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糖没有晕过去。所以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黎路何仔细的帮他穿好衣服,又将他抱到后排座位上,拿了外套给他盖。黎糖闭上眼睛。
期中考试后照常恢复上学,黎糖就发现有一位同学转学了,而他的座位也调换到了左边一组,课本上再也没出现过其他什么奇怪的笔迹。结合那天黎路何无缘无故的生气,他大约也知道是黎路何做了些什么。
尽管他从来没有这么要求。
天气逐渐冷了,这所重点高校虽然有空调,但是是为了炎热的夏季而准备,冬天不开。黎糖同他的性格一般冷冰冰的,尽管黎路何已经为他买了诸多保暖衣物,但他就是有本事把自己冻的手脚冰冷,嘴唇苍白。
无奈之下黎路何只得时不时的把黎糖的爪子塞到自己口袋捂暖,这样和一个再过两年就要成年的儿子亲昵是一件看起来很怪异的事,黎路何却不太在乎,“要不干脆请假在家学习?”自从冬天一开始,黎路何也不怎么出门了,在家次数和时间直线上升。
黎糖放下物理练习册,摇摇头,“不用。”
房间里开着空调,黎糖只套着一件薄薄的卫衣,黎路何不放心的摸了摸他的手,感觉到一点点温度才放下。既然黎糖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与此同时,分文理课同样也迫在眉睫。大多数老师都赞同黎糖学理科,黎路何则是因为自己年轻时学理,便也希望黎糖选择理科。而黎糖本人则拿不定主意,他不偏科,学习则是为了自己的逃离,谈不上喜欢哪门科目,最后得知黎路何学理后便选择了文科。
黎路何知道这件事后也只是把他的围巾围好,又将他的手拉到自己口袋暖和,见他脸色好些才放他去上学。
班主任知道了他的决定,一脸惋惜,“你的成绩读文科虽然很稳,但是理科会有更大的潜力……”黎糖把表塞给班主任,还是摇头。
他没有什么喜欢的科目,唯一感兴趣一点的便是地理。从最西边圣白高耸的珠穆朗玛峰到沿海繁华热闹的国际都市,他的指尖一点一点划过地图上蚂蚁小点般的城市。而在中国的版图外,还有其他未曾去过的地方。
有时候背着地图,他会忍不住开小差,想象自己生活在另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没有黎路何。
但读文科他最大的优势却是数学,文科生普遍数学总体成绩比较低,而对于做惯了理科数学的黎糖来说则是非常简单的题目。
“过来睡觉。”
大雪纷飞的晚上,黎糖坐在书房整理错题,时钟刚刚指到十一点,就有个家伙推开门硬梆梆的丢出一句话。黎糖只得关上笔记本,冬天黎路何总是抱着黎糖睡觉,仿佛他是个精致的充气娃娃一般。
黎糖交完分科表后又开始往日的学习。只是这次虽然没人欺负他,可再也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黎糖落得清净,依然每天老老实实的读书。
他不像别人,选了文科后就不听理科的课,或者学了理科就在政治历史课上睡觉,他如同没分科一样学习,老实的有点傻气。
几个月过去,他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转到文科班,而原来的班级因为是理科班,大多数人都留下了。当黎糖的座位被搬走时,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黎糖由新班主任带到了新的教室,一进班他看到的一片女孩,才得知这个文科班只有七个男生。女孩们都好奇的打量着黎糖,她们或多或少也在班主任的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黎糖面相白净,校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背着一个深蓝色书包,新班主任介绍,“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黎糖,大家欢迎。”
底下一阵议论纷纷,“他不是我喜欢的型诶……”
“我觉得挺好的,头脑又好。”
“说不定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女孩们嬉皮笑脸的小声交流女孩之间的秘密,顺便把黎糖从头到脚评论了一遍。黎糖第一次经历这个阵仗,像个呆头鹅一样的呆立着,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女生。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二组中间一排,同桌是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秀挺的鼻梁上有一副圆圆的眼镜,桌上厚厚的英语词典上写着励志的话,“努力就有回报!”看到他来,便把自己放在隔壁桌上的书全部收进抽屉,对着他笑了笑。
黎糖受到第二次冲击,局促的坐在座位上。
就这样,高一下学期就开始了。
第六章
黎糖不擅长与女生相处,但并非感情白痴。相反他对别人对自己的感情十分敏锐,就像更早在福利院,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午饭时旁边小朋友的恶意,又或许是他五岁时被带到黎家,虽然黎路何牵着自己的手,但他依然能感觉到黎路何并不在乎他。
“黎糖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的什么人。”黎路何领养一个孩子,只不过是家族要求,黎路何为人处世过于冰冷苛刻,父母都希望他能够早日结婚,不愿看他孤独终老。黎路何没有想和任何人一起生活的想法,索性领养了一个孩子堵住父母的嘴,也让他们有些事做。
而同桌女生对自己模糊的好感他也能觉察到,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悄悄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的举动,都无声的表露着她的心意。这种细腻和温和的情感让黎糖感到很难受,尽管还是少年,却丝毫不敢奢谈恋爱。
他只得尽量躲开。文科需要背诵的东西多,同桌之间互相抽查是常有的事,每当那时黎糖就低垂着脑袋,结结巴巴吐出一两个字。
九月一过,接下来便是运动会。他们班男生实在太少,所以所有男生必须参加运动项目,黎糖是全班个子最高的,大家理所当然的觉得他跑的很快,就给他报了一大堆短跑项目。
黎路何一回家就看到黎糖难得的没有在写作业,而是挑选着地上的运动鞋。他把每双鞋试了一遍,拿不定主意的看来看去。
“那双蓝色的还不错。”黎路何随便给他选了一个。
黎糖之前没参加过几次运动会,更是很少运动,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回家。“你要跑步?”
