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妈看叶则没有什么表示，脑子一转想起陈年旧事，开口讥讽“你妈能养出什么好人来？也不想想？一个不男不女的……”
弟弟转过头冲着舅妈尖叫。
外婆皱皱眉，严厉道“好了！叶则，你妈也太不像话了。你看你这弟弟才多大就知道欺负哥哥了？还有你，不要老在这里装失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都不记得吗？当年你三舅可是在病房里躺了好几个月！”
叶则慢慢收了嘴角的笑，对面前这位老人话中的信息感到陌生。
三舅？谁？他不是只有两个舅舅一个小姨吗？哪里来的三舅？
还有……装失忆？
外婆和大舅妈看到他茫然的脸，认为他是被说中了心事颓丧下来，心里甜的像是平白捡了一百块钱一样，外婆想起小儿子当初躺在病床上哭的一塌糊涂的可怜样儿，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报复的快感“一会儿吃过饭让你妈去找我。家有家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便拄着拐慢慢的又回到了屋里。
牛鹏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张着嘴看着面前这一幕。
居然、居然只是说了他两句！都没有用棍子打！这怎么行？！
其他几个表弟表妹嘻嘻嘻的嘲笑他，接着扒行李。
牛鹏倍觉面上无光太丢脸了吧！
大舅妈也觉得只是言语攻击并不解气，就应该上棍棒把叶则和他家那个小贱种打得哭出声才好。
他们并不知道言语暴力才是最伤人的。
大舅妈把牛鹏拉走，暗地里又是保证又是哄的，牛鹏才渐渐止住哭。
叶父叶母忙活了半天才收拾出一桌丰盛的菜，外婆和大舅二舅一家坐下后，夹了几筷子菜，纷纷开口
“这个菜咬不动。”
“牛莉芳，这个菜你放了多少油？你难道不知道咱家条件不比你家富裕？”
“牛莉芳……”
牛莉芳是叶母的名字，她局促的在围裙上擦着手“妈，这道菜是软的，你可以吃这个。”
“喝！”外婆撂了筷子，“你这是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了？我把你拉扯大，你就这样回报我？你干脆让我自己坐一个小桌子好了！”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叶母在外婆面前毫无气势，低眉顺眼像是封建社会大户人家的丫鬟一样。
牛鹏嘬着筷子看他们，然后把沾满口水的筷子伸进装鸡肉的碗里一阵翻搅，夹出一块分量很足的肉吧唧着嘴吃掉，不料里面有一小块骨头，他痛呼一声把嘴里被嚼的面目全非的肉吐在桌子上“牙好疼！”
牛鹏是一家人都捧在心尖尖上宠的角色，这一嚎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舅妈更是首当其冲，抱住牛鹏就开始哀叫“哎呀我可怜的鹏鹏哟！自从他哥回来就没个好日子！又是挨打又是硌牙的！这要是往肉里放根针，还不得扎死我家鹏鹏啊！”
牛鹏顺杆子爬，把装鸡肉的碗推翻，甩着手张大嘴又开始哭，撕心裂肺。
大舅二舅连忙收拾好鸡肉责备的看着叶母。
“牛莉芳，刚刚那事儿你在做饭，你不知道。这带回家的东西，小则怎么连看都不让弟弟妹妹们看一眼？还教唆弟弟去打人，把我儿子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你怎么说？”
“叶则以前能做出那种事，我们也就不指望他能带带弟弟妹妹了，只是他不带算了，这还动手。家教实在不怎么样。牛莉芳，你儿子的病看医生了没有？我看他纯粹是装的吧。”
叶则第二次听到“那种事”的相关信息，可是他来不及多想，他实在是生气。
极品！真是极品！
他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顶涌，那种恨不得抡拳头的暴躁感又出现了。
他现在……非常、非常的想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还知道回来~
第14章 14捉虫
围着桌子的几个人一人一句数落着叶则一家，这个说叶母中午饭点才到就是想蹭饭，那个立刻接话说想得美必须得做饭；一个说中午饭做的时间太久是不是想饿死他们这帮穷亲戚，另一个连忙道油放太多居心叵测……
牛鹏坚持不懈地哭，大舅妈叽叽喳喳的控诉着叶则的种种罪行，从他毫无印象的三舅说到去年过年的时候吃了牛鹏看上的一块肉，最后停在今天不给牛鹏看行李上。
外婆一脸威严正襟危坐在上位，等到大家都说完后，道“牛莉芳，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给了我家什么好处？当初找了个无父无母的野男人，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害得建业结婚的日子都生生推后了好几年。现在生了儿子，叶则品行不端勾引他三舅，后来还颠倒黑白把他三舅打得住进医院，事后你说他不记得了，求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也满足了你。这都几年了，我不信他一点都没有想起来。还有那个小的，还不到一岁就打哥哥，以后长大了还不得翻天？”
什么……勾引三舅？
叶则心里一股无名火，让他无从判断事情的真假，更何况他根本就不记得他有个三舅。
外婆面色冷漠，耷拉着皱巴巴的眼皮“今年建国回来过年，要怎么赔礼道歉，你应该知道吧？”
叶父啧了一声，拉出个凳子坐下，点上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牛鹏正哭得绵绵不休，不防吸进一大口二手烟，呛得他直咳嗽。
大舅一拍桌子“叶伟民，吃饭你抽什么烟？妈的当初就不该把牛莉芳嫁给你！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的穷鬼！”
叶父不耐烦地吐出口烟“再唧唧歪歪老子揍你。傻逼。”
叶则头一次听父亲这样说话，讶异的看了父亲一眼，又忍不住去看叶母。
