对小孩子,严肃,认真,带着师兄那种训诫的语气,倒很像那么回事。

    穆白晨正待争辩几句,不料工作人员这会儿陆续到达,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季寒秋冲叶笙点点头,转身闪进旁边的研讨室。

    叶笙到无所谓,继续坐在沙发里,穆白晨趁机坐在刚才季寒秋的位置,时不时冲叶笙挤眉弄眼,却说自己“很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比赛的时刻到来,叶笙和穆白晨一前一后走进对局室,里面的记录员和裁判都已经就位,摄像机也都开启,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弈王的挑战者决定赛采用猜先,两个半小时60秒五次,黑贴还3又34子。叶笙今天意外手气很好,穆白晨猜错,执白。

    九点一到,叶笙率先在右上星落子,按下读秒器。

    他其实比较喜欢执黑,只不过从来不说而已,每个棋手都有各种各样的习惯和喜好,季寒秋除外。

    穆白晨微胖的手捻起白子,却意外不显笨拙,他表情肃穆,和刚才滑稽的样子判若两人,这才是一个职业棋手该有的样子。

    他的手,划过一个圆满的弧度,冲棋盘中央飞落而去。白2,天元。

    穆白晨落下这一手,立马抬头冲叶笙看去,却见他依旧淡定自如,八风不动的架势十足,可见经验老道。

    叶笙下了这么多年棋,年纪小的时候也这样浑下过,就算比赛场上,也不是没见过,但他也知道,穆白晨今次是想和他混战一场,他自己最薄弱的就是开局布局的那份锐利拼杀,穆白晨偏巧想要拿捏他的软肋,把胜利从开局就定下。

    可是我会让你如愿吗叶笙平淡如水的眼眸掠起一丝波澜,然后又平静下去。

    他们都等这局很久,开局落子速度极快,不过转瞬之间,二十手便落了出去。

    转至白22手,穆白晨贴黑1一间高挂,想要从右上开始角逐。

    叶笙黑23贴白22扳,四平八稳度了过去。谁想穆白晨咬紧牙关,白24再次一间高挂,想要做双飞燕,叶笙微微皱起眉头,觉得他有些太过,对局刚刚展开,穆白晨的进攻手段过于厉害了。

    双飞燕的变型十分之多,但穆白晨却偏巧选了最为严厉的这一型,目的就是让叶笙从头到尾都不得一丝好处,但叶笙岂是这样就会退缩的他可是以坚忍不拔出了名的。

    果不其然,黑25,尖。你若要挖我实地,那我也只能断你匕首了。

    穆白晨求胜心十分之强,白26挤进黑棋之间,然叶笙也确实想要取得一次头衔,因此狠心点三三位,还是叫他站住了右上角位。

    穆白晨圆润的脸上,冒出些许薄汗,叶笙也轻轻松开右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杀戮才刚刚开始,他们,都不能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叶笙这次意外用时不多,倒是穆白晨,中途出去两次,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为难叶笙难得一见的快棋狠手。

    十一点多的时候,叶笙一个夹断遏制住了穆白晨的又一次进攻,他有些坐不住,再度离开了对局室,叶笙倒是屁股很稳,他一直坐在那里,半垂着眼看棋枰。

    十年来,数不清的比赛,这是他第一次下的这样狠辣而痛快。

    十年来,数不清的岁月,这是他第一次把对手逼迫得序盘便长考三次。

    十年来,他终于不甘心这样平庸下去,逼迫自己豪赌。他曾经坚持自己的棋风十年,他为人平稳、朴实、宽厚,下出来的棋,无论输赢,总是极为舒服,他的对手,也从来都不会感到棘手或不爽快,然而今天,他终于拼出了性格里那种坚忍不拔的锐气,想要给自己赌一个未来。

    他二十五了,季寒秋说的没错,固执己见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趁年轻,拼出一个未来。

    叶笙十分冷静地坐在那里,他知道,刚才他所下的每一手棋都会在网络上转播给棋友,他知道,季寒秋正在隔壁的研讨室观看,或许还有其他同他比赛过的棋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叶笙想不出来,心思又重新回到棋枰上。

