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蝟的眼泪 077
在通往员工休息室的走道上,乐展艺背靠著墙,原本沉思的侧脸因为他的到来又换上潇洒的笑容。
男人对他说她哭一哭,东西摔完就没事了。
房善元从厨房过来,还不想回到外场,一方面也担心唐绍明的情况。
可是已经有其他人守在外头,总觉得也不好直接绕过对方。
她怎麽会…这麽生气?如果说同为女儿身而同仇敌忾,那一句句颤抖的悲鸣也显得太切肤之痛。
乐展艺瞟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第一次来这间店的时候,是朋友约的,我刚好也好奇gay吧是怎样…没想到头一回就碰上事情。
低垂的目光停留在地面上,男人独自陷入回忆中,唐绍明以前的姊夫是同性恋,而且是频频出轨的同志。
那天晚上她闯进酒吧里大闹一番,将自己的姊夫臭骂一顿,还把酒倒在对方头上,後来拉拉扯扯的越来越失控,那家伙就动手推她…
男人抬起头,微微笑著说你也知道这是间同志酒吧,她一个女人,有谁会帮她?
…然後呢?脑中浮现女子受尽委屈的模样,那一幕与过去的自己重叠。
然後啊…唐绍明摔倒在地上,裙子走光了…我印象中脚好像受伤了吧,站都站不稳…周围的客人都在笑她,那些男人还说了很多无耻的话。
就像他曾经遭遇的那些轻蔑与侮辱,房善元深知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
可是唐唐她啊,你看她平常笑眯眯的,其实个性倔的很,她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不管别人说什麽,她就是指著那个男人的鼻子骂。
不过她姊夫更狠,我都还记得…那个男人反呛她,说她姐明明都知情,却老是想跟他上床,说什麽还不是靠他赚钱养家…你知道,男人嘛。乐展艺耸了下肩,皮笑肉不笑的说。
你就这样看她被人欺负?房善元的语气重了些,隐隐透出一丝不快。
男人吸了一口气,叹息著说我承认那时候没帮她,是不想成为箭靶,虽然我也不爽那男的,但我更不想惹事,毕竟当时她对我而言,就只是陌生人。
这大概是一般人的反应了。冷漠的作壁上观,即使心里有想法,也袖手旁观。
…于敬呢?既然今天唐绍明是站在吧台的里侧,那麽当年一定有谁改变了局势。
你说到重点了!男人显得有些兴奋,我记得他拿著柠檬跟水果刀吧,悠悠哉哉的从里面走出来,然後我们的店长说─现在的人真了不起,明明自己无耻还敢大言不惭,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是有爽到高潮吗?
正确的内容不可考,但我确定他有提到高潮!乐展艺笑得可欢了,于敬也没生气,就面带微笑,你可以想像吧?
他听得嘴都张开了,笑中带刺、不动声色的婊人确实很有那名男人的风格,那…客人没说什麽吗?
有啊!gay吧的店长说这种话,根本就是想吵架吧!
问题是他拿著一把水果刀啊,背後还站著昭言。乐展艺嘴角抽笑著说啊,你没看过昭言打人吧,他出手很重,没控制好会死人的。
而且本来就没什麽人敢跟于敬过不去,不开心,大门在那边,自己走喽!
男人双手一摊,轻快的道出故事结局,後来他好像帮唐唐叫了计程车吧,我记得有送她到门口。
房善元一阵沉默,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于敬也没丢下在包厢内任人践踏的他。
那他对王友锡还真好。同样是破坏婚姻的人,只不过一位是丈夫,一位是小三。
他自己没察觉这句话有多酸,乐展艺倒是扬起单眉,有趣的盯著他瞧,大概…于敬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而且小锡以前闹过自杀啊,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对吧。
什…!?他睁大眼,太过讶异,话还噎在喉头。
要是骂一骂又让他玻璃心了,真发生什麽事,唐绍明也不会好受吧。男人背离开墙面站直身板,看了下走道底端的休息室说差不多了吧,她等下应该就会出来了。
乐展艺先行一步,半路又突然回过头,对了,你应该没对她有意思吧?
莫名丢来如此唐突的问题,房善元顿时不晓得该怎麽回应,他连疑问从何而来都一头雾水。
于敬之前好像有打算凑合你们…不过,我老实告诉你…
严格来说,你其实是她的情敌。
男人对他眨了下眼,说完自己想说的便转身离开,而他只费了一秒钟就听懂了。
☆、刺蝟的眼泪 078
盯著没有秒针的时钟,室内阒寂无声,安静的能听见发条运转的声响。
後来从客人的八卦中得知于敬带著王友锡离开,听说驾驶著那台蓝宝坚尼。
身体传来疲惫的讯号,思绪却保持清晰,就像那一百零一次了无新意的夜晚,不开灯,沐浴洗漱,一个人躺在宽阔的床铺上。
可是今夜不同於以往,深锁的大门有人开启,陌生的酒味,熟悉的人。
他几乎是下一秒就脱口而出,王友锡呢?
