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收起手机走回办公桌，今天下午他和肖凯正好都没有外勤排班，于是在办公室做后勤工作。最后一个违章罚单录入完毕，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叫肖凯一起下班。
肖凯头也不抬，手指按着键盘噼里啪啦“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没有忙完。”
程希走过去问他“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很快就好。你先回去吧，免得吴晧久等。”
程希看了他一会儿，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只能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明天早班出外勤，别迟到了。”
“好，拜拜。”肖凯直到程希走了之后，才松了口气，把键盘一推，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两分钟后，手机响，肖凯接起来。那头某人的声音极其轻松愉悦“我看到程希了，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只好找他……”
“我马上下去。”肖凯咬牙切齿说完这几个字，立刻起身关电脑。
程希经过那辆车的时候忍不住往里头看了看，不过很可惜，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是辆奥迪a6。
聂正扬对着手机吹了个口哨，看着程希径直上了后面的车，直到那辆车开走，肖凯才从楼里走了出来。
☆、第三十一章
如果时间能倒回，打死肖凯都不可能去那个酒吧，也不可能喝醉被聂正扬带去酒店。
原本以为就是一次纯属意外的419，他们两个人无论如何不会再有交集。但事情往往出乎意料，肖凯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他，更没想到这家伙会对他保持这么大的兴趣。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居然有本事找到交警大队来。
世界那么大，临海这么小，老天要让两个人相遇，看来躲是躲不掉的。
肖凯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看都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给了俩字“走吧。”
聂正扬侧头看他，挑了挑眉“这么冷淡？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的表现……”
“能不提那天晚上了吗？”肖凯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赶紧开车，在这儿等人围观吗？”
“怎么？怕被同事看到啊？”聂正扬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食指轻轻敲了敲，“你过来亲我一口，我就开车。”
肖凯瞪着他没说话，忍了又忍才控制住没有把拳头挥上面前这个人的脸。
“不亲？那好啊，我是不介意在这里等你的同事们下班……噢对了，你那个好兄弟程希的电话我也有，上次他接小奕出院的时候告诉我了。还说有空请我吃饭，要不叫上他们一起？”
“……”肖凯十分后悔当天在医院没有酿造一出殴打医生的血案，让这人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肆无忌惮。他就不明白了，在医院面对小朋友和颜悦色温柔体贴春风化雨的聂医生，怎么能在他面前摇身变成一个十足十的混蛋？
但这是警队门口，他真是一点风险也不敢冒。于是只能恶狠狠的扭过头，一把拎过聂正扬的衣领，在他脸上及其敷衍的亲了一口。亲完刚要退开，没想到聂正扬眼疾手快扣住他的后脑勺，极具攻击性的堵住了他的嘴，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给。
肖凯也不知道聂正扬一个做医生的，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他努力了半天居然推不开，很快就被人攻城掠地，吻了个头昏目眩。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他立刻挣脱他的钳制，反手就要打开车门下车。
聂正扬好整以暇看着他“别费劲了，锁上了。”
肖凯忍无可忍“你到底是医生还是无赖！”
“上班的时候是医生，下班的时候是无赖。”聂正扬勾了勾唇角，一双漆黑眸子像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锁定气急败坏的肖凯。“不过在面对你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想变身野兽。”
肖凯无言以对，一拳砸到前操作台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聂正扬不忍目睹被自己连累的操作台，心想，遭了，好像玩儿过头了！随即赶紧收敛表情，把车开出去，换上一副面对小朋友的温柔绅士模样“好了好了，不生气，我逗你玩儿的。就想请你吃个饭。”
