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面延伸至地下一楼的通道,石头砌成的阶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士踏著皮鞋走进。
外表并非吸引眼球的类型,整洁的衣著和一副黑框眼镜,假使手边再提个公事包,便是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但若多看几眼,男人似乎有种独特的气质,说是温驯太过了些,可确实给人温柔祥和的氛围。
作家的话
终於…登场啦!好久没写这孩子,连作者我都很想念他-v-
☆、刺蝟的眼泪 025
房善元先是瞥了一眼,几秒钟後,第二眼再没移开目光,是因为那人落坐的位子。
男子静悄悄地拉开座椅,身旁的人没对他有太大的关心,但吧台内的男人一个转身,两人目光相会的瞬间,一时怔忪的却是身处局外的房善元。
他见过那张表情,好久好久以前,在年少无知的青春岁月里,那人曾经这麽对他微笑,纯粹、没有任何算计的笑容。
他太过意外,在这麽多年後竟然还能看见一如当年的笑颜,然而面对的却不是他。
呦!我都要上警局报失踪人口了。放下手边工作,将客人指名的调酒全丢给乐展艺,于敬笑著对那人招呼。
最近工作很忙…
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
右手一伸,于敬捧著对方的侧脸,在另一侧空出的脸颊上落吻,动作既熟练而自然,喂…你不闪开的意思,是表示我可以继续吗?
简直旁若无人,虽然男人会在店里对客人出手,但起码知道挑个阴暗的角落,如此明目张胆也是难得,偏偏坐在一旁的爱慕者一号、二号都没有任何表示。
房善元的位置只能看见神秘嘉宾的背影,虽然最初瞥了正面一眼,却是平凡的没让他记得。
轻轻的用手撑住下颚,算是隔绝男人骚扰的右手,别闹了,你也不会真的做什麽。
你又知道了?于敬挑起单眉,大拇指指向通往包厢的路口,现在跟我过去,你马上就能知道我会不会做什麽。
这话若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包准下一秒集体起立,看是要猛男还是嫩弟,任君挑选。
但那名男子不过耸耸肩,笑著将于敬的话当作玩笑。
这样的反应成功引起房善元的好奇心,他走进吧台内要一窥真容,假意整理环境,在于敬身後瞎忙一番後,房善元回过头,正巧与那人四目相对。
他望著对方的面孔,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而对方看著他这张脸,竟然更是惊讶。
你…是…?就快要指著他的鼻子,手指停顿在半空中,那人一脸意外。
于敬这才转过半个身子瞧他一眼,彷佛在那个人面前房善元就是个透明人。
看看他又看看于敬,男子似乎想起什麽,答案已呼之欲出,就差临门一脚,他…他是…那个…
哇─廖书,你竟然还认得!?都几年了?于敬不可思议的说。
对了,这个人的名字很特别。在对方喊出他的姓名以前,房善元先想起来了。
但比起那三个与众不同的中文,真正在他脑海里烙下印记的,是那个人在他高中室友的心目中无可取代的特殊地位。
房善元最忙碌的时候曾经同时接下四份打工,送报、打扫、搬运工、服务生,一方面是他需要钱,一方面也是他逃离宿舍的方法。
在那个房间他睡得并不安稳,总有不认识的男人进到屋里,在他正下方的床铺上翻云覆雨,饱含情欲的呻吟与淫秽的对话,其中一方还是他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
这样的日子持续好久,直到某一天,他赫然发现不固定的炮友已经被一名老实的少年给取代,夜晚的爱语变成电玩游戏中主人翁激励人心的叫喊,尽管依然扰人清梦,起码他睡得著。
就这点来说,虽然他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好不坏,但还算的上感谢。
你好,好久不见。
对方的右手已经伸到眼前,兴许是他停顿的时间太长,那个人收回手,捎捎耳背尴尬的说我…我是言书廖,你可能不记得了吧。
我知道。撑起半边嘴角,他笑了笑,房善元。
嗯?对方两眼睁得老大。
我叫做房善元,我想你大概忘了我的名字。
呃…对於方才手指鼻的失礼举动,言书廖正在反省。
手撑著侧脸,在一旁观察两人的于敬,终於打断称不上热络的校友再会,廖书啊,你跟你们家那位庄大少爷吵架了?
什麽?
我猜错了?没有吧,他明明已经很久都不让你单独过来啊。
看那两人聊起他所不晓得的第三者,房善元发现,于敬又再次将他当作透明人。
该说是观察力细微,还是于敬本来就太了解叫做言书廖的男人,他从那个人支支吾吾的回应中,也明白于敬又是一语中的。
搞了老半天,这个专属席位的主人,竟然已是名草有主吗?
而且这个人既然喜欢男人,那麽过去那段再正常不过的友情世界又是怎麽一回事?
