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浩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你快得了吧,就你那点酒量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两瓶啤酒下肚就能脱衣服裸奔的人,别跟我提‘喝酒’俩字儿。”
聂云深干笑两声,没什么底气地说道“我现在酒量比高中那会儿好多了。”
“好多了是多少?”
“怎么着也能再加两瓶吧!”
“哎哟那可真是好多了。”封浩说完还鼓了鼓掌,啪啪两声特别清晰,也不知道是把电话搁哪儿腾出手来的。鼓完掌突然想起什么来,随口补了一句“我听说舒岸也回国了,叫他一起吧。”
聂云深以为自己热水泡太久出现了幻听,不太确定地问“谁?”
封浩说“舒岸啊。你不会不记得他了吧?咱们班比你高比你帅成绩还比你好的那个……”
聂云深字正腔圆给了他一个字“滚。”
封浩哈哈大笑“你不是吧?都这么多年了,还记仇呢?人家都不计前嫌送你回家了……”
聂云深一脸懵逼“什么?”
卧槽不会吧,难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连澳洲人民都知道了?!
封浩当然不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偏离轨道有多远,自顾自继续说道“别看你有事没事找茬怼他,关键时候舒少爷可半点都没落井下石,毕业聚餐时你醉得像条狗子,吐人一身,人家一点没计较,外套一脱,架起你就出门打车去了。”
聂云深惊得手机差点掉水里“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不对,为什么是他送我?你们这帮孙子干什么吃的!”
封浩“擦,本爷爷那时不是在追你奶奶吗?管你干嘛?你给我睡吗?”
聂云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所以说这种重色轻友的哥们儿要来何用?
封浩还在那边得意洋洋,丝毫没发现自己即将友尽。
“关键时刻当然要对最重要的人下手,不然我怎么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而你还是个单身狗呢?”
聂云深被他这神逻辑镇住了,握着电话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还是封浩自己嘚瑟够了,先撂了电话。
单身狗聂总监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内心也跟着一起快速跳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封浩说舒岸当年送他回家的事,以及舒岸今天晚上跟他说的那些话。如果说原本他对这些话抱持的怀疑态度是七分,但现在听封浩这么一说,已经变成了五分。
也就是说,舒岸说的话有五成的可能性是真的。他或许是真的喜欢自己。
但这事怎么看怎么玄幻,他试图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毕业聚餐时的情景,但记忆最多也就到一帮同学轮番敬酒就结束了,再往后就真的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那天他喝断了片,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醒来之后琢磨着无外乎是几个哥们儿做好事不留名,也就没一个个去问。后来没过几天就跟着爹妈外出旅游,顺便提前到h大办理入学手续,适应美国生活,压根儿就没再想过那天的事。
如果舒岸说的话是真的,他十年前就喜欢自己,而那天晚上也确实是他送自己回家的,那么好的机会……他就没对自己干点啥?
小人a突然跳了出来你还挺期待舒总对你干点啥的哈?
小人b呵呵说不定真的干了点啥,可是你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这个渣!
