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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圆 第5节

作者:莫里_ 字数:22102 更新:2021-12-17 20:02:12

    鸽子累了,停在了别人家的阳台上。蛇饿了,看到了鸽子。能怪鸽子疏忽吗,能怪蛇贪婪吗

    想着想着,何心远的泪水在眼眶里滚了滚,啪嗒嗒掉了下来,洇湿了围巾。

    养鸽子的大哥说“哎,你个大小伙子哭什么,我还没哭呢。”他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最后,于是他又点起了一根。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玩蛇的人可不多见,这附近还有人养这么大的蛇”

    何心远擦擦眼泪,抬起头,看向晨光的方向。“嗯,养蛇的人住的离这里不远,就是那边的老小区塔楼里。”

    忽然间,大哥手抖的连烟都夹不住,香烟坠落,烟灰在地上弹开,满地灰白。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刚刚还镇定如常的鸽子主人便泪如雨下,哽咽难停。

    他说两年以前他搬了家,而在他搬家之前,他就住在那栋塔楼里。

    鸽子不是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而是死在了它回到的家里。

    男人捧着手里的鸽环,泣不成声。

    鸽子用了三年啊,终于回家了。

    何心远从鸽棚里离开时,已经到了宠物医院换班的时候了。

    赵悠悠睡醒后发现身旁的哥哥居然变成了院长,吓得要命,急得团团转,赶快给他打电话。

    何心远说自己在外面吃早餐,昨晚手术太累了所以想早点回家。

    赵悠悠不疑有他,还叮嘱哥哥多吃点,吃煎饼时一定要打两个鸡蛋再来根香肠。

    挂了弟弟的电话,何心远漫步在街头,一时失去了方向。

    沉重与悲伤压在心头,何心远却不想让弟弟同自己一起难受。

    他拿起手机,翻找着手机里少的不得了的联系人,最终按下了一个新增加的电话号码。

    “喂,池骏没打扰你睡觉吧没什么事,我就想问一下,你那天说想和我出去走走,我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第二十章 邀约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心远轻描淡写的通知赵悠悠,明天的轮岗休息日他要出门,晚上再回家。

    赵悠悠停下筷子,好奇的问“哥你去哪儿用不用我陪你”哥哥的社交圈极为简单,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赵悠悠全都认识。再加上何心远性格内向,几乎从没有人约他单独出门,反而是赵悠悠活动频繁,每个休息日都把活动安排的满满的。

    何心远实话实说“不用,池骏会来接我。”

    赵悠悠的脸一下就黑了“池骏约你出去明天可是工作日,他不上班啊。”

    “他自己当老板,工作不多的时候可以给自己放假。”

    其实赵悠悠哪里是想知道池骏的那些屁事,他就是单纯看池骏不顺眼。

    在他看来,他明明才是这世界上和哥哥最亲近的人,命运在他们身上开了一场玩笑,让他们在不知彼此存在的情况下懵懂过了二十几年。他恨自己与哥哥重逢的太晚,没能在悲剧发生前就认识他,所以格外珍惜相处的时光。

    赵悠悠就是只护食的小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哥哥拴在裤腰上,怎么可能放心把哥哥交给别人

    在他看来,池骏动机不明,突然冒出来和哥哥攀关系,凭着一张照片就说他们以前是好朋友,谁知道是真是假偏偏何心远是个傻白甜,特别信任池骏,不过才认识一个月,俩人就能每天聊微信聊到睡觉,现在居然还计划着单独出去

    赵老母鸡悠悠快要急死了,他总觉得池骏绝不单纯想和哥哥做朋友,谁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

    赵悠悠灵机一动,撒娇道“好不容易和哥哥赶到一天休息,我都和大林说好了,要带你去武馆见见他们呢。”

    何心远说“大林他们少见一次又怎么了每次他们来家里做客不都能见面吗”

    话出口后,赵悠悠委屈的瘪着嘴巴。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好脾气的哥哥语气意外的生硬,平常赵悠悠要做什么,何心远都由着他,但是现在却铁了心要扔下自己和池骏出门。

    何心远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听,赶忙软下声音,拍了拍弟弟的手“这次是我不对,没提前和你商量。等下次休息的时候,再请他们来玩吧。”

    他饭吃的差不多,干脆起身收拾碗筷准备送到厨房里。

    赵悠悠望着他的背影,情急之下大喊“哥难道一个好几年没联系的狗屁师兄,就比朋友们还要重要吗”

    何心远回头看他,眉眼里是化不尽的无奈。

    赵悠悠又委委屈屈的喊了声“哥”。

    “悠悠,”何心远一声叹息,“大林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啊。”

    “”

    “悠悠,一直以来你都对我非常照顾,哥哥真的很感动。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我都懂,因为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咱们是这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整体,没有人能把咱们拆散可是悠悠,咱们终归是两个人,有着不同的家庭背景,经历过不同的事情,你不能把你的圈子强加在我身上,我也不能总是让你来分担我的忧虑。”

    赵悠悠急的站起了身,连水杯打翻了都不知道“我可以啊,谁说不行我想分担啊,哥哥你可以全告诉我啊”

