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对方是为了救他才会受伤,他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在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阵子,才点头答应。
太好了,谢谢你。
随着哗啦的水声响起,霍文森毫不避讳地站起身来,反倒是王子恒这个旁观者像担心长针眼似的,赶紧低下头,就连对方镜中的倒影也不敢看了。
这就是所谓的美式作风吗?他几乎可以想见霍文森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些反正都是男人,有什麽关系之类的话,偏偏他就是觉得关系大了。
呜……
身後突然传来男人难过的呻吟,让王子恒顿时抛开一切杂念,猛然转身。怎麽了?碰到伤口了吗?但在转身的同时,他才惊觉自己可能会目睹爆鼻血的画面,却已经来不及了。
所幸霍文森已在腰际围上一条大浴巾,对他露出苦笑。可能是坐太久,脚有点麻了。
没事吧?站得起来吗?他立即上前搀住有些摇晃的霍文森,对方却发出痛苦的闷哼,膝盖一软,眼看就要跌入水中。
情急之下,王子恒试着伸手拉住对方,谁料自己反倒脚底打滑,以愚蠢的姿势摔进浴缸里,还来不及惨叫,水便灌进他大张的嘴,他知道自己在浴缸里挣紮的模样,一定很像冻僵的青蛙。
这是第二次,他对自己的笨手笨脚感到极度懊恼。
王子!一只手立刻将他从水里拉起,你还好吧?
还好……至少不会在那个变态喂他吃蝴蝶前,他就先因为在浴缸里淹死成为新闻焦点。王子恒自暴自弃地想着,浑身力气彷佛都被这阵混乱抽光了,边咳边喘地趴在浴缸边缘,努力呼吸新鲜空气。
没事就好,不然以我现在的状况,可能救不了你。
对不起……他本来是想帮忙的,没想到越帮越忙,对了,你的伤口……他回头一看,只见霍文森克难的防水塑胶袋早就毁了,你的纱布全都湿掉了,得赶快换药才行,不然伤口可能会发炎……
还说我呢!你自己也是浑身湿透,小心感冒。
顺着霍文森担忧的视线,王子恒才发现自己的衣物全都湿答答的黏在身上,质料轻薄的睡衣几乎呈现半透明状态,原本呈v字型的开襟领口也变得歪歪斜斜,露出锁骨和肤色过於白皙的胸口,要是领口再歪一点,说不定就要露点了。
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好像有点……煽情?
他赶紧拉拢睡衣领口,却阻止不了红晕爬上脸颊,就连耳根子都红了,偏偏平常话很多的霍文森,此时不知为何也沉默了下来,无言的气氛更令他如坐针毡。
……vcent?王子恒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巧与对方四目相对。
眼看自己的身影映入对方的黑色瞳孔,他顿时像被困在那片深沉漆黑的海洋中,动弹不得。
他不晓得自己究竟该出声,还是该保持缄默,或许,他应该移开视线……
但这时,沉默的男人猛然伸出手,以有力的指尖扣住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朝自己拉近。
下一刻,他被吻住了。
比想像中炙热的触感,宛如要压迫他所有的知觉,紧紧贴上他的唇。就算王子恒的经验很少,也知道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吻。
而让他第一次品嚐这种滋味的人,正是霍文森。
面临过於真实的冲击,他错愕到忘了挣紮,直到几乎遗忘的记忆再度苏醒,困窘、疑惑、羞愧……还有强烈的悸动全数涌上,他才使尽全身的力量,用力推开吻住自己的男人。
你……你……再也无暇顾及伤口发炎的问题,王子恒倏地站起身,成串的水珠从他身上滑落,一如他结巴得只剩几个单词的话语,为什……我……吻……
他的脑袋热得无法思考,连责备的话都说得语无伦次,最後,只能以前所未见的灵巧动作跳出浴缸,夺门而出。
他一路直奔书房、钻进被窝,有如鸵鸟般用棉被把自己藏起来,才逐渐恢复正常的呼吸。
……为什麽?
不记得是第几次问自己这个难解的问题,十年前,他在学校的厕所被那个人粗暴地吻了,对他来说,那只是一种暴力,不带任何情感,而事隔多年,那个男人再次吻了他,这次这个没有任何强制性,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吻,反而更深地烙印在心中。
为什麽要吻他呢?
他早就看惯同性之间的恋情,也不会将其视为禁忌,但他不认为国中时就常和女性交往的霍文森也会喜欢男人。
这是一种戏弄他的手段吗?
这是一种戏弄他的手段吗?
可是对方明明保证过不会再戏弄他了,那又为何要对身为同性的他做出这种事情?难道霍文森脑震荡太严重了?还是过於疲劳导致精神不正常?
即使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王子恒的脑袋却转得更厉害。
只不过占据他所有思绪的,只剩下那个人的身影和亲吻,看来今晚他得花更多心力,才能把对方从自己的脑海中删除……
滴答、滴答……
令人讨厌的水声,回荡在空旷的密室里。
蜷曲在潮湿的地面,刺骨的寒冷包围着他,清洁剂呛鼻的气味,几乎夺去他的呼吸。
他咳嗽着爬起身,发现自己浑身湿透,近乎透明的制服衬衫黏在身上,彷佛将他紧紧缠绕。
他讨厌这种快要窒息的拘禁感。
他要离开这里。
迈开脚步,他试图找到出口,却发现四周只有灰色的墙,没有窗户、没有门,没有任何可以让他离开的地方。
他被困住了,他走不出去,无法逃离。
突地,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响起,他顺着声音来源回过头,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後。
你是谁?
他试图开口询问,竟发不出声音,他看不清来者的脸孔,只听得见对方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