肖凯恶狠狠的盯着他，摆明不信。
聂正扬迫于拳头的淫威，表情特诚恳的点头强调“真的！”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又马不停蹄的往前走去，程希没有发现肖凯有什么变化，也再没见过那辆黑色轿车，于是也就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两人依然跟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一起执勤，偶尔吃吃喝喝，约上同事朋友出去腐败一下。
十月过后，很快到了年尾。一年还没怎么过，就悄无声息的走完了。但这一年，对程希来说，是收获颇丰的一年。曾经想都没想过的爱情，猝不及防从天而降，让他仿佛重新活过一遍。过去二十六年的日子，在吴晧面前，全部都成了没有色彩的黑白。
与吴晧在一起的日子美好得像是在做梦，但有些东西，他依然没有勇气去面对和触碰。生怕一碰，就变成噩梦。或者梦醒了，发现自己还是孑然一人。
林赫给他们新找的房子在交警队的西边，上班比以前更近些，五六分钟就能走到。两房一厅，还有个大阳台，装修家具都是新的，据说前主人原本打算在新房里结婚，可房子刚装好没多久，两人就分手了。女方很快找了另一个男人结婚，男方打算卖了房子出国。因为急需要钱，正好被林赫捡了个漏。
吴晧很快办好手续，趁元旦有空，把他和程希的东西搬了过去。
晚上回程希家吃饭，余佑兰问起这个事，程希说原来那个小区楼下在修地铁，白天晚上都特别吵，而且物业管理也不好，电梯坏了几天都没人修，他打算把房子卖了另外买。不过暂时没看上好的楼盘，也没那么多钱，所以先搬去吴晧那边住一下。
余佑兰免不了又是一通数落，说现在房价太贵，卖了那个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更好的。数落到一半又说这样也好，原来那个房子实在太小了，多一个人都没法住，再买就得买大一点的，方便以后结婚用。
程希听得一阵发虚，捧着饭碗连刨了几口大米饭，连菜都忘了夹。
吴晧给余佑兰夹了块糖醋排骨，笑着说“程希现在还没女朋友呢，买房子也不用太着急。这是大事儿，得慢慢看。”
余佑兰深有同感，转头看着程希“说得也是。不过女朋友的事你也上点心，过完年就二十七了，你以为你还小么？”
“……知道了知道了。”
余佑兰这次倒没说什么，但这并不表示他放弃了这件事。
果然，程希一口气没还松，余佑兰就又说道“你不喜欢文静那样的，那我给你另外再介绍一个。我有个同事的女儿刚硕士毕业，在银行工作，长得漂亮，人也温柔，哪天安排你们见见面？”
“妈——”程希简直想哭，“你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
“好好好，你吃你吃。”余佑兰看他不高兴，忙夹了只越南大虾到他碗里。
吴晧看到程希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落忍，放下筷子正色的看着余佑兰“阿姨，其实……”
“吴晧！”程希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叫住他。音量之大把余佑兰筷子上的肉都吓回了盘子里。
“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啊？”
程希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按他对吴晧的了解，他不是个冲动到不顾后果的人，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把他俩的事说出来才对。
吴晧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对余佑兰说“其实程希条件很好，追他的小姑娘都从云湖排到南城了，你就别太担心了。”
程希赶紧附和着点头，顺便在心里把自己惊弓之鸟的样子鄙视了一番。
余佑兰碍于吴晧的面子，总算没有再唠叨，而是转头嘀咕程希他爸怎么还不回来的问题。
吃完饭，程希忙主动洗碗，刚洗到一半，程国安就回来了。
余佑兰上前接过老公手里的公文包，一边抱怨“怎么这大过节的还加班？不知道儿子今天回来吃饭啊？”
程国安在门口换鞋，略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临下班的时候接到报案，我带人走了一趟。”
余佑兰脸上明明白白的不信“什么案子还得所长亲自去？”
“这不是今天新年嘛，下午没什么事，我就让底下人早早回去了。案子来了总得要有人去。”程国安脱下大衣挂到衣帽架上，“还有饭吗？饿了。”
程希在厨房里探出脑袋叫了声“爸”，说吴晧正在热菜，让等一会儿。
程国安坐在餐椅上，先给自己倒了杯酒，余佑兰就陪坐在一旁削水果。吴晧热完菜端出来，程国安说“晧子再陪我喝点？”
吴晧说“行。”于是不客气的坐下来，拿起杯子给自己倒酒。
程希接过余佑兰削好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坐到吴晧身边去，边啃边随口问了句今天是什么案子。
“东元路有人跳楼。”
“跳楼？为什么要跳楼？”