    “有些事情是可以说给家人听的,有些事情我也会想和朋友分享。我朋友少,你就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可你们才是一类人,你们聊的话题我听不懂,我在的时候你的朋友们也放不开。”何心远说。

    “哥你误会了他们绝对不是对你有意见,那几个臭小子一直夸你,说明明是一样的脸,看到你就会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动作都温柔了他们真的很喜欢你的”

    “你还是不懂”何心远摇了摇头,看向弟弟的时候没有责怪,全是包容,“我知道你一直担忧我的病情,可它这辈子都不能痊愈了。如果我总处于你的保护之下,这样对咱们两人都不公平对于你来说,多了一个拖累,对于我来说,永远不能独立。我一直想多认识一些人,一些能和我有共同话题、共鸣思想的朋友,所以我必须接触更多的人,努力去探索。”

    何心远教育弟弟时,向来是这样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赵悠悠浑身上下能出气的地方都被他堵住了,挣扎了好久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何心远在厨房里放下碗筷,重新坐回到赵悠悠面前。

    “池骏是个好人,他是我很重视的朋友,我希望你能信任哥哥的眼光,可以吗”

    赵悠悠冲到练功房,气愤的对着木人桩一通猛打。一时间沉闷的碰撞声回荡在练功房中,镜子中的他上身赤红,完全是怒极攻心的模样。

    他把木人当成了池骏的化身,左踹右踢上打下扯,要不是惦记着这个木人打断了他没钱买新的,他真想把这家伙劈成柴火。

    何心远刚才给他讲的道理字字珠玑,可有时候人就是会这样矛盾“你越是给他讲道理、他越是觉得委屈生气,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占理,但就是意难平”。

    他正对着木人桩发火呢,他的手机叮咚一响,提示有人向他发送了微信消息,他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对方名叫“丁东叮咚”,头像是一只胖乎乎的白银丝和尚鹦鹉。

    与微信里只有十几个人的哥哥不同,赵悠悠的联系人足有几百个,这些人被他备注为“贝贝的妈妈”“虎子的哥哥”“妞妞的姐姐”“二胖的哥哥”,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是幼儿园老师呢。

    发来申请的人自然是丁大东了。他的头像是他家的莲子羹,白白的圆圆的娇小软糯的小鹦鹉窝在枕头上,看着极为可爱。

    赵悠悠从没有见过丁大东的鸟如果他见过了,绝对不会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丁东叮咚悠悠飞吻

    悠悠您好飞吻,请问您是谁的家长

    丁东叮咚我是丁大东啊,池骏的哥们

    微信提示悠悠撤回上一条信息。

    悠悠干嘛。

    丁东叮咚我对你一见如故,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没觉得咱俩性格特别像吗,都是外向的人

    悠悠哦。

    丁东叮咚你明天有没有空啊

    悠悠没空。

    丁东叮咚怎么会没空啊,你们不是明天休息吗

    悠悠明天我要做饭吃饭吃饭做饭,很累的。

    丁东叮咚我请你吃反正你哥不在,你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啊

    悠悠你怎么知道我哥不在

    丁东叮咚呃

    悠悠池骏连这事儿都跟你说

    悠悠他让你来干嘛的

    悠悠拖着我不去打扰他们的

    悠悠太逗了吧,他以为我有那闲工夫

    丁东叮咚悠悠你误会了池骏是池骏,我是我,他想约你哥回忆大学时光,我想约你出来玩啊。

    悠悠和你有什么可玩的

    丁东叮咚你不是本地的吧,知不知道哪里酒吧最有意思,哪个街头球场最激烈

    悠悠

    悠悠你肚子里就这点货

    丁东叮咚那你喜欢什么,事先说好,约跑步我不在行啊。不过我可以骑车跟着你,帮你带水递毛巾羞涩飞吻

    悠悠鄙视鄙视鄙视鄙视

    悠悠算了吧,你要真想约我,没问题。但你老实跟着我,我带你玩什么你就玩什么。

    丁东叮咚行行行悠悠你说什么都行

    悠悠微笑嗯,希望明天玩的开心。

    丁东叮咚一定一定,特别开心

    赵悠悠放下手机,心情终于灿烂起来。

    总是闷在家里打木人桩实在太没意思了。

    第二十一章 约会一

    在池骏的预估中,按照何心远的性格,由他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至少也得等他们认识三个月以后。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在一天清晨被何心远的电话吵醒。前一天晚上他因为工作忙到凌晨四点才睡,所以接起电话时他半梦半醒,一时间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做梦。

    何心远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志,他笑的呲牙咧嘴的表示“心远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有空”。什么客户,什么公司,什么下属,他才是老板,他要陪曾经和未来的男朋友约会,难不成还需要他们答应

    挂了电话后他亢奋的睡不着,他也不嫌冷,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赤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圣诞树和机器猫起得早,一早就从阳台钻进了客厅里,见他醒了,它们围上去绕着他打转,这个叼叼他头发,那个挠挠他脖子,齐声喊“早安,早安”

