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当他有那么点绞尽脑汁的倾向时,身边骆迁却忽地开了口。
“抱歉刚才把你搅进这种事情。”骆迁倚着洗手池沿,视线空洞地望着不远处一间隔板半虚掩的门,“我不该跟你们客户发生冲突。”
这才反应过来骆迁早就注意到他们公司跟郭余杰之间的关系,邵彦东垂眸摇首“不是你的问题。”
“那个人很好胜。”幽幽解释着,骆迁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会找你们麻烦。”
不是猜测,也不是推断,是叙述。
“没事。”邵彦东双手顺入口袋,侧头看着自己身边平静而安然的骆迁。
“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关于我自己的事情,如果我做好准备可以告诉你。”没看邵彦东,骆迁继续着慢悠悠的口吻。
“……”邵彦东视线稍稍变了变。
“如果你现在还感兴趣。”骆迁垂眸望向地面,“我可以说。”
侧头看着骆迁的邵彦东微微直了直身体,却并未回应什么。
骆迁等了一会儿,也转头对上他视线。
“你——确定?”邵彦东开口。
“说实话。”苦笑,骆迁深深望进对方眉眼,“我最狼狈的样子基本都变着花样让你见过了,也没什么了。”
听出对方那句玩笑话的无奈,邵彦东也回了个无力的笑。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问。”骆迁靠着洗手池,似乎真的放开了般,“我能答的就答。”
邵彦东认为骆迁愿意说出口的原因大概和先前郭余杰的出现有很大关系。
他沉默了许久,才谨慎询问“你和刚才那个郭余杰,以前认识对么。”
这话问得相当委婉。
毕竟能打成那个样子,不可能是仅仅“认识”那么简单。
闻言,骆迁苦笑一下,转头瞄了眼邵彦东。
不过双方正僵持间,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激烈敲门声。
片刻,邵彦东意外地听到秦晴那带着不耐的声线“我说老邵,你掉厕所了还是怎么着?抓紧出来哈,总策划找你。”
闻言,邵彦东怔了下。
片刻,他瞬时勾起唇角,和身侧骆迁默契相视——
这蛋疼的事儿还真是说来就来。
☆、漩涡05
秦晴扒着男厕所的门不悦地催着里面邵彦东,以至于之后几个过来解手的男人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在那丫头身后绕了绕,最终只得无奈地拐到下一层的男洗手间。
最终邵彦东开门出来时,秦晴刚要责备一句“为什么锁门”就瞥见紧跟着对方迈出来的骆迁。
那面孔刚出现时,秦晴因为完全没心理准备,身躯整个抖了一下,刚吐了一半的话以一个销魂的颤音夭折。
待定睛,她才迟钝地把眼前那敞亮地露着面颊的男人和前几日见过的口罩男人联系起来。
不尴不尬地跟骆迁打了个招呼,她草草把总策划的意思转达给邵彦东后,看着骆迁经过她身侧,便忍不住盯着对方背影挪不开视线。
但还没瞅几秒,她后脑壳便被一只大手轻轻拍了下。
不悦转头,她看到邵彦东那张沉静的脸,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观看骆迁的视线太刻意而直接,有些不太礼貌。
抿唇缩了下肩膀,她虚着声音说了句“抱歉”。
邵彦东告知骆迁等他这边完事后会打电话继续他们先前没聊完的话题,之后便跟秦晴快步向会议室赶去。
目送邵彦东远去,骆迁明白对方公司正跟郭余杰所在公司谈项目。
而如果真是因为他跟郭余杰的冲突而让邵彦东惹上麻烦,他会更加过意不去。
独自一人在走廊上徘徊了一会儿,在成功吓到两个路人后,骆迁便又默默地把卫衣甩帽重新拉起扣在头上。
几乎是贴着墙边低着脑袋走,他绕了一会儿终究是找到了邵彦东他们所在的会议室方位。
那是间半透明的会议室,如果站在玻璃外保持绝对安静,也能隐隐听到室内发生的事情。
骆迁戴着甩帽,双手插兜,像个间谍般站在会议室外角落里,很快便听到郭余杰那沉闷的熟悉声线。
忍不住透过玻璃朝内部张望,他看到邵彦东单手插兜站在会议室桌子边,而对面郭余杰正抬手指着他鼻子,表情激烈地骂着。
考虑到场合,郭余杰倒也没像在之前卫生间里时用些过激的话,但对方那种表情和态度很显然影响了邵彦东的上司。
最终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训斥及教导,骆迁看到邵彦东独自一人跟一个个子很矮,大腹便便的男人点头认错后,便出了会议室。
虽然很想跟过去向邵彦东询问具体细节,但看着对方身边围了一帮办公室白领,骆迁又忍不住滞步。
想到先前在走廊上看到自己脸的那两个路人甲差点掂掉手中的文件,他便默默立于原地,目送邵彦东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等整个走廊都冷清了,骆迁才忽的反应过来什么——
