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在慢慢地接近着数字7,游翊没有这么早起床,昨晚他没睡好,现在肯定特别疲惫。陶耿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下床。
该结束了,也许就不应该开始。折腾了一场,两个人都累了,他想要的,还是得不到。
在浴室里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走进这些天一直霸占着的房间,陶耿看见那只陪他从美国飞回来的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昨晚行李都收拾好了,他把换下来的睡衣胡乱塞进去,背到肩上,出门。
幸好,走之前,还没忘记把钥匙和门禁卡物归原主。
从小区那儿出来,身边陆陆续续经过了不少赶着上班上学的人,陶耿背着书包在路边等,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来了一辆空的出租车,陶耿上车,司机问,去哪儿?
陶耿愣了好一会儿,才随口报了个连锁酒店的名字。
那一刻,他有点恍惚,仿佛这还是一个月前,他刚熬过了十六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刚刚踏上祖国的土地。没有游翊,没有工作,只有他一个人,疲倦地,又带着点莫名的憧憬和慌张,迈出新生活的第一步。
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期待太多惊喜,只会得到更多的失望。按部就班,最安全了。
如果没有发出那封邮件,就好了。
二十分钟后,陶耿在酒店房间里安顿下来。脑子还是有点涨涨的难受,胃饿得直抽,不过他既不想睡觉也不想吃东西,而是连了酒店的无线网络,坐在床上上网找房子。
大城市租房子很不容易,二三十平米的小单间,没有阳台价钱都高得离谱,更不要说条件好点的套房了。陶耿打开了十多个链接,看得直头晕,还是没挑上喜欢的。
到城市生活论坛里碰运气,陶耿注意到一个招租的帖子,房子离他公司不远,在小区里,帖子内容很有意思单身帅哥急需室友分摊房租,条件,爱干净,勤打扫,讲文明,懂礼貌,不养宠物,不秀恩爱,男女不限,单身美女可打折,房间照片见附件,有意者面谈。
联系人,梁至。
梁至?不会这么巧,就是那个梁至吧?
陶耿试着按照那个号码拨过去,结果联系人名字自动跳了出来,果然就是梁至。
“陶耿?一大早的给我打电话不会是借钱吧!”电话接通,梁至那死贱死贱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至于么你。”
“嘿嘿,回国了?”
“都回来一个月了。”
“哎哟我擦,那边居然给你毕业?”
“……”
“找着工作没?我前阵子看到我家楼下一小商店要招送牛nai的,你去不去?”
“……”陶耿觉得,大学四年那么多机会他都没有杀这个室友真是个错误。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别回头翻脸了又得我哄你。”梁至见好就收。
“说得你哄过我似的。”陶耿表示不屑,然后说起了正经事“我看见你在网上招租?”
“c,ao,怎么被你看见了。”梁至还挺不好意思。
“写得真够恬不知耻的,当年宿舍最不爱干净的人就是你。”
“所以才要找个爱干净的啊!不然屋子变垃圾堆了,房东不削了我!”
“嘁。”
“哎不是,你看招租的帖子干嘛,你要租房子?”
“是,收留么?”
“……不打折!”
“……”
“哈哈哈,开玩笑,就是你不给钱兄弟我也得咬牙养着你啊,你现在在哪儿?”
“酒店。”
“别住了,赶紧到我这儿来,我请半天假给你接风洗尘。”
“别啊,我刚交了一天的钱,就呆了一个小时不到,也太亏了,我明天早上再去找你。”
“……”
挂了电话,陶耿本来沉到谷底的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
是,这就是生活么,当你对它快不抱希望的时候,它又总是出其不意地给你一个惊喜,让你还不至于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战友会陪在身边
周六这天,程析难得被老板放了个小短假,破天荒的,在这么忙的季节。
不过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习惯了每天像陀螺一样连轴转,他对这天的安排非常简单而惬意——睡够二十四个小时,除非地震他才会离开他的床铺。
可是!
对,每个让人无比期待落实的愿望背后,都架了个可是。
“你可真会挑时间啊老子刚酝酿出一点睡意就被你搅了。”从猫眼里看到来人是谁,程析开了门,慵懒地倚着门框。
陶耿刚下火车,风尘仆仆,头发乱得像ji窝,眼里也没有什么神采。一看见程析,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很疲惫地抱住了他。
程析一愣,直觉事情不妙。
陶耿不是个消极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太过于乐观了,不管做什么事儿他都爱往最好的方向规划,并且对结局抱有最圆满的期许。这种不怕死的xi,ng格导致他从小到大遭受打击无数,他都无所谓,日子照样过得嘻嘻哈哈,然后下一次还是记吃不记打。真正像现在这样毫无斗志地示弱,二十多年里程析只见过屈指可数的几回,而且,回回都跟那个姓游的有关。
c,ao,那就是一冷血无情的人渣,你说这傻逼成天迷着他干嘛啊,这不找虐嘛。
不过,陶耿都这个状态了,程析当然不会再冷嘲热讽刺激他。他嘴巴毒,可也分场合,所以在这个展现竹马爱的绝佳时机,他只是伸出双手,抱着陶耿的脑袋,把他从自己肩上移开,说“喂,你的眼泪鼻涕不要弄脏了我的新睡衣,我懒得洗。”
陶耿抬头,大眼睛里特别无奈。
“坐吧,看你一脸被轮过的样子,肯定没好事儿。”程析捡开沙发上的衣服,腾出一块地,然后去泡绿茶。
“你不是要睡觉么?你睡吧别管我了。”陶耿躺下,捞过一件衬衣盖脸上“不过你睡觉的时间可真够别致的,十一点正常人不是该准备吃饭么?”
