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叔，看在你和我父亲的交情上，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凯西。”
“是。”
凯瑟琳快速地冲到我身边，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夺走了我的枪，铐住我的双手。她退回到遇白先生身后，把枪交给他。
“现在问吧，你想知道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你指什么？”
“一切。人类失去生育能力，组建盖亚学院，绑架我的父亲，带走陈琦和存在，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先把人都害死，然后再扮演救世主？”
“阿潜，相信我，我也希望这伟大又离奇的工程都是我做的。但是很明显，这么大一盘棋我一个人是布不下的。”
“那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我没什么想法，只是趁着这个好时节大赚一笔。我知道你们的eer已经成功又被你们毁掉了，连同里面两个健康的胚胎。我没什么想做，只想把我的儿子带走，让他成为新世界的王而已。”
“他不想成为王！他想跟我一起把人造人技术传遍世界，然后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看，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地方，你了解他吗？凭什么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我的儿子比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要优秀，在他出生的时候就被选为下任的盖亚院长，只要顾清过了40岁，他就可以随时接班。顾清不管继任者的事情，所以由我来培养他。他一直很听话，也配合训练，可是突然有一天就不愿意去美国了。你知道为什么？就因为你跟他抱怨放假他都没时间陪你玩。后来我强行把他带到了美国，可他绝不肯进行训练，我只好告诉他，如果不训练，他就会变成笨蛋，你就更加不会理他。”
“我不知道他在美国做这些事情……”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你那么崇拜他，他自然担心你知道他的聪明才智都是来自药物刺激。”
“我不在乎他智商多少！而且，他是天生的聪明，跟药物无关！我爸爸说过，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懂人们在说什么了！”
“你知道有什么用？他认定自己是因为药物才聪明起来的。”
“你的心太狠了，你是他亲生父亲，他那么骄傲的人，为什么要让他有这种误会？”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个天生聪明的，只怕早就不会去美国了吧……本来十二岁的时候，我是要将他送到顾清身边的，可还是让他钻了空子，偷服了实验室停止智商的药物。之后断断续续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彻底被盖亚学院抛弃了，因为他的智商不会再增长。每次看到他跟你厮混在一起，陪着你做着一些即便是普通的少年都不屑于做的事情，抄作业，打游戏，参加运动会，我都恨我自己，为什么在当初落难时把儿子生在了中国，生在你身边。”
“靠药物增加智商，你是疯了吗？组建盖亚学院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想干什么我并不关心，而且顾清这一病就不会再醒，我想这世界上已经不会有人知道盖亚学院到底是干什么的了。好在陈琦学到了人造人技术。是他的终究是他的，顾清不喜欢继任者又又何妨？到底，他还是来到了盖亚学院，当了顾清的徒弟。”
“老天爷是有眼睛的，他让人类灭亡，就是为了重新把我的儿子推向这个世界的顶峰。而你只会妨碍他的脚步，有你在一天，他都不会正视他真正该做的事情，”他举起了他手里的枪，“所以，你要死在这里。阿潜，我不是好人，但是我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你死在我手上，也算值得。不要担心小好奇，他很快就会从你的y霾中走出来。”
在我心中和我父亲一样重要的人，向我举起了枪。他说，他要为了陈琦杀了我。
“你不能杀他！”科里斯冲进来说。
“你快走！别管我！我有办法！”
“为什么？”他凉凉地问科里斯。
“他和陈琦喝过一种药，只要他死，陈琦一样会死！”
“果然这样……”他似乎并没有震惊，只是叹了一口气，用枪体拍了拍我脸侧，“这也是你说的办法吧？想看看陈琦能不能尽快脱身？然后靠着父子情深，让我放了你们？你这点小聪明，还不如你们经常吃煎饼的那个摊主。我真不知道陈琦看中了你什么，只要有能对你表忠心的手段，他都愿意做一做。”