程国安摇头叹了口气“跳楼的是个男孩子，还在上大学，交了个男朋友，本来说好等他大学毕业两人就出国。可那个男人顶不住家庭压力，说要结婚，小孩就想不开了。邻居帮忙报的警。”
“……”程希嘴里的苹果咽不下去了，吴晧握着杯子的手也抖了一下。“那……那个男人呢？”
“不管我们怎么劝，他都铁了心的要跳楼。后来没办法，只好把那个男人找了过来——据说今天晚上正好是那个男人的订婚宴。”
“自己的爱人要跳楼，他居然还有心情订婚？简直不是个东西。”程希真是为那个男孩子不值。
余佑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个男人订婚有什么错啊？我倒觉得这个男孩子太不应该了，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总归是要结婚生子才是正经。”
程希顿时哑口无言，吴晧赶紧出声打圆场“阿姨，程希的意思是，那个男人既然要结婚，就不该去招惹那个男孩子，毕竟还在上学的小孩子对感情的认识度还不够高，面对爱人的背叛和社会的不理解，反应过激也在情理之中。”
“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那个男人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哎哟真是造孽，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的？”余佑兰对这种事情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于是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起身把果盘端去了客厅，打开电视让程希陪他看元旦晚会。
程希沉默的看了吴晧他一眼，拿着没吃完的半个苹果走向客厅。眼睛盯着电视，思绪却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害怕和恐慌，程爸程妈对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态度显得十分排斥，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爸妈知道了他和吴晧的事，会是什么反应。尽管他一直在逃避，妄图用一个拖字诀将这件事无限期的隐瞒下去，但他知道，总有一天，要去面对。可只要一想到母亲绝望的眼神，以及父亲咆哮的怒火，他就浑身发颤，不敢轻易尝试说出这个真相。
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对父母残忍？可是如果因为所谓的孝道，遂了父母的心愿，自己的幸福又该如何安放？
回去的路上，程希保持着扭头看窗外的姿势，一直没有说话。
洋溢着节日气氛的街道人流如织，大红灯笼挂满整个主干道，有烟火在远处的广场升起，炸开。
吴晧把车开到新小区的停车场，程希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吴晧伸手把他的身子扳过来，温柔的问“想什么呢？”
程希看着他，说“吴晧，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觉得他们可能承受不了……”
吴晧目光灼灼的看回去“那你要放弃我吗？”
“我……”
“说好的对我负责呢？”不等他说完，吴晧就截断了他的话。
“……”程希无语，“我没说要放弃你。”
“那就对了。别胡思乱想了，有我在呢。”吴晧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如果有一天你爸妈知道我们的事了，我会告诉他们，你没有错，是我把你掰弯的，然后请求他们原谅，让我们在一起。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跪在你家门口，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程希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爸可能会打断你的腿。”
“那正好赖上你了。”吴晧低头在他脑门上吧唧亲了口，“你不会嫌弃我瘸吧？”
“那可不一定。”程希的心情好了点，吴晧说，“回家吧，我们的新家。”
程希说“嗯。”
事情总会解决的，只要他们对彼此的心足够坚定。大不了就陪他一起在门口跪着吧，跪到爸妈同意为止。如果两个人的腿都被打断了，就一起坐着轮椅出去遛弯儿，谁也不嫌弃谁了。
☆、第三十二章
一月的第二个周六，袁彬生日。之前因为车祸休息了好几个月一直没上班，程希他们几个同事寻思着趁这机会去家里看看他，让他开心开心。
下班的时候，刘峰过来跟程希商量周六去哪儿吃饭，去哪儿唱歌，然后给袁彬买点啥礼物。程希回头问肖凯，叫了他半天，居然没反应。
肖凯盯着电脑屏幕，仿佛是在忙工作，但看他双手搁键盘上，半天也没打出一个字就知道，他是在发呆。
程希觉得这有点稀奇，肖凯从来不会在工作的时候是这个状态。于是走过去，凑到他面前，说“电脑里有花儿啊，还是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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