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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旧迎新 第3节

作者:机械性进食 字数:19377 更新:2021-12-17 19:13:06

    “啊”吴佳文瞬间清醒,“刚才是谁的电话”

    “郑俊的,可能你爸妈把能问的人都问到了。”彭会装作玩手机,避免看到吴佳文只穿贴身衣物的样子,“他待会儿过来接你。”

    吴佳文穿起裤子,从身后抱住他“都怪我,大晚上跑来打扰你睡觉,现在又打扰你一次。冷不冷我帮你暖和暖和。”

    他的呼吸擦过彭会的脸颊,彭会继续僵硬地低垂着头,任他抱了一会儿,拍拍绕在脖子上的手臂“快穿衣服吧,别感冒了。”

    再次听到郑俊的声音,彭会的手都在抖。一面是郑俊,一面是吴佳文,他都抱愧于心,前者是他背叛过的,后者是他刻意利用的,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这两人相识相熟,而吴佳文几乎是郑俊的翻版。想到待会儿三个人要见面,彭会甚至恨起自己没胆量去死。

    两人走到院门口,彭会替吴佳文拉起外套敞着的拉链。

    “彭会,”吴佳文站在暗淡的路灯下,身影被橙色的光线描边,低头看着拉到下巴的拉链,握住彭会的手塞进自己暖烘烘的羽绒服口袋,紧紧攥着,“你和郑老师”

    他没说完的话如同一枚悬在半空,读秒倒数清晰可闻,非死即伤只是时间问题。

    彭会看向他,抑制住眼神的闪烁“怎么了”

    吴佳文也看向他,微笑“你有郑老师这样的朋友挺好,他简直是我们的守护神。”

    他在沉默的几秒钟里掌心出了一些汗,彭会的手指都有些黏腻,却不愿收回。

    如果吴佳文问的是彭会和郑俊的关系,彭会也许会直接承认,告诉他真相。彭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是希望他跟自己分手,还是希望这段关系尽可能久地持续下去。吴佳文还是个孩子,家境殷实,成绩优秀,这么好的条件,就算是gay也会遇见更好的、更合适的恋人,有更完美的未来,而他彭会,不过是在吴佳文心智未成熟时趁机而入的卑鄙小人。

    还好,吴佳文没有察觉他跟郑俊之间的猫腻,彭会可以选择自我麻醉、自我催眠,享受当下,不问未来。

    郑俊的车停在两人面前时,他们的手依然握在一起。

    郑俊发语音问吴佳文的家长找没找过运动场地,得到回复说没有,收起手机问吴佳文“你家附近有没有操场靠外的学校”

    “最近的应该就是第二小学。”

    郑俊想着不该太无视彭会,冲他笑笑,又转向吴佳文“走吧,我带你过去。”

    “对不起啊郑老师,大半夜的麻烦你。”吴佳文说,“你是不是有个受伤的朋友住在家里他是不是也被吵醒了”

    郑俊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白新,迅速瞥了一眼彭会“他没事,没关系。”

    白新在接待室等郑俊回家,对所有晚班学生来说都不是秘密,郑俊认为这正大光明,十分坦然。但吴佳文在此时此地提及此事,郑俊却一阵心虚,感觉他是故意说给彭会听的,而自己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不敢探究。

    吴佳文松开彭会的手,倒退到车边,挥挥手转身上车。

    他借来郑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家长报平安,额头抵着车窗看着路边掠过的景色“老师,你大学毕业为什么回来烟台,不留在上海”

    “我跟上海性格不合,”郑俊庆幸他打破沉默,不然气氛真的太怪异了,“压力太大,我扛不住就跑回家了。我这人只适合窝里蹲。”

    “就这么简单”吴佳文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郑俊也是苦笑“只能说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没人能成为其他人的人生参考,我尤其是反面教材,千万别学我。”

    “我只是好奇,没想参考你。考出去我就不回来了,没准还会出国,跑得更远点。”

    “那彭会怎么办”

    郑俊脱口而出,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彭会”吴佳文反问了一句,似乎觉得这问题十分荒唐,“我带他走啊,大不了我养他。”

    郑俊狠狠一怔,喉结上下耸动忍下一声。

    他一直对彭会说自己不怪他,但在内心深处,却判定一切都是彭会的错是彭会自甘堕落,是彭会不忠,是彭会等不起。他从没想过当年如果不说“你等我”,而说的是“跟我走”,也许一切就大不相同。