“你放开潜潜！”科里斯扑了上来。
“放了他？让陈琦的另一条命在外面游荡？”
“你这么做没有好处的！你不可能瞒住全世界的人！”
“事情全部与我无关，我有什么好隐瞒呢？学院是顾清的，只不过他现在跟死了没有区别；资源是政府的，只不过，这世界上以后还会不会有政府还不好说。我只是个生意人，只不过选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做了一笔比较划算的生意而已。”
“生意人？把全世界的人命当成生意，你不觉得自己胃口太大了吗？”
“买卖有输有赢，这么大的买卖送到我面前，失败了也是一种荣耀，更何况，我从来不会败。”
“我真为琦少感到可惜，他怎么有你这样贪婪卑鄙的父亲！安德烈将军不会看着你们这么做的！”
“将军可以是安德烈，但是安德烈并不一定是将军。”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送了一封你要求他全力支持人造人计划的信而已。”
“卑鄙！”
“嗯，每个人临死之前都这么说过……跟你们这些孩子说话真累，凯西，”陈遇白侧过头，把枪递给她，“我倦了，先回昆明，剩下的交给你们，阿潜要好好地活着。”
“是，先生。”
陈遇白上了一辆越野，转过弯，人就不见了。院子里只剩了我们三个人，她举起了科里斯送我的□□，对准的是手无寸铁的科里斯。我挣不开手铐，只能用身体挡住科里斯，然后看着她。
“你没必要挡在那，他比你高太多，我想杀他很容易。”她对我说。
“凯瑟琳小姐，不要这么做！想想邱理事，他也是因为不同意这么做才被杀害的吧？那条奇怪的讯息是他发给我们几个的吧？aay fro een，他不想看着我们死，不是吗？”
“新世界的建立，总是要死人的，”她闭上眼又再睁开，“而且，向农只对你感到愧疚，希望我让你活着。你如果怕，就闭上眼睛。”
“不要杀他——”求求你。
呯。
枪声响起，我的那句求饶没有说出口。凯瑟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她身后红裙的存在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枪。
“存在！”我和科里斯兴奋地高喊。
“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把你和琦少一起抓走了！”科里斯激动地跑过去抱紧她，她却毫无喜悦地望着我，举起了手中的注s,he器。
我这次才真的明白了。
为什么陈遇白会知道垫背药，为什么他知道eer的成功，为什么他知道我们要逃跑……
原来，是存在。
真相□□裸地摊开来。就像第一次人体解剖时，那个大副说，这是心，这是肺，这是肠子，你看肠子不是光滑的，它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绒毛。我受不了了转身去吐，他又跟在我后面说，你吐什么啊，那本来就是那样的。
是啊，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我之前没有发现而已。
她吃力地拥着科里斯，把他的头放在我腿上，又折返回去从凯瑟琳身上搜出了钥匙，把它和一直悬在我们窗外的机械眼摆在我脚边“钥匙和这个给你，一会儿就带着科里斯走吧，里面的人已经都死了。很快盖亚学院的信号屏蔽就会取消，全世界都会发现这里，在那之前离开，按照之前的计划去不来梅。”
“存在，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父亲。”她看着我，似乎想再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她最后看了科里斯一眼，转身离开了这片树林。
平台上清醒的只有我和那只金属的眼睛。它嘲讽地看着我，像看一个笑话。
她曾用它光明正大地观察了我和陈琦那么久，那时我和陈琦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果她喜欢看，就让她看吧，也没见她有别的乐趣。
是啊，没有别的乐趣。
陈遇白一行人都离开了，学院里死一般寂静，我知道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活的生物，连实验体都被杀光了。
这个世界太安静了，好像连我都已经死了一样。我开始大声的喊，可是没有人听到。就像一个哑巴，喊出整个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人听到而已。我听着自己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山谷里回荡，全身的血液都不断地冲进我眼睛里，我的眼前一片血红，像艾玛死的那天。
人，不能白白地死。
我将科里斯拖进直升机，带着机械眼回到了白楼。红色的地毯上布满了尸体，数不清的弹壳散落在他们旁边。
先是教授们和大副们达西、莉莉安、乔治、近藤狩……
然后是按照编号排好的学生4号，夏洛特；8号，万灵；11号，柯维尼塔……23号，赵子御……59号，鲍埃尔。
