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搬出去住吧！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
天上下着雪，姐姐终于又对他笑了。
田夕磊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就在第二个学年开始的时候，他从家里搬了出去，住进了临近学校的公寓里。也同是第二个学年，姐姐所就读的大学发生了暴力事件。为保护同学（田夕磊猜想那名同学应该就是现在的苗希辰了），抵御暴徒，姐姐重伤退学，继而消失了一年。
那是完全空白的一年！没人知道姐姐跑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
田夕磊也曾偷偷问过她，姐姐却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只是去提前完成了人生最没意思的阶段。”
人生最没意义的阶段？
可人生有哪个阶段是有意义的吗？
这样的问题无数次的出现在田夕磊的脑海里，但他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答案。直到开了公司，直到再次见到姑父时，田夕磊似乎开始对“有意义”这三字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特别是，隔窗相望，当看到姑父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的时候，田夕磊就会感到莫名的开心，觉得现在的工作很有意义。尽管他依旧会条件反射的躲避开那双令他感到恐惧的双眼……
但正因为工作变的“有意义”起来，田夕磊也变的不再畏惧媒体、畏惧变化，而是干劲十足的努力负担起一切。
窗外，姑父的脸似乎又出现了。隔着一条街两扇窗，直勾勾的看向这边田夕磊的办公室。
这会儿，田夕磊才刚到办公室。虽然窗户的倒影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但还是坚持与那人对视了几秒后，才缓缓的合上了百叶窗。
或许，这位“仁慈”的姑父是在给他悔过自新、主动缴械投降的机会吧。但很显然，不管是姐姐，还是田夕磊本人，谁都回不去那个家了。
或成功，或失败！负隅顽抗已经成为田夕磊与姐姐所能选择的最后一条路！
“咚咚！”办公室门外传来敲门声。
田夕磊立刻整理好刚才散乱的思绪，从容不迫道，“请进！”
秘书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经理，这是修改之后的发布会策划方案。请再次确认一下。”
“好。”
田夕磊接过文件，快速的预览起来，见之前建议需要进一步细化修改的地方，已经修改完成，于是很爽快的签下了名字，“对了，产品的测试报告还没交上来，你去研发部门催一下吧。”
“好的。”秘书连忙又递了一份文件上去，“这是二组给出的下一期产品的调研预算，请核实。”
“二期？”田夕磊颇为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预算报告，“我们什么时候定下了有关下一期产品的新需求了？”
虽然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但田夕磊清楚的记得，他已经在会议上完全驳回了有关下一期产品的调研报告。
秘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是董事长的决定！”
“董事长？”田夕磊一脸茫然的看向秘书，不太敢相信“董事长”这三个字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我，我姐姐？”
应该说，这三个字无论从哪位员工的嘴里说出，田夕磊都会感到如梦游般不切实际。
因为自从他接手了sart life后后，姐姐田夕叶非但从没来过公司，而且私下也没跟他讨论过有关公司的发展方向以及相应的业务定位。
“嗯，是总经理的姐姐呢，简直跟您长得一摸一样。”
田夕磊更困惑了，“你，你见过我姐姐？”
“见过啊！”一说到董事长，女秘书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崇拜的表情，“那天总经理您刚好不在，公司门外又全被记者堵着，弄的大家人心慌慌的，都不敢出去吃午饭。后来，董事长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办公室里，身边还带着个厨师。”
“她，她真的来了？”
田夕磊清楚的记得，那天正是田氏集团第一次通过官方发言向他们施加压力的开始……他也料想到姐姐田夕叶会所有行动，而且这些行动应该会像往常一样发生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当他听到姐姐带着厨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公司里时，脸上不禁露出了即欣慰又复杂的表情。