    他明知彭会贪玩、怕寂寞、没有定性,却离开几个月留他一个人那么久。他作茧自缚却从未反省,直到十几年后挨了一记响亮耳光。

    郑俊曾以为自己是彭会在错误的时间遇到的对的人,其实,他不是对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他把车停在第二小学门口,吴佳文靠进椅背打起了盹,他的家长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到。

    郑俊手机震了震,是彭会发微信问谁受伤了

    郑俊迟疑良久阿新,那个淫棍。

    彭会迅速回了一句我说过他太滥不适合你。

    郑俊眼睁睁看着他撤回那句话,取而代之的是“恭喜”。

    他收起手机,看着车前灯照亮的一方道路,无声苦笑。

    彭会原以为此事之后,吴佳文会被家里看得很紧,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见面,但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吴佳文就找到了他工作的地方。

    上午生意萧条,店里只有零星的两三个客人,吴佳文进门时彭会正教徒弟做事,接待员听到有人点他大名几乎没反应过来,毕竟他名片上是ken,大家平时也这么叫他。

    “呃,彭会老师,有客人找。”

    那边一叫名字,彭会也听着难受,转身看到吴佳文不由得一愣,向他走出两步,回过神来又掉头跟店长告假。

    店长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吴佳文“一点前回来。”

    “哦好。”

    彭会穿上外套拉着吴佳文的胳膊出门,离开店里人的视野才放手“你怎么来了你逃课了”

    “我请假了,跟老师说情绪不好想出来透透气。”

    “啊这也行”

    “我是好学生,有特权。”

    一向都是坏学生的彭会瘪了瘪嘴“呿,我十二点半就得回店里,顶多玩一会儿,然后你也回学校上课。”

    吴佳文一撩腿骑上单车“知道了,来,上来。”

    彭会缩着脚跨坐在车后座,双手抄在外套兜里“去哪儿啊”

    “待会儿就知道了。”

    烟台一到冬天就狂风肆虐,这一路全是顶风,吴佳文不得不站起来借助体重蹬车,彭会索性跳下车跟在旁边走,步子不是很急都能保持速度一致。

    吴佳文又较了一会儿劲,在上坡途中败下阵来,下车推着走。

    走到坡顶,顺路的行人都在埋头闷走,迎着来的人被狂风推的几乎是滚下坡去,吴佳文兀然停下脚步,把走到前面的彭会拉回一步,歪头吻他。

    嘴唇相触只有一秒,吴佳文触电似的别开脸

    彭会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跟他接吻了。

    “”

    “”

    两人靶子似的立在坡顶,吴佳文擦了擦不存在的鼻涕,骑上车说“上来吧,就在前面了。”

    下坡始终要省力一些,单车滑到坡底已经是冲刺的速度,拐个弯又是下坡,直冲进别墅群。

    吴佳文不敢用力刹车,眼见要冲过沿海马路冲进海里,两人狼狈地加上脚后跟辅助,总算及时停下。

    彭会跳下车,脸上血色吓得一丝不剩“我看我的鞋后跟算毁了。”

    吴佳文也是惊魂甫定,气喘着刷开门禁,走到一栋别墅前把单车随便扔到一边,拉着彭会走上台阶。

    “这是你家”

    “嗯,不过不怎么住。”吴佳文把钥匙挂在墙上,解下围巾,“你先坐。”

    他去地下室拉开电闸,搬出电暖气,又跑去厨房烧水,过了一会儿端着两杯茶放到茶几上,坐在彭会身边。

    别墅太久没人住,一时半会儿暖不起来,彭会双手抄兜,缩着脖子打量四周,连外行人都看得出屋子的装修是花了大价钱的。他一直知道吴佳文的家境很好,却没想到这么好。

    吴佳文搓了搓手,倾斜上身趴在彭会的腿上,伸出掌心烤着电暖气。

    彭会从兜里拿出手,放在他的背上。

    “彭会,”吴佳文盯着电暖气,很随意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吴佳文直起身,舔了舔嘴唇端茶要喝,被烫了一下,尴尬地放回去,转头说“彭会。”

    “干嘛”

    吴佳文托着他的后脑勺,一闭眼睛把嘴唇印过去,彭会要向后躲,胳膊却被他攥在另一只手里,而这个吻又是如此温柔,青涩地浮于表面,摩擦着嘴唇,蒙蔽着理智。吴佳文松开他,彭会低头呼出屏住的一口气,又被他提着下巴贴上来,来不及闭合的唇齿准入了他的舌,放纵欲望的苗头一闪,便成了燎原之势。

    “停”彭会猛地挣开即将升级的吻,扼住吴佳文正在掀自己衣服的手,“只能到亲嘴,亲嘴都过分了。”

