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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校男生 第10节

作者:ranana 字数:10917 更新:2021-12-17 16:04:02

    他是韩酌见过最美的人。

    舞会在五月三十号如期举行,学校的老师也有份参加,可毕竟是属于学生的舞会,多数老师走个过场便早早离开,韩酌倒是留了下来。玛丽女高附近的男校 也是所私立精英学校,每个学生走出来都派头十足,舞会开始不久,大家就都找到了各自的舞伴,所有人在场上翩翩起舞,唯剩下邵榕和几个女生坐在女高的学生席 位里发呆。其他女生都有些尴尬,但邵榕的表情自然,没人来邀请他,他就坐着摆弄衣服。他今天穿了双红色的高跟鞋,坐得无聊了就低头研究自己的鞋子。

    男校的男孩儿有几个邀不到舞伴,他们聚在一起,时不时看邵榕几眼,交头接耳讨论一阵,接着便发出几声怪笑。韩酌在边上看着,那几个男生的怪笑越来 越频繁,好几次他们都刻意经过邵榕身边去邀请那些剩下的女孩儿。舞会即将进入尾声,场上没有舞伴的女高学生只剩下邵榕一个。他似乎是累了,低下头不看舞池 了。韩酌往前迈了一步,但他看看四周,又退了回去。陆晓甄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拍了下韩酌拱了拱他,说“韩老师,轮到你出场了。”

    她怂恿韩酌去请邵榕跳舞,韩酌和拨浪鼓似地拼命摇头,反问她“你怎么不去?”

    “我请了啊!他不肯和我跳,说我是女的,歧视我!你说他好不好笑。”陆晓甄穿了条黑色裙子,韩酌发现她不止脖子上有纹身,手臂和小腿上也都有。

    韩酌还是不肯,他实习期就快结束了,赵老师对他评价不错,校长还找他单独谈过了,有意留他下来执教。他可不想现在再惹出这么麻烦。陆晓甄哪管他这么多,推着他走,当着礼堂众人的面,韩酌不好意思和她推搡,只能任由陆晓甄把他推到了邵榕面前。

    “邵榕!韩老师找你!”陆晓甄喊了声就迅速跑开,钻进舞池跟着复古的迪斯科曲风疯狂地扭动起了腰肢。

    韩酌眨眨眼睛,不远处的老师们也有许多被学生拉进了舞池,灯光被调暗,音乐很大声。邵榕抬着头问韩酌“你说什么??”

    韩酌摇头“我没说话!”

    邵榕不知是不是听错了,露出个笑容,转转眼珠,一把握住韩酌的手抓着他就往外跑。韩酌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了他和邵榕的脱逃就已经被带出了礼堂。他问邵榕要去哪里,邵榕说“你找我跳舞,我很高兴,但是我不想在那里面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的秘密基地!”

    他跑到礼堂后面,打开一扇小门一头扎进了门里的黑暗中。韩酌紧追上去,他跟着邵榕跑上了一段旋转楼梯,他们不停往上跑,往上走,礼堂里舞会的音乐 声越来越轻,越来越没有节奏感。韩酌耳边回荡着的只剩下邵榕的高跟鞋踩着木楼梯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就像他初次见到他的那个下午他听到的声音。

    哒哒哒。

    哒哒哒。

    他浑身湿透,背对着他,在阳光下踩水。

    楼道上偶有几扇小窗,森白的月光落在邵榕的脚踝和红鞋上。韩酌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他的脚,他想抱住他,抱紧他,用力将他护在怀里。但邵榕跑得永远比 韩酌快,他追不上他,昏暗的楼道里他黄裙的裙角翻飞,又变成了只蝴蝶,快速扇动着翅膀,向高处,远处飞,卯足了劲想要逃离这片幽暗混沌。

    “到了!”邵榕跳上最后一级楼梯,他欢快地往前跑着转了个圈。韩酌这才发现他们竟然一路爬到钟楼顶端,那钟楼的大钟就在他们身后,晚风从四面吹进来,外头夜色茫茫,依稀能望到远处的城市灯火。

    邵榕欢呼,在空地上转圈,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裙子。他问韩酌“怎么样?这个地方是不是比下面更好?”

    韩酌愣住了,邵榕大笑着冲到了一面围栏前,他踩着地面跳起来,半个身子几乎探到了外面,他忽然张开双臂,用他最响亮最坚定最自信的声音喊“我要征服全世界!!”