别看程析一脸高贵冷艳,其实这个人从来不叠衣服,洗干净的衣服向来都是扔沙发,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穿。
居然也不皱。陶耿觉得神奇,闻着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昏昏欲睡。
“起来,喝茶。”
“不要……喝茶是老人家做的事情……”
“那你想喝什么?”
“有啤酒么?”
“有水银,要不要我给你从脑门上灌进去?”
“我喝茶。”陶耿立马坐起来,规规矩矩地端起茶杯“来,感情深,一口吞。”
程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啪嗒地打开了手里的啤酒罐。
“为什么你就可以喝……”
“因为我不会撒酒疯,不像某些人。”最后三个字,程析咬得很重。
陶耿又不敢吱声了。
“说吧,又怎么了。”
陶耿摸了摸杯子的边缘,犹豫地说“我从他家搬出来了。”
“好事儿。”程析喝了口啤酒,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天似的。
陶耿看着他,突然觉得特别难过“程析析……”
“说。”
“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你还会说人话么?”程析有种拿手里的易拉罐砸人脑袋的冲动。你说这种人,在游翊那儿受了虐有本事揍他出气啊,跟他在这儿唧唧歪歪有个屁用。
“我觉得我特没出息。”陶耿语气很凄凉。
“嗯,没错,史上第一大贱人。”
“……就不能说点好话嘛,我都失恋了。”陶耿被他绕的有点伤感不下去。
“你有本事倒是给我找第二个人失恋去,来来回回都是同一个人你让我怎么安慰你啊!该说的话几年前我都说完了好不好,你当我鹦鹉啊!游翊游翊游翊,这个名字我早说烦了你知不知道?”
陶耿眨巴着眼睛,表情很无助。程析瞪了他一会儿,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脑袋上呼噜一把“你就这点儿出息,被人家扇了一耳光不够,还要把另一边脸也凑过去,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傻逼。”
“感情这种事情……”陶耿嘟囔。
“哎对了,你搬出来了,现在住哪儿?不然你回来吧,我还能照应照应。”程析现在是真心盼望陶耿能离游翊远远的,省得哪天神经搭错了又去找他,然后一次一次历史重演。
“我不,我爸我妈都不管我,还不如我自己在外面漂着呢。”陶耿嘴硬。
程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唉,我真怕有一天我会被你气哭,真的,你不是一般的气人。”
“那你倒是哭一个给我看看啊,说了十几年,一滴眼泪都没流过。”
“我说真的,你别打岔,现在住哪儿。”
“哦对了!说起这个。”陶耿突然来ji,ng神了,坐直了身体,眼睛亮亮地说“我找着我大学室友,你也认识的,梁至,他跟他女朋友刚分手,正好想找人分摊房租。你说巧不巧,那天我是真绝望了,和游翊那么……结果幸好,老天还是对我不错,还给我留了后路,没让我流落街头,嘿嘿。啊还有,我们公司原来还有一支球队,那天我们打了一场,大家都特别崇拜我,说我没早点去真是公司的损失!我现在一摸着篮球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那会儿,特别自由特别高兴。哎程析析,你哪天有空去看看我打球吧,真的特别帅。”
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程析当时就服气了,刚才还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死样子,现在又乐呵起来了,还觉得自己命好,果真就是记吃不记打。
算了,这才是陶耿么。程析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老子没事干大老远跑去看你卖弄风情除非脑子有病。”
“……”
陶耿在程析家里窝了大半天,一开始一直都是陶耿在诉苦,把心里的沮丧跟倒垃圾似的全部摊到了程析面前,然后说着说着突然话题就拐到了工作和篮球上,他又开心了,程析是个好听众,虽然他总爱挖苦陶耿,可也是真的关心他,所以,当确定陶耿确实不会再继续折腾以后,他就把陶耿赶去书房玩电脑,然后自己睡觉去了。
简直要命,昨晚他为了有个完整的、不受打扰的假期,熬通宵把一篇法国人写的关于人体解剖学的论文给翻译出来发给了老板,结果……
计划果然赶不上变化,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个猪队友。
“程析析……我要回去了。”快到晚饭时分,陶耿蹑手蹑脚地钻进程析卧室跟他告别,他买了下午六点钟的火车票,马上就得去车站了。
程析睡得很死,看来平时真的累坏了。看着他那张熟睡的脸,陶耿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游翊。
他也总是这么累,一点都不懂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很多次陶耿都很想问他,这样的生活,他觉得有意思么?
可惜,没机会问了。
“我走了,再见哈。”陶耿猫下腰,在程析耳边耳语。小时候他们俩总这样,冬天晚上滚一个被窝里,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又怕被大人听见训斥他们不好好睡觉,只好挨得很近很近地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