    吴佳文愣愣地看着他,鼻尖蹭着他的脸颊,滑下去埋在他脖子里“嗯。”

    彭会不知所措,举起的手僵了僵,落在他的后颈“你现在的精力都该放在考试上,有些事以后再做。”

    吴佳文的手从他胯部抚过,接着环住他的腰“我不做,知道你也有反应就足够了,我总是担心你在哄我。”

    彭会心跳翻倍,心脏似乎要从胸口蹦出来,歪头亲了一下吴佳文滚烫的耳朵“我不是在哄你,我喜欢你,佳文。”

    哪怕初始的动机不纯,哪怕最终的结局惨淡,就抓紧眼下的这一刻,痛快承认了吧。

    第8章

    夜不归宿事件过后,吴佳文反而得以把手机二十四小时留在身边,彭会对这种文明的教育方式无比陌生且无法理解,但能一直保持联系总是好的,至少知冷知热,不至于同在一个小城却像在谈一场异地恋。

    吴佳文这天穿的不够多,不能抵御骤降的温度。彭会接到求助电话,便带着自己的外套跑到补习班雪中送炭。最后一堂课还在进行,他只好在等候椅上玩游戏,一个人影路过他又退回来,静止在眼前,看鞋码和腿长,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蒋雅周。

    彭会抬头看她“哟,这不是老二么。”

    蒋雅周皮笑肉不笑“小彭彭,又来祸祸我们郑老师了”

    “我比你大,放尊重点。别叫我小彭彭小会会,小彭会也不行。”彭会枕着墙,态度恶劣,“我懒得祸祸他,他认识你之前就让我祸祸完了。”

    蒋雅周对他和郑俊的恩怨情仇略知一二,具体细节不清楚,只认定他是让郑俊魂不守舍的罪魁祸首。撇开这个不谈,彭会依然是郑俊朋友中她最看不惯的一个,花哨的头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加上满身理发店的药水味加烟味,理应从郑俊的生命中剔除。

    彭会也看这个凭空冒出来跟郑俊分享大部分时间的所谓“合伙人”不爽。

    二人相看两厌,碍于郑俊才从未正式翻脸。

    “郑俊已经有别人了,你又跑来干什么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没机会。”蒋雅周杀气腾腾,“他男朋友各方各面都比你强一百倍,你最好识相点。”

    “什么男朋友你睡醒了吗蒋雅周”

    蒋雅周一指接待室“人家可天天来接郑俊下班,不信你去里面看看。”

    彭会大脑没反应过来腿已经擅自行动,等意识到这样不妥为时已晚,他的手推开了接待室的门,白新也看见了他。

    彭会混酒吧时曾经搭讪过白新,由于两边都穷酸得出不起开房费而不了了之。此时他们只间隔三步,没有酒精和气氛的鼓舞,彭会竟然怯场了,觉得傻,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逃了又怂,正迟疑着,白新开口了“想不到能在这儿遇见。”

    彭会这下完全陷入被动“我来接小孩放学。”

    “小孩你的”

    “算是我的吧,你在等阿俊”

    “接他回家。”

    彭会被他的漫不经心彻底打败,掉头走出一步,回身“你们算是确定关系了”

    “目前而言,他的床是我的。”白新把重音落在“我”字上,微扬嘴角,抬腿把脚腕担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一抬下巴,“怎么了”

    彭会落荒而逃。

    白新放平嘴角,恢复面无表情。

    与郑俊首次聊骚而未成奸的那天,他已经察觉到他脱身是为了回去照顾彭会,而郑俊第二次主动搭讪,彭会并不在场。白新之前还不能确定其间有因果关系,但刚才彭会的几句话,却让他断定两人有一段旧情。

    他留宿郑俊家的第一夜,垃圾桶里有一套刚扔掉的洗漱用品,现在想来,彭会应该就是郑俊的前任床客。

    不管他什么身份,现在都休想夺走那张床,哪怕需要白新装作郑俊的现任男友。

    受伤曾是白新的家常便饭,体内的几处钢钉都是明证,前臂的尺骨骨折不过是养一两个月便好的小伤,纯属小巫见大巫。白新现在是个普通小市民,当然要把苦行僧式的生活抛诸脑后,非霸着这个舒服的睡眠环境不可。

