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飞抖第一下时,萧牧庭就看出他在演戏,那演技太浮夸太尴尬,他想配合一下都配合不动。
但邵飞毫不自觉,被萧牧庭牵住时抖得更加带劲,脸上的表情也相当精彩,萧牧庭实在没忍住,笑场了。
一方笑场,一方抖得用力过猛,双方都没控制好平衡,加之邵飞那抖得跟抽筋似的腿突然往后一蹬,效果就是如狐狸捕食一般栽进萧牧庭怀里。
好在萧牧庭虽然笑场了,但腰腿尚未脱力,往后退了一步,硬是将邵飞给稳住了,没出现两人一同摔倒的事故。
邵飞这下尴尬了,但尴尬并开心着,傻了2秒才从萧牧庭怀里出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萧牧庭很给他面子“你只是训练累了,手抖。”
邵飞该聪明时一点儿也不呆,知道萧牧庭是照顾他的情绪,没戳穿他,心里暗自高兴了一会儿,又倏地叹气。
其实更想被队长戳穿。
小心思如果不被看穿,那算哪门子小心思?
看穿不戳穿,好像和没看穿也没什么区别。
想被队长看穿,被戳穿也没关系,尴尬就尴尬好了,反正脸皮已经被磨厚,不怕这一回。
接下去是“协助排雷”训练。
跟着萧牧庭这么久,拆弹已经算邵飞的强项,但维和营步兵分队没有排雷任务,所谓的“协助排雷”实际上只是在雷区进行前期标记,以便工兵前来排除。
这是一项细致活儿,邵飞跟着维和前辈做得一丝不苟,中途休息恰好看到凌宴进入雷区,便抻长脖子看。正看得起劲,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
艾心丢来一瓶水“看什么呢,脖子都快拉成长颈鹿了。”
邵飞毫不避讳目光,“看人排雷,汲取经验。”
艾心顺着他那目光一看,表情微变,“你不会是在看凌宴吧?”
“啊。”邵飞道“看他怎么了?”
“我靠,不对啊飞机,你看上人家了?”
邵飞这才品出味儿来,白艾心一眼“你这脑子哪天能正常一些吗?”
队里时常开“看上谁”、“干死谁”的玩笑,当不得真,但开到别的部队去就有伤风化了,邵飞作为小队长,必须批评艾心。
“我比你正常多了,起码我不会暗中观察人家。”艾心说“虽然凌宴长得帅,但你这也看得太夸张了。”
“我暗中观察?”
“可不是?自打咱们来的头一天,你就可劲儿瞧人家。”
邵飞有点吃惊,心想下回得注意注意。
就这一会儿和艾心插科打诨的工夫,雷场上就传来一声模拟爆炸声,邵飞循声望去,见被“炸”的居然是凌宴。
凌宴退出雷场,回到叶朝身边,叶朝正在与他说什么,似乎是指导加安慰。两人说了几分钟,邵飞见叶朝笑着拍了拍凌宴的头,看口型说的应该是“去吧,再来一次”,凌宴转身回到雷场,后面的协助工作完成得非常好,换下一组时叶朝竖起了大拇指。
邵飞又学到了——先犯个小错,被队长摸头,再努力重来,得到队长的夸赞。
简直机智。
不过再次进入雷场时,邵飞并未故意出错——长久以来的特战熏陶让他无法放任自己故意踩地雷。但维和前辈在设置雷区时确实花了很大的工夫,在即将顺利完成这一轮时,他踢到了一个位置刁钻的绊发雷。
模拟爆炸声再次响起,但萧牧庭却没有像叶朝安慰凌宴一样安慰他,而是将他叫到一旁,严厉地教育了一通,又让他搓了1个小时用作绊线的蛛丝。
没有摸他的头,也没朝他竖大拇指。
那么冷的天,邵飞手都搓木了,又被萧牧庭带去雷场过了一遍,标记出所有爆炸物才作数。
这工程量太大,完成时已是夜里9点。
去食堂的路上,邵飞肚子的叫唤就没停过。
炊事班的战士已经回去了,萧牧庭亲自下了两碗面,邵飞接过就吃,呼啦啦的,跟几天没吃饭似的。
萧牧庭道“慢点。”
“唔。”邵飞可慢不下来,吃完后看见萧牧庭碗里还剩下一半。
萧牧庭知道他的食量,不担心他没吃饱,但老被他瞅着也有些不自在,随口问“还想吃?”
邵飞等的就是这句,立即点头“队长,要不您分我一点儿?”
饱是饱了,但还想吃您碗里的。
萧牧庭犹豫了一下,夹起一筷子放邵飞碗里,接着把肉全部挑给邵飞。
邵飞埋头就吃,连汁儿都喝完了。
萧牧庭以为他要说“谢谢队长”,不料他擦干净嘴之后认真地说“队长,有件事我要跟您说。”
“嗯?”
“下午在车上的时候,我不是因为手抖扑您怀里了吗?”
