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不用做自我介绍吗”有学生问。
严修笑了笑“那你们是想一个人花一分钟自我介绍,还是早点回家”
下面立刻闹哄哄的一片“回家回家”,严修特意注意了一下钟清华,他没有什么反应,正低着头玩手机。
等学生开始打扫卫生之后,严修就去办公室,翻看着刚刚收上来的联系表格。
哪些学生家里有特殊情况,班主任起码要心里有个大概。翻着翻着,他看到了钟清华的。
字虽然写得有点潦草,但联系人那一栏里明白无误,是“钟唯期”三个字,关系是“叔”。严修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天,吃惊不小。表格上填写着手机号,不过严修那天已经将钟唯期留给他的号码删除了,所以也不能确认到底是同名同姓还是就是同一个人。
严修打心底里希望是同名可惜“唯期”不是超,勇,刚,建国,不会那么容易重名。他再仔细看了看家庭地址,终于确定了市里一处不错的小区,那天钟唯期提到过自己住在这里。
“严老师,你们班好快啊”
沈明丽一进办公室就感叹,打断了严修的思绪。她也是教语文的,她是新老师,第一年带学生,未免有些手忙脚乱。跟学生互相认识就花了不少时间,急急忙忙开始打扫卫生才发现隔壁班都快打扫完了。
严修笑笑“熟能生巧罢了。”
他对年轻老师很耐心,又细心提点了沈明丽几句,都是些刚开学时候特别忙乱时候可以节省时间的窍门。
说完之后,他去教室里看了看。打扫得已经差不多了,学生三三两两在一起说话,里面没有钟清华。
严修走到窗边,向操场望去,看到了自己班上几个男生呆在篮球场边看老生打篮球,钟清华宽胖的背影挺明显。
严修想到了那一夜的钟唯期。那时候一眼就觉得的惊艳,现在想想挺不是滋味。把孩子一个人甩在家里跑出来玩,这种不负责任的家长
严修想,他讨厌在一夜情之后还保持联系,不是没有道理的。
跟自己学生的家长搞了,对双方来说都是尴尬事情。严修看着操场上的钟清华,没有把他叫过来单独问话。
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是很敏感的,他不想在一开学就让人觉察到钟清华的特殊。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至于钟清华家里的情况,他直接去问钟唯期比较好。
严修再一次在心里叹气,怎么就跟学生家长搞了呢
钟清华放学回到家的时候,钟唯期午睡刚起来,一张脸雪白的,见到钟清华回来就指使“胖子,去给我热碗粥。”
胖子一句废话也没有,钻进厨房,给钟唯期热了粥之后,自己手脚麻利地焖上红烧肉。他搬来跟钟唯期同住快两个月了,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他照钟唯期说的做,其他时候他就能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不伺候钟唯期,没零花钱,没游戏,没肉。
吃过了晚饭,胖子跟钟唯期报了帐,其他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一般家长会关心的“分到了哪个班,老师怎么样”之类的问题,钟唯期是没兴趣关心的。
他有更重大的事情烦恼。
他又遇到了严修。
高中时候他喜欢过严修,不是死去活来的喜欢,甚至没到忍不住要告白的程度,但确实是真的喜欢。
至少每次钟唯期想起来的时候,都会以此证明自己也纯情过。好象当时没有任何原由和征兆,突然有一天,严修的笑容看起来就是那么明亮。
初恋和暗恋总是很难忘的。
所以一眼认出严修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终于可以一偿夙愿,死而无憾了。因为这么多年来,他觉得他时不时想起严修,就是因为他没睡过严修。
当时,他确实是想着闷声不提同学两字,省掉两个人的尴尬,就当是陌生人睡一次。然后各走各路。
结果没忍住,到底没忍住。钟唯期有点懊悔,他明知道挑明了会吓到严修,但是眼睁睁看着严修从眼前溜走了,他又不甘心。
胖子已经洗刷完锅碗进自己房间了。钟唯期横在沙发上,盖着薄毯,开着电视发呆。这几天他都在想一个问题,自己要不要打电话给严修
他纵横情场这么多年,头一次为这种问题烦恼。
第三章
钟唯期的光辉情史里不乏不负责任的掰弯和诱 jian 。对一个情场高手来说,强 jian 是可耻的,诱 jian 却是值得炫耀的。
这就好像是拼蛮力还是智取,前者只不过是胁迫,后者却能说明他聪敏狡猾,并且有魅力。
比如他收手前的最后一个战利品是一个富家公子,人前总是一副冰山美人的腔调。但是再冰冷孤高的人,只要拿捏住对方的弱点,击中那一处软肋,就会任由他迷惑
钟唯期回忆着过去,想从丰富的经验中找出战术出来对付严修。
但是在第一步上就患得患失,摇摆不定。
这是不合理的,对一个经历过一场事关生死的大手术的人来说,打一个电话,约一个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钟唯期想得入神,连天色陡然 yin 暗都没有察觉,直到噼里啪啦的雨声越来越大,他才醒过神来,打了个冷战,大吼一声“胖子关窗”
磨蹭了一会儿,胖子才从房间里出来,他玩游戏玩得正爽,一脸的不情愿,嘟囔了两句,把大大小小的窗户都关好。
关好了窗,钟唯期还是觉得冷。他很快就爬上床,临上床前吩咐胖子“明早我要吃的东西贴冰箱上了,你照着做。”
第二天早上钟唯期起来的时候,锅里焖着一锅菜面。烂烂的,汤汁浓稠,非常香。是胖子赶在上学前做的。
钟唯期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安稳,秋风夜雨,跟鬼哭一样。一大早起来看到 yin 沉水滴答的天,情绪更恶劣,幸好有这美味的早饭,总算让他觉得心平气和,不那么抑郁了。
严修站在讲台边,一边看教案一边督促学生上早自习。
高一学生不用上晚自习,但从早上七点半到八点要上早自习。七点半之后进教室,就是迟到。
这是新生刚进入高中,这时候养成的习惯很可能影响整个三年。所以严修这几天对迟到查得很严,天天七点不到就到教室了,看看哪些学生是有规律按时到,哪些学生是踩着点到,哪些学生又是容易迟到的。
然后,一点儿也不叫他吃惊开学不到一个礼拜,钟清华天天都迟到。今天下雨天,早自习快要结束了,他才到教室,拎着湿答答的雨衣就往教室里闯,
严修已经说过他两次,两次钟清华都说“起晚了,下次一定不会迟到”,这使严修终于有了怒意。
“钟清华,过来。”
下雨天,不用做早操。严修领着钟清华到走廊上,他一出教室,里面立刻就传来一浪一浪嗡嗡嗡的说话声。
有时候他真奇怪,学生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他做老师太久了,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做学生时是什么样子了。
钟清华还垂头丧气立在他的面前,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膝盖下面的裤子全湿了。他个子不矮了,又胖,差不多是成年人的体形,但他毕竟不是成年人。严修的怒气慢慢就变成一种揪心。
“你家住得离学校不远吧,骑自行车大概不用二十分钟。”严修说。
胖子不吭声。
“家住得比你远,在路上不方便,耗时间的同学都没有迟到”严修看着他,“到底是什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