    任性是伤患本该拥有的绝对权力。

    蒋雅周守在接待室门口等着瞧较量结果,看到彭会脸色极差地冲出来,轻蔑一笑,拍拍他胸口摇了摇头。

    彭会既恼火又不甘,涨红了脸瞪着她的背影,等她从视线中消失才迈得开步子,泄气地瘫在等候椅上,扣上羽绒服帽子遮住显眼的头发。

    郑俊有人陪很好,但白新和蒋雅周太他妈气人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彭会愤愤玩游戏,几乎要把屏幕戳烂,“妈的,妈的。”

    他越玩越糟,越糟越气,到吴佳文下课时已经气红了眼,恶狠狠揣起手机。

    吴佳文拿过他手里的外套“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彭会一吸鼻子站起来“玩游戏遇上坑货了,快走吧。”

    吴佳文左右看了看,拦下同班女生借了张面巾纸“给。”

    彭会担心磨磨蹭蹭会遇上郑俊,扭了扭鼻子把纸团攥在手里,另手拎起他的“走了走了,拖拖拉拉的。”

    吴佳文失笑,跟在他身边下楼。

    郑俊一出教室门就看见了彭会,缩回去好一阵子,估计他和吴佳文已经走远才急忙去找白新,怕他等急了。

    像他每次进门一样,白新身姿端正地坐在那,似乎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认真完成的任务,或者蕴含了极大乐趣,不需要其它调剂。

    “我从来没见你用手机,前台没告诉ifi密码”

    “告诉了,不想用。”白新起身,“对高科技没好感。”

    难怪发给他的微信从来都石沉大海,短信却回得很及时。郑俊哑然失笑,这年头人人都恨不能钻进手机里,白新却意外地是个保守派。

    “你胳膊受伤,是不是就不能去上班了”

    白新麻利地单手穿上外套,把右半边搭在肩头“能,我去当招牌,让顾客看看我们健身房的安全系数有多高,高的连教练都骨折了。”

    郑俊遭遇讥讽也没什么脾气“那你不上班,白天去哪”

    “随便逛逛,公交车我还坐得起。”白新走出接待室,冲前台一点头,“走了,璐璐。”

    前台甜甜一笑“明天见,小白。”

    前台在这儿工作一年多了,依然十分谨慎,对郑俊和蒋雅周的态度不敢有半点逾越,却对刚认识没几天的白新十分放得开,郑俊心生羡慕,却也很清楚自己达不到白新的境界,这份独特的魅力是模仿不来的。

    当然,这份魅力也有局限性,对郑俊来说,如果白新像刚最开始接触那样性感扑面,他绝对会不知如何招架敬而远之,现在的状态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郑俊很久没跟人走得这么近,还能如此舒服了。

    “我上午,”他清清喉咙,“我上午基本都在家办公,你可以在客厅看看电视什么的,中午也可以一起吃饭。我在家,应该就不算没有防备了吧。”

    “好。”

    “”每次郑俊提出建议,白新的第一反应都是否决,这次痛快答应反而让他不适应,“当真你会待在我家”

    白新看向他“你到底想不想我待在你家”

    “想。”

    “那就得了,只要你在家我也会在。”

    蹭吃蹭睡这么久,哪怕郑俊本人不图回报,白新也认为应该对他有所回馈。这不难,他很清楚郑俊缺什么缺人陪。

    性格跟酒吧格格不入却夜夜流连,需要酒精的催化才敢搭讪,硬着头皮也要留一个陌生人一起吃早饭这些都是郑俊惧怕寂寞的铁证。自从白新每晚留宿,他就按下班时间定点回家,没有一次例外,没有半分勉强,正是因为有人相陪。

    那白新就陪陪他,反正两餐免费,屋子暖和,气氛融洽,还有电视看。

    白新从未见过一个人怕寂寞到如此地步,也无法理解“寂寞”这种情绪,更不会像郑俊那样为了排遣寂寞跟人上床。对白新来说,sex除了能够换一张床睡觉,另一重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寻求肉体快感,而他被人上带来的快感远大于上别人的,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一直担当一号的角色,久而久之,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活活被逼成了性慾低下。

    “郑老师也有段时间没跟人做了吧,等我痊愈要不要来一炮”

    “啊”邀请凭空而至,因由不明,车里连个约炮的气氛都没有,郑俊是像突然被推进火坑或者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是懵的,“跟谁”

    “我。”白新看向他,“你上我。”

    他声音里带着笑,郑俊想象得到他弯起的眼睛,更不敢看过去“你是在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我好几年没被人上了,想来一次。”白新挑起这个话题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看他冷汗淋漓,逗他的心思倒比约炮的成分更重了,“我知道你是纯一,又来者不拒,没理由拒绝我。”