    终于,十分钟后,穆白晨回来了。

    他身上带了些凉气,就连坐下后立马甩出的第一手,也泛着冰冷的霜。

    白102手,虎。他这一手倒是完全出乎叶笙意料,以刚才形式,和穆白晨以往所有棋谱来看,进攻被制,他一般都是退后再攻,倒是头一次见他完全不退缩,一波连着一波刺探着叶笙的底线。

    叶笙抿抿唇,手下却反应迅速,黑103,碰。

    他能改变棋路,穆白晨也能,只不过,要看谁人能力更高罢了。两个人一盘棋,两个人都在豪赌。

    可是赌局,却只有一个人能赢,叶笙面上保持着绝对的平静,内心却似火烧,他想要一个头衔,想了好多年,想了一辈子。

    自从韩越之时代开始,棋院就整合了国内比赛的现行方式,增加了许多比赛和头衔,由于赞助商多了,奖金也相应上涨许多,几十年过去,国内围棋头衔已经增加至七个,就连排行靠后的弈王,冠军奖金也有三十万。

    其实奖金还是次要的,想要赢得头衔的那种冲动和信仰,才是棋手们年复一年冲击比赛的动力,叶笙自然不例外。

    人之一生,总有些事物,需要舍弃其他去追寻,就像棋之于叶笙,他这个人死心眼,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再改,他刚入段那会儿,成绩并不好,而季寒秋又太过耀眼,之后兢兢业业几年,就连他父母,都劝他放弃,趁早退下来教棋,他都咬紧牙不肯,一年又一年,反反复复去拼着头衔,奔波往来各种比赛,从来都不烦。

    这样一个人,合该为棋而生,这是季棋圣赞过他的话。

    季寒秋不是一个冷情的人,相反,他倒是面冷心热,虽然看起来严肃不好亲近,到底有几个好友,但他却极少有赞过别人的话,叶笙已经被他夸过好多次,自己都很意外。

    一时间思绪飘得有些远,待回过神来,发现穆白晨还是自顾在那里长考,他今天状态十分奇怪,还未到中午封盘,已经长考四次了。

    叶笙看向棋枰,神色十分平淡,穆白晨,是在适应自己。

    他不像自己,是前一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改变,小胖子今天是被自己逼急了,临时变招,因此无论是叶笙的棋路,还是他自己的,都有些难以顺利上手,因此只能长时间反复推敲。

    长考并不丢人,叶笙自己经常这样,就连季寒秋,也难免有拿捏不定的时候,因此叶笙也极为耐心,仍旧稳稳坐在那里,等他下一手应变。

    穆白晨微胖的白手,突然动了,白104,粘。

    叶笙眼前一亮,穆白晨这手粘,极妙,看似保守的退缩守地,实则却也令叶笙刚刚的黑103犹如孤军之兵,只怕稍有不慎,就被杀个片甲不留。

    但厮杀,却又才刚刚开始叶笙反应极快,黑105,十分锐利的一手断,一个不够再添一个,彻彻底底想要孤军而行,这两枚黑子一上一下,虎视眈眈盯着刚刚连成一片的白棋四子。

    穆白晨想要去捏子的手顿了顿,赛前千想万想,却从未想过叶笙会突然从序盘就开始进攻,他自己调节好的步调,被彻底打乱了,而叶笙却面上却看不出一丁点不适应,穆白晨抬头去看他,见他端着茶杯的手,虽然苍白纤细,却稳稳当当,丝毫不颤抖。

