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因为是圣诞,哪怕室外寒冷异常,到电影院看电影的观众仍旧很多。左右前后都坐着情侣,大荧幕上放的是煽情的爱情片,狗血、生离死别,轰轰烈烈。故事的结局是男主带着自己的孩子给故去多年的女主扫墓,他的左手无名指戴着铂金戒指,只不过他的妻子不是女主,他的孩子也是他和别人生的。
许承并不觉得这电影有什么可观xi,ng,能引得放映厅里一片哭声。
爱得如此撕心裂肺,最后不也另寻新欢,心甘情愿牵着别人的手走过一生。
他想,那有什么可哭的,这不过是戏外的人自我感动而已。既然最后选择了别人,却又惦记着前任,对他失去的与正在拥有的,难道不都是不负责任?
而许承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非要跟陈逸生来这种地方。
电影散场,许多女孩子依旧哭得稀里哗啦,许承冷漠地离场,与整个空间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一名高大的男人跟着他,在大片橘色灯光下,两名一同来看爱情片的帅气男人倒是引来了不小的注意。
暖气开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来,直到进了电梯往下走,许承才觉得周围的空气舒适了一些。
到了停车场,陈逸生问他观影感想,许承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地陈述了一遍。
陈逸生笑“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完全不浪漫啊。”
“知道我是这种人就好,以后不要再叫我出来。”许承冷冷地往前走,凭着记忆寻找停车的地方。
陈逸生抱着外套紧跟着许承,在后边盯着他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型,觉得他就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漠然。而许承非常好的身材包裹在定制的西装里,挺直的肩膀,瘦得恰到好处的腰,整个背部禁欲的曲线延伸到挺翘的臀部,陡然间凹凸出了xi,ng感的弧度,让人眼神发直,口干舌燥。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抬手看了看表,建议道“还不到十点,去吃个宵夜?”
如果要他说,他喜欢的就是许承的冷,许承的倔,许承强势得别扭的xi,ng子,他不需要他跟别人一样,他现在所见到的这个人,就是恰到好处的许承。
“不去,看电影是已经是附加的,你别太过分了。”许承头也不回,他已经看到了陈逸生的车。
陈逸生没说什么,两人上了车,一路从市中心往回走。
开了一段路,车停在红灯前,陈逸生忽然问“你是不是没有想过找个人认真交往、结婚,过一辈子?”
“没有那样的人,我也不需要。”许承靠在椅背上,眼睛直视着前方回答。
“你根本就没尝试过去喜欢别人,试过之后你才会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需要。”
许承终于肯施舍陈逸生一眼“但那个人也不会是你,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男人。”
陈逸生盯着许承的眼睛,半晌忽然一笑“那你喜欢女人?”
许承一下泛起一丝怒气“陈逸生!”是,他没有交过女朋友,也没喜欢过谁,但陈逸生竟把这变成笑料。这个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只是问一句话,你为什么要生气?”陈逸生的笑容反而扩大,绿灯亮了,车重新起步,车窗外飘飞的雪花让这座城市显得如此清冷却又美丽。
许承就是觉得恼怒,他觉得陈逸生在嘲笑他。他原本可以置之不理,但陈逸生这样纠缠不清让他没办法视而不见。他为什么要生气?他生气的理由还少?!今晚被迫跟这个人吃饭、看电影就足够让他烦躁。陈逸生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也都让他想要反着干,他根本不想跟这个人交流。看到陈逸生他就会想起那一晚,陈逸生撕裂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们的关系。
陈逸生觉得他们的关系可以弥补,可以重新来过,甚至可以顺着那一夜展开更多的发展,但他不行!
许承的脸冷得发黑,他心里堵着一团什么,让他想要发火,想砸烂自己看到的一切东西,想把陈逸生狠狠地打一顿,但良好的教养让他连一个脏字都说不出,遑论其他。
许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陈逸生又问道“我们做朋友的那些年你觉得不开心?和我一起的那些时间,你真的已经忘了?许承,我们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你为什么要让那些令你觉得不舒服的东西变成我们互相的问题?”