    池骏抓了一把鸟粮喂它们。它们的粮食不是外面的大路货,而是丁大东每个月亲手做的,别看他这个兄弟做别的事情不靠谱,但在喂鸟上很是精细,他自做的食物含有几种粗粮和多种坚果,还混合了煮熟的蛋清蛋白,炒干后压成饼,再用专用的机器打成鸟粮,每天上午抓一把,吃的它们膘肥体壮,羽翼锃亮。

    因为睡得少,池骏太阳穴疼得嗡嗡直跳,可他的精神亢奋的不得了,连带着心情也阳光灿烂。他一边喂一边在它们耳边重复着“何心远,何心远,何心远,何心远,何心远”

    这两只鸟在他家里借住了多久,他就教了它们多久,可惜平常挺机灵的两只鹦鹉,到了学舌的时候就失了灵性,要不然一声不吭,要不然错的离谱。丁大东告诫过他,动物智商有限,普通鹦鹉学会十句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这两只一个学会了十四句,一个学会了十二句,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池骏刚开始还挺有信心的,可教了这么久一点成效也不见,渐渐也就泄气了。

    可今天不知是走了什么运,他刚念了几遍何心远的名字,圣诞树就抢先叫了出来“何心远”

    旁边的机器猫不甘示弱,不过它嘴笨,何心远三个字说的不伦不类,听着实在不像。它见池骏光顾着给绿鹦鹉喂零食奖励,顿时着急了,翅膀一扑闪,落在了吊灯上,灵机一动开始喊“我爱你”这话它早就学会了,字正腔圆,说出来特别应景。

    于是两只鸟儿一只喊“何心远”,一只叫“我爱你”。听得池骏满眼放光,感觉是个天大的好兆头,预示着他和何心远的约会肯定会非常顺利。

    池骏是骑着摩托车去接何心远的。

    初冬时节,摩托车稍一提速,风就像刀子一样打在身上,在三环上转一圈感觉能被割出十岁皱纹。但何心远特地要求池骏骑摩托车来,他说摩托车有一种在路上飞的感觉,坐了一次就想坐第二次。

    池骏肯定没意见啊,摩托车开起来又冷又快,何心远肯定要抱紧自己的后背,俩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这等美事傻子才会拒绝呢

    他们约在午饭后在何心远家所在的小区门口见面,池骏原以为那个恋兄狂魔赵悠悠肯定会臭着一张脸把何心远送到门口,说不定还会说几句膈应人的话。可没想到他骑车到达后,只看到何心远一人孤零零的裹在围巾里。

    昨夜寒风来袭,今天的何心远穿得像何心球,腿是原本的两倍粗,走路时膝盖都不能打弯。

    见池骏盯着自己,何心远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鼻尖通红,有羞的,也有冻的。“悠悠说骑摩托车膝盖会冷,早上特地去市场给我买了两只羊毛护膝,我都说不穿了,但是他非要给我套上。”

    “我以为他会要求一起去的。”池骏好奇。

    “他说约了人去武馆活动筋骨,把我送到大门后就急匆匆走了。”

    “跳舞的舞”

    “不是啊,武术的武。诶,这个话题你是不是问过我”

    不管那个愿意陪赵悠悠去武馆的人是谁,池骏都要好好谢谢他牺牲自己,成全了他俩的约会。

    今天为了耍帅,池骏穿的和秋天时差不多,一条紧身牛仔裤,一件黑色皮衣,站在车旁时是大长腿骑士,骑在车上时是震动档狗熊。

    他不敢骑太快越快越冷俩人共骑一辆价值几十万的进口哈雷,眼睁睁的看着小绵羊电动车从身边刷刷刷经过。

    何心远还没说什么,池骏先不好意思了。

    池骏想提速,何心远让他把车在路边停下来,主动把身上的羽绒服脱给池骏。

    池骏“那你穿什么啊”

    何心远“我里面还有一件羽绒坎肩呢。”

    池骏顺着他领口一看,可不是,羽绒服下套着夹克、坎肩、毛衣,估计毛衣下面还有秋衣和背心赵悠悠这是把他哥当套娃了啊。

    池骏情不自禁的哼唱起洋葱。

    何心远说“别唱啦,一嘴风冷不冷啊,来,我这个羊毛护膝你也穿上吧。”

    等到再次上路时,池骏身上热乎乎,膝盖热乎乎,心里也热乎乎的。

    而把身上一半装备脱给池骏穿的何心远就有些冷了,他把自己缩在池骏的身后,膝盖也躲在池骏的大腿后面。他双手交叉环住池骏的腰,又觉得手背冷,干脆厚着脸皮把手揣进了池骏兜里,心里想着,如果池骏不乐意他再把手拿出来。

    可池骏怎么可能不乐意呢

    一路上风驰电掣,何心远侧着头一直看着被他们甩在身后的人群,当摩托车停下时他还沉醉在那种竞速的刺激感中无法自拔。

    过了足有十几秒,他才意识到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了,而他抱着池骏腰的样子让周围的路人频频侧目。

    他赶忙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后才有余力打量四周的环境。之前他问过池骏他们要去哪儿,但是池骏卖关子不肯说,直到抵达后他才知道池骏口中的惊喜是什么