    这得要多高的定力穆白晨自知不如,他所对局过的所有棋手里,也只有他师兄一人,能这样临危不乱,八风不动。

    想到这里,穆白晨却又笑了,这样不更好不枉费自己崇拜他这些年,一门心思研究他下过的那些棋谱,不知不觉间棋风也被他同化。

    叶笙左手捻起茶碗盖,轻轻盖到白瓷茶碗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碰撞声。

    穆白晨像是被什么惊醒,猛地捻起棋子,手腕在棋枰上犹豫片刻,却终于像是下定决心,退回防守。这子落下,他又变回那个原来的穆五段。

    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变化呢穆白晨想,我还是做回我自己的好。

    第三章 寒雨

    中午封盘的时候,叶笙随便吃了几口,便又坐到走廊里发呆。上午形式已经渐渐朝他有利的方向发展,只要他不出勺子,稳稳走到最后,那么结局是十拿九稳的。

    昨夜雨急,打落了满院槐花,空气里,都带着湿湿的香意。

    “你应该多吃一些。”季寒秋带着一身寒气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红豆丹麦面包。

    叶笙愣了愣,赶紧接过“谢谢。”他嗜吃甜食,尤其喜欢这红豆丹麦面包,也不知季寒秋从何而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吃饭。”叶笙笑笑,随手拆开包装,红豆味飘散出来,他急急忙忙吃起来,甜甜的味道漫上心头,还是这么好吃。

    “比赛时间总是很长,你一直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季寒秋见他吃得高兴,自己也拿出一个吃,咬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还是这么难吃。

    叶笙看他的少有的抽搐表情,心里偷笑又不敢表现“很多人都吃不惯太甜的东西。”

    季寒秋把装了一袋子的面包往叶笙面前推推“都给你。”

    叶笙也不跟他客气,三两下解决了手里的这个,又拿出一个吃,连续吃了三个之后,才停手。

    “今天挺冷的。”季寒秋又说。

    原来你也会冷啊叶笙看他潇洒的风衣里面只穿了件衬衫,嘴角抽了抽,却附和道“是挺冷的。”

    中午封盘的时间不是很长,两个话不多的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就又开始了下午的比赛。

    也许是中午缓了缓,穆白晨下午便显得不那么慌张,他慢慢找回了以前的棋风,渐渐不再被叶笙牵着鼻子走。

    三点钟时,穆白晨在左下围剿叶笙实地,叶笙不为所动,仍旧一意孤行打击白龙利爪,穆白晨被叶笙逼迫得无法,且用时耗尽,只得满头大汗进入读秒。

    这是叶笙第一次在别人读秒时自己还有半个钟,而且盘面已经全部倾向于他,这种把对手逼迫入绝境的滋味实在好受,看来听季寒秋的,总归不错。

    然而好运会一直跟随他吗黑197,叶笙果断切断穆白晨早先打入左下下的白四子,穆白晨顿时心中一紧,但读秒钟走得飞快,他已经没有时间做思考,白198手,穆白晨被逼无奈,咬牙接一手,打算治孤。

    这盘棋叶笙拼得太凶,其实根基并不稳,左下六子连成的地也不太过厚实,如果失掉,下方十几目都会失陷,叶笙考虑片刻,终于从前方战场抽离,翻身和穆白晨孤子纠缠在一起。

    穆白晨能在二十不到的年纪爬上五段,靠的不是师傅徐斌九段,也不是师兄季寒秋九段,他确确实实是靠自己的实力。

    在黑199刺入之后,穆白晨果断剑走偏锋,白200直接打吃孤立在二线的黑一子,叶笙皱起眉头,缓缓缩回了捏子的手。

    比赛开始六小时后,叶笙首次长考。

    一时间对局室里寂寥无声,除却摄影一起的运行声音,只有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敲击键盘声那是记录员在记录棋谱。

    一墙之隔的研讨室里,徐斌九段满脸严肃盯着电视机,轻声问身旁成就早就超过自己的徒弟“寒秋,你看怎样”

    对于老师的问话,季寒秋回答得甚是恭敬,他纤长的手指在棋盘上点了三下,说“这黑子对于叶笙尤为重要,恐怕不会轻言放弃,如果小胖能治孤而活,那么翻盘也不是不可能,差距不会很大。但是”他权衡片刻,又说“在尖位和小飞位都是叶笙的活眼,一旦他做活这两处,那么小胖必定要投子了。”

    徐斌满意点点头,没有言语。

    倒是坐他们旁边的一个长发女子有些犹豫,在棋盘上布了两下“如果,如果黑不巧想要绞杀白孤单在外的三子而走尖位,那会如何”

    季寒秋有些意外扭头看她,名字到是记得,但却好像从未比过赛“岳若四段这个应变也是妙棋,不过这样的话,”季寒秋手下飞快在棋盘上飞舞,迅速摆出另一个变形,“你看,这样黑棋得到的实地便不会有刚才那样厚,利益不大,还要费力比到残局定输赢。”