萧牧庭放下筷子。
“当时我给您说‘我不是故意的’。”邵飞顿了顿“其实我就是故意的。我故意手抖,所以才不小心扑您怀里。扑了还很开心,一点儿不内疚。”
“我这点儿小心思,您一定早就看出来了。”邵飞又说“但您没有戳穿我,给我留面子。”
萧牧庭轻轻出了口气。
“其实您戳穿我也行,我就是故意的。”邵飞说得直白,但看得出还是很紧张,声线不像正常时那样稳,多了些起伏,“我不怕被您看穿,我想被您看穿。”
我的所有倾慕与眷恋,都要您看见!
第67章
食堂只开了一盏灯,萧牧庭和邵飞就在灯下。邵飞说完之后低下头,睫毛投下小小的阴影。萧牧庭起身端过两人的碗,沉默走开。不久后厨房传来水声,邵飞转过身子看了看,拿起自己与萧牧庭放在座椅上的物品走了上去。
“队长。”
“嗯?”
“我来吧。”
“不用。”
很平常的对话,就像刚才的告白不曾发生。
邵飞很轻地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浅浅的失落,朗声道“队长,您现在要回宿舍吗?”
萧牧庭洗好碗筷,一边擦手一边转过身“走吧。”
但离开食堂后,两人却未向宿舍的方向走去。萧牧庭在一处岔路拐了弯,邵飞微怔,旋即不作声地跟上去。
萧牧庭说“刚吃完,消消食。”
深秋的风吹过,将地上还未来得及清扫的落叶卷走,邵飞那些藏得不露痕迹的失落也被一并带走。
虽然队长没有任何表示,但是一起散步总归比直接回宿舍强。
抿着的唇角又翘起来,邵飞紧走几步,跑到了萧牧庭前方。
路灯下,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邵飞跺了跺脚,将手拢在嘴边呵气。萧牧庭问“冷不冷?”
夜里寒气重,湿度也高,邵飞训练后没有回宿舍加衣服,刚吃完面时虽一身暖融融的,走了一会儿后确实感到冷了,否则也不会跺脚呵气。
但他不想说“冷”,以为一旦说了,队长就会回一句“那就回去”。于是道“不冷,我呵气呵着玩!”
萧牧庭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但也像以往一样叫人看不透。邵飞活动着手脚,突然来了个10米冲刺,蹲地捡起一片黄灿灿的梧桐树叶,又飞快跑回来,转着那片树叶道“不冷也不累,队长您还想去哪儿散步,我陪您!”
萧牧庭嘴角勾了一下,目光落在邵飞冻红的鼻尖上,又看向邵飞明亮的眼,片刻后身子一侧,将外套脱了下来。
邵飞一看就要拒绝“这不行,您这衣服是……”
话音未落,萧牧庭就将外套披在他肩上。
“军衔前几天就摘了。”萧牧庭理了理领口“自己扣好,别凉着。”
邵飞尾椎上的那团火又烧起来了,看看衣服又看看萧牧庭,高兴得说话都破了音“衣服给我了,您不冷吗?”
“我穿得比你厚,而且没出汗,不怕冷风吹。”萧牧庭刚说完,就见他第一枚扣子扣错了,下面接连扣接连错,只得轻声叹息,伸手帮忙。
又走了好一阵,谁也没有说话,邵飞是忙着浇灭烧得他抓心挠肺的火,萧牧庭是独自品味着邵飞刚才的话。
理智说不用理会,冷一冷就好了。
情感却道最起码,你应该给个回应。
邵飞说那番话时的紧张与期待,后来自以为分毫不显的失落,他全部看见了。
心有点痛,也有点痒,邵飞拿着树叶冲回来时,他甚至有了亲一亲邵飞的冲动。
就亲一下,亲那被冻红的鼻尖。
但如果这样,后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侦察营不算小,但比起猎鹰大营,还是窄了不少。
往回走到四分之一的时候,萧牧庭停下脚步,喊了声“邵飞”。
邵飞偏过头“队长?”
萧牧庭背对路灯,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声音却低沉清晰,字字敲在邵飞心上。
“我都看见了,也看穿了。”
“你的所有心思、小动作,都在我眼里。”
邵飞怔在原地,睁大双眼望着萧牧庭,很快嘴唇开始颤动,开心像星光一般洒在眼睛里,喉结一下接一下地滚动,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模样。
萧牧庭一颗心因为他此时的反应而变得又软又暖,以至于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现在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承……”
最后一个字,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青涩得发抖的吻封堵住。
萧牧庭眼角一张,双手本能地抓住邵飞的手臂,却没有就势推开。
邵飞在吻他,邵飞居然在吻他!
这个吻要如何形容?
它大约根本不算是一个吻,没有任何关乎情欲的冲动,只有少年人刹那间的欣喜若狂。
邵飞猛地靠过来,却在嘴唇碰上之后再不动弹。
不,也不是完全没动——如果颤抖也能算作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