    他们到了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学府,以b市命名的大学。

    b市文化底蕴很深,从千年以前就是首都,b市大学更是莘莘学子们一心向往的圣地。他们俩人的母校在全国名列前茅,和b市大学一直有项目合作。当年何心远一直想来b市大学做交换生,他成绩是专业第一,名额最后却落到了班长头上,导员给出的理由是,何心远在班级里不合群。学校现在讲究素质教育,每学期期末都要搞匿名投票,评价每个同学的方方面面,而何心远永远是垫底的那一个。

    其实哪里是何心远不合群,不过是其他人嫉妒他成绩好年龄小罢了。

    那段时间何心远难受到在图书馆看着看着书都能哭出来,池骏自然是心疼不已。池骏研究生毕业回国后,下意识的选择了b市作为他的落脚点,其实冥冥中也是一种纪念吧。

    毕业多年没再踏入过校园,身边往来的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以及同他们一样慕名而来的参观者。每个擦肩而过的人脸上都挂着憧憬,学校总归比社会简单。

    池骏特地观察了一下何心远的表情,见他脸上只有轻松愉快,没有失落感慨,池骏便明白,恐怕大学里那段让他多次落泪的遗憾往事早已经被他遗忘了。

    这样就好,他希望何心远永远是快乐的。

    之前接到何心远约他见面的电话时,他敏锐的听出对方的声音不太对劲,像是刚刚哭过,还带着一丝沙哑。而且何心远原本拒绝了自己的邀约,忽然转口接受,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池骏体贴的把这次外出约会的主题定义为散心,还有哪里能比简单干净的校园更适合一对“师兄弟”散步聊天呢

    两人漫步在校园中。

    他们一个帅气潇洒,一个漂亮和善,虽然穿的里三层外三层不够时尚,但那两张出挑的脸蛋仍然让他们收获了不少人的偷偷注目。池骏已经习惯他人注视,而何心远从来迟钝的感觉不到别人的目光,在这点上两个人是意外的合拍。

    池骏说“心远,你还能想起咱们学校里也有这么一条栽满银杏的路吗可惜错过了银杏落叶的时节,现在光秃秃的,不太好看。”

    何心远想了想“隐约有点印象,是不是那条从图书馆到教学楼的路我好像有一次在那里和什么人互相扔过树叶玩,后来好像是被谁赶走了。”

    他一连用了好几个“好像”、“什么人”,语气也犹犹豫豫的。但池骏听到后开心极了,拉着他的手兴奋的说“对对对那是我那时候咱们俩刚刚认识,路过银杏树下的时候,突然挂了一阵风吹下好多树叶,你当时穿了一件帽衫,帽子里都灌满了。我笑你,你就拿树叶扔我。”

    他兴致勃勃“那个赶咱们走的人也不是陌生人,是我当时的舍友,咱们两人的很多合影都是他拍的。他本来带着相机给女朋友拍照呢,说咱们俩破坏画面,就把咱们赶走了。”

    “那非要拿着树叶梗和我比拔根儿呢也是你”

    “是我没错。”

    何心远兴致来了,问他“现在还能拔吗”

    “拔不了了,冬天了,落叶梗太脆了,一碰就断。”

    何心远脸上满是失落。

    池骏安慰他“没关系,明年秋天咱们再来这里,我陪你把这条路上的树叶梗都拔断了好不好”

    何心远掏出手机,在上面记录明年秋天,和池骏来b市大学“拔根儿”。

    他晃了晃手机,狡黠的说“别欺负我记性不好,我回家就抄到我的小本上,这样手机丢了我还有日记本可以翻旧账。”

    看着他这幅难得一见的淘气样子,池骏真想抱住他,把整个秋天都摘下来送给他。

    第二十二章 约会二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笼在他们两人身上,落在灰白色的地上,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池骏拉着何心远漫步在校园内,一边回忆一边为他讲述着他们大学时的趣事,他们只交往了不到一年,整整二百天,但即使现在回忆起来,每一天都鲜活的像是刚刚经历过。

    他们去了操场,池骏说“之前你们男生要跑五千米,我就每天早起陪你练习,可你体质太差了,练了一个月都没能及格。”

    何心远苦着脸说“我说我怎么每次见到操场都觉得腿和灌铅了一样,原来症结在这,是条件反射”

    “这么看来,你和赵悠悠明明是双胞胎,擅长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他是体能好,你是头脑好,要是你们自小长在一起的话,说不定他能帮你替考五千米呢。”

    何心远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最后大义凛然的摇摇头“不行,这太罪恶了,考试是自己的,即使是双胞胎也不能彼此代替。”

    “我就没有你那么大的罪恶感,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说我还有个双胞胎弟弟的话,我真恨不得把所有工作都扔给他做,自己出去周游世界”他停了停,郑重的说,“带上你。”

    何心远被他逗笑了,他觉得池骏郑重其事说这种事的样子很可爱是的,可爱。因为池骏从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开始,就一直表现的相当成熟,再加上他自己经营一家公司,所以何心远总觉得像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人和自己这种每天绕着动物打转的人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在某些地方,他居然比自己还要幼稚。

    池骏见氛围正好,试探性的问道“咱们大学时你还是独生子,几年没见你就多了一个弟弟,方便和我讲讲怎么回事吗”

    “我大学的时候,有给你讲过我的家庭吗”

