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借着冲下来的水，萧一凡哭的一塌糊涂，上一次这样哭大约是在三年前吧。
他食言了，对他，第一次食言了。
……
……
顾逸飞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深夜了，巴士站的活动广告词他都已经背下来了，可是萧一凡没来。脚趾冻的有点疼，他起来跺了跺脚，绕着站牌走了几圈，他想再等等。
一直等到天渐渐泛出了灰白色，顾逸飞望了望萧一凡离开的方向，空荡荡的街道，第一班的巴士摇摇晃晃的从那个方向驶过来。
车停到顾逸飞面前，司机友好的和顾逸飞打了个招呼，顾逸飞踏上巴士，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车又摇摇晃晃的开走，驶过的风撩动了卡在广告牌边缘纸条，上面写着。
“我等的到……”纸下边缘又用英语小小的写了几个字“don't throay lease”
（三十六）
毫无悬念萧一凡看到了那张纸条，但考试到了最后的关头，他必须得全心投入，不能分出多余精力去纠结感情，而且他没有勇气再去把自己的一切赌到一个人的身上了。
一直间隔了半个月，顾逸飞再没有出现，那晚的事情渐渐在萧一凡心里越埋越深，就在几乎已经要完全忽视掉的时候，顾逸飞再次出现了。
这次出现不再是单单一人，与此旁边还多了个煎饼果子摊，没错，还是个极具中国风格气息，红底黄字写着“正宗天津煎饼果子”的广告布围着的活动摊儿。
萧一凡牵着小石头还在瞠目结舌中，顾逸飞抬头看到了萧一凡，没有走过来，在摊儿后面笑着和萧一凡招了招手道了声“早安”，这幅画面让人感觉像是熟悉的邻居的问候一样，亲切却不冒犯。
在这里看到顾逸飞，萧一凡就明白顾逸飞已经知道自己的住所，甚至已经了解了他每天的生活轨迹。这个便利店是萧一凡送小石头托管必经的地方，而且萧一凡几乎每天早上都要给小石头买一整天的水果。
萧一凡心里甚至已经编好了那天爽约的理由，但顾逸飞开口的是“要吃吗？我给你摊一个？”
萧一凡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小石头在美国从来没见过煎饼果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奇奇乖乖的装备，萧一凡回过神来拒绝道“不了，祝你生意兴隆。”说完进了便利店。
买完水果出来，小摊前围着三四个美国人好奇的看着他摊煎饼，萧一凡抱起小石头快步离开。
“一凡，等等……”萧一凡被顾逸飞叫住。
摊边有人，萧一凡尽量不想多生事端，停下脚步回头，顾逸飞拿了个纸袋子走过来，袋子里面的饼还冒着热气。
“给孩子尝尝吧。”顾逸飞递过饼。
小石头看萧一凡，萧一凡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小石头开心的接过纸袋子。
顾逸飞会心的笑了，掐了把小石头的脸蛋儿“专门给你卧俩鸡蛋，小心烫。”
“谢谢了，我上班时间快不够了，先走了。”萧一凡说。
“一凡……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顾逸飞面露尴尬的问。
萧一凡第一次看到顾逸飞这种样子，围着围裙，丝毫没有了当年做保镖时的样子，曾经凌厉的眼睛现在柔和的像一湾潭水似的。
“下次吧，我今天真的没时间了。”萧一凡硬了硬心推脱了。
顾逸飞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笑着点了点头。
萧一凡转身走，顾逸飞又伸手刮了下小石头的鼻子，小石头暖暖的回了个笑容。
萧一凡走远，顾逸飞回到煎饼摊，摊前的顾客似乎并没有介意顾逸飞的中途离开，都还在摊前等着这个来自东方的美食。
小石头吹了吹手里的饼，先递到萧一凡嘴边，萧一凡迟疑了一下，小口的咬了一口，饼不咸不淡，豆瓣酱夹着葱花的香气，薄脆在唇齿间炸裂，竟勾起了萧一凡的馋虫。
再看小石头，酱已经蹭的嘴角都是，小嘴ia~ia~的吃的更是没一点不喜欢的意思。
“好吃吗？”萧一凡问。
“嗷（好）次。”小石头舌尖勾着嘴角的豆瓣酱和薄脆渣重重的点头。
萧一凡笑着给他拉了拉帽子，心里反而生了些不安。
……
……
不得不说顾逸飞手段了得，几次煎饼就把小石头收买了，每天走到便利店就颠颠儿的跑到顾逸飞煎饼摊，垫着脚尖够着台子看顾逸飞摊煎饼。
周六萧一凡去便利店买面包，小石头又没出息的挂在了煎饼车上，顾逸飞看了看桶里的面糊抱歉的说“对不起，卖完了，你还想吃啊？”
小石头眨着眼睛点点头。
“那你说句好听的，我再去和面糊专门给你摊。”顾逸飞蹲下来食指敲敲小石头的小鼻子笑着说。
小石头听了低下头抠手指。
萧一凡听了，脸色立马变了，抱起小石头连便利店都没进去转身就走了。
顾逸飞一脸错愕，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萧一凡一秒钟变脸。
“一凡，一凡”顾逸飞在后面追着萧一凡。
萧一凡抱着小石头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快步的走。
顾逸飞不敢追的太近，就走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凡，到底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好吗？”顾逸飞在后面央求。
顾逸飞一直追到萧一凡的住处。萧一凡停了脚步，顾逸飞也在不远处停住。
萧一凡闭眼平复了下呼吸，放下小石头，让小石头自己进了院子，转身对顾逸飞冷冷的说“我们谈谈吧。”
顾逸飞能感受出来他提出的这个谈谈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一凡离开后他才发现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以至于有一年多的时间他都禁锢在自己思想的牢笼里出不来。他想不出来萧一凡要什么，他能给什么。当萧一凡和徐辰星同时出现在心里时他才发现他真的对萧一凡一无所知，甚至没有试图了解过他，只是一味贪婪的享受着他给的爱和一切。
