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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对手,一朝占有 第14节

作者:桃千岁 字数:7281 更新:2021-12-17 17:02:29

    聂云深打着哈哈“啊,风太大,没听清,吃饭吃饭——”

    他低头开动,说是早餐也很丰盛。粥米鲜甜,配的几个小菜也清爽可口,除此之外聂云深非常喜欢那两笼热腾腾的点心,糯米烧麦里混着一点腊肉丁和青豆,蒸饺的馅儿是猪肉马蹄,吃得他心情好得简直要飞起来,嘴都没擦就问舒岸“你们家厨子不错,能不能借去我家酒店教教点心案的师傅?”

    聂家以前就是开海鲜酒楼的,现在又另外开了好几家高档餐厅,都是他大哥聂云旗在打理。

    舒岸细嚼慢咽,最后一口吃下去以后还端起旁边的茶杯漱了下口,然后才微笑着看聂云深“可以,我尽量抽出空。”

    聂云深被他这句话震惊到了,胃里满满的食物和“全能舒老板”这个认知正混在一起慢慢消化着。脑子里两个毫无节操的小人又跑出来摇旗呐喊“天啊!英俊多金温柔深情还会做饭!舒总简直男神!你赶紧嫁了吧!”

    聂云深怒不可遏“为什么不是我娶!”

    小人a摊手“因为在舒总面前你只有被压的份儿啊。”

    小人b呵呵“而且一般只有受才会这么在乎嫁还是娶的问题。”

    聂云深“……滚。”

    舒岸叫人泡了茶,送到了半露天的室外阳光房里,暖融融的日光倾泻满地。聂云深非常暴力地在意念里把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人儿打压下去,懒洋洋地伸直了腿往花木簇拥的藤榻上一靠,眯起眼睛望了望玻璃顶外湛蓝澄碧的天,又伸手拎了个精致玲珑的小茶盏,把涮肠子解油腻的普洱茶往喉咙里一倒,然后笑眯眯转头看舒岸。

    “舒老板,咱们聊聊天啊?”

    舒岸点头,看着聂云深把茶盏放下了,便又缓缓续上一杯,不紧不慢。

    聂云深开门见山,一点弯儿都不拐,直接问道“当年,你也申请了h大,是因为我吗?”

    一注香茗稳稳地停在了七分满,舒岸“嗯”了一声。

    聂云深接着问“后来没去,也是因为我?”

    舒岸又“嗯”了一声。

    聂云深沉默了片刻,才又重新开口“那什么,上学时太中二,争强好胜过头一直把你当假想敌,不好意思……”

    舒岸笑起来“傻话。”

    聂云深也跟着笑,探出舌尖抵住沾了茶水甘涩味的唇瓣舔了舔,接着往下说。

    “你衣柜里有套我的衣服,哪儿来的?”

    “从你家穿走的。”

    聂云深一愣。

    茶香袅袅,两只长尾鸟叽叽喳喳地踏过枝头,一开始在争执着什么仿佛快要打起来,羽翅翻飞着追逐了会儿,又藏到枝叶丛中去互相梳啄翎毛。

    难得有个这样清闲的周末,倒是别样的舒适惬意。

    聂云深在听舒岸讲故事,一边听一边与记忆中那点久远而模糊的片段互相验证。

    高中毕业聚会的那一天……

    十七八岁时的一场骊歌,真诚笑,纵情哭,将要分赴不同城市的小情侣哭得不能自已,前程各自远大的弟兄们却一杯接一杯的欢笑高歌。来不及说的话都要在这一晚说出来,有点新仇旧怨也终于大度地一笑了之。聂云深记得自己跟一直没追到的校花还碰了下杯,漂亮女孩儿眼睛红红地给他又发了一张好人卡。

    等到他的意识终于开始迷离的时候,无意中一扭头,瞅到另一边人堆里,让他咬牙切齿恨足了三年的那个人在看着自己。

    聂云深哈哈一乐,拎着剩下的半支啤酒就走了过去,伸臂将人一搂,抬手用啤酒瓶子跟舒岸手上的玻璃杯子粗鲁一碰,那句扎心台词脱口而出。

    舒岸面色一滞,眼睛里光芒闪动,受伤与阴鸷交替走过眼底,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僵硬不已地低声说话“你也这么讨厌我,那我就走远点。”

    聂云深那会儿已经晕头转向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对这句话完全没给一点反应,摇摇晃晃地一松手,看样子是打算走个直线,但实质上已经踏出了个荒腔走板的s,眼看着他脚下一软就要栽下去,身后的舒岸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他。

    然后被稀里哗啦吐了一身。

    聂云深那帮兄弟里头还清醒着的不多,封浩算一个,看到这边儿也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搭了把手架起聂云深。