    韩酌吓得飞奔过去一把把他抱了下来,邵榕在他怀里笑,飞转过身,牵起韩酌的手跳起了舞。韩酌不会跳舞,邵榕手把手教他,他哼着歌,唱着“dance the endlove ,and dance the endlove……”

    邵榕穿得单薄,手和胳膊都被风吹冷了,但跳着跳着舞他很快就又暖了起来。他唱歌,旋转,舞蹈,笑得比任何时候,任何一刻都开心,韩酌陪着他跳,陪 着他笑,他的母亲,他的实习期,别人的异样阳光通通都被甩开,抛开。他跟着邵榕旋转,他突然期望一切不要终结,突然期望故事一直延续。他渴望这个夜晚被无 限复制,在他有限的生命里无限循环。

    邵榕飞舞着跳开了,他说他要抓紧时间走了,要不然就走不了了。他往楼下跑去,他永远这么难以琢磨,无法预测,韩酌跟着他,他想告诉他,其实他还偷 偷多买了一张火车票。可他闻到一股火油味,味道很重,呛得他话都说不出来,直咳嗽。跑在韩酌前面的邵榕忽然停下,韩酌刚想问怎么了,一道火舌飞窜上来!韩 酌伸手去拉邵榕,邵榕慌忙往上跑,却崴到了脚,滚下了楼梯。韩酌大喊着追下去,火苗烫伤了他的手,火势愈发凶猛,一股热浪袭来,转眼邵榕便被卷入火海。韩 酌嘶喊着他的名字,一不留神也摔下了楼梯,瞬间失去了意识。

    一场大火袭击了玛丽女高的钟楼,万幸的是没有人遇难,只有一个学生和一个实习老师受伤了。实习老师的烧伤并不严重,学校支付了他的所有医药费甚至还赔偿了一笔可观的精神损失费,兴许是因为烧伤的关系,实习老师在实习期结束前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这座城市。

    至于那个被烧伤的学生,听说他一只眼睛失明了,一侧身体都落下了丑陋的疤痕。他再没去过学校,但因为他是个很特殊的学生,所以没什么人在意他的消失,也没什么人会记得他。

    第六章

    邵榕先选好了鞋,一双红色漆皮高跟鞋。他左脚脚背上的皮肤不平整,就算穿了丝袜可要把脚塞进高跟鞋里也有些费劲。邵榕站着试了会儿,没能成功,只好在床上坐下,弯下腰去压自己的脚背。他咬着嘴唇,一点也不怜惜自己的左脚,拼了命地使劲把脚往鞋子里挤,好不容易终于挤进去了,他松了口气,高兴地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这一圈转得不怎么稳当,身子还没转过三百六十度,他左脚一软,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床上。

    邵榕尖声笑了,顺势抬起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在空中踩了几下水车。他笑着喘气,蹭着床单挪到了枕头边上,他睡在床上歪着脑袋看自己的腿,久久看着,似是看得入迷了,伸手摸了上去。他穿的是双肉色丝袜,触感顺滑。屋里的窗帘没拉好,一道阳光照进来,那丝袜表面竟还反射出闪闪的光芒。邵榕扭着腰把腿往光亮的地方凑,一会儿弯曲一会儿绷直,看着那丝袜上的光跟着一曲一折,他笑得更开了。但丝袜和阳光产生的奇妙效应所产生的新鲜劲很快过去,邵榕从床上起来,踩着高跟鞋走到一个壁橱边上,他打开橱门,那里面摆满了假发,长的短的,黑的棕的,什么样的都有。邵榕抿着嘴唇皱紧眉头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挑了顶浅紫色的齐刘海短发。他用两根手指勾着那假发,慢悠悠地走到一面穿衣镜前。他上半身稍微往镜子前探,屁股撅着,熟练地戴好假发,又将假发稍显蓬松的发尾往上推拢,用手指打理了下刘海,这才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接着他推开那面穿衣镜,镜子后头是挂着花花绿绿衣服的衣橱。邵榕开始挑选衣服,他脸上的表情丰富,一会儿哭丧着脸,好似不敢相信这件衣服会出现在自己的衣橱里,一会儿又欣喜不已,但他始终没有取下任何一只衣架,他还在挑选着,目光认真又谨慎。