    “你”郑俊一阵错乱,干脆靠边停车,双手紧握方向盘看着前面,“你突然说这种话,今晚我们还怎么睡一张床”

    “又不是今晚就要做,平时怎么睡今晚就怎么睡,我不会偷袭你的。”白新笑道,“你觉得难堪,那我回自己住处了。”

    他用左手打开车门,刚开了条缝,郑俊一伸胳膊又把门关上,依然躲避着他的视线“你等我到这么晚,现在说要回去,多不合适。”

    “那我睡沙发。”

    “我不可能让骨折的人睡沙发,那么窄的地方,万一翻身掉下去怎么办要睡也是我睡。”

    “你在自己家睡沙发”

    “我自己家,我愿意睡哪睡哪儿。”郑俊听他笑得越来越明显,竟有些恼火,“再说了,关沙发什么事你和我今天一起睡床,我不信你还能强了我。”

    白新靠住车门,捂着眼睛浑身颤抖“随便吧,我都行。”

    郑俊重新发动汽车,气冲冲地开了一段路,舔了舔嘴唇“我们可以试试。”

    “嗯”

    “上床。等你痊愈了,我们可以试试。”

    白新失笑出声“别勉强自己了,郑老师,你没有义务有求必应,想拒绝的时候就拒绝吧,没事,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没勉强自己,你对我有吸引力,虽然、虽然不是性方面的。”郑俊窘得脸色发白,磕磕巴巴,“不试试,怎么知道做起来舒不舒服。万一我们在床上很合得来,也可以考虑发展成长期的”

    他的恼火转瞬即逝,恢复到小心翼翼、谨慎被动的常态,白新当真感觉自己有些过分,拍拍他肩膀“以后再说。”

    他并不知道,郑俊恼火的人不是他,而是郑俊自己。从第一眼见到白新,郑俊就有过利用他的念头,最好可以发展成恋人给彭会看,坚定彭会跟吴佳文认真谈恋爱的决心。这想法一出现,郑俊就觉得可耻,而白新也不是他可以俘获的,几乎是立刻淡忘了。

    就在刚才,他可耻的念头死灰复燃,居然有些庆幸白新的自投罗网。正是这点庆幸,令郑俊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是白新主动,就不是自己的责任了,何况他愿意为白新解决生理需求,毕竟想做零号却一直不能得逞,未免可怜。

    以后再说吧,以后再说。

    第9章

    钱卫打电话给郑俊,没开口先叹气,到末尾又拐成一声笑“阿俊,在哪呢”

    他一向春风得意,难得用这种语气说话,郑俊不由得坐直“在家。”

    “来陪陪我。”

    “呃,”郑俊看一眼沙发上专注于电视的白新,“我家里有人。”

    “彭会”

    “怎么可能,他有男朋友了。”

    “除了他你还会带别人回家”钱卫不等郑俊回答,又问,“阿新”

    郑俊干咳一声“对。”

    钱卫笑了一通,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你们俩算勾搭上了。这还不到九点就要春宵一刻,你是跟他学坏了吧。”

    “没有,我们看电视呢。”

    “操,看电视,你们俩可真有情趣。叫上他一块儿出来陪我。”

    “”郑俊想拒绝不知如何开口,又着实担心钱卫,心情矛盾瞬间卡壳。钱卫听出他的为难,笑道“我是请你们出来陪吃宵夜。我一把年纪了,3不得死床上”

    “我问问。”郑俊遮住话筒,“白新,有朋友请你和我吃宵夜,一共就三个人,去吗”

    “哪个朋友”

    郑俊一愣,继而想到白新可能把酒吧的大部分常客睡了个遍“钱哥。”

    白新确实上过钱卫“去,有人请客当然去。”

    郑俊站起身“我们都去。”

    “我在芝罘区的一九等你们。”

    郑俊挂断电话,白新已经穿上外套在玄关等着了“去哪吃”

    “一九烧烤。”

    白新扬眉“赚大了。”

    烟台的海鲜烧烤店到处都是,口味最好花样最多的莫过于一九,一个外来人口居然对此非常了解,郑俊倒是没想到,笑着说走吧,别让钱哥等太久。

    他把车开得飞快,不到半小时就赶到了烧烤店,钱卫脚下摆了一堆空啤酒瓶,眼前一个烟灰缸和一个玻璃杯都盛满了烟蒂,可见他在这待了不止半小时。

    钱卫海量,七八瓶啤酒下去看不出半分醉意“你胳膊怎么了”

    白新拖出板凳坐下“出了点意外。”

