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晧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腰也坐正了,仿佛那个声音的主人穿越电波,端端正正的就坐在自己对面。
“哦,是吴玥小姐呀,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不太好哦,想你想得睡不着。”吴晧连眼底都带上了笑,隔着一整个太平洋调|戏小侄女。
对面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严肃表述“是因为时差的原因吗?”
吴晧呛了一下“玥玥,二叔回中国已经半年了。”
“那你可以试试松果素,但是不要上瘾,一切好东西超过剂量都会变成毒素……”
松果素?什么玩意儿。
吴晧正在努力理解,这时电话那头被一个成年男人接了过去。
“晧子。”
“嗨,哥。请问我大嫂又给玥玥开了什么奇妙课题?”
“前天我给玥玥讲了一遍蓝胡子,小妞有点失眠,昨天她妈妈就给她普及了一整天人脑构造和睡眠的关系,包括嗜睡症和失眠的成因以及治疗方案。信息量太大,小妞把松果体和褪黑素记串了。”
吴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慵懒,说到老婆孩子格外温柔。
吴晧扯了扯嘴角,对于学霸大哥和学霸大嫂的组合他努力适应了好多年,经管男和生物女的爱情结晶现年四岁,有着海纳百川般的吸收能力,粉嫩小萝莉的外表下覆盖着一个庞大又驳杂的知识体系。
“不要把萌妹子养成古板学术女啊啊啊啊。”
吴晧冲着话筒呼气。
“这个意见我会给你带到的。”吴旭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然后转锋一转,“那边公司运作还正常?”
每次打电话都得有这么一句,吴晧已经没脾气了“你就盼着我公司早点倒闭是吧?”
“是啊,这样你就可以回来帮我了。”吴旭大方承认,穿着浴袍出了卧室往书房走,“不过你在那边也好,老头儿有点想落叶归根的意思,前阵子跟我商量说要把项目扩展到国内去。”
吴晧点点头,点了半晌才想起来吴旭看不到,于是只好出声“老头儿有这想法是好事,现在国内发展潜力大,很多海外集团都在国内投资,我还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
“有好的项目么?”吴旭边说边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份文件来。
吴晧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烈日下车水马龙的海西大道,远处几幢高楼正在建造,还没封顶“老头儿的意思呢?”
“自然是老本行,现在国内城市发展迅速,房价肯定会持续上涨。”
吴晧勾起唇角,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了两下“咱爷仨儿总能想一块儿去。”
“谁说的?老头儿自己撂挑子带着老妈环游世界去了,你也跟着跑了个没影儿,就留我一人在家累死累活,这叫爷仨一心吗?”
“嘿,能者多劳嘛。”
“谢谢啊。”吴旭言不由衷的说了一句,手指在文件上某一行上点了点,“你留意一下最近荔湾那边的土地拍卖公告,我收到消息说下个月有两场拍卖,一块是临近海湾的,一块在荔湾新区,具体时间和底价都还没透露,如果合适,都拿下来。”
“下个月?”吴晧走回办公桌前看了看日历,“今天都二十号了。”
“是,所以你赶紧行动,找关系也好走后门也好,务必尽快询到底价和时间。”
“是,老大。可我就是个进出口公司,买地好像不合适。”
吴旭合上文件,起身走出书房,准备回屋睡觉“没让你买,以曜日集团的名义竞价。就这么着吧,我要睡了。”
“成,晚安。”吴晧说完准备挂电话,吴旭突然想起什么来,说了句“等等”。
吴晧拧着眉“怎么了?”
吴旭在自己房门前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走廊上,他怕进去会吵醒老婆孩子。
“我说,那个叫托尼的小男生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吴晧一听这两名字,立刻从靠在办公桌上的歪脖子树状态,站成了一棵身姿挺拔的劲松,“他去找你了?”
“他敢来找我么?”吴旭一句话给他顶了回来,“今天在家门口晃了一下午,你大嫂带着玥玥回来的时候碰到了。”
妈的,神经病啊。不是都分得干干净净了吗?搞什么飞机。
“他说什么了?”