    最后他挑了条黑色的连衣裙,他穿上裙子,拉上侧边的拉链,系好腰带,在背后打出了蝴蝶结。邵榕转过身照镜子,瞅着那蝴蝶结笑。他拍拍裙摆,确保那上面看不到一丝邋遢的褶皱,然后他从镜子前离开了,他来到梳妆台前,站着化妆。化妆的工序颇为复杂,光是修理眉毛就花了他许多时间,但他很有耐心,修好眉形后用眉笔稍微画了画就开始描眼线,桌上那些睫毛膏,粉底液,隔离霜,都在他脸上留下了或重或轻的痕迹。

    涂口红的时候,邵榕又陷入了困难的抉择中,他先是选了支正红色的口红,抹好后走远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都不满意就又换了支。他挑剔,抽屉里的口红几乎都试了个遍,终于让他选到支颜色合他心意的,那颜色比他鞋子的颜色浅一点,更贴近他原本的唇色,看上去活泼俏皮。

    邵榕穿戴好了便走到台唱片机前放下撞针,黑胶唱片徐徐转动,歌声从音响里传出来。邵榕跟着轻哼“…here everybodytoalone,here you on't see any risg sun…”

    他踩着轻快的步子往窗边走,伸手抓住窗帘向两边拉开,灿烂的阳光拥抱住他。邵榕推开窗户,用力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他沉浸在温暖的阳光中,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他身后那忧郁的歌声还在继续,他不再跟着唱了。他往下看,下面是一片翠绿的草坪,向远处延伸,直长进茂盛的树林中,近一些的地方有个喷泉池子,围绕着喷泉种了一圈玫瑰花,红的白的都有,再近一些能看到窗下种满的荆棘丛,黑压压一片,尖锐的小刺气焰嚣张地往天上竖着。

    邵榕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他翘着脚,双手用力撑着窗棂,想要看得更远些。但他的视线被树林挡住了,那里就是他所能望到的尽头了,这尽头的景象仿佛一副画卷,又长又单调,只画着蓝色的天,绿色的树,绕着他能看到的最远处转了一圈,擅自圈定了他的世界尽头。

    不远处,有辆越野车正沿着草坪间的小径开过来。

    邵榕瞥见了,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越野车转眼就开到了喷泉边上,邵榕从窗边走开,他在梳妆台上抓了一把糖果,糖果很小一颗,水果味儿的,邵榕不停往嘴里塞,很快他的嘴里就充满了橙味,葡萄味,草莓味和蓝莓味。他含着这些糖果打开门,走过一段长廊,沿着一段旋转楼梯往楼下走。他高跟鞋的鞋跟太高了,楼梯不好走,眼看还剩半截就能到一楼了,邵榕脚一崴,抓着扶手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他没生气,也没叫,只是坐着泄愤似地用力嚼水果糖。正面对着旋转楼梯的一扇门打开了,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进来,他们作休闲打扮,走在前面的稍矮些,阳光跟着他进来,将他一头黑发照得发亮。他们有说有笑,往前走了一段才注意到坐在楼梯上的邵榕,稍矮些的明显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有一秒的僵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语调轻松地对走在后面的人说“庄朽,我先去画室了,过会儿见。”

    庄朽点了点头,抓着男人揽住他腰又和他说了会儿话才放他离开。男人似是有些尴尬,走得匆忙,但他尚有余裕扫了眼邵榕,邵榕也正盯着他,他眼神平静,看得男人露了怯,迅速转过头,消失在了转角处。

    庄朽朝邵榕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邵榕看着他,嘴里发出卡啦卡啦的脆响。

    “上去吧。”庄朽站在邵榕下面那级台阶上说道。

    邵榕还是一言不发,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庄朽不由也跟着低下了头,他看到邵榕左脚脚背上映出点殷红的血色。他没有声张,默默跪到台阶上,一手摸着邵榕的脚踝,一手握住了他高跟鞋的后跟,邵榕的脚卡在了高跟鞋里,庄朽试着帮他脱鞋,但只要他手上稍微一使劲,邵榕就发出吃痛地轻嘶声。庄朽让他忍一忍,邵榕摇头,他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庄朽不再顾忌他的感受了,一用力硬是把他的鞋脱了下来。邵榕的左脚被血浸透了,庄朽伸手去扒他的丝袜,邵榕不肯,抓着自己的腿赖在楼梯上踢庄朽,可他根本不是庄朽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服,庄朽扯下他的丝袜去擦他脚背上的血。邵榕趁机用脚踩他的肩,踹他的脸,这几下彻底将庄朽激怒,他推开邵榕,站起来,抓住他脚踝就把他往楼下拖。邵榕咬着嘴唇死死握住楼梯护栏,庄朽又来打他的手,把他的手腕打红了,打肿了,打得他终于放开手,他提起邵榕的胳膊把他扔到一楼地上。邵榕已经精疲力尽,他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手臂和腿上红了一大片。