    “我说怎么不见你去酒吧了。”钱卫叼着烟给俩人盛海鲜疙瘩汤,“刚才阿俊说你们看电视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折了条胳膊是不方便干事。”

    他转身喊服务员拿菜单,转回来白新面前的碗空了。

    钱卫大笑“你这淫棍吃饭还是这么快。”

    郑俊正忙着收拾桌上一堆花生毛豆壳,听他叫得亲热,不由得抬头。

    白新和其他人都是一夜情,却跟钱卫有过多次,因为钱卫带他吃好的,在高级酒店开房,做完一次就走,留他一人安安静静地睡上整晚。后来钱卫突然说,太频繁睡一个人影响不好,两人就再没接触过。也不知他所谓的“影响不好”是指什么。

    “酒吧最近特别没劲,ken不来,你不来,你也不来。”钱卫指了指两人的鼻子,“你们不来生意就不好,急得我都瘦了。”

    白新从他手里接过满满的一碗“你又不是老板,急什么”

    “酒吧的营业额得给我分成,我的钱我不急谁急。”钱卫用胳膊肘撞郑俊,“添酒。”

    郑俊乖乖给他添满,钱卫猛皱眉头“还有你们俩的。”

    “我开车来的,他带着伤喝酒不好。”

    钱卫用夹烟的手转动牙签罐,让代驾广告正面郑俊“出来作陪哪有不喝酒的道理不陪我喝酒就别吃我东西,淫棍你给我把刚才那两碗疙瘩汤吐出来。”

    白新端起钱卫的酒杯干了。

    “哎,这就对了。”钱卫垂眼看菜单,加了几十串招牌,无视郑俊的劝阻又要一打啤酒,掏出个空烟盒攥成一团扔到地上,“有烟吗”

    他知道郑俊不抽,问的是白新,白新耸肩。

    “妈的。”钱卫把玻璃杯里的烟蒂摊在不锈钢的烧烤盘上,拣出几根长一点的烟屁股,点上一根,“阿俊,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俩上次在酒吧搭上之后就在一块儿了,是不是”

    “算不上在一块儿,确实住在一起了,不过没干出格的事。”

    “住在一起都住在一起了跟我说没干”钱卫笑道,“痿了”

    郑俊被喷一脸烟气,摒着一口气说“之前纵欲过度,觉得没什么意思。”

    钱卫看向白新,后者脸罩在碗上,明摆着一副“你们聊我先吃”的态度。钱卫抽走他的碗“阿新,你可是个淫棍,你就没想开开荤”

    白新放下勺子,擦擦嘴“上人上腻了,想被人上。”

    钱卫把叼的烟喷了出去,呛咳着抽笑“你想被人上哈哈哈你想被人上你真是做春秋大梦呢。难怪你们俩什么都不干。”

    钱卫又是一通笑,把端上来的烤串往每个人盘子里分“淫棍,你不如找我吧,我虽然不怎么当一号,那也比阿俊这小子硬气,愿意尝尝鲜,好不好”

    白新把好几串烧烤并在一起往嘴里薅“钱哥,你一见我就酥了,腰上没劲怎么上我合着还得我自己动,我可不干。”

    “小王八蛋。”钱卫推了把白新的脑袋,闷下一杯酒“也是,酒吧里长得能看的又没被你上过的估计只有阿俊了。你们俩不滚床单,就这么同居着,怎么感觉像过日子似的”

    白新一笑了之,郑俊心中有鬼,喉结上下耸动“钱哥你可别乱说。”

    “怎么别人同个居就这么容易。”钱卫挣脱郑俊阻拦的手,给三人的杯子满上,“你别拦我,我今天就是奔着喝醉酒来的,喝到明天失忆最好。”他放下酒瓶,用力拍打郑俊的肩膀,“你钱哥我想说说心里话,说给别人听肯定骂我四十多了还装纯,说给你就没事,你最好了。”

    刚见面郑俊就发现他红着眼圈,以为是烟酒摄入过量,此时听到他有苦衷,心头涌上一阵义不容辞的慈悲,仰头把酒喝干。

    “好”钱卫用力鼓掌,也把自己的喝完,撸了两下不存在的衣袖,“都坐好,我要开始讲故事了。”

    圈里人都知道钱卫有钱、有公司、有房产、有人脉,也自然推断得出他有故事,但钱卫的故事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喜欢开包养的玩笑,从不当真。