“恩,”黎糖穿上运动背心和短裤,露出两条长腿,短袜套到脚踝的高度,一时间展露出了难得的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黎路何看愣了,过了会背过身又问,“运动会什么时候开始?”
“下个礼拜一。”黎糖站起来规矩的回答,“还有什么事吗?”他一开口那股少年感又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感。
黎路何不转头看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有。”黎糖冷淡的点点头,回书房做作业。
等他走了,黎路何打开手机,那个上了锁的“candy”相册,里面是黎糖的许多照片。他一张一张的翻看,发现里面的黎糖从来都没有笑过。
黎路何默默的翻看,心里却叹了口气。他人到中年,感情冷漠,很少有什么事让他再去烦心。刚领养黎糖时,或许是因为自己太严肃,小黎糖也不敢在他面前笑,反而很畏惧他。后来十五岁时,他又利用了这股畏惧感逼他,让他的人生进程扭曲的加快。明明是十六岁的身体,却住着快速衰老的灵魂。
他说对黎糖有恩,可这样的恩情谁想要呢?
黎糖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专心为运动会做准备。他决定临阵磨枪,每天早起跑步,没跑两天乳酸堆积,大腿酸的走不动路,下楼时更是一种痛苦,表面上还装作云淡风轻。
说是出差中途却回来一次的黎路何正好看到黎糖一个人在楼道里龇牙咧嘴的表情,像极了一只被追的喘不上气的兔子。这样鲜活的表情出现在黎糖身上,黎路何又看呆了。
“腿酸我给你按按。”
黎糖脸色一正,苍白着脸,“我没事。”
“躺到床上去。”
黎糖低着头,躺在床上,他的双腿修长而笔直,膝盖下方小腿内侧有一道深深的伤疤,那是他在福利院待过的痕迹。他自己把外裤脱了,抬起头看了看黎路何,咬着牙继续脱内裤。
“不用,我就是给你按按。”黎路何用惊人的自制力移开视线。
这话一出,黎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仿佛他对黎路何是多么急切一样。这样的黎路何太奇怪了,他也只得尴尬的扭过头。
黎路何给他擦了些缓解疲劳的精油,将领口和袖口解开,挽起袖子给他按摩。刚一碰到黎糖的大腿,黎糖就怕痒似的缩回腿。
“别怕。”
“我没有。”
“你怕痒。”
“我没有。”
“那你怕我。”
“……我没有。”
黎路何不在讲话,力道适中的开始按摩,出力久了便不由得呼吸重了些,汗水从黎路何的脸侧往下滴。室内一时只剩下微喘的呼吸声,黎路何一抬眼发现,黎糖勃起了。
黎糖半靠在枕头上,用胳膊捂住眼睛,近乎自暴自弃的张开两条长腿。黎路何好笑的看他一眼,强硬又迟缓的拉开他的胳膊,黎糖的脸上青青白白,并非害羞,而是自责。
他一心逃离,身体却只因为黎路何的几个动作和一点声音而激动。黎路何的按摩也变了,他慢慢摸上黎糖的大腿,脸上一本正经,“还酸吗?”