    庄朽平复了呼吸,他看了邵榕一眼,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了根烟。空气凝滞,周遭安静得不像话,唯有邵榕的粗喘起起伏伏,庄朽沉默地站着,往别处看,视线穿过偏厅的玻璃窗,越过那喷水池和花园,直投向远方的森林。

    也不知过了多久,邵榕擦了擦脸,从地上坐起来,庄朽也回过神来,他用钥匙锁上了大门,把邵榕扶到偏厅坐下。偏厅里有处圆弧形的角落,被落地玻璃包围着,放着同样圆弧形的沙发,邵榕就坐在这温暖的位置看庄朽给他处理伤口。庄朽找来一个急救箱,用酒精棉花擦拭邵榕的脚背,邵榕觉得痛,转过头不去看,伸出手轻轻敲玻璃窗,手指沿着外面的风景在玻璃窗上留下的映像轮廓细细描摹。屋里的玻璃窗都被封死,不能打开,他开始想念他楼上那扇窗户了。

    “别的人呢?”邵榕问道,庄朽将他的脚擦得干干净净,但他自己的双手和衣袖上都弄到了邵榕的血,他抽了两张湿纸巾擦手,嘴里叼着烟说“都放假了,我让他们放假的。”

    邵榕眨眨眼睛,靠在被阳光晒暖的玻璃上说“哦,二人世界。”

    庄朽将衣袖卷到胳膊,抬起头看邵榕,邵榕扭头趴在窗上望外面。庄朽站起来说“晚上我给你涂药。”

    邵榕摆摆手,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门厅,捡起掉在地上的高跟鞋往楼上跑去。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假发扔在地上,硬扯下`身上的裙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不顺眼,扬起手里的高跟鞋就把镜子砸了个粉碎,镜子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地上满是他被疤痕占据的左肩,左手,左腿的倒影。邵榕关上窗户,拉起窗帘,把音乐开到最大声,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哭。他一边哭一边忿恨地抓自己,抓得满手的血,抓得他再使不上劲,他累得睡了过去。

    邵榕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外面的天黑透了,他套上睡裙去楼下厨房找吃的。厨房里有些剩菜,他一吃就知道是庄朽做的,顿时胃口全无,把嘴里含着的菜全都吐了出来。他从冰箱里翻了几片面包出来,一股脑儿全都塞进了嘴里。邵榕费劲地吞咽面包,他在楼下游荡,经过一间房门大敞的屋子,他背着手走进去。邵榕没有开灯,仅凭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打量这间房间。这是间画室,宽敞通透,墙上挂着许多油画,靠窗的位置摆了个画架,那画布上正画着一副风景画。邵榕凑在那副风景画前看了许久,这画里的风景他日日见到,如今落在了画布上却觉得格外陌生。他撇撇嘴,抱着胳膊动瞅瞅西看看,哼了声,推倒了画架,从角落翻出卷巨幅画布铺在地上,铺在月光最盛大的窗前。

    邵榕脱下了睡裙,他找了桶红色的颜料,捡起地上的一只笔刷蘸满颜料往自己身上涂。他只涂自己的左侧,从肩膀开始一路往下涂,直到那红色的颜料将他的左脚后跟也覆盖住他才罢手。他慢慢在画布上躺下,盖印章一样用自己的左面身体去压画布。月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邵榕冷得发抖,但他依旧静静地躺着,好似一个垂死的人,失去了所有力量,唯剩下双眼睛还有力气睁着去看死神的降临。但死神没有从画室里那些照不到光的阴暗角落里走出来,黑还是黑,白还是白,冷依旧是冷。

    邵榕爬起来,他重新套上裙子,悄悄离开了画室。他来到了二楼地一间屋子前,房门下漏出灯光,他趴在房门上想听里面的动静,他听到有两个男人在说话,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他只能勉强听到只言片语。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吓到你了?”

    “没有,只是……尴尬,他不出门的吗?”