    “很少。”池骏实话实说,“你只和我说你是独生子,你是学校本地人,但很少回家,周末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当家教。我能感觉出你零花钱不多,所以一直在自己打工赚。”

    “其实不止是零花钱,我上学的学费也是拿奖学金抵的。”何心远苦笑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上了大学了,是个大人了,所以家里人要锻炼我的能力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他们抱养的孩子。”

    “什么”池骏失声。

    “是真的。我爸妈我现在仍然叫他们爸妈,毕竟他们让我顺利长大了,也没虐待过我我爸妈家里条件不好,也没什么文化,我小时候开始,他们就一直说,识字就好,会算数就好,上个中专去南方打工也能赚不少钱啊之类的。说句自夸的话吧,我确实聪明,虽然不到过目不忘那么夸张,但背书确实比别人强,成绩一直很好。我害怕哪一天他们让我辍学去打工,所以刻苦学习,连年跳级,我就想如果我不能赚钱的话,能省钱也是好的。后来街坊四邻都知道我成绩好,他们走在外面也有脸面,渐渐的就不提打工的事情了。

    “后来我靠全市第一的成绩拿了奖学金进大学,他们没管我填报志愿的事情,只听了半耳朵,动物医学四个字他们就听到医学两个字。还以为我考了医学院,逢人便夸耀我要当医生了,我那时候正忙,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外宣传的。结果等到学校的横幅挂出来、录取通知书下来,他们就黑了脸,觉得丢了面子,非要逼我转系。但医学和动物医学哪里能转而且我喜欢动物,从小就想当兽医,所以我不肯。于是他们断了我的生活费来源,想逼我低头。但我当时没有多想,只当他们是失望,直到后来我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时候,才把从小到大的事情串联起来。”

    何心远的声音闷在围巾里,他说话时表情平静,仿佛说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而是从一部电影、一部小说里获悉的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表现太平静了”何心远侧过头看身旁人,“我的病是在我二十二岁得的,我也是在得病后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反而是得病前后那几年的事情很模糊。所以当时的痛苦和绝望,现在回忆起来,只是日记本上面一句被划烂的话罢了。”

    话说的轻松,可池骏能够想象,当年得知真相的何心远,在逼迫自己一笔笔记录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时,究竟会有多么悲伤,想必是力透纸背,泪染墨迹。

    光是听着,池骏就觉得心被一颗无形的大手攥紧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何心远说,“我当时研究生都快毕业了,突然有一天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我爸通知我,说我妈生了一个女儿。我倒是一直知道父母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我爸年轻时亏了身体,一直没能如愿,随着他们年龄渐大这事就暂时搁置了。哪想到我二十多岁了,他们突然生了个孩子从备孕到怀孕到生产都没告诉我,我问起来他们反而把责任推在我身上,说我那时候反复出入医院看病,还要忙毕业论文,不想让我分心。我那时候又是生气又是开心,生气是因为我妈五十多岁的高龄产妇,这么大的事情不和我商量。开心是因为毕竟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

    何心远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身旁的大树。树已经光秃秃的了,树杈顶端有一个灰扑扑的鸟窝,有一只喜鹊站在窝里望着他们,又过了一会儿,第二只喜鹊入了巢,两只鸟儿亲亲热热的靠在一起。

    “结果等我赶到时,听到他们在病房里讨论。一个亲戚说,真不容易啊,老何终于有自己的亲骨肉了。另一个亲戚说,可不是吗,当时算命的说领个孩子能找子嗣,哪想到白养到二十多岁,才让他们如愿。我当时就站在走廊上我当时”

    池骏心里一痛,哪里还顾得上周围人的眼光,直接把何心远搂进了怀里。

    他一手扶住何心远的头后,让他靠在自己的颈侧,把滚烫的眼泪掩藏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见过何心远数次哭泣的样子,他哭起来时向来静静的,自顾自的哭,从来不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

    第一次见到时,池骏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小时候要不到糖的孩子。

    哪想到一语成箴。

    何心远靠在他怀里,双手反搂住他的腰。他心里笑话自己,明明是个大男人,明明一分钟之前还说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却在师兄面前丢了脸,哭的不能自制。

    但这个怀抱,真的太温暖了。

    何心远想,他和池骏大学时关系一定非常非常好,要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怀抱如此舒服,如此熟悉呢

    “那天我值夜班时,来了一只因为乱吃东西被划伤肠子的黄金蟒。”

    池骏不知道他为什么转移话题,但仍然顺着他的话说“它又来了它之前白天来过,主人舍不得钱就走了。当时你还说它估计是吞吃了误闯的家养鹦鹉,被鹦鹉的脚环划伤了。”

    “后来任师兄为它做了手术,剖出来一枚信鸽脚环。我顺着信鸽协会的登记地址找过去,把脚环给了它的主人。他当时很感慨,说三年啊,鸽子终于回家了。”

    “”

    “你知道吗,每种禽类都有认巢的能力,不管飞多远终于会回家。都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可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过家了每年春节,悠悠都要回他师傅那里拜年,不管走多远,他们同门兄弟都是一家人。可你说,我的家在哪里呢”