吴旭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
“我……”
“吴晧。”
“诶,在呢。”吴晧咽了下口水,他大哥一旦连名带姓叫他了,准备好挨训肯定没错。
“我说过,你要怎么玩儿无所谓,屁股得自己擦干净,多大的人了,拉屎还得我帮你擦啊?”
“……”吴晧愣了半天,“大哥,你这比喻也太……”
“不好听啊?还有更不好听的,你要听吗?”
“不听了,你赶紧睡觉去吧,我要出去帮你打探土地拍卖的事儿了,拜拜了您呐。”吴晧说完不等吴旭有反应,直接挂断电话,然后把手机丢到办公桌上,骂了句“操。”
☆、第四章
程希这一觉睡到晚上七点,如果不是肚子咕咕叫着大唱空城计,他估计能直接睡到明天上班。
睁开眼睛躺床上缓了一会儿,顺便思考了一下晚上吃什么,才拿起电话开了机。
三个未接来电,两个是老妈的,一个是肖凯的。还有两条短信,一条10086的,一条是某银行信用卡中心的。然后并没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也就是说,吴晧还没有找他。
兰博基尼的车主是吴晧这件事让程希有点略受冲击,按理说是熟人的话,或许让他赔偿的事不会逼得那么紧。但他跟吴晧的“熟”又实在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反而有点水火不容,但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让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年代久远,其实他已经不记得了。不过看他现在那典型富二代土豪的嚣张样儿,恐怕比小时候更难搞。
大热天的开着个敞篷车在街上跑,也不怕晒得慌。
程希觉得有点头晕,不知道是睡多了还是没吃饭,头一晕脑子就变成了浆糊,想不了事儿。于是程希不打算再思考下去,既然事实已经如此,就等着他来找他吧。反正他不打电话过来,他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起床简单洗漱了下,随便套了件t恤短裤下楼吃东西,刚走到楼下,正琢磨着是去兰州拉面呢还是香港茶餐厅,肖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干嘛?”程希接了电话,边说边往兰州拉面的方向走。
“叫你吃饭,你这一下午都关机是在躲那个车主么?”
“滚蛋,我在睡觉,刚醒了出门准备找吃的,你在哪儿呢?”
“你家小区后门那家新疆馆子,吃大盘鸡。快来。”
“诶你真是我亲哥。”程希差点就泪流满面了,挂完电话转了个身就往小区后门跑。五分钟后,他在那家新疆馆子找到肖凯,菜已经上了,坐下先抓了块鸡吃。
“用筷子。”肖凯叫老板娘多拿了套餐具,倒了杯水放他面前,“饿死鬼投胎来的?一天没吃东西?”
“嗯。”程希嘴里嚼着鸡肉,含糊应了一声,“昨晚唱k到凌晨三点,我妈一大早就让我去机场接人,起来晚了没顾上吃饭,中午回家一桶方便面,撑到现在。”
“难怪开车等个红灯都能追尾,感情是宿醉没醒。”肖凯给他夹了几筷子肉,“你这还是醉驾啊?”