    连他是酒吧的股东这件事,都是郑俊刚刚听他提及。

    钱卫是相亲结的婚,女方人好性格好,夫妻感情不错,钱卫一个生意人从不沾花惹草专心顾家成为美谈。这个完美丈夫唯一的不足之处,是房事过于怠慢,女方性格内向从不主动提起,钱卫有时看出她有需求,也视而不见就那么拖着。他以为自己性冷淡,直到某天他起了好奇心,想去看看开在自己地盘上的酒吧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收益。

    承租他这处房产的,就是酒吧的老板。

    钱卫一开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没有人卖药也没有暗妓,或者说隐藏得足够好,只是觉得厕所占了那么大空间,何必做成男女混用,该分开还是要分开。

    后来有人上前搭讪,钱卫才终于察觉到异样,等他彻底核实了对方的意图,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老板理论。

    老板说我遵纪守法,也没有违背合同里任何一条,你拿着每个月的分红还有什么不满换成别人、别的生意,能把这个地角盘活

    钱卫至今不知道当时自己暴露出了怎样的破绽,老板突然冷笑“钱哥你,想不想摸摸我”

    钱卫狼狈地夺门而出。

    他连续几天整夜整夜地失眠,半夜起来跪在床边看着妻子,回想那么多年来她给予的安宁感和支持,反复向自己强调对她有多么感激,多么亏欠,但这一切都无法抹消老板那句话对他的影响他硬了。

    钱卫下了几个月的决心,终究没告诉妻子真相,而是谎称自己外面有人,愿意给她一半资产来弥补,求她跟自己离婚。

    看起来玻璃人似的娇小女人撕心裂肺地嚎哭,过后却意外的冷静,轻声说你瞒得太好,我一直以为自己多想。既然你不想再瞒那就离吧,祝你不得好死,钱卫。

    本钱赔光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钱卫,当场痛哭失声。

    “离完婚我就去摸老板了,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知道硬起来有多容易。”钱卫又开一瓶酒,“他算是我启蒙老师,什么事都是他教我的。你们别看我这样,我特别想有个家,想睡一张两个人的床,但是老板不干,他说他是单身主义,死都不可能跟固定的人过日子。”

    郑俊从他手里接过酒瓶替他倒,掌握着度让他尽量少喝,自己的杯子添满。

    “过了马路往北一里地就是他住的地方。”钱卫用手掌抹掉上嘴唇的啤酒沫,“还有四个小时他就下班了,不知道会不会带人回家,带谁回家。我上次跟他滚床单是二十天以前,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还是再拖几天显得我没那么心急,但是拖久了他有可能忘了我想跟他过日子。”

    钱卫弯下脖子,胳膊肘撑着桌沿,两个手掌交叠捧住额头“太难了,太难了。”

    郑俊掩饰不住地动容,不知怎么开口安慰,只好用手盖着他的胳膊让他知道还有个听众。钱卫静止许久,直起脖子抬腿一脚踹向白新的板凳。

    “特么就知道吃”

    白新在屁股即将落地的瞬间以惊人的平衡感和腰力站了起来rrrrrry。”

    钱卫边骂边笑,拍拍郑俊的手背“这淫棍没心没肺就剩个胃,你还是别跟他来往了。”

    白新把钎子往桌上一扔,笑道“谁说我没心没肺,我还挺喜欢阿俊的。“钱卫转头打量郑俊“也是,谁不喜欢他有钱有脸又粗又长活好听话。多少人想把他收了,结果他就吊在ken身上,对谁都用不了心。哎呀阿俊,我突然发现咱俩挺像啊,都他妈是个悲剧。”

    矛头突然就对准自己,郑俊一愣“我跟ken没什么,他有他的男朋友,我”

    “你什么你你跟阿新成不了我告诉你。”钱卫的醉态像突然打开了开关,视线没法聚焦,舌头也大了,掏出钱包数钱,“淫棍,谁都跟你成不了,好好当你的一号,今天跟我回去吧,啊”

    郑俊和白新都以为他要结账,没想到他把钱往白新面前一拍“我买你的”

    白新拿起钱拍到郑俊面前“我骨折呢,你买他吧。”

    钱卫又拍给他“我自己动”

    他声音特别大,郑俊尴尬得脸都白了,白新看着好笑,刚要说点什么,钱卫一头栽在桌上人事不省。

    郑俊无声长叹,叫来服务员自己掏钱结账,打电话找代驾。

    “吃得好么”他问白新。

    “挺好。”

    “困不困”

    “还行。”

    “那先送钱哥回家我们再回家吧。”郑俊架起钱卫,“耽误你睡觉了,不好意思。”

