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色的色块忽然占据视线一角,他缓慢地转动眼睛,虽然知道不该看,但他还是看了。
深蓝点缀的黑色翅膀上,映着一双紫色的瞳眸,彷佛正飘浮在空中瞪视着他。
他见过这双眼睛。
在那个早晨,停在他手臂上的蝴蝶,美丽又冷艳的翅膀上有着相同的眼睛;在他跟着蝴蝶走进转角的房间时,他看见无数双相同的眼睛,覆盖在褪去热度与生命迹象的躯体上……
蝴……蝴蝶……令人战栗的寒意爬上背脊,夺去王子恒的语言能力,也夺去他的思考。
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他眼睁睁看着一双双紫色眼睛从盒中缓缓升起,逐一羽化的蝴蝶在他眼前飞舞、扩散。
他撑起发软的手,想按下保全系统的警铃,竟怎麽也构不到按钮,好不容易触碰到机器,对讲机中却蓦然传出庄严的歌声。
哇啊!他惨叫着跌坐在地,或许还撞倒了资源回收用的纸箱,里面的瓶罐散乱一地。
他不禁要怀疑自己在作梦,不然就是他不小心吃坏东西引起幻觉,才会看到、听到如此不合常理的情景。
偏偏跌倒时身上的痛楚,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而且正在发生。
缓缓吟唱的歌声,继续回荡在被蝴蝶侵占的空间,他听过这首歌,听过这段以拉丁文谱出的歌词,甚至明白这首歌的意义。
这时原本优雅飞舞的蝴蝶突然在空中摇晃起来,有如发狂般四处乱窜。
天啊!他转身扳动门把,却怎麽也打不开,这才想起大门用保全系统的电子锁卡住了,他赶紧按下解锁的密码,发觉还是行不通,只好狂按警铃和对讲机。
但该死的警铃就是不响,对讲机则依旧唱着诡谲的歌声,蝴蝶也摇摆得更厉害,疯狂地漫天窜飞,甚至朝他俯冲而来。
想起那两个受害者都是死於蝴蝶的剧毒,他立刻抬手抱住自己的头,整个人缩在墙角蜷曲成一团。
尽管如此,他依然能听见蝴蝶在耳畔振翅的声音。
怎麽办?难道他的生命就要在这里宣告结束了吗?他已经预购的某个战国系列游戏第三代,下个月就要上市了啊!还有,他还没揪住霍文森的领子,质问他为何擅自改变自己,害他变得讨厌寂寞,害他变得做什麽事都提不起劲,害他开始怀念有人陪伴的时光……
怎麽办?难道他的生命就要在这里宣告结束了吗?他已经预购的某个战国系列游戏第三代,下个月就要上市了啊!还有,他还没揪住霍文森的领子,质问他为何擅自改变自己,害他变得讨厌寂寞,害他变得做什麽事都提不起劲,害他开始怀念有人陪伴的时光……
王子!王子!蓦地,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喊,穿越蝴蝶的包围传进耳里。
……vcent?如果蝴蝶和歌声是真的,那他听见的这宛如救赎的天籁,应该也不是幻觉吧?
王子恒挣紮着起身,一边拚命护住自己的脸和嘴,一边大声呼唤着霍文森的名字,门外也立刻传来回应。
我在这里!thank d!你没事吧?里面发生什麽事了?
蝴蝶……到处都是蝴蝶……保全系统……一直在唱歌……他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像疯子在胡言乱语,却句句属实。门被系统锁住了,我出不去!这些蝴蝶有毒对不对?牠们在攻击我,一直朝我飞过来,我被困住了……
没关系,你冷静点,先捂住口鼻,不要让牠们飞进你嘴里,找找看有没有窗户可以爬出来。
现在有哪扇窗户没装铁窗啊!王子恒大吼。
那你就试着砸坏保全系统,门锁应该就会解除了。
什麽?这套保全系统很贵耶!但现在没时间让他计较这个了。
忍住心痛,王子恒举起椅子狠狠砸坏还在唱歌的保全系统,当歌声被机械故障的警示取代时,他立刻奋力推开自动解锁的大门,冲出被蝴蝶侵占的住处。
才刚踏出门口,一双臂膀立刻将他整个人拽进怀中,王子恒尚未反应过来,那双手已敏捷地关上他身後的门,将企图窜飞而出的蝴蝶禁锢在屋内。
你还好吗?能走吗?
他在霍文森的扶持下站稳脚步,点点头,回答,我没事。却瞥见对方高挺的额前布满汗珠,丝毫不像指挥他动作时的沉稳。
真是的……可恶!
耳畔传来霍文森懊恼的低语,下一刻,熟悉的淡香水味便环绕住他,他知道,自己被紧紧抱住了。
这是一个如同要将他揉进身体里的强力拥抱,紧密贴合的胸口,还能感受到霍文森狂乱的心跳,以及微热的体温。
总是冷静自制的男人,现在正发了狂似的用力拥抱他,王子恒只觉在前一秒钟还遍布全身的恐惧和焦虑逐渐烟消云散,只剩浓厚的安心感。
他以为自己会在对方怀中融化,原来别人的体温和肌肤,是如此令人眷恋。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我到底在干什麽啊?都什麽时候了,为什麽要和你起那些无谓的争执……
不是你的错……是我……听着霍文森懊恼的自责,王子恒有些鼻酸,毕竟当初坚持不想再看到对方的人,是自己。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有力的臂膀揽住他的肩,阻止他说出道歉的话,半拥半推地将他带离公寓,推进车内的副驾驶座。
在此之前,王子恒从未如此怀念这个令人安心的位置,尤其怀念霍文森坐进他身旁的驾驶座,以流畅的动作发动车子,带着他扬长而去。
经历混乱又恐怖的一夜後,最後,他回到自己曾坚决离开的地方。
进来吧。
在霍文森的呼唤中,王子恒摇摇头,仍伫立在玄关,不敢贸然走进久违的宽敞客厅。说是久违,不过也才三天而已,但为何他如此怀念这不属於自己的空间?
怎麽了吗?
察觉到他的退却,霍文森回到他身边柔声询问,王子恒立刻退後一大步,摆出别过来的手势。
我身上……有毒……
那些鳞粉没有毒性,这点我们不是谈过了吗?他一退,他就前进,坚决朝他接近,你看,我和你现在不都好好的?
的确,明明之前还不顾一切地彼此拥抱,如果有事的话,他们现在已经倒在一块了。问题是这种蝴蝶杀死了两个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
你……你怎麽会来?自己明明说了那麽过分的话,拒绝和他见面的。
虽然纪棠要求你装保全系统,但我还是无法信任冷冰冰的机器,只要下班途中经过你家,我就会顺道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