    “他身体的状况不太好……他可以在家里自由走动。”

    “……皮肤修复手术……”

    “谢谢你这么关心他……很高兴……”

    邵榕听到这里就走开了,他又检查了二楼别的房间和三楼,他现在可以确定屋里再没有别的人了。邵榕飞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合上门,搬来梳妆台顶住门背后,他从衣橱里翻出个背包来,把床拉到靠窗的位置。他利索地扯下床单,又从衣橱里抓出许多衣服,他开始用这些布料编绳索,一边编一边警觉地盯着门口看。没有人过来,也没有脚步声打扰他,他迅速编好了一条绳索绑在床腿上,从窗口往楼下扔去,绳索的另一端落在了荆棘丛里,邵榕看了眼,立即把床上的四个枕头都扔了下去。他穿上件外套,背好背包,抓着绳索翻到墙外面,他小心地往下移动,生怕弄出太大的动静。他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要注意下行路径的同时又不时往窗口看,每往下更多一些他的心跳得就更快一些,但楼上什么都没发生,床脚在地板上拖拉的声音竟完全融入了夜的静谧中,邵榕的右脚率先踩在了一只枕头上,他感觉到稍许刺痛,但他忍住了这点痛,一转身,迅速跳到了另一只枕头上,可惜他没能站稳,失足摔进了荆棘丛里。细小尖锐的刺划伤了他的手背和脸,他知道自己肯定流血了,但眼下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迅速从荆棘丛里爬起来,硬是用手强行分开荆棘丛,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荆棘的树枝勾住了他的背包,邵榕用力一扯,背包的拉链被扯开,掉出来一连串东西,邵榕顾不上捡它们了,扯掉拉链,把背包抱在怀里撒腿就跑。他沿着车道一直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轻盈,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一只蝴蝶,一阵风,他已经轻得没有了重量,没有了任何负担!

    邵榕笑了起来,他没穿鞋,跑出那扇雕花铁门时他左脚上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他完全不觉得痛,任何苦痛都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心里只剩下说不出的快乐,激动和兴奋。他跑上了高速公路,放慢了速度,沿着公路一直走,他走到了白天,又走进了黑夜,他被一种巨大的喜悦包围,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他在公路上的休息站吃了顿快餐,汉堡薯条炸鸡,大快朵颐,吃得满手油光。他还在那里搭了车进了城,他去了市中心的商场换装,戴上自己最喜欢的假发,换上自己最喜欢的一条裙子,穿上自己最喜欢的一双鞋,抹上自己最喜欢的口红,扔掉了那只旧背包。他高兴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和所有在厕所里的人打招呼,和所有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打招呼,笑似乎成为了他知道的唯一表情,他尽情地展露,放纵地笑。他笑着搭上往汽车站去的班车,他笑着买了张车票,他笑着坐上长途汽车,笑着看这座城市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一觉睡醒,他已经完全忘记它的名字,位置,它的任何风土人情。他成了个没有故乡,没有过去,无根的孤儿,在一片新的土地上重获新生。

    邵榕用力呼吸,笑得停不下来,他两颊的肌肉已经完全僵硬,这下真的做不出别的表情了。他从长途汽车上下来后,揉着脸蛋叫了辆出租车,司机问他要去哪里,他想了想说“酒吧,我想去你们这里最热闹的酒吧!”

    司机一脚油门,不出半个小时就把邵榕带到了一间叫“anser”的酒吧,酒吧门前大排长龙,生意火爆,邵榕兴高采烈下了车排到了队伍的最末。他从背包里翻出化妆包补妆,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被放进场,一进场邵榕就找不着方向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将他的耳膜震破,但他很快适应过来,他小心往前挤,看什么都是新鲜,衣着亮丽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疯狂地热舞,音乐dj投入地调动气氛,所有人的脸都是团模糊的影,在不断变化的灯光下难辨虚实,香水味,脂粉味,发油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邵榕感觉有人在摸他的后背和屁股,他一转身撞到了个高个的男人,男人没生气,对他笑了笑,靠近他,邀他跳舞。邵榕笑着配合,两人很是默契,男人还请邵榕喝酒,两杯鸡尾酒下去,他拉着邵榕去厕所的隔间,把他压在墙上亲他。邵榕起先有些犯晕,到了厕所里时他清醒了过来,但他任由男人亲着,没有反抗,可当男人的手伸进他裙子里时,邵榕一个激灵,猛地推开男人,跌跌撞撞跑出了厕所。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捂着嘴想吐,人群挤着他压着他,男性蛮横霸道的气味一时间比任何时候都重,直刺进他胸腔。邵榕胃里更难受了,他感觉这巨大的夜场变成了个沙丁鱼罐头,所有人都在发臭发腥,他受不了了,冲出人群,在酒吧的后巷吐了出来。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隐隐约约地从酒吧后门传出来,邵榕已经失去了跟着热舞的激情,他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吐,吐得自己满手都是胆汁。有一对男女似乎是喝醉了,从他身边尖叫着走过,女人的香水味飘过来,邵榕顿时好受了不少,他的反胃止住了,转过身靠在墙边擦了擦嘴。之后又有许多人经过他面前,有些人醉得很明显,有些人还朝他吹呼哨,他没有理会,只是站在自己的呕吐物边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