以前被自己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晓的过去,此刻竟然在心底蠢蠢欲动起来。
他竟有种欲望想让邵彦东知道。
像是一种下了赌注的直觉——
他觉得那个男人也许可以理解。
出了会议室的邵彦东几乎被秦晴的吐槽声淹死。
而这种情形几乎一直持续到当天下班。
因为邵彦东和郭余杰的冲突被对方公司添油加醋地扯得严重了许多,最终总策划经过深思熟虑,为了公司和百越行的合作,还是决定暂时将邵彦东个人撤出这项目。
惨遭“徒刑”的当事人倒是咬着烟表示撤就撤了,清闲下来也好,秦晴则对邵彦东这莫名的乐观情绪表示抗议。
晚上下班,秦晴跟在邵彦东身后非要请对方吃饭以缓解对方当日霉运,但邵彦东只是笑着表示没什么惨烈的,这两天正觉得这公司提要求简直吹毛求疵,闲下来也是种解脱。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出了公司大门开始讨论晚餐何处弄,邵彦东心不在焉地搭眼,正巧看到公司正门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旮旯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色甩帽,半侧着身体立在门口的身影。
说直觉也算不上——
但就那个瞬间,邵彦东滞下步,眯起眼眸朝对方张望。
秦晴在那边唱了半天独角戏,最终意识到自己安慰的对象根本心不在焉时,她抓狂地表示不奉陪到底了,对方爱吃不吃,饿死最好。
谢过秦晴关切,邵彦东笑着打发那丫头先走,视线一直落在立于门边的瘦削身影。
稳步靠近,在离对方不到5步距离时,他便彻底确认了对方身份。
“骆迁?”本以为骆迁已回去,在这个时间点和这个地点再次遇到对方,邵彦东显然有些意外。
应声回头,骆迁在看到邵彦东面容时,整个紧绷的表情稍稍舒缓了些。
夜凉如水,穿着单薄衬衫的邵彦东忍不住将搭在胳膊肘的西服外套披在肩膀上,望着面前有些疲惫的骆迁询问“怎么在这儿?”顿了顿,邵彦东抬眸朝周遭环视了一圈,“你今儿不是放假?”
骆迁只是抬着脸,一语不置地盯着邵彦东,那眼神看上去相当复杂。
耐心等待,邵彦东就那么和骆迁对视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开口“怎么了?有事?”
“他还是找你麻烦了。”骆迁微微缩着肩膀,两只手插在兜里,不安分地小幅度动着腿。
——邵彦东能看出来对方有些冷。
而对于骆迁嘴里的“他”,邵彦东明白对方是指郭余杰。
反应了一下,邵彦东抿唇一笑,耸肩道“没关系,小事。”
“他让你干什么?你们领导怎么说?”骆迁却一直皱着基本没有的眉毛,看上去相当执着。
能从骆迁眼中看出担心和愧疚,邵彦东笑意浓郁了些“我说了没什么大不了。”他调侃着摊手,“瞧瞧,我这不活得好好的?”
明白邵彦东是想用那种轻松劲儿赶走他心下的自责,骆迁看上去有些苦恼,顿了半晌还是开口“最近——总是给你添麻烦,真是对不住。”
“添麻烦?”邵彦东叹笑,“我可没觉得这是添麻烦。”
“……”
“这么一来我倒是觉得解脱了。”伸手揉了揉肩膀顺便活动着关节,邵彦东挤着一只眼睛,看上去十分放松,“他们公司确实不好伺候。”
“嗯。”骆迁刚回了一句,忽得感到鼻子一阵瘙痒,忍不住便侧开头连打了两个喷嚏。
直起身,他尴尬地用手蹭了蹭鼻子,抿着唇垂下脸。
这才注意到骆迁有些泛红的鼻头,邵彦东收敛了那悠闲脸色,视线深邃起来“对了骆迁。”
“嗯?”
“你这是——在等人?”
“嗯。”顿了顿,骆迁又盯着邵彦东,看上去有些尴尬,“在——等你。”
“……”
“郭余杰的事情确实是我引起的,所以——想知道他有没有找你麻烦。”
“那怎么不进公司去等?”邵彦东注意到骆迁开始吸着鼻子,意识到对方可能受了凉。
“……”骆迁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自己是因为怕那张没遮掩的脸吓到人才一直立在外面犄角旮旯,于是干脆保持沉默。
见对方没回应的意思,邵彦东便也没再催促什么。
他侧头望了眼自己停在路边的私车方向,建议性地朝那边偏了下头“那这样,我送你回去吧,温度也降了,老在外面呆着也不是个办法。”
“呃,这个不用了。”骆迁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严肃道,“我其实就是想知道他——”
这话没说完,他忽的看到邵彦东将自己披在肩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径直罩在了他卫衣外面。
“邵……”惊讶地睁大眼刚要说句话,骆迁看到那个男人已从他身边撤开,大步流星地向不远处的私车迈。
走了两步,他还回头跟骆迁扬下巴,开口“来么?”
盯着邵彦东,骆迁一张脸有些僵滞。
这问题问得十分微妙。
以这种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