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后悔一开始对你说谎,后悔对那个吻装傻,后悔在猛