    岳若恍然大悟,又得了棋圣的指点,颇有些高兴点头“我懂了,谢谢季棋圣。”

    她话音未落,屏幕里叶笙苍白的手捻着黑子出现,叶笙的起手式非常漂亮,带着优雅的弧度,贴着白子擦肩而过,黑201,虎。

    此手一出,徐斌“啪”地一把合上扇子,起身套上外衣“记得待会儿和小胖去家里吃饭。”

    季寒秋轻轻“嗯”了声,送老师走到门外,这才折返回来,眉宇间看不出任何表示。

    一旁的何伟六段有些看不懂叶笙棋路,却见季寒秋的手又在棋盘上翻飞,不出十着,就把白的几枚孤棋逼迫到绝经,胸口因为输给叶笙的那股难过毫无预警地散开来,只是呆呆吐出一个“妙。”

    叶笙在精细地方拿捏极准,何况此时对于穆白晨来说,他还有大把时间。

    叶笙这么多年没有得过头衔,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他前面已经有了季寒秋,既生瑜何生亮,说的大抵如此。

    穆白晨在叶笙落下这一字后面上顿时人色,他心中颇有不甘,勉强应了几手,还是找不到任何活路,只得投子“叶八段,我认输了。”

    叶笙用指甲掐了掐手心,顿顿的痛涌上心头,才终长舒口气,挺直的腰板软软落回沙发里“穆五段,承让了。”

    他话音刚落,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便倾泻而下,潮潮的湿气涌进对局室,送进寒冷的风。

    比赛结束了,一时间对局室的大门打开,等候在外的记者们一拥而入,纷纷拿起相机对还坐在位子上的两人闪了起来,不少叶笙相熟的围棋杂志评论都带着笑和他打招呼,不停和他说“恭喜”。

    又是恭喜吗十年来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这种恭喜他自己都数不清,只不过每一次恭喜,他都不能笑到最后,那种不想输却每每只得认输的痛苦,逼迫得他迅速成长,少时还会生气不愿意搭理季寒秋,到现在已经无所谓和他玩笑。

    失败总能令人成长,但失败太多次,终于快要变成麻木。

    这次能成功吗他问自己,扬起头呆呆盯着房顶的灯,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记者们来得迅速,走得也很快,弈王虽然也是头衔,但排次仅仅是第六位,因此挑战者决定赛也没有什么好关注的。

    “叶八段,恭喜你。这局你真是太强了,我输得心服口服。”穆白晨擦了擦圆脸上的汗,笑着同叶笙道喜。

    “是你太急躁了。”叶笙还未回答,一把男低音由远及近,季寒秋走进槐香堂,语气淡淡的,也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

    穆白晨赶紧站起来,点点头说“是,师兄说的是。”

    季寒秋走近,站在棋枰前低头研究,然后旁若无人地对师弟指导起来,叶笙见没他什么事,站起身整理衣服,打算走人。

    似乎感受到他的动作,季寒秋扭头看他一眼,轻轻颔首,叶笙报以微笑,背上离开对局室。

    五天后就是他们两个的三番棋决赛,季寒秋这次没有和他说恭喜才是正确,从某些方面来说,季大棋圣确实比叶笙会做人,叶笙撇撇嘴,穿过寂静的走廊转进楼梯间。

    “叶八段,等一下。”年轻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叶笙脚下一顿,回身就看到一个不胖不瘦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向他跑来。

    “蓝琪三段,什么事”蓝琪比穆白晨晚一年入段,天分不错,还同叶笙在天元本赛对过局,叶笙对他的快棋很有印象。

    年轻男子戴着眼镜,笑容腼腆,拿出几个本子递给叶笙“叶八段,这是我棋社的师弟们拜托我找你签名,你给我签了吧。”

    “行。”叶笙了然,他虽然天分比不过季寒秋,但是基本功扎实,且布局缜密,因此许多棋社教导弟子们偶尔也会用上他的棋谱,所以在小孩子里面他还是挺有人缘的。

    叶笙接过本子认真签上名字和鼓励字句,别了蓝琪,转个弯又看到岳若和何伟一起下楼,两个人看到叶笙,异口同声对他说“恭喜。”