还在脱鞋的男人抬头瞅他一眼,随便答了一句,睡死了吧,他酒量很差,两杯就倒了。
将皮鞋收进柜子里,于敬脱下套头的名牌t恤,才发现他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怎麽了?你不睡吗?
他咽下口水,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我以为你会在外面过夜。其实他是想问,为什麽没上床?
当然那一点小心思于敬理所当然的看穿了,小锡刚来光顾的时候,我们一起玩过。
光著上身的男人随口为他解惑,房善元也听过于敬不与相同对象过夜的传闻,所以也不只一次想问问,那麽他呢?
这种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很愚蠢,自作多情的以为或许对于敬而言,他有那麽一些特别,可是又没有勇气问个清楚,因为也没准他根本不是特例。
更何况前些日子还听见那样的发言。
从浴室传来水声,睁著漆黑的瞳孔在深夜里持续失眠,又过了好一阵子,听见对方关上电源,反射性的向墙面翻身,背後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也突然停住。
还没睡啊?
…嗯。他仍是保持面壁的姿势。
那你要不要上来睡?
房善元撑起上身,回头看见男人坐在床边,原来连长裤都还没穿好,就一件合身的四角裤,不遮不掩豪迈的张腿坐著。
你是不是一晚没跟人上床,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他本来并不是话中带刺的那种人,可是对著这个男人,难听的话总不经意的溜出口。
于敬显然被他如此直白的发言震住,定格了好几秒後,竟突然爆笑起来,噗!哈哈哈!
他一头雾水,拧著眉看著对方。
说真的,我本来没这个打算…于敬笑趴在床铺上,直勾勾的盯著他说可是你都这麽说了,不做好像对不起你?
血液一口气向上冲,脸颊瞬间涨红,方才还那麽气势凌人,现在却被堵得说不上话。
败下阵的房善元一脸的窘迫,胜者随时能再凌厉的砍下一刀,于敬却突然笑了一声,不是嘲讽倒有些无奈的感觉。
以後不要睡在地板,你早上都不会腰酸背痛吗?男人轻声细语的关心他,还加上一句催促,过来啊,床很大,够两个人睡。
手指紧了紧棉被,和老是看穿他的于敬不同,房善元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手里抓著前些日子对方买给他的棉被,他爬上床,床是足够宽广,但两组被子仍是将床面塞得满满的。
房善元靠向内侧,贴著墙壁睡似乎是他的习惯,可是人还在乔位子,身後的男人忽然将他的圆领睡衣唰地向上拉,上衣不晓得被丢到哪去,他也没回头。
果然还是要做啊。不知怎地,他原来有些期待能够同床不上床。
于敬脱了他的衣服,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留在房善元背上,对比周围肤色略深的伤痕,是上一个男人的作品。
以前没怎麽注意,或者该说看见了却没放在心上。
突然背部感受到温度,身体轻微的颤震,如果他没猜错,于敬应该正在亲吻他的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这样爱抚般的行为,他到底该如何理解?
让恬恬去我家住吧。
男人的唇轻轻的退开,他猛地回头,什麽!?
我都跟我爸妈说好了,他们也很期待。
你在说什麽!?房善元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口气也变得粗暴。
满腔好意被当头浇下冷水,于敬不恼不怒,你知道吗,刺蝟其实是一种很胆小的动物,他竖起刺威吓,是因为恐惧。
胸口明显的起伏,房善元没那个心思应付对方的废话,他重重的吐息,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是我妹妹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你看你,马上就开始警戒。
于敬越是玩笑的态度,他越是恼怒,他想捡回属於自己的上衣,对方却按住他的胸口。
…这里也有。
什麽?,于敬的音量细如蚊蚋,他没听清楚,也没注意到男人的手心贴著他已经愈合的疤痕。
你真的觉得你可以?
面前的男人一改轻挑的态度,不苟言笑的表情令他心头一凛。
小元…坦白说,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到底能够持续到什麽时候。
他登时一愣。
什麽关系?他们之间根本无从定位。房善元倒也没反驳,料想接下来会受到伤害,但这也是于敬难得想把话说开。
如果哪天结束了…你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吗?
☆、刺蝟的眼泪 079
对方微热的掌心从胸口滑落,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要质疑我父母,我认识的人里面,找不到比他们心肠更好的了。
那栋房子你也知道,塞几十个人进去都还有空房,他们还在世界各地资助孤儿,我妈她又特别喜欢女孩子。
解释了老半天,瞧他没有半点反应,于敬挑明了话说你打算终止化疗,不就是想让她平静的过日子?
不管你是要另外租房子,还是托给你姑姑,我敢保证,都不可能比在我家过得好,在那里,恬恬会被宠得像公主。
他抬起头,望著眼前有些焦急的男人。
真的是不容易,让于敬费心到这个地步,他也实在不简单,是不是应该自豪的大笑三声?
但所有的前提,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会放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