“你根本不明白!”许承咬牙吼道。每当想起那一夜他就觉得恶心,不是觉得陈逸生恶心,而是觉得自己恶心。被同样是男人的陈逸生压制着,在陈逸生身下做出那些反应,甚至他能记得自己是如何的在发出怎样的声音,缠着陈逸生不肯放,那些声音、梦一样的画面让他所有的尊严都丢失了。
他绝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
“我的确不明白。如果你接受不了和男人上床,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自责,更不该迁怒于我们的关系。那件事已经过了,我们可以当它没有发生过。如果你纠结的是其他问题,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一起理出头绪,为你的问题与痛苦抽丝剥茧,就像从前一样,让我成为你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好友,兄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试图将我远远地推开。
“当然,如果你非要认为那一次的责任很大一部分在我,你也可以冲我发泄,但同样不应该直接将我关在你的世界之外。”
那一次是他们被人算计。两人早前一起得罪过的人在宴会上给他们下了药,原本那群人还想对他们动其他手脚,陈逸生察觉到不对时凭着最后的毅力把许承带出去,而后进了对面酒店的房间。之后他就再没能控制住自己。
陈逸生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毕竟,他早就在脑海里无数次的把许承上了又上。
后来许承就一直躲着他,他们不在一座城市,原本交往就不曾过于频繁。他觉得应该给许承一点时间,但这时间眨眼便是三年,许承没有放下,也没有想通。
雪夜很冷,车里很热,热得许承闷燥不堪。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对陈逸生说什么,根本不知道。如果是发生在他和别人身上或许他还能告诉他,陈逸生一定会给予他他想要的开导。这个人总是在充当着那样的角色,任何的问题只要经过了他,最后仿佛都能完满地解决。
陈逸生说得没错,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他身心都最为放松和愉悦的时间。他不用在陈逸生的面前成为什么都会、什么都最厉害的许承。他的所有压力和负担陈逸生都会为他疏导,帮他找到解决的方法。而哪怕他们只是坐在一起喝茶闲聊,那些时间也充满了说不出的舒心快乐。
但偏偏,那件事却在他和他的身上发生了。
许承的脑袋里满是杂乱与压抑,他说不出话来,陈逸生仿佛感受到他的挣扎,也不再逼他说什么。
此后一路沉默,车开出了热闹的街区,慢慢的开进了一片半私人化的宁静公路上。
路上只有陈逸生一辆车,匀速地行驶在昏黄的路灯下。渐渐的车放缓了速度,最后停在了路边。
已经到了陆家大宅的门外。
“冷静点了没有?”陈逸生解开安全带问许承。
许承没说话。
“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万般痛恨?觉得我毁了我们的一切?”男人的声音格外磁xi,ng,充满了引诱人说出真话的魔力。
许承捏紧拳头,突然重重的一拳捶向车窗。
“我是恨你!”他大声吼道,“我求过你,我求过你啊!可是你没有停下来,一想到那些我就恨不得杀了你!”他知道不是陈逸生的错,可是他没法不去想如果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那他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陈逸生朝许承探过身,按开了许承的安全带。他定定地凝视着许承的脸,他明白许承在痛苦和纠结什么,但他不能感同身受。他眼睛也未眨一下,对面前承受巨大而难堪的秘密的青年说道“好,你现在揍我吧。”
第二十四章
许承紧捏着拳头,在陈逸生说完话之后,他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一拳就朝陈逸生的脸挥了上去。
那一拳直接砸中了陈逸生。他可以挡,可以躲,但他没有。许承的力道和陈逸生比起来差很远,但仍旧揍得毫无防备的陈逸生脑袋撞到了椅背上,脸部发痛。
接着许承大吼了一声,又是一拳砸下来,但这一次没有落在陈逸生的脸上,而是擦过他的耳朵落到了皮质的椅背上。
许承咬紧牙关,伤心而复杂地慢慢地抽回手,低吼着“为什么你不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到你,我想忘记,我想忘记啊!”
这个男人太残忍了,他以为他能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再次出现,要这么逼他?!
陈逸生斜靠着椅背,望着许承痛苦的脸庞,温声说道“可是这三年你都没有看到我,你却仍旧没有忘记。许承,这个方法不行,你现在知道了。”
“你太无耻了!”陈逸生根本就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
“我是无耻,但我想帮你,帮你忘记,或者帮你接受,任何一种能让你不这么难受的方式。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刻意的拒绝和疏远我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也许你觉得我是毒药,但也许,我才是你的解药。”
“我不想听!”许承回头打开车门,飞快地跳了下去。陈逸生抓了许承的外套跟着下了车,许承顺着公路大步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飞扬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他完全不觉得冷,他浑身都在颤抖,血液在翻滚,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大步往前,但很快陈逸生就追了上来。
“衣服穿上。”陈逸生强硬地用外套裹住许承,按住他想要反抗的胳膊。雪纷纷扬扬,路灯在寒冷中挥发出一点暖意,高大的男人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回去被家里人看到的话,他们会担心你。过来。”
陈逸生拉着许承往他住的地方走,许承试图推开他,陈逸生说道“我什么都不会做,先进来坐一下。”
许承被强行拉进大门,怒不可歇“你别太过分了!”