    白新失笑,帮他开门。

    第10章

    烟台两三年一次的封路暴雪如期而至,按以往的经验不下足十天不算完。郑俊买了涮火锅的材料应景,短信白新让他回家吃晚饭。

    白新回复好。

    但当他出现在眼前,郑俊第一个念头却是要把人关在门外。

    石膏,白新的石膏拆了。

    白新站在他面前等他回神,但他依然僵在原地,在他眼前打个响指“不让我进门我就走了。”

    郑俊回过神,侧身让路“胳膊好了”

    “基本好了。”白新走在前面,冷不丁一个转身,左手抓住郑俊的衣领,横起胳膊把他抵压在墙上,“我刚记起来,之前说过等我痊愈要来一炮,所以你才不敢让我进门。”他的嘴唇凑在郑俊嘴唇三毫米处,看着他的眼睛笑道,“郑老师放心,如果我真有那想法单手就可以把你搞定,不要以为我没法强了你。”

    白新放开他,扫平他的衣领“好了,开饭吧,我还从来没在家里吃过火锅。”

    郑俊看着他的背影,吞了口口水。

    不是肉慾上的垂涎,是审美上的艳羡。

    白新混迹酒吧时穿那种显身材的贴身上衣,宽肩细腰窄臀,加之个子高,打眼一看感觉腿从肚脐那就开叉。郑俊只在酒吧里见过他两面,却是刻在脑海里似的,哪怕日常他只穿松松垮垮的衣服,也能透过现象看到他那副惊艳肉体的本质。

    “你之前,有过零号的经验”

    白新专心致志等锅里的水烧开,听了这问题压低一侧眉毛“当然了,就是尝试过才更喜欢被上。”他看郑俊脸都要被蒸熟了,笑着宽慰,“郑老师,我不强迫你,你也别勉强自己,没感觉就算了,不被上我也活得好好的。”

    “可我有言在先。”

    “有言在先也可以反悔。”

    “我也有需求。”郑俊把肉片拨进开水,“如果我们试过之后感觉不错,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做长期友。”

    白新专心盯着火锅“为什么”

    “从健康方面来说比较安全,从数量方面比较符合传统道德。”郑俊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握拳在嘴边干咳,“还有就是,我不喜欢酒吧的乌烟瘴气,但除了那儿我没有别的地方能约上,如果能跟你固定下来,我就不用去了。”

    “有道理。”白新捞起一筷子肉蘸足麻酱塞进嘴里,“我找个愿意上我的也很难,我们算是供需对等了。”

    火锅烫嘴,没能缓阻他的进食速度,郑俊叫他一起吃饭就是喜欢看他吃得满足尽兴,一个顶三个烘托出一群人吃饭的热闹,又不必绞尽脑汁找话题。

    白新吃饱喝足洗了个手,回到桌边“我走了。”

    正在收拾桌子的郑俊本能地要拉住他,手举到半空才发现全是油腻,只好尾随他走到玄关“为什么要走”

    白新低头换鞋“你打算今晚就跟我上床”

    “没有。”要把白新看成是零号,郑俊还没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不上床你也可以睡我这儿,为什么突然就要走”

    “因为我拆石膏了。”

    郑俊这才记起两人同床的前提是白新骨折要逃避别人的殷勤照料“能不能别走”

    白新理了理外套的衣领,开他的玩笑“郑老师这么怕寂寞”

    郑俊转开目光看着墙壁“的确很怕。”

    单是想象一觉醒来身边空荡荡的场景,他就打了个寒颤。如果一直独自入睡也就罢了,偏偏最近夜夜有人同床共枕,得到又失去,自然不是滋味。时值寒冬,屋外是鹅毛大雪,哪怕暖气开得再足,火锅烤得再久,心也空落落得发冷“我比较希望你一直住在我这。”

    白新歪头正对他的眼睛,郑俊再度转脸避过,被卡住下巴强行掰正,四目相对。

    “真可爱。”白新笑道,“我不想走了。”他说着把郑俊揽进怀里,胸口相贴,下巴抵着他的后颈,“能感觉到吗”

    郑俊忍不住收拢胳膊,不忘翘起手腕避免油手蹭到衣服“你真暖和。”

    “不是暖和,”

    白新一顶胯,郑俊倒吸一口气“你”

    “嗯,硬了。”

    郑俊抵在墙上退无可退“我还没准备好。”

    “心理上没准备好,生理上已经准备好了。”白新的气息吹着他颈后的汗毛,“好久没人碰过了吧,这么敏感。”

    郑俊深知武力反抗无效,也没必要闹到那份儿上,只能试图唤醒他的怜悯之心“今晚就做的话,明天我会尴尬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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