聂云深身心俱疲骂了句“滚蛋”,看着还是蛛网状态的手机屏幕更加生无可恋,直接将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身体下滑把自己完全沉到水里去。
温热的水流隔绝五感,纠结的脑神经反而渐渐松弛下来。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舒岸,却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十年前那个英俊高冷的少年。
少年舒岸在跟他说话,但他脑袋实在疼得太厉害,所以一个字都没听清。
第十一章
聂云深有点着急想知道舒岸在说什么,一口气没憋住,差点被水呛死。
他哗啦一声浮出水面,扯过浴巾随意在腰间一裹,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脑袋,走进卧室将自己丢到柔软宽敞的床上。
泡过热水的身体清爽舒坦,十万八千个毛孔都放松了下来,酥软得让聂云深觉得自己只要一闭眼睛,就能睡他个天昏地暗。
事实上他确实没两分钟就睡了过去——他以为他会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睡不着,早上醒来看到从窗外透进来的满地阳光,觉得自己完全是想太多。
洗漱完毕在床头柜翻了个备用机出来换上,才出门上班。
早高峰的z市主干道堵得天怒人怨,聂云深非常有经验地拐上另一条路,虽然多绕了几公里,但一路畅通。
停好车上楼,刚进办公室助理就十分醒目地送了早餐进来。
聂云深喝了口咖啡,打开电脑习惯性先看工作邮件。
f银行的总部在美国,对方的工作时间和国内是完全相反的,所以经常会有半夜或者凌晨的邮件需要回复。
早餐吃到一半,邮件还没看完,就听到两声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他转头看了眼搁在旁边的备用手机,拿起来进入微信界面,点开封浩的头像。
第一条是下周三直飞z市的航班信息,第二条是封浩十分嚣张地说“前来接驾!”
聂云深回了三个字“朕没空。”
封浩说“给你带12顶级牛肉。”
聂云深“这还用你说,兄弟回国必须去接!”
就是这么现实。
退出微信界面后,聂云深随手给舒岸发了条短信“下周有空没?”
发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瞪着手机屏幕琢磨了半天“短信能不能撤回”的问题,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不能。
为了避免误会,聂总监觉得应该打个电话过去把这事儿说清楚,然而电话响了半天直到自动挂断,那头也没接。
于是早餐还没吃完的聂总监相当不爽了,噼里啪啦又是一条短信发了过去“给老子回电!”
信息刚显示发送成功,助理就抱了一大叠需要他审阅的材料进来,而且都是今天必须批复的紧急case。
聂总监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忙到中午下班才有空看一眼手机,却发现舒岸不仅没回电话,连短信也没回一条。
他妈的昨天刚深情表白完,今天就玩儿消失?这戏也演得太不敬业了吧。
聂云深拿起手机琢磨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过去,还没想出个结果,电话铃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吓得他差点儿把备用机也给砸地上。
他看了眼那个号码,没好气地点下接听键“你这一上午干吗去了?”
“九点开会到现在,手机静音了没听到。”舒岸语音里带着笑,“下周有空,聂总是要跟我约会吗?”
聂云深翻了个白眼“有个养牛的回来了,要请你吃饭,跟我没关系。”
“噢。”舒岸轻飘飘地应了一声,然后说,“那可就不一定有空了。”
聂云深呵呵“舒总可真是日理万机。得得,忙您的经国伟业去。”
那一头舒岸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拉大了些“确实有可能要出个差,我尽量安排。”
聂云深扯了扯嘴角“那到时候我再打给你,先这样吧……”
舒岸叫住他“那聂总今天有空吗?”
聂云深冷笑一声“没空。下班要买手机!”
舒岸问“你手机怎么了?”
“它想不开自杀了!”聂云深说完直接就把电话挂了,起身去业务部找杜成吃饭。
吃完饭回来助理告诉他接待室有人找,他条件反射问了句“来的人是不是姓舒?”
助理摇摇头“不是啊,他说他姓杨。”
聂云深松了口气,不是舒岸他就放心了,他实在很怕那厮又整什么幺蛾子。
然而——
接待室里面那位杨先生,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聂先生你好,我是蓝斯集团舒总的助理,我姓杨……”
真是防不胜防。
杨助理给聂云深送了一只新手机,跟他昨天摔坏的那只一模一样。
聂云深的脸黑得如同锅底,杨助理瑟瑟发抖。
“聂总,您一定要收下这个手机,如果您不收的话,我很有可能过不了试用期。我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三轮面试两轮笔试进入蓝斯,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舒总一定会开掉我的……”
试问聂总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刚大学毕业找到工作的小孩因为他丢了饭碗呢?于是,聂总监只能黑着脸把手机收下,面无表情回了办公室,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那小孩脸上得意的表情。
只见这位杨助理打开微信,点开某个头像,愉快地输入了四个字“完成任务。”然后点击发送,昂首挺胸地离开了f银行。
聂云深刚走进办公室,手机就进来了一条短信,舒岸问他“现在下班有空了吗?”
