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左右踱步兜了两圈,厉沐枫自认智商还算不错的大脑终于想缘由,但又不敢确定。
他被送出来主要是最后阶段一直把自己当成凤零的盾,完全舍弃了自身防御,还以他是炮灰为由,单方面拒绝伤害共享。
这场战斗他的剧本太过悲壮,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用自己的鲜血奠定了胜利之光,却惨死在黎明前最深黑暗中的悲情英雄。
又溜了两圈,确定除了这个再没有其他理由,他才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我以后会爱惜自己,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可以吗”
“你不知道你有多珍贵。”凤零沉默的谴责终于换来自己想要的回答。
太过与舍己为人本身就是一种自卑和自厌。
这个人总是学不会自我保护,总在所有人之前就先自我放弃。
也许这正是他自我保护的手段,但这种绝望一样的求生方式,凤零不喜欢,它太过卑微,低到尘埃里,并不适合眼前这名骄傲耀眼的男人。
“也许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这是事实,能和我结缘就是诸天万界可遇不可求的造化,也许要等以后接触了那边的世界,你才能理解,但现在我还是希望你能先看重自己,你是我一生的独一无二。”
听着凤零的话语,厉沐枫忽然觉得他说不定错怪了潘多拉。
以前他总觉得,所有东西进了潘多拉的盒子就不会再出现在世上,潘多拉放走了灾难、瘟疫和祸害,却把希望留在盒子里。
所以人类活着就会在漫漫长夜里不断遭遇不幸和更不幸,唯独看不见希望。
现在看,也许潘多拉将盒子留给后人,本身就是希望。
沉默片刻,厉沐枫忽然提起前一阵两人一起看的书,“仙儿,还记得一起看的云雀叫了一整天么我也是,这一生都没有得到谁的鼓励。”
厉沐枫的希望和绝望都来自对自身的认识,他天赋出众,却始终不被认可,再加上怪物一样的外表,让他迫切的渴求被谁承认。
然而现实给予他的只有一次次的打击,他固然有许次纾、陆笙这样的好朋友,但朋友不是知己,知道一种心情是一回事,理解安抚又是一回事,他们知道厉沐枫的症结,却始终药不对症。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凤零站起身,踩在游戏仓盖上,让两人原本的身高差反过来,居高临下地用眼神描摹男人精致但大气的面容,笑道。
吊灯的光在凤零身后晕开,厉沐枫笑着把青年举得更高,“等会去列清单,明天带你体验采购年货。”
他心中希望和绝望的对立,就像生死搏杀的双方,谁的刀抵在谁的 xiong 膛,谁的剑又架在谁的颈项。
旷日的持久战里,凤零是徜徉在刀尖剑口的唯一生机。
出了游戏室,凤零给流华发了信息让他上楼来一起列年货清单。
不出片刻,客厅电视墙像受了惊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沈泉和流华并排从波纹后走出。
为了方便两人通行,凤零在电视墙上贴了空间阵符。
饶有兴致地看着墙面在二人走出后又恢复平静,厉沐枫觉得凤零这操作不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很神奇,居然人为创造了一个扭曲空间的虫洞。
和流华并排坐在对面,第一次参加过年活动的沈泉好奇开口,“今天都年二十八了,明天应该是除夕吧,还能买到年货么”
“今年有年二十九,应该还能扫扫尾,再不济出去逛逛,看看年味也好。”
厉沐枫也是第一次买年货。
过年这个词于他很陌生,初中前是被关在黑洞洞的大房子等所有人离开,初中后到现在一直是一个人自己找点事情做。
以前易知翎在的时候,他还有个人发短信说话,大过年的守着一个只能存百十条的小手机就觉得生复何求。
后来分了手就开始刻意淡化了所有节日的存在,时间一久就真的忘了,每一天都重复着前一天的复制黏贴,日期在他身上只不过是数字的变化。
“清单先列着,没有就随便逛,”凤零说着,从绒布袋里抽出钢笔。
“我来写,我来写,”流华看见钢笔和凤零的小笔记本就条件反 she 的心悸,“天怪冷的,玻璃凉。”
不止流华,沈泉也挂着皇上万万不能的死谏老臣脸,“让三花来就好。”
被两只的古怪反应弄得一头雾水,厉沐枫本想开口询问,但是流华的眼神让他生物对危机的本能反应觉醒。
上次御剑,流华也是这样看着他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少年郎,人生苦短,不作不死,且活且珍惜。
咽下询问,厉沐枫决定遵从直觉,将钢笔从凤零手中抽出递给流华,自己轻轻给人按摩手掌,嘴里笑着附和,“仙儿,刚刚打本辛苦了,休息会。”
见凤零没有坚持,流华才将前方高能的护眼弹幕撤去。
握着钢笔,曾被人饲养有些过年经验的流华,回忆着那时的习俗,边说边记,“要有叫春联的红字条,挂大红纸灯笼,发红纸包,要做平时吃不到的菜,还要做新衣服,对还有放鞭炮”
看着流华记下来的条条道道,厉沐枫指着“平时吃不到的菜”、“做新衣服”这两条,笑问,“三花,你写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奶奶那时候啊,”三花用钢笔支着下巴,歪着脑袋回忆,那时候他灵智未全,记忆也都模模糊糊,只能记起来一些印象比较深刻的片段,“大概就袁大头时期吧,我记得他把岁首给改成春节了,奶奶还说他造作。”
“”那可真是久远,厉沐枫偶尔会觉得在常识方面,他和屋里的其他仨人之间差了大概两条马里亚纳海沟,“做换成买吧,有工期的,现在做来不及。”
接过钢笔,厉沐枫在“做新衣服”前面加了双斜线,在最后一行加上“买新衣服”四个字。
凤零盯着双斜线看了一会才移开眼问流华,“平时吃不到是指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肉吧,”流华并不确定这个答案对不对,他也是听说的,“村里小孩都说过年就能吃到平时都只能看看的肉,可是我家还是那样,奶奶把肉都分给其他家了,过年也还是清粥小咸菜。”
“你吃素不是因为你奶奶信佛吃斋”沈泉第一次听三花提起这段往事,有些不能相信这蠢猫吃素的理由竟然是因为穷。
不明所以的看着沈泉,流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信佛和他吃素联系在一起,“怎么会呢奶奶经常说她这一辈子不信神不信佛,只信那一个人。”
“我家不吃肉,是因为买不起,过年有结余,奶奶也都分给更穷的家,说是老婆子和猫吃了浪费。”
猫吃了浪费,所以你也就跟着不吃
你这个猫界的叛徒,居然不会偷吃。
也亏得张国宾大佬死得早,不然就凭“那个猫儿不吃腥”一句诗,就能被你把脸给打肿。
厉沐枫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养了只假猫,但吐槽的话,嘴 jian 如他也一句都没说。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拿来调笑,失去基本素质的吐槽不是玩笑,是没教养。
学过历史的都对那个时代难以忘怀,不止是屈辱和战乱,还有不能善终的凄美爱情,这种沉重的色调不适合妄议。
厉沐枫抬手安抚 xing 地 o 了 o 小幼猫脑袋,他虽然生理年龄不够,但是梳子没齿背辈在那,他要追凤零就得站在他那一队。
作为东家,他一直将三花猫和沈泉鸟当成儿子养,“明天看上的都买,刷我的卡。”
“谢谢,厉大大,”流华差点把爸爸两个字喊出口,他以后就是男神爸爸和厉爸爸的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