不是说全天下的同性恋都会和于敬有一腿,但从言书廖踏进他们的寝室开始,光是高中少说有两年,更别提成年後依然保持连络,在那麽长的时光里,毫无节操可言的于敬,没道理和这个人保持纯友谊的关系。
明明那个眼神、那些举动,都透露出“喜欢”的讯号。
☆、刺蝟的眼泪 026
电话,打来喽。
瞧一眼桌面上刻意放置的手机,就怕转成震动模式後漏接一通。
手掌覆盖在萤幕上方,言书廖就维持这个姿势,直到另一头挂断电话。
怎麽啦?男人好听的嗓音温柔的出水。
只是一点幼稚的反抗而已…望著反黑的手机萤幕,言书廖的心已不在此处。
紧盯著沉思的男人,于敬轻笑一声,毫无预警,嘴对嘴凑了过去,距离两唇相碰就差那麽一公分。
等…!!!受到惊吓的言书廖猛地向後退,差点没摔倒却弄翻高脚椅。
不是说要反抗吗?你看你,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啊。恶作剧得逞的于敬才不管对方怎麽想,谁让言书廖从来不对他发脾气。
果不其然,那个人只有无奈的微笑,连椅子都亲自扶正,房善元看得出来,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两人而言已是习以为常。
你还是接吧,反正他会打到你接为止。
于敬笑容满面,他不懂,明明为言书廖留下一席空位,又怎麽能忍受这个人在自己面前为另一个人伤神。
萤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终於言书廖拿起手机,背过身去,在不远的角落低下头说话。
他注视著于敬的表情,读不懂那抹微笑的深意。
他在路上了。回座的言书廖这才将手机收回公事包,果然方才是在等待对方的来电。
动作真快,你椅子都还没坐热耶。高脚杯内盛满渐层的水蓝色酒精,于敬将酒杯推向前,时间应该还够你喝一杯吧。
色泽炫目的调酒闪动如湖面的光波,底层又宛如夜海的深邃,他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作品,当男人已离开座位,于敬精心的调酒仍馀下半杯。
好像是怕对方直接杀过来,言书廖早一步离开,还不忘对他点头招呼一声。
即使他的身份只不过是“认识的人”,那个人的举止依然礼貌合宜,房善元站在近距离处,突然有股冲动想取过酒杯一口饮尽,不是因为于敬凝望门口时那耐人寻味的笑容,而是房善元想了解“独一无二”的滋味该有多特别。
言先生来了!?一句轻快响亮的疑问,唐绍明兴奋的从员工休息室里奔出,黑色的西装马甲背心还来不及束紧绑带。
已经走喽。男人边收拾桌面边回她一句。
唐绍明一听,马上转头抱怨著说人都走了你才跟我说干嘛!怪罪的对象正是方才趁机到休息室混水摸鱼的乐展艺。
大小姐,你自己比较晚上班,我好心通知你耶,不然等你衣服换出来都不知道什麽时候了。
那你不会早一点说啊!平常聪明伶俐的女人使起性子来,像个小女孩一样不讲道理。
那杯蓝色湖水被倒入排水孔,房善元盯著液体倾倒而下的画面,心里觉得可惜。
你怎麽这麽喜欢他。手中的摇杯添入不同原色的混合物,于敬已经开始服务下一位客人。
喜欢啊,言先生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位男人都还体贴,为什麽不喜欢?
胸口的缎带系完,却忘记先绑上背後的蝴蝶结,唐绍明将两手伸向後方,女生啊,不是都会想要有一位同志朋友吗?可以聊心事,又不用担心对方会有什麽非分之想。
呵,那你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吧。小麦色的肌肤覆盖在白皙的十指之上,男人与女人的手,肤色分明。
乐展艺在身後一步远的距离外,为她系上漂亮的蝴蝶结,尽管动作自然,唐绍明还是因突来的触碰打住发言。
好了。男人在她背部轻轻一推,她回到属於自己的工作岗位,“谢谢”两字并没有坦率的说出口。
吧台前的客人来来去去,房善元仍心不在焉,不过是不起眼的男人,却因为一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将对方放在心上。
礼仪是自身具备的涵养,但那一身西装笔挺,上好的衣料与流畅的剪裁,成功人士的形象是由财富堆叠而出。
难道原地踏步的人只有他?不,他比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还更不如。
言书廖是这里的常客吗?趁于敬在场中与人閒聊,他抓紧时机,不想让男人知晓他对那个人抱有兴趣。
嗯,从有这家店开始,就有言先生这位客人喽!都不需要他的诱导提问,唐绍明滔滔不绝的谈起关於那个人的过往。
店长常常提起他的事情,他们是高中同学喔!
我记得啊…有一次有客人在店里欺负他,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後来不晓得为什麽,反正那个人好像被店长整个半死,还亲自来对言先生道歉喔。
这里的老客人都知道,吧台前面的这个位子是谁的,还有啊─
将玻璃杯上残留的水珠擦拭乾净,注意到房善元的沉默,唐绍明清了一声嗓,咳,不过他们只是朋友,这点常客也都晓得,不是我在乱说喔─
刻意拉长尾音,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著他瞧,带有一丝试探的意味。
房善元只是无所谓的轻笑,你是不是对我…对我们有什麽误会?
我并不在乎于敬和谁交往,只是因为我也认识言书廖…不过,这样探人隐私的确不太好。他耸耸肩,手边的工作一直没停下。
小元你们是朋友吗?是透过店长介绍的吗?可是…我以前真的都没听过他们提起你耶…
他应该纠正唐绍明,于敬和言书廖根本不同班,他才是真正的同窗兼室友,不过事实如何其实都无所谓了。
我只不过“认识”他们而已。将谈话俐落的结束,房善元没给女人八卦的机会。
手上端著碗盘,回头不经意的看见鹤立鸡群的男人,他明明没有刻意寻找对方的身影,却总是让那个人进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意识到他的目光,男人抬起眼眸,四目相会的瞬间,于敬勾起唇角,隔空飞来一个魅惑的笑容,房善元面无表情的转头,附近的客人却被电得脸红心跳。
☆、刺蝟的眼泪 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