    那许多许多拨人过去后,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出现了。她的现身在瞬间吸引了邵榕的所有注意。女人穿双鲜红色的高跟鞋,黑色渔网袜,他的小腿粗壮,身上那条包臀的齐胸黑色皮裙子显得她肩膀厚实宽阔,她戴了顶玛丽莲梦露式的金色假发,看到邵榕,投去一瞥,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邵榕眼皮一跳,四下张望,深夜的后巷里唯有他和这个高大魁梧的女人。邵榕抬脚跟上了女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同类。

    女人似乎意识到邵榕在跟踪她,不时往身后看一眼,故意加快步伐,却又不甩开他,像是勾着他引着他跟自己走。他们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了一家酒吧门口。酒吧的门面很窄,霓虹招牌坏了,灯管在夜色中发灰,邵榕勉强能看出是一个法语词。

    chérie。

    女人推开门进去,门里传来叮铃一声,邵榕也赶紧跟着进去,他也听到叮铃一声,原来是门后挂着个铃铛,一有人推门,铃铛就会响一声。酒吧很小,但吧台、舞台、酒桌一样不缺,邵榕借着调得很暗的粉红色灯光数了数,酒吧里一共十张圆桌子,围着舞台排开。舞台上此时无人表演,光线要比其他地方明亮些,一束不太稳定的明黄色射灯光照着个立式麦克风,在舞台背景的红丝绒帷幕上投下椭圆形的影子。

    酒吧里的人也是屈指可数,除了吧台里默默擦拭酒杯的酒保就只有坐在一张桌边聊天的两名年轻男子。

    此时这三个人正都看着邵榕,而那个穿皮裙踩高跟鞋的女人不知去了哪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邵榕一紧张,低下头忙去吧台前找了个座,要了杯酒。

    “什么酒?”酒保问道,他个头不高,溜肩,看上去三十有余,留着两撇小胡子,梳了个油光发亮的背头。

    邵榕想了想说“你们这里的招牌吧。”

    酒保笑了,冲他一阵挤眉弄眼“你跟着玲玲进来的?”

    “啊?嗯……”邵榕敷衍地应了两声,低着头有些坐不住了,想走。这时外面进来了一大拨人,有男有女,似乎都是熟客了,酒保和他们一一挥手致意,这群人在店里找好位置坐下,酒吧里一下热闹了起来,笑闹声此起彼伏。

    “喏,给你的。”酒保递给邵榕一杯冰蓝色的鸡尾酒,“本店招牌,我亲爱的。”

    邵榕脸一红,酒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和邵榕干杯,朝他眨了下右眼“a chérie。”

    邵榕这才明白,原来他刚才是在说这个鸡尾酒的名字呢。他笑了笑,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放松了不少,酒保示意他看舞台的方向,而酒吧里的人不知为何都鼓起了掌,欢呼了起来,那粉红色的暧昧灯光伴随着他们的欢呼黯淡了下去,整间酒吧只剩下舞台上还有光,那光源趋近稳定,明亮。一段急促的音乐前奏骤然响起,邵榕浑身一激灵,他瞬间辨别出了这首曲子,正想和酒保求证,一个女人钻出了红色的帷幕,左手叉腰,举高右手,来了个精彩亮相。

    女人穿了条绿色亮片裙,画着晶晶亮的绿色眼影,她的轮廓硬朗,眼神和动作却十分温柔。她跟着伴奏唱歌,声音难辨雌雄,间奏时,她那双眼睛笑弯了起来,跳着欢快的舞步不时朝台下飞吻。她的媚眼抛到邵榕这里,邵榕呆了一瞬,随即放下了酒杯,用力拍手,女人似是对他的掌声很满意,笑着点头,转了个身继续高歌,跳舞。她唱得不至于有多好,她跳得也不至于有多精彩,但她的声音和舞姿里充满自信,酒吧里的人,包括邵榕在内,都被她感染了,跟着欢笑着唱了起来。

    这个闪亮的舞台明星就是邵榕跟丢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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