聂云深简直被他气笑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舒总,你知不知道我们银行对收受贿赂的规定有多严格?超过200块的财物都是要上报的,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舒岸站在自己办公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数百米高空之下星罗棋布的城市街景,轻轻勾了勾唇角“客户送给你的东西,那叫受贿。我送给你的,不算。”
聂云深把自己丢到椅子上去,脚尖一点,让椅子转了半个圈,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了敲“舒总这是要做什么?”
舒岸说“追你。”
聂云深被这直白的答案惊得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昨天自己跟他嘚瑟的大学时候那个相当主动的俄罗斯小帅哥,脑子一抽,鬼使神差来了句“你这是跟我那小学弟偷来的师?”
舒岸没有回答。
聂云深听了会儿那头的呼吸,唇角僵硬地提了提,乱七八糟打着哈哈“用你的话说,彼此快活一下的事儿,不要搞复杂了。抽个空你让我操回来,咱俩就扯平。”说完这话他也没等舒岸回答,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过了几分钟舒岸发来个微信好友申请,聂云深点了通过,却在设置标签的时候,在“客户”和“朋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他放进了“朋友”的分组里。
页面上显示两人已经是好友,但舒岸并没有发消息给他。
舒岸的头像是一张雪山远景的照片,应该是在国外滑雪的时候拍的,跟他的人一样,简直把高和冷表现得淋漓尽致。
聂云深稍微琢磨了会儿,点进他的朋友圈,往前翻了翻,想找点关于他感情上的蛛丝马迹,然而就那么一拉到底不到十条,毛都没有。几乎全是转发的国内经济以及地产行业的最新动态和政策风向。最早的一条是上个月十八号发的一张照片,是z市国际机场那非常有辨识度的蜂窝结构走廊,没有文字。他应该是那天刚回国。
什么信息都没看到,聂云深无聊地退了出来,一转头瞅到旁边那只新手机,再想起舒岸刚刚那两个字,突然有点心浮气躁,对着电脑上某个客户的fa看了三分钟,吹毛求疵找出一大堆问题,直接在系统上点了“reject”,把业务部提交上来的bca驳回了。
坐在外间的风控助理收到驳回邮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因为这个case的所有credit方案和风控措施都是在上周的预审会上通过了的,按道理被reject的可能性不大。刚刚业务部的小张打电话过来问聂老大什么时候会批这个案子,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今天下午一定会批,因为他们家老大一向“今日事今日毕”,不会将工作拖到第二天。没想到刚回复了不到两分钟,就被自家老大啪啪打了脸。
助理有点想哭,当然不是因为脸疼,而是他不知道老大为什么会驳回这个case,是资料不齐全吗?是报告没写清楚吗?是财务分析没做到位吗?是他初审没仔细看就在系统上提交了吗?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没及时发现吗?
完了完了完了,老大会不会骂死他!
助理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打开系统,还没找到被驳回的case,就听到聂云深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条件反射站起身来,对着刚走出来的聂云深大喊了一声“老大!”
所有风控部的同事都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心肝儿颤抖,旁边的师姐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掉地上。
聂云深走过来给了他一记爆栗“喊什么?我又没聋!”
助理捂着脑门儿欲哭无泪“老大,诺诚的case你驳回了?”
“你进银行多久了,fa不会看?其他应收为什么那么大?存货为什么没有将原材料和产成品分开?在建工程为什么放在固定资产里?去年利润为什么比前年少了那么多?股东分红怎么体现?今年的管理成本为什么突然增加?业务部的人没写清楚,你看报告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吗?我要你干什么吃的!”
“呜呜呜老大,这些问题在预审会上杜总监已经解释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