没有穆可依和索法。没有穿荧光色围裙的人。
我为每个死去的人都照了照片，机械眼会记住他们死前的样子，直到我有能力为他们复仇。
我回到了科里斯身旁，等他醒来。我有很多时间思考，可是我不想思考，因为无论想到什么，陈琦都会出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手表，一分一秒地看着它流逝。
晚上八点钟，科里斯睁开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的机械眼，随后紧紧地抱住了我。他绝望地呜咽着，我明白那种绝望。
过了五分钟，他松开了我，启动了直升机。
这不是交谈的好时机，就像一个跳楼的人，当他站在楼顶的横杆上时，不要去碰他。
我们平稳地降落在安70旁边，里昂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问“陈琦和存在呢？”
“他们很好，只是和我们不同路而已。”
里昂呆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先回不来梅再说。”
我们驾驶着安70飞过了盖亚学院的上空，我最后看了这个学院一眼，那片桃粉和我刚来时没什么不同，狭长的一条，月光下，像是被盐水冲洗后皮rou翻飞的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点，上卷完结。几乎是自说自话了近20万字……汗一个……
第54章 暂别
顾清被平稳地送到了刚打扫出的卧室，里昂留在屋里照顾他，明月在另一间屋子里睡觉。
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不来梅，天气很好，阳光洒在远处高耸的圆顶教堂上，形成一块安宁的光斑。我和科里斯站在窗前望着地上□□的人群，那些我和陈琦在电视里看过的画面，真实地出现了在我眼前。
垃圾和金钱堆在一起，人们欢呼着脱光了衣服，他们抱住彼此，抱住路过的人，在阳光下尽情地释放自己。政府已经无力控制这个局面，警车亮着灯，几个正义的防爆警察别着枪蹲在盾牌后吸烟，有人来搬盾牌，他们还会送一个支架。全副武装的警察和□□的人交谈甚欢，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他们的快乐。远处有一个穿戴整齐的人带着枪支飞奔过来，他冲进□□的人群，杀死了一对又一对交叠的人。很快，人群就散了。他坐在叠成堆的尸体上，唱起了歌，我想开窗听一听，却看到他不知被谁被遥遥地爆了头，头骨飞出去，是个干脆利落的弧度。
刚刚还人头攒动的广场，顷刻间只剩下纷飞的纸屑。
放纵，混乱，破坏。这才是人的本xi,ng。它们在理智的皮rou下蠕动，随时准备伴着鲜血流出。
“潜潜，你看，快乐总是暂时的。刚才我还想如果我也跟他们一样，一定会很快乐。可是，即使是想一想，纪存在那张脸都会在我脑中出现。我恨她，但是我怕她不快乐，她跟我撒过谎，她骗过我，可是她给我的爱是真的。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以为我喜欢你，可她离开我之后，我却开始喜欢她了。我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却错过了这么多。”
“我刚刚也在想，那些人在这么做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他们大部分人有工作，有家庭，有一定的社会地位，难道被别人杀死，这样堆在广场上会更快乐一些吗？我没有答案，但是我知道，如果陈琦站在这，他会说出一些很有趣却很欠揍的话。那些话是我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听不到的。他从未伤害过我，我将来却极有可能要伤害他的父亲，但是我不能杀死遇白先生，仅仅因为他是陈琦的父亲。”
他看着我，我们两个都无奈地笑了笑。
我不能怪他轻易地原谅纪存在，他也不能怪我不会杀死遇白先生。我们无法像广场上的人一样放纵，对这个世界置之不理，同时我们也无法真正地抛弃个人的情感，为了人类的未来牺牲自己。
还能怎么办呢？不过是等下去，积蓄自己的力量，把自己需要的人带回来。
“你还记得琦少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我当然记得，我站在台上，他笑着冲我摆手，用唇语说“一会儿回来”。
“记得，你呢，你还记得存在最后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针扎进皮肤里时，有点疼。”
“还是里昂幸运，顾清和明月都安然无恙。”
“卧室的电视坏了，不知客厅这个还能不——打扰你们聊天了？”里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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