程希筷子没停“你快拘留我吧,免得那车主来找。”
“靠谱。”肖凯一拍大腿乐了,“吃完就跟哥走吧。”
程希懒得再理他,低头专心致志只管吃。半小时后俩人就风卷残云似的,把一大盘鸡肉土豆都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喝了盅羊肉汤填缝儿。
吃饱喝足,单还是他买的。肖凯的理由是他即将倾家荡产,以后可能没有机会让他请客了,所以必须先宰一顿。
程希对这神一般的逻辑竟无法反驳,但在心里对他俩从警校时期就建立的友谊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吃完饭肖凯要回去值班,程希没什么事,去旁边电玩城打了会儿游戏,九点多才溜达回家。
路上老妈再次打了电话过来,无非是问上午接严文静的事,他陪着随便扯了几句,老妈让他下次轮休回去吃饭,他答应了。
程希跟父母不住在一块儿,还隔得挺远。因为工作关系,他把房子买在交警大队的旁边,上班走路过去就十分钟,去一趟父母那边,开车得半小时,这还是不塞车的情况下。
父母还住在老城区,离老爸上班的派出所很近,不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四合院了。早在好几年前,四合院那边就划入了拆迁规划范围之内。三年前他从警校毕业回家,那里已经建成了一个很大的商业中心,父母用赔的土地款在旁边新建的小区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剩下一部分钱说是给他留着娶媳妇儿用。
后来他分到云湖交警队,因为住家里上班实在太远,老妈心疼他,说要给他在单位附近买个房子。
程希不是个愿意啃老的人,坚持说可以跟同事一起住宿舍,但老妈不同意,觉得好几个个人挤宿舍不方便。他权衡了一下,说“那你们只需要给我交个首期就好了,我自己月供”。
老妈捧着他的脸,特别温柔的看着他“儿子你想什么呢?我本来就只打算给你付个首期而已,别想太多。”
于是程希就这么被房奴了。
这几年临海市的房价涨得丧心病狂,他上班又在市中心,这套公寓的价钱足以买下父母那套大两居,所以尽管老妈给他交了首期,他还是需要每个月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工资里扣下小一半来还房贷。
在钱方面程希除了房贷没什么大的开销,因为没有女朋友,平常自己的吃喝玩乐也花不了多少钱,所以他每个月都能存个一两千,三年下来在周围都是月光族的同事里也算是小有积蓄,应付一下普通的突发状况没有问题。
但今天这种状况,好像真的不属于“普通”范畴。
程希拿起电话看了看,吴晧还是没有找他。他的心啊,就跟等着宣判的犯人似的,一点底都没有。
叹了口气,程希走进旁边的711,买了几桶方便面,拎着回家。
此后一连好几天,吴晧那边都没动静儿,程希每天上班下班,忙得脚不沾地,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个人,和他那辆车。
周六晚上,程希和肖凯一组外出巡逻,负责启明东路和新安路段。这两条路是临海市的娱乐中心,几个大型娱乐会所、ktv和酒吧都在这附近,所以违章停车、酒驾、不按规章上下车的情况特别多,而且时间可以贯穿通宵,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
肖凯手里拿着罚单,一路下来,已经贴了十几张出去,边贴还边念叨“让你丫乱停车,让你丫乱停车。”
程希被他念得受不了,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罚单“还是我来吧。”
“你来你来。”肖凯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罚单抢过去,却拿在手上没有要贴的意思,“你倒是贴啊。”
“这个路段停车场不够用,只要不是太过分,罚单就省了吧。”程希笑笑,把罚单揣兜里,跟肖凯一起拐上新安路。
肖凯从兜里掏出烟,拿了一根塞嘴里“照你这说法,酒驾的只要没撞到人,也可以省了吧?”
“这是两码事,酒驾一定不姑息。”程希瞥了他一眼,又加上一句,“巡逻的时候不许抽烟。”
“我没点,瘾上来了,你就让我叼着。”肖凯知道他的脾气,没再坚持,程希同样也没对他叼着根不点的烟再发表意见。
新安路其实是条挺漂亮的路,街道不宽,一共就四个车道,两旁的凤凰花树长得枝繁叶茂,灯影婆娑中淡淡花香袭人,如果只是在这里散散步,感觉应该非常不错。
但可惜,本来就狭窄的车道被左右两边的违章停车占去了两个,有的车甚至斜着就挤进去了,还有半截在外头,所以这条路的交通,一到晚上就跟便秘似的,不大通畅。明明挂着大大的禁止鸣笛牌子,被焦躁的司机们直接无视,喇叭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肖凯拿下嘴里的烟,快走了两步,跑到前面去疏导了一下,让堵在ktv大门口的车流缓缓动了起来。
程希朝他竖了个拇指,转头就看到有辆银色路虎特霸气的停在了人行横道上。
“啧。”看来今天必须贴一张了。程希转身朝对面走过去,边走边将揣在兜里的罚单拿了出来。
一般情况下,车里要是有人,也就是教育两句让人把车开走完事,所以他先往车里看了看,发现啥也看不到,又敲了几下车窗,确定里面没人之后,才打算把罚单贴上去。
手还没碰到车窗玻璃,身后就传来一叠声的叫唤“诶诶诶警官,别别别,别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