    舒岸没什么表情地脱了外套,看着封浩一边照顾着聂云深,一边还分神去望另一头——几分钟前他正在表白。

    舒岸伸手过去“我送他回家吧。我没喝,放心。”

    封浩立即拍了把舒岸的肩膀“够哥们,拜托你了。”说完给了聂家的地址就把这醉鬼交给了舒岸。

    “也?”聂云深困惑不已地从舒岸的讲述中择出了这个关键字,“天之骄子啊舒少爷,家里有钱,长得帅,学习好,打个架都是一等一,谁敢讨厌你?谁会讨厌你?……除了我。”

    舒岸的眉眼间淡然温和,听了这一通夸之后笑起来,方才所说的那些高中往事显然已经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就连头一天被聂云深装醉套话时的短暂失态都荡然无存。

    他看着聂云深,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当然是有的。”

    “那时我还小,最多也就是三岁或者四岁。”

    “那个人非常讨厌我,从来不回应我的呼唤,也不会叫我的名字或者别的称呼。”

    “几乎没有抱过我,当然更不会有亲吻或者抚摸。”

    “有一次她因为什么事情生气,砸了很多东西以后说要走,我站在二楼楼梯口想去追她,结果太心急绊倒了,从楼上一直滚下去,摔在她面前,哭着叫她。”

    “她没理我,抬腿跨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人,是我母亲。”

    第二十章

    聂云深觉得自己是在听天方夜谭。

    他皱着眉头听了会儿,只觉得自己心里异常的堵,终于出声打断了舒岸的淡然陈述“之前做蓝斯这个项目时,我有调查过霍启正先生的婚姻状况,虽然没有见过霍夫人,但是婚姻状况显示是存续的,只是在蓝斯并没有占股和参与经营。冒昧地问一下,你母亲……现在还好吗?”

    舒岸想了一下,笑了笑“可能还不错,我太多年没见过她了——她在新西兰,拿了永居,而且放过话永远不回中国,跟这边断绝一切关系,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

    “……自己一个人?”

    “当然不。”

    豪门恩怨啊这是……聂云深有点纠结地看着舒岸,不知道该不该再问下去。一方面这显然是霍家非常隐私的家务事,另一方面他十分不忍舒岸那股子仿佛轻描淡写的态度。

    当年那个滚下楼梯哭着叫妈妈的孩子,是经过了多少时间才能把这些摧心往事淡淡讲出口的呢?

    微风徐徐,舒岸的面容端正平和。对视了片刻,聂云深突兀地重重揉了把脸,忽然开口道“你桌上那张照片,是故意摆出来让我看的吧?”

    舒岸的瞳孔微微一收,脸上神色却没变,一两秒后点了下头。

    聂云深牵了牵嘴角,一只手落在他们对坐间的小藤几上,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面,继续问道“照片上的是你妈妈和你,对吗?”

    舒岸又点头。

    “无论我是不是会问‘有谁会讨厌你’这种问题,你都会把令堂的故事,和你不怎么愉快的童年说给我听,那张照片就是个摆在哪里的现成契机,也许我会当着你面拿起照片,也许会问你家里长辈在不在家,等等……”

    舒岸弯了下唇角,给聂云深续了杯茶。

    聂云深正口干,捏起杯子一口喝完,说“还要。”

    又喝了一杯之后,聂云深才接着发问“不过我很好奇,以你做事的滴水不漏,不应该把一张新洗的照片放在旧相框里,如果不是这两样东西的年代对比有点鲜明,我几乎怀疑不到你是故意的。”

    他十分真诚地望着舒岸,摆出了等答案的架势。

    “那是我和我母亲唯一的一张合影,一岁半时拍的,因为我外公那时病重,在icu里传出话来,非常想看看他的孩子们。于是我母亲不得不忍着恶心和厌恶,抱我拍了一张。”

    舒岸的用词让聂云深心里堵得更厉害了点,不由自主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是个很明显的安抚意味。舒岸接收到了,反手握住了聂云深的手腕,大拇指擦过内侧摩挲了一记。

    聂云深浑身一麻,非常后悔地要抽回来,但是动了一下以后居然被握紧了。

    他沉下脸看对面这正在演苦情戏的家伙面不改色耍流氓,而舒岸笑了笑又继续往下说。

    “我父母是商业联姻,这种婚姻,有一些能相敬如宾,有一些各玩各的,有一些索性一拍两散,都常见。只是我母亲性情尤其刚烈,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但是舒家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危机,霍家出手帮了忙。她认为自己是一个被卖给了霍家的子宫,生了我之后要求离婚。”

    “我父亲很爱她,为了挽留她甚至愿意让我冠上她的姓氏,但是没什么用……于是他们就成了一对怨偶,而我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污点。”