事已至此,也就躲不过去了。黎糖未出一言便被压在了枕头上,一个健壮成年人的体重压在他身上,熟悉的衬衣和西裤布料贴着他赤`裸的皮肤,他们很少有传统的肌肤相亲的性`爱,黎路何大多时候都不太脱衣服。但对黎糖来说却是另一种催情,自己几乎赤`裸而另一人衣服完好,做工精细的衬衣布料蹭在身体上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明明靠的这么近,却还是会隔着一层布料。
这层布料即保护了黎糖,同样也保护了黎路何。
黎路何撩起少年的运动背心,黎糖大脑短路一样无谓的扑腾了两下,就被掐着腰卡在床上,“明、明天运动会。”他一时心急脱口而出。
黎路何不松开他,凑上去亲他的胸膛,并不心急,抬起头慢条斯理的回答,“不会射在里面。”
“要跑步的。”
黎糖自己拉着背心下摆,感觉黎路何正咬着自己的胸口,“不进去。”
他说到做到,沿着小腹一路向下,亲吻中暗示性明显的舔弄着他的小腹,渐渐贴进黎糖的纯白内裤。
黎糖忍不住顶胯抬起腰部,手紧紧攥着一边的床单,嘴唇紧闭,两眼用力盯着身下的脑袋。黎路何在内裤边缘舔弄了会,迟迟不咬开内裤。
“别弄了……”黎糖一开口嗓子都哑了,断断续续的喊黎路何的名字,黎路何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你再这样我就要失信了。”他亲了亲黎糖的额头,直接扯下他的短裤,将他的和自己的性`器紧紧相贴,这种淫乱的感觉让黎糖惊慌失措,下意识就想逃,但紧接着是快感,让人爽到头皮发麻。
黎路何趁着他失神的一瞬间,拉着他的手一起撸动,黎糖完全被他的调`情手段弄得昏头昏脑,黎路何又在亲他,最后用力咬着他的肩膀让两人一起射了。
两人汗津津的抱在一块,黎糖高`潮后有些困,索性两眼一闭开始睡觉,黎路何拿他没办法,只得收拾干净后给他换了睡衣,又先处理工作上的事离开了。
黎糖再睁眼时,已到了运动会开始前的早晨。被窝旁边依然是冰冰凉凉的,黎路何没再回来过。
运动会是件很热闹的事。穿着短裙拿着花球的拉拉队,在场外压腿热身的运动员,带了一大堆零食的同学聚在一起,班干部们满头大汗的搬水,老师则拿着胸前的口哨,目光扫视着全场。在一片忙碌中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黎糖非常冷淡的坐在跑道旁边,周围五米没有任何人靠近。
局面很快被赶来的班长打破,班长是个性格火辣的姑娘,二话不说拉着黎糖就跑,“快点快点,那边检录呢!错过了咱们班没名次,诶你也别太紧张,随便跑就行……当然能拿个第一第二也不错!”
黎糖悄悄把自己胳膊抽出来,本班的拉拉队一见着自己班运动员,赶紧的就开始加油打气,“黎糖黎糖!绝杀赛场!”每走过一个,她们就叽叽喳喳的编一个口号,黎糖没见识过这种热闹,被愣愣的推着前进。
“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害羞啊?”班长甩了甩马尾问。
黎糖沉默的扭过脸。
他这副样子基本上让他十多年来杜绝了任何朋友,以为接下来班长就会生气的离开。没想到班长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诶诶!不是吧!真的?现在还有这么纯情的男孩子?”
黎糖继续装哑巴。
到比赛开始前黎糖身边神奇的被班长聚集了一大堆人,像看动物园的珍惜动物一样盯着黎糖,但都并没有恶意,黎糖感觉得到。
“糖糖……你不会……没有谈过恋爱吧!”旁边的女生大笑一声锤了下边上的朋友。
恋爱?
他第一时间脑袋里闪过黎路何的脸,但下一秒就抛在了脑后,“没有。”
女生们又瞎起哄了一阵,听到哨音提醒运动员集合,他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
她们是在让他放松心情。
黎糖站在起跑线上,对岸是一根红线,无数的彩色小棋子在挥舞,他站在热闹的中间。
第八章 病房y(上)
黎路何觉得黎糖终于进入了叛逆期。
这个推论并非空穴来风,虽然平时黎糖就话少,但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星期一句话都不和自己说的程度。而且一回到房间就会锁门,并且提出要把书房分开等等,种种迹象表明黎糖终于迟钝而缓慢的进入了人生的叛逆阶段。
自运动会拿到几个倒数第一后,黎糖却奇艺的被接纳了。黎路何大概能想到为什么,黎糖太过优秀而且难以接近,身边的人只会讨厌或嫉妒他。而当他暴露出自己的缺点,人们就可以接受他成为自己的一员。
“黎糖,这里的方程解不开啊……”同桌的女孩红着一张脸问。
黎糖拿过草稿纸扫一眼题目低头开始演算,他眼神专注,算完后指了指容易遗漏的两个步骤。
女孩点点头又做起题来,只是总时不时的偷瞄黎糖。
“小糖,现在晚上十点了。”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疲倦。
“我马上回去。”黎糖简短的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