    叶笙笑笑,快步赶上两人的脚步“你们也过来了”

    何伟说“上次输给你,很不甘心,不过今天一见,觉得我输得还不算惨,还挺高兴的。”

    一旁岳若听他这么说,嘻嘻笑出声来“你这话可不敢跟胖子说,省得他又打你。”她说完,又转头和叶笙念叨“叶八段你今天真是神勇,找天和我手谈一盘吧。”

    岳若和蓝琪同届,还没有同叶笙比过赛,每次见了他,都提议要对局,叶笙总是笑着应了,并不当真。放着季寒秋在那里,谁会要和自己下棋呢叶笙颇有些自嘲地想。

    想到这里,叶笙又痛快答应一个“好”,便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刚走到棋院大厅,叶笙却有点发傻,他找不到自己的雨伞了。

    他的雨伞是最简单的那种黑色的折叠伞,天堂牌的,放眼一看,雨伞架子上的雨伞,花花绿绿白白黑黑,几乎全是天堂的,黑色的就有三把,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叶笙摸了摸自己饿憋了的肚子,想要早点回家吃一碗热汤面驱寒,可是,他呆呆看着眼前的三把一摸一样的伞,有些左右为难,随便拿一把

    “叶八段不是刚赢了比赛怎么看着比小胖还沮丧”风趣的话语飘进他耳朵里,叶笙回头,看到短发女子冲他嬉笑,正是前几天在弈王本赛第三轮输给穆白晨的方欣柔五段,她父亲方礼八段也站在一旁,皱眉瞪了眼自己乱说话的女儿。

    叶笙笑笑“方八段,好久不见。”方礼身体不是太好,他很少比赛,因此叶笙并不是经常看见他。

    方礼点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方欣柔假装皱眉“怎么不和我打招呼,我也好久没看到你了。”

    叶笙和方欣柔关系不错,因此说话也很随意“我前天才在同一个对局室见过你,说什么好久不见。”

    方欣柔还要再说几句,被方礼拉着从叶笙身边走过,方欣柔只得回头给了他一个鬼脸。

    叶笙无奈笑笑,思考片刻随便拎了把雨伞,闪身消失在雨阵里。

    他家离棋院不远,他自己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屋里家电齐全,十分满足叶笙没有比赛就窝在家的需求,因此住了五六年,虽然租金涨了,他却一直没有搬走,他是个很守旧而固执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他从冰箱翻找出一个西红柿和鸡蛋,又洗了一把青菜,给自己煮了一大锅汤面。

    当热热的面汤滑进胃里,叶笙才觉得终于活了过来,他快速吃完热汤面,才满足地靠在沙发上打饱嗝,比赛的日子越密,他就吃得越不好,这么多天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可算吃了个饱饭。

    叶笙懒洋洋走到玄关,拎了自己的包过来,想要找自己的u盘,他这个人怕麻烦,每次比赛都是直接把u盘扔给记谱员,好让他把棋谱拷贝给自己。

    叶笙随随便便拉开拉链,一张白色的,随处都能见到的便签纸映入他的眼睛。

    这张纸绝对不是叶笙自己的,他很努力想着什么时候有的这一张纸,随手把它拿了出来。

    只看了一眼,叶笙便呆住。

    小小的一张纸上,贴了五个大小不一的字,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虽然不大,但是足够清楚。

    叶笙慢慢读了出来,皱起眉头,心中涌上不好的感觉,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什么,他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随手把便签纸放到茶几上,拿着u盘回卧室研究棋谱去了。

    一阵带着水汽的风从窗户偷偷跑进屋来,茶几上的纸打着旋地飘到地上。

    那上面的五个字非常耀眼,白底黑字一目了然,不知道是预言,是恶毒的诅咒,抑或只是低级的玩笑。

    你赢不了他。

    正在看棋谱的叶笙打了个颤,心里涌上那几个字你赢不了他。

    第四章晚风

    三番棋决赛之前,有一个不长不短的空档期。

    第一天还好,到了第二天,叶笙又开始吃不下东西,他睡不好觉,早早就醒来打谱,一直在卧室里坐到深夜,才能疲惫睡去。

    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之前十年都这样熬过来,想必将来还要继续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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