叶母最是看中家人，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还一脸逆来顺受的叶母，此时解下围裙，也在桌边拉了个凳子出来坐下，眼眶微红语气却坚定“叶则是我的儿子，虽然我不够称职，但我敢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妈，你们和伟民小则都是我的家人，没有谁比谁低一等的说法，我很想你们能互相尊重和平相处。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吵，但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都是你生的，你却这么厌恶我和小莉？”
小莉指的是小姨。叶则气蒙了的脑子给出这个结论，之后记忆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说不喜欢，真的显而易见。大舅牛建业，二舅牛建党，他们口中的三舅牛建国，母亲牛莉芳，小姨……牛芳莉。
再没有什么比不走心的名字更能体现父母的不在乎了。虽说名字只是生存于世的符号，但是连一个符号都懒得上心的，对自己的子女能有多少喜爱呢？
弟弟在怀里格外安静，叶则把弟弟往怀里抱了抱站起来。他冰冷的看着这一桌子所谓亲戚“你们说牛建国是我三舅是吧？牛建国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了跟我对质，我倒是想看看是怎样的天仙值得我去勾引！”
大舅本来还在骂叶父，听到这一句跳起来“我就说他在装失忆！看吧，沉不住气就逼逼出来了吧？啐，往年个就不应该听牛莉芳的鬼话一句话不提！”
叶则字正腔圆道“呵呵。”抱起弟弟就上了楼。
外婆家拆迁赔了很多钱，他们拿那些钱盖了房子，然后借钱……噢不，应该是要钱拼命往上盖，现在已经有三四层了。但是盖了有什么用？不住，也不打扫，单是二楼就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等着叶则一家回来打扫卫生。
他抱着弟弟上楼时还能听见外婆嘶哑的声音升了好几key“你看看你看看——”
他撇撇嘴，进了一间屋子。
抱着弟弟勉强擦干净一把凳子后，把弟弟放在凳子上“你乖乖的不要乱动，当心掉下去啊。”
“啊。”弟弟用小胖手轻轻拍着他的脸，一双黑眼睛水润润的盯着他看。
叶则轻笑一声，刚刚在楼下受的气立刻烟消云散了。
萌物真的能治愈人心啊。
他出去找了扫帚拖把吭哧吭哧打扫完两个房间，可以让他们一家四口睡下，又拾了破抹布擦床板子，一切收拾好后他也没从行李里面拿褥子被子枕头，而是各种探索摸出柜子里藏的床褥被单给床板铺上。
准备完毕后，他抱着弟弟倒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
肚子咕噜咕噜的响，逗得弟弟直笑。
“傻了吧唧，你哥快饿死了你还笑。”叶则在弟弟脸上亲了一口，百无聊赖的掏出手机，入目就是杨瑜喆的短信“早知道叫你出来咱们撮一顿了。”
“你吃过饭了？”
“你这不废话，这都三四点了，谁家还没吃饭？”
叶则看了眼时间他竟然打扫房间打扫了将近两个小时，怪不得这么饿呢。
“想不到吧，我家就还没吃。”
“……可怜。哥今晚带你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可以啊。在哪儿找你？”
两个人讨论了半天敲定时间地点，叶则捞起弟弟翻了个身，弟弟眯着眼睛睡得很沉。
叶则怕他冻着，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拉开，将弟弟裹进怀里，退出短信界面后打开移动数据，社交a上一堆消息。
他看一眼备注姓名，傅至谨。
手指一抖，险些把怀里打着小呼噜的蠢弟弟捂死。
傅至谨？为什么现在才跟我发消息！之前那么多天都去哪里了！
叶则莫名委屈了一会儿，打开消息。
“你的定位怎么在b市？你来b市了？”
“前几天打算去看望初中老师，结果忘记是放假，白跑一趟。”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图片][图片]咱俩是初中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哈哈哈哈哈我那个时候真蠢这个头发染的。”
“你在睡觉？还是在忙？”
“好吧，我等会儿再来。”
叶则捧着手机，好像是捧着一颗噗通噗通的心脏，傅至谨自己自言自语了足有一个小时，他看来看去，觉得傅至谨怎么能这么可爱。
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他打字回复“回外婆家了，刚刚才闲下来。”
傅至谨秒回“那要出来玩吗？我家也是b市的！咱俩去看看咱们初中？要吗？”
“去看初中？好。”
叶则兴奋劲儿过去，翻到傅至谨发的图片处认真看了几遍。那个应该是毕业照，他记得自己当时没去照，但是是因为什么，他却不记得了，只是感觉不去照毕业照十分自然，也就从未思考过这件事。可是这张毕业照上，却是有他的……
照片上的傅至谨染着一头栗色头发，漫不经心的看着镜头。即使是几十号人中的一个，他仍然是最抓人眼球的那一个。
叶则保存照片，心里隐隐不安。
初中时的傅至谨……
初中时的……
“对了，方便告诉我你外婆家地址吗？我想没事的时候去找你玩[可爱]”
叶则目光缓缓的落在句子后面那颗弯着嘴角眼睛脸颊上两朵红晕的黄豆，手指打着字，老老实实打出了地址发给他。
叶则点击发送，地址须臾便出现在聊天界面上。
他脑子一片混乱，仍旧是在不停回放刚刚那张照片上傅至谨稚嫩的脸。
渐渐地，他大脑内开始涌现一些没有印象的场景，一会儿是傅至谨趴在教室外扶栏上的背影，一会儿是他挑起半边眉毛颇有兴致望过来的眼神，一会儿又是他哒哒哒跑过来飞身踹人时额角的汗珠……
他心脏砰砰砰的撞着他的胸腔，饥饿让他的腹部很难受，手机被丢在一边，他紧紧抱着弟弟，大脑似乎是超了负荷，让他头疼欲裂。
弟弟被勒醒，不高兴地哭出声。
叶则满头冷汗，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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