    “最后他们终于吵累了,闹够了,霍太太放弃一切,甚至连离婚证都不再强求,义无反顾地走了。抛下一切,只要自由。”

    “我是她丢掉的垃圾之一。”

    “她走的时候我只有四岁,后来渐渐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张照片。小时候看一次哭一次,后来大点了看一次恨一次。最痛苦的时候,我把它撕碎了。”

    “碎片藏在抽屉里收了很多年,前段时间慢慢能面对了,自己试着拼凑了一下,经过扫描修片以后洗了张新的。”

    “是的,摆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看到。”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也并不厉害强大。我被抛弃过,带我来这个世界的人憎恨我,所以我对别人的厌恶会敏感和胆怯,你一句话,我放弃了和你继续做同窗的机会,转申请去了英国。”

    “心里想的是,永远都不再见了。”

    这一回聂云深沉默了很长时间,信息量有点大,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缓一缓再捋捋,于是舒岸便也不言不语,松开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与他相对。

    过了好半天,聂云深才清了清嗓子,起了另一个话头“刚才没说完,衣服,怎么回事?”

    舒岸抬眼看他,开口道“我送你到家,叔叔阿姨不在,你哥在,向我道谢。见我身上狼狈,就客气了一下问我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知道那也许仅仅只是礼貌,但那是我最后一次能亲近你的机会。”

    少年舒岸站在聂家门厅的暖黄灯光下,在聂云旗说出那个礼貌性的邀请之后,犹豫片刻,点头走了进来。

    聂云旗架着烂醉如泥的弟弟,指了一下聂云深的卧室,说“二宝房间里有浴室,你们身材差不多,衣柜打开了随便挑。”

    舒岸说了声“谢谢”,推门进了那间卧室。身后,聂云旗把弟弟拖到了自己房间,一通洗洗涮涮,然后送回了卧室。等到舒岸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聂云深一脸单纯无害地睡着了。头发半湿,沐浴露的气味清淡怡人,嘴唇微微半翘着,唇珠柔软而润泽。

    聂云深一直在盯着舒岸,听到这儿忽然抬了下手示意暂停,他蹙起眉头垂眼思索,舒岸镇定地看他,面上一毫不乱。

    直到聂云深陡然一抬眼,舒岸的眉峰也随之细微一震,聂云深眼底锋锐的视线刺过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舒岸,然后开始慢条斯理说话。

    “照片你是特意放那儿给我看的,录取通知书也是——没道理在你处理的公事里头,夹杂了一份十年前的东西,你别告诉我你是在怀旧,以你房间的整洁程度,压根就不是个恋物不放的人。”

    “那套旧衣服也是等着我去发现,所以你把我昨儿穿的这一身故意挂在了衣帽间门口,镜子又设在窗户那儿。你知道我会去拿衣服穿,既然穿了,肯定又会走进去照照镜子,很容易就会看到它。——甚至你带我回家,都是故意的。”

    “舒老板,我说的,对不对?”

    舒岸定定地看着聂云深,这一番对视里,聂云深眼睛半眯着底气十足,而舒岸目光专注平静柔和。最终,舒岸的唇角牵起个笑,他垂下了眼皮,仿佛自嘲。

    “聂总明察秋毫,一点儿小细节的纰漏都骗不过你。是的,你醒来看到的这些,都是我特意准备的——拉紧窗帘是为了让你好好睡;照片是我对母亲唯一的记忆;那份通知书十年前我没能说出口,但时过境迁了还是想让你知道我曾多么期待靠近你;至于那套衣服……”

    舒岸抬起眼,淡淡带笑。

    “那天晚上,我站在你床边看了你很久,一开始止不住地想亲吻你,但后来连伸手碰一下的勇气都消失了。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聂云深,我欣赏你,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没谈过恋爱,但我愿意去做一切让你开心的事情。’”

    这声音温柔磁性,末了这几句说得真诚柔软,聂云深原本咄咄逼人的眼神都不知不觉地软了下去,余音袅袅中他差点被带着走了神,几秒之后陡然一惊清醒过来。

    对面这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几句话仿佛催眠似的就带偏了他的思路。他有点咬牙切齿地磨了磨牙,不怎么善意地盯着舒岸。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干,就这么干看着老子睡觉,自个儿在那脑补了全场对吧?”

    舒岸眼底漾起浅淡的笑意,就这么望着聂云深,过了会儿才“嗯”了一声“我那时想,你喜欢的是女孩子,那么,愿你一生顺遂——不再打扰,是我所能给你的全部了。”

    聂云深“呵”了一声,指尖不由自主叩击桌面凌乱地敲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应和着他乱七八糟的心跳和思绪,最终陡然一个停顿,手指停在了半空。

    他直直看着舒岸“你喜欢我对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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