“来了，真的来了。经理您是不知道，那位厨师烧出来的菜简直是人间美味，太好吃了……”
田夕磊无奈的笑了笑，自然知道那厨师是何许人也。
“吃完午饭，董事长让大家先睡了个午觉，说下午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希望所有人都保持头脑清晰。”
的确是姐姐田夕叶的做事风格！再混乱再紧急，都能从容不迫的应对！田夕磊示意秘书坐下，继续把那一天发生的事说完。
秘书坐下后，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预算报表，“二期的产品跟报价都是董事长亲自带过来的，跟之前公司的内部讨论没有任何关系。”
田夕磊点点头，捡起预算报表，又重新浏览了一遍。虽然有所相似，但的确不一样。特别是文件最后，还完整的附上了一份在二期有可能建立合作关系的高端芯片生产商名单列表以及他们所能给出的初步报价单。
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看来二期要做的产品早已经在计划之列，而且还是志在必得。
“就一份预算报表吗？二期产品的企划书呢？”
秘书摇摇头，“董事长说是机密。要等一期产品结束后，才会把企划书交到总经理的手里。”
田夕磊推了推眼镜，刚才还觉得姐姐厉害的不得了，此刻却又有一种被皮包公司忽悠的感觉。把莫须有的东西说的有头有脸，有里有面，甚至能拿出数据佑证，也是这位不良大姐头的拿手好戏啊！
没有立项说明，没有市场调研，甚至都不知道二期产品是何物，董事长大人就急着让他这个老实人下批预算，怎么看都是急于稳定军心，好让员工继续踏实的工作……
“既然是董事长的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你把材料交给财务，该拨款拨款。”
事到如今，无论是真是假，田夕磊都只能硬着头皮配合下去。
“嗯，好的。”
田夕磊把签好的文件交还给秘书，尽量自然的转移话题， “……除了这件事，董事长还说了什么吗？”
“董事长还说，她现在正忙着跟家里闹矛盾，所以为了不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营，她要去跟他们谈判。”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坦白，施文伯都不知道了该如何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董事长很调皮吗？”
问题来的太过突然，田夕磊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笑了笑，“不调皮，家里的分公司能开到对面吗？”
秘书也跟着笑了笑，“也是！都说和气生财，哪会有家人之间对着干的呀。那不等于给了别人有机可趁的机会？”
“放心吧！我们的董事长很厉害的，一定会妥善处理好的……”
“嗯，我相信总经理的话！”
女秘书很诚恳的点了点头，表现的对田夕磊所说的话坚信不疑。但这点却让田夕磊感到非常难受与愧疚，但又不能如实的反映在脸上……
空气慢慢变的凝固，田夕磊的表情管理最终也失败了，清秀的五官不受控制的变得僵硬……唉，还是跟以前一样呢，不会骗人，也骗不了人……
对方一定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破绽吧……
“……没关系，就是公司有一天会倒闭，我也会陪着经理一起走下去……”
果然被识破了，田夕磊低着头，轻声道，“谢谢……”
第78章 再起变数 五
虽然流言蜚语一直变着花样游荡在公司的犄角旮旯，但自从姐姐田夕叶表明了自己的“出生”后，办公室里的氛围竟然变的前所未有的融洽。
或许，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大部分员工都向往着高平台的工作环境吧，更愿意相信sart life也是田氏集团上海分公司的一部分。就算目前不是，以后也肯定会合并过去……
甚至已经有好奇心强的员工开始跟田氏里面的人互相走动，打探消息。近期更有谣言传出说，“田氏集团目前正在与sart life的董事长商谈收购的事。”
在这即将举行产品发布会的节骨眼上，田夕磊也不知道这种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但谣言终归是谣言，总归有不攻自破的一天……
不过这种谣言不但没有给公司带来实际性的损害，而且还从某个层面上帮他进一步稳定了军心，宣传了产品。别说辟谣了，田夕磊都想出钱请人大规模的散布谣言了。
办公室里，田夕磊正进行着产品操作的最后一轮预演。
之前庞大如相机的人脸识别设备已经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如今是以眼镜的模样呈现在田夕磊的面前。无论是精细的镜架还是小巧玲珑的镜片都是由特殊的材质制成，里面嵌入了电子芯片，以便支持大量数据的录入。