所以这次不管结果是什么，他都要接受，他想多一点了解萧一凡。
两人坐到了房子斜对的一把长凳上，这里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小石头。顾逸飞俯身胳膊撑膝盖上双手合十，在想怎么怎么开头。
最终萧一凡先开了头“顾逸飞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知道的。”
顾逸飞额头抵着手点了点头。
“放了我吧，顾逸飞。”说完萧一凡眼眶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红了。
“我已经放不下了。”顾逸飞没有抬头，但声音有些不稳。
“……”萧一凡没接下去。
“我和辰海真的什么都没有，当时带你回去就是想断了辰海的念想，我不爱他，但我也不能眼看着他自己毁了自己。”顾逸飞解释。
萧一凡听完竟笑了，摇摇头长呼了口气说“这就是你这两年来想和我说的？”
顾逸飞摇摇头，停顿了好久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怎么去描述你和辰星在我心里的位置，辰海和我说了你们的谈话。我才知道那天你不是因为辰海。”
回想到那天，萧一凡心口隐隐作痛，手紧紧的攥着。
“一凡，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忘记辰星的，这不是我理智可以控制的”顾逸飞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是因为我死的，他是为了迁就我才要做手术的，这个怎么忘，不是我不想忘掉，是我根本忘不掉”眼泪在顾逸飞眼角一点一点聚集。
“我知道”萧一凡点头，心口的痛感渐渐强烈。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他的替代品，事实上你和他也完全不同，我……我是……真的爱你才和你在一起。”顾逸飞偏过头，眼泪甚至没有滑过脸颊，顺着睫毛重重的砸到手背。
听到“爱”萧一凡根本就控制不了情绪，捂住心口眼泪默不作声的顺着下巴滴落在黑色的呢子外套里。
“以前是我太迟钝了，你从来不要，我就以为我给的是够的，直到你走了我才知道，可是好像有点晚了，我贩过毒，我拿不到签证，我用了两年我才拿到签证。”顾逸飞继续说着。
“那徐辰星问你要了吗？”萧一凡转头看着顾逸飞的眼睛问。
“我……”顾逸飞语塞“你和他不……”
萧一凡打断顾逸飞的话“顾逸飞……迟了，这儿……”萧一凡指着心口的位置“顾逸飞三个字是你亲手一刀一刀刮走的。”
“对不起。”顾逸飞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什么。
“顾逸飞，知道刚才为什么我突然激动吗？”萧一凡说。
顾逸飞没回答。
“因为……就是因为你……我的孩子，三岁了，他说不出……说不出话。”萧一凡哽咽到不能完整的说出一整句话来。这几年很多事都释然了，唯独小石头，是他不能提起的痛。
顾逸飞犹如头顶当空惊雷，整个人都呆掉。
“你告诉我怎么原谅你，不是因为你小石头不会早产，他不用接呼吸机，声带就就不会受损，他不会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手术，顾逸飞……你告诉我……我怎么来原谅你。”萧一凡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顾逸飞，任由眼泪在脸上滂沱成河，整个人单薄的仿佛随时都倒下去。
“所以……你来美国，是为了给小石头……”顾逸飞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顾逸飞，你放了我吧，我爱不动了，我真的爱不动了。”萧一凡扯着顾逸飞的衣领央求着。
“不会，不会，小凡，不会，换我来爱，我来爱，再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好吗？”顾逸飞把萧一凡揉进怀里。
……
……
平静下来，萧一凡站起身回头和顾逸飞说“你走吧，我们真的不可能了，我会照顾好小石头的，或许……我会给他找个妈妈，你知道的除了你我喜欢的都是女人。”
“一凡，你喜欢谁也罢，我不会再一次放弃你了。”顾逸飞也斩钉截铁的说。
“从前有个人也是这么赌的，后来………他输了”
萧一凡嘴角勾起个嘲讽的笑。
（三十八）
那次谈话并不是一次成功的谈话，但足以让顾逸飞意识到一些事并非自己想的那个简单，萧一凡从那之后来便利店的次数少了许多。倒是顾逸飞的煎饼摊儿成了附近小有名气的小吃，本来只是追媳妇儿的手段，现在倒是真成了项赚钱的营生，而且收入还挺可观，他现在确实也没钱，这个生意至少足够支付他在美国投资公司白养的3个员工了。
萧一凡偶然一天路过时，看到顾逸飞的煎饼摊又扩出了一个小车，上面写着“桂花酒酿圆子”，旁边还站了个二十来岁的小男生。
萧一凡瞟了一眼，进了便利店，东西买毕刚出门就看到顾逸飞端了个便当盒在门口站着等他。
萧一凡低头看看没说话。
“给小石头带回去尝尝。”顾逸飞咧着嘴笑。
“多少钱，我付钱给你。”萧一凡问。
顾逸飞“啧”了一声说“我儿子几年的抚养费我都没交，你付哪门子的钱？”
萧一凡脸立马黑了，推开他走了。
顾逸飞赶忙追上去拉着萧一凡“一凡，一凡，其实是给你吃的，小石头哪儿吃的了这么多。”
“谁和你计较这些了！”萧一凡铁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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