陈逸生没有否认自己的强盗行径“如果我不过分我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许承要他做一个好人,他做了,三年,不,更久。但做好人这一套于他而言已经行不通。
一进了屋子,暖气扑面而来,陈逸生没有请佣人,但之前陆予斐给他安排了一名家里的佣人过来做一些简单的日常家务。
陈逸生让佣人给许承倒了一杯热水,之后把人遣去睡觉,客厅里便只剩下陈逸生和许承。
在只有两人的空间里,许承除了生气还坐立不安,见状陈逸生站起来,从许承身侧移到了他的对面,和他隔着茶几,让他把热水喝了。
“就是一杯普通的水,喝下去暖和一点。”陈逸生掏出一支烟,挂在嘴角点燃,“你先冷静一下,一会儿再回去。”
他吐出唇中的烟雾,看着许承焦灼的样子,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
许承端起杯子把水喝了,而后站起来,冷冷地说“我现在很冷静,我回去了。”
他没有看陈逸生,陈逸生心里越发的生出一种异样之感,在许承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灭了烟,大步地走过去拦在了许承身前。
“你够了没有?!”许承伸手推了陈逸生一把,“滚开!”
陈逸生趁势抓住许承的手,把青年的脸看了又看,慢慢地问道“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还是你瞒了我什么?我说过你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你这样憋在心底才永远都过不去。”
许承使劲地挣动,想从陈逸生手中逃开“我没有话说!我已经陪你吃了饭看了电影,你别逼我了陈逸生!”
“许承!”陈逸生逮了许承的两只手,定定地盯着许承的脸,“看着我,告诉我,困扰你的到底是些什么。”
“是你!”
“还有呢?”
许承的双唇哆嗦,他的眼里除了气,怒,还有着别的,让他难以承受,不堪回首。陈逸生没有放过那些痛苦复杂,陈逸生看出来了。陡然间,他被这个男人的眼神逼回了那一天,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刺眼的惨白的灯光照着他,他的身体……仿佛到现在,他的肚子里还残留着他从不曾听到过的另一道心跳。
许承眼前一晕,额上汗水涔涔,他忽然笑了,眼泪却大颗地掉了出来。
“我拿掉了。”他说。
“什么?”陈逸生没有明白许承这句莫名而来的话。
“我打了胎!”许承的眼泪终于蜂拥不止,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我是男人!我为什么要怀孕?!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
陈逸生瞪大了眼睛,他愣了,他的手一松,许承终于挣脱了桎梏。陈逸生怔怔地看着许承怨恨的眼睛,看着许承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出去,他震惊地望着那茫茫的夜,很久后,许承的话才切切实实的冲进他的意识。
许承有过孩子,许承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陈逸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许承能怀孕,该让他惊喜。孩子早已经没了,他心里忽然间空了一块。他又想到许承。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许承而言,这是巨大的打击,是连环的暴击。所以许承没法忘记,这已经不再是他们上过一次床的事。
许承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其他人都睡了,只有老管家付伯还在等着他。
付伯远远的便隔着玻璃门看到从大门走路进来的许承,连忙撑了一把伞迎出去。
“大少爷,您怎么就这么回来了?车呢?你的外套呢?”付伯心疼地给许承打着伞,见许承脸色不好,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
许承努力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努力压下心中凌乱翻滚的情绪,勉强打起ji,ng神“我没事,给我放热水,我洗个澡。”
“那赶紧进屋去,您这样可小心感冒啊!”付伯加快步伐把许承领回房里,放了伞便跟着许承往楼上走。他看出来许承有心事,否则不会穿得这么薄在大雪天里走。但他也知道大少爷的脾气,许承不说,他问也问不到。
走入许承房间,付伯立刻进了浴室去给浴缸放热水,而后又准备了开水和感冒药放在许承床头,嘱咐许承洗完澡不舒服就赶紧吃药。
许承答应之后付伯离开了他的房间,他锁了门走进浴室,扔掉西装,其他衣物都没脱,直接走进了浴缸里。
第二十五章
“男人三千分之一的怀孕率其实并不等于三千个男人就能有一名能怀孕,哪怕是查出有受孕体质的男xi,ng,其实也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人怀不上,所以对同xi,ng家庭来说,男人能顺利怀孕这件事就显得更加珍贵。”夜深,电话里,陈逸生熟识的医生正在给他讲解他提出的问题。
“如果打过一次胎,以后还能不能再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