    池骏双手紧紧锁住他的身体,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今年春节,他一定要把何心远带回自己家。他的家庭与何心远相比,可谓非常幸福。他父母很开明,在他出柜后难受了一阵也就接受了,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让他不要乱搞男男关系,找到合适的人一定要带回家。他相信以何心远的乖巧聪明,他父母绝对不会有异议的。

    虽然现在气氛正好,但如果他趁机提出让何心远同他回家过年的话,何心远绝对会拒绝的。

    何心远是一个非常独立的人,想必赵悠悠每年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拉他去他师门过节,但何心远依旧坚持一个人过。现在池骏单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邀请他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过现在距离春节还有两个多月,他必须加快速度,让他们的关系趁早确定下来才好。

    过了几分钟,何心远才渐渐缓过来,他擦干眼泪,抬起头时双眼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四周,见不少人盯着他们,赶忙拉着池骏离开了人来人往的主路,随便找了条小路拐了进去。

    b市大学占地面积不小,校园中还有一片湖水,只是现在已经是冬天,湖水只剩下浅浅一个底,湖中央都结冰了。几只野鸭游荡在尚未结冰的湖畔,羽毛丰厚的它们并不怕湖水的冷冽。

    若夏天来,这里碧波荡漾,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可现在放眼望去一片萧瑟,何心远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发冷。池骏见他冻得直哆嗦,提议去食堂买些吃的暖和暖和。他们对学校不熟,拦了个学生问食堂怎么走,他们两打扮的干净,又长得周正,学生很热心的解答了他们的疑问。

    “现在这个时间很多食堂都没有饭,不过那边有个小食堂,都是些现点现做的档口。有砂锅米线麻辣烫之类的,你们可以往那边走走。”

    听到砂锅米线麻辣烫,何心远馋的直咽口水。掉眼泪可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他哭了这么久,肚子空空如也,可不是一杯热奶茶、一根烤肠就能填满的。

    池骏笑着领着他往食堂走,一路走一路故意逗他“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学校也有这么一个档口还能自选添加什么菜。可以加鸡蛋,加鱼丸,加桂花肠,加鸡肉”

    他一边说一边偷瞟身旁人,果然何心远已经馋的受不了了,拉着他的手臂闷头向着食堂的方向冲,他在后面笑着跟着,结果俩人谁都没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匆匆而过的男人。

    那男人梳着规整的三七分,怀里夹着几本书,看着文质彬彬的模样。他一张脸方方正正,明明很年轻,却莫名有种学究的派头。

    池骏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男人不满的道“走路看着点路诶,何那个何心远是吧这么巧”

    第二十三章 约会三

    被陌生男人叫出名字的何心远停下了脚步,用一种疏离的目光打量着男人,可他看来看去,都无法从记忆里找到这男人的影子。

    他毕业后离家千里来了b市,其一是想远离家人,其二就是怕遇到现在这种情形。他疲于向不熟悉的老同学一遍遍解释自己的病情,因为除了能收到几个故作同情的眼神外,什么都解决不了。

    “是的你是”他淡淡的说,“不好意思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男人过于热情的说,“咱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客气什么。我是方国,就住在你对面寝室。”

    可惜这个名字依旧不能唤起何心远的记忆。现在何心远连同寝多年的同学都叫不出完整的名字、回忆不起他们的面貌,遑论同班同学了。

    但池骏却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方国,这不是何心远他们班的班长吗当时b市大学动物医学专业交换生项目只给了一个名额,何心远第一,方国第二,但方国是班长,是学院里的优秀班干部,故而顶下了何心远的名额。这事池骏了解的不多,但他潜意识里对这个人印象不好,现在看着也觉得他道貌岸然的要命。

    方国说“之前同学聚会怎么都没见你来啊。”

    方国说“我听导员说了,你可真可惜啊。”

    方国说“想当年你成绩这么好,每年国奖都是你的,我可比不过你。”

    方国说“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哦,宠物医院。现在宠物医院赚钱可多了,可不像我们这种小讲师,就挣死工资,好在福利还不错。”

    方国说“我现在过的还可以,研究生保来了b市大学,读完博士就留校了。说起来当年就一个外保名额,我还以为一定落到你头上呢。哎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也没想到面试的导师最后选了我,其实我就是当交换生时,帮他跑了几次腿而已。”

    方国说“对了,你呢你的病说什么的都有,听说教授还为了你的毕业证的事情得罪了校领导呢哎究竟怎么回事啊,大家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他们爱传来传去的,我也没听。究竟怎么回事啊”

    池骏实在听不下去了。

    何心远不擅长拒绝人,方国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简短的应着。这些话一句比一句刺耳,无疑是在往他心口上扎刀子,把他忘记的一切都翻出来,逼迫他去面对。

    眼见着何心远的脸色越来越白,池骏忍不下去了,黑着一张脸打断了方国的夸夸其谈。

    “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心远的病还在治,会治好的。谢谢你关心了。”他生硬的说道。

    如果有眼力界儿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无心在交谈下去,偏偏方国正说到兴头上几年未见,曾经在学校里大出风头、压自己一头的小子混得这么差,他怎么能放弃这个耀武扬威的好机会呢