镜架的两边个挂着耳机，耳机塞入耳中就能及时听到设备里的信息报道。
田夕磊摘下自己的眼镜，换带上人脸识别设别，眼前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完全是副平光眼镜嘛，到时候演示起来希望不会出什么问题。”
“对不起。是我们考虑不周。”秘书小尚小心翼翼的跟在田夕磊的身侧，生怕他会不小心摔倒，“总经理高度近视，要不还是让其他同事代做演示吧。”
“没事！你帮我准备副隐形眼镜不就解决了。”田夕磊转身看向秘书，耳机里立刻响起秘书的名字，以及她的工作单位与个人成就，“哦，原来你还出过书啊！”
女秘书一下了红了脸，低头看向脚下，“都好久以前的事了，经理你就别取笑我了！”
田夕磊也没在听女秘书说什么，依旧认认真真的聆听着耳机里面你的内容，“哦，原来你喜欢吃淮扬菜啊！等产品发布会圆满结束后，你就安排个淮扬菜馆，我们去那里庆祝一番。”
“就我们两个人吗？”
“当然啦。我要谢谢你陪着我一步一个脚印的一直走到现在。”田夕磊摘下人脸识别设备，换上自己的框架眼镜，“再说了，我又不知道其他同事的喜好，所以庆功宴什么的还得麻烦你另外安排了。”
秘书点点头，娇羞的笑了笑。
“对了，产品发布会的现场布置的怎么样了？你有过去验收过吗？”
“中午的时候我就过去验收完了。已经全部布置妥当，而且第三方公司还会留一两个名员工留驻现场，以应付突发情况。”
“有你在，还真是什么都不用操心呢。”田夕磊收起人脸设别设备，很感激的看向秘书，“如果没有你这么专业的业务能力，我或许连这个第三方公司都应付不了。”
一想到第一次出席与这家国内第三方公司洽谈的场景，田夕磊便不禁的头疼起来。
“一家公司就好比一艘正航行在大海中的船只。董事长就是船长，负责发布船只前行的目标；总经理是航海士，专注气候变化，好带领船员们安全的穿梭于海洋之中。而其他的鸡毛蒜皮、鸡零狗碎，就请安心的交给我们这些船员吧。”
“话虽这么说，但往往正是这些鸡零狗碎最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了。”田夕磊把包装好的人脸设备交给秘书，“今天就到这里吧，麻烦你把它带到明天的发布会现场。我可能要提前下班了。”
见田夕磊行色匆匆的样子，秘书忍不住问道，“经理……是今晚有约吗？”
田夕磊看了下表，不假思索道，“嗯，姐姐她难得约我吃饭，我不能迟到。”
“原来是董事长啊……”秘书低声嘀咕着，彷佛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田夕磊这边并没有听到秘书在嘀咕什么，收拾好后，便径直离开了办公室。离开时，他连道别的话都忘了说，还是女秘书追到门口，道了句，“经理，路上小心。”
田夕磊回头笑了笑，稀疏平常应了句，“谢谢！”
出了公司后，田夕磊并没有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而是直接上了田氏集团上海分公司的老总车。
车后，sart life公司的员工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高档车，不自觉的又联想到了收购、合并这样的小道消息，便不嫌事大的四处传播去了。
而高档车内，就不像外面那么热闹非凡了。自上车后，田夕磊与姑父赵建设互相打了一声招呼便各自一言不发的聆听着发动机的声音。
期间，施文伯还打了电话过来询问他今晚的安排，显然也是知道了什么，想从他这里获得进一步的证实。但因为有赵建设在，他也只能模棱两可的说，跟姐姐出去吃饭。
但对施文伯而言，这点信息就已经足够了，此刻的他正向同样的酒店驶来……
“竟然又跟龙一堂的那个小子勾搭上了，难道你忘了上高中时，他对你做过什么吗？”讲完电话后不久，赵建设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当着全校师生被□□的耻辱就这么容易被忘记……”
“我没忘！爸爸妈妈，爷爷叔叔，还有姑父你们所做的一切我也都没忘……”
田夕磊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经搭错了，在中午姑父打来电话表示有话想单独跟他说后，竟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搭他顺风车一起赴宴的要求。
“为了公司的利益，当时也只能忍气吞声，举家移民国外这一条路……”
“其实相比被施暴时的痛苦，像姑父那样一切以利益为重的处理方法才是最伤害人的。”直到现在，田夕磊仍就记得自己当时像物品一样被人剥光，然后摆到家族的会议桌上被评头论足，“为了不那么讨厌你们，我还主动跪在父亲的面前，说服他带着我跟姐姐一起移民美国……”
反正都已经闹到了这种田地，也没什么可顾虑的。该说的，不怪说的，现在终于都能一吐为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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