    方国的视线转移到池骏的脸上。池骏身量颇高,皱着眉头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方国刚过一米七,还需要仰头看他。

    方国看着他的脸回忆了一会儿,忽然说“诶,我记得你你是何心远大学时外系的朋友对吧几年没见了,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

    池骏冷淡的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学的是传媒市场后来听何心远说你出国了。怎么回国了啊,学你这行的外国环境更开放,回来多可惜啊”他摇头晃脑,“不过也是,现在国外的移民政策紧缩了,确实不好留下啊。”

    池骏回答“嗯,确实不容易。还是国内更适合创业发展。”

    “你创业了”

    “嗯。手底下有那么十几个人,利润勉勉强强,一年刚够在b市买一套房。”

    方国“”

    刚刚还炫耀自己好工作好学历的方国顿时没了话说,他这种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见到过的比他差的就要凑上去踩一脚,见到过的比他好的就只能灰溜溜的避其锋芒。

    池骏简单两句话就把这个揭何心远伤疤的人轰走了,对方嘴里满口屎气,但并不全然是屁话。他口中透露出的事情让池骏很是在意,一想到所有人都知道何心远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只能靠何心远透露出来的零星信息拼凑猜测,他就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知道他们分别后发生在何心远身上的一切,不管是怎么样的过去,都不该何心远一人承担。

    如果何心远的病能好,他就陪他治,如果好不了,他就替他记。不管未来是哪个方向,他都希望是自己站在何心远身旁。

    俩人去食堂合点了一份米线,池骏豪气的让做饭的师傅把所有可以单点加上的配菜都往锅里放双份。

    米线做好后,他从档口里端出满满一盆,何心远在旁边拍着手说“真不愧是一年一套房的大老板,有钱,有钱。”

    池骏无奈道“公司刚起步,房我是买得起,但得看是几环的。”

    “几环”

    “十二环吧。”

    现在b市才修到六环。

    俩人也没拿碗,头碰头聚在那里,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抢着米线吃。

    吃到一半,何心远停下筷子,突然说“池骏,你再去买点喝的吧。”

    “行,你要什么这天气喝热露露不错。”

    何心远说“有酒吗”

    “吃米线配酒”

    何心远笑着看他“难道不是你说的,只要我想讲故事,你就会拿酒等我”

    池骏二话没说冲进食堂小超市里买酒。谁想小卖部的阿姨摇摇头,指着墙上张贴的告示说,学校里不准饮酒,想喝酒只能去校外的超市买。最后池骏没办法,转了两圈,尴尬的拿了一坛煮汤圆的醪糟米酒结账。

    何心远看着摆在面前的纸杯里透亮的液体,以及液体底部沉淀的十几颗糯米,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池骏,谢谢你本来我还在酝酿悲伤的情绪,现在全没了。”

    池骏腆着脸说“没了好,讲故事就要开开心心的。”

    何心远的故事不长,却出乎了池骏的意料。

    何心远从小想当兽医,理由说来很多人不信。

    他从小就没收到过什么生日礼物,唯有一年,收到了同班同学送的一只小鸭子。一只染成红色的,毛茸茸的,有着扁扁的嘴和大大的鸭蹼的小鸭子。

    他把这只鸭子偷偷养在了房间里。小贩用的颜料不好,没过几天红色就斑驳的掉了,露出了原本的黄色,一眼看过去丑的不得了。何心远以为鸭子生病了,哭着非要让妈妈带他去看医生,他妈妈说,哪里有给鸭子看病的医生,你要想做,你就去做吧。

    后来鸭子“病好了”,没病没灾的越长越大,每天在房间里呱呱乱叫,到处拉屎。妈妈不高兴了,何心远只能把鸭子放到了阳台,每天放学后都飞奔回家,要和他的小鸭子说话。

    后来又有一天中午,他妈妈破天荒的来学校给他送午饭。说家里来了亲戚,炖了一大锅肉,给他送了一盒。

    何妈妈手艺好,以前在餐馆打过工,她做的肉软烂喷香,何心远不仅自己吃了,还分给了同班的小伙伴们,大家伙儿每人都吃下去一大碗饭。

    当天放学后,何心远又一次飞奔回家扑向阳台,但是那里再也没有臭气熏天的鸭子,没了堆在墙角的喂鸭的蔬菜。

    何心远问妈,我鸭子呢

    他妈妈不耐烦的说你以为你中午吃的是什么

    这故事池骏曾经听何心远说过一遍,现在再听来,仍然为当年那个被母亲随意决定“好朋友”生死的小心远难过。这件事影响了何心远的一生,最终让他违背父母的愿望,投入了动物医学的方向。

    他的目标很简单,他希望所有身负着主人厚爱的动物们,能在主人身旁呆的更长久一些。他希望通过他的能力,阻止它们离去的脚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先离开,却是他从小自傲的头脑。

    “你知不知道我的大学毕业论文是什么”

    “呃好像有点印象,是关于动物传染病的吧”池骏向他讲述了自己当年陪他下乡科研的事情,包括何心远向他说,他们团队从被感染的牛粪里检测到了新型的变种病毒,当年何心远才大三,他决定以此作为毕业论文的主题。

    “是的,我后来因为竞争外校保研失败,就留在了本校读研,跟的导师就是当时带我们下乡的老师。后来我决定继续深入这个研究,进行横向和纵向的对比,我的导师也很支持我的选择,但是中期答辩后,导师指出我还缺乏同类病毒的数据。就在这时,一家畜用疫苗企业来我们学校寻求合作,需要招收本专业的实习学生,跟随他们的团队去几个动物流行病的多发地区采集病毒样本。”

    池骏看着他,心中有了一种极为不详的猜测,他下意识的缓缓摇头,不希望听到何心远再继续说下去。

    “那家企业非常的有名,若不是学院的某位院领导在企业里有股份,他们万万不会招收实习生做这么重要细致的工作。即使只在那所企业实习过,在履历上也是极为光彩的一笔。我非常想去,这不仅是为了我的论文,更是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劳动来让疫苗的研发前进一步。他们只要两个人,本来是属意那位院领导的学生的,但是我的导师顶住压力,把我推了出去。”

    “一切都很顺利,科研人员都是很单纯的,那些带我的团队前辈都很和善,教会了我很多,我从本科时就多次下过农村,病毒采集是我的强项。然而在我们即将离开的前一晚,天降暴雨,泥石流冲毁了道路,毁坏了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

    “接着,是高温,是树倒房塌,是满地的家畜尸体。”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我从来,从来,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会毁在一只小小的蚊子身上。”

    何心远拿起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口酒,甜甜的米酒混杂着软糯的米粒滚进食道,却掩不住内心的苦涩。

    “我发起了高烧,毒蚊子带来的病毒堪称致命。我当时命悬一线,泥石流封路进不来,最后是救援人员用直升机把我接走的,可那时候我已经陷入了昏迷,先是市级医院,后来转省里,最后来了b市。”

    他摇头道“可那时已经晚了,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记忆模糊不清,甚至一度到了回忆不起来自己长什么样、叫什么名的地步,后来记忆逐步恢复,我发现我只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忆深刻,越是近的记忆越模糊,甚至经常转眼就忘。”

    这个曾经记忆力超群的青年落寞的笑了起来,他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透过食物的袅袅热气,看向了对面男人的双眼“急性化脓性脑膜炎引发的海马体永久受损,不可恢复。”

    第二十四章 约会四

    虽然池骏在发现何心远的病情后,就做好了何心远有可能一生都无法恢复的准备,但真的亲耳听到答案后,池骏的心脏仿佛被人撕裂了一样,不敢想象在病床上醒过来的何心远,会有多么痛苦。

    海马体掌管着人的短期记忆,这就是为什么何心远生病前后几年的记忆都模糊不堪,并且在之后的生活中深受其害,经常几分钟之前的事情都记不清。

    “病情巩固后我办了出院手续,但重新回到校园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书不管看几遍都记不住,那些原本属于我的知识全都从脑海中溜走了,我原本可以无碍阅读英文文献,可一夜之间词汇量倒退回高中。更糟糕的是,我连自己写了一半的毕业论文都看不懂,论文中那些复杂的专有名词,我需要一遍遍的查阅,等到我站在答辩台上时,磕磕绊绊的连论文主题都复述不出来。”

    在向“好友”坦承了自己的病情后,何心远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果然,被迫向讨厌的老同学讲述病情,与主动向关心自己的好友讲述病情,是完全不同的心理感受。

    他觉得自己像是把身上的所有保护层都在池骏面前剥开,坦荡荡的展现自己的缺憾。

    池骏认识过去的他,而何心远要做的,是介绍新的自己。

    他不需要同情方向是他选的,路是他走的,面对失去了记忆能力的自己,他也曾崩溃,也曾懊悔现在的他已经平静的接受了一切,他早就收拾好行囊,打算向着未来继续走下去。

    他唯一需要的,就是在自己累的时候,能有人扶他一把。

    何心远希望池骏会是那个走在自己身旁的人。

    待何心远讲完自己的事情,纸杯里的米酒已经空了。

    何心远用筷子小心的把纸杯底部沉淀的糯米扒拉出来几粒,被酒液泡发的糯米柔软清甜,用尖一抿就化在了嘴里。

    见池骏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中,何心远无奈的摇摇头,拍拍桌子唤回了他的神志。

    “池骏,我和你说这么多,要的不是你这幅天塌下来的表情。我才是失忆的那个,我都懒得自怨自艾,你就不要替我苦恼了。你是我失而复得的朋友,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来自于朋友的廉价的同情。”

    池骏很想告诉他,自己想要给他的绝对不是廉价的同情,而是想要伴他左右的爱情,但又怕自己过于冒进,吓到刚向自己坦承过去的何心远。

    他只能点点头,慎之又慎的许下承诺“你放心,我会把咱们之前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的。”

    吃完一顿热腾腾的米线,两人把砂锅送到清洁车上,相携出了食堂。

    冬天黑的早,这才五点出头,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午没课的学生们提前涌进了食堂,他们逆着人流向前走着,像是两尾游错了方向的小鱼。

    忽然,何心远停下脚步,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摸摸肚子,回头看了看食堂的招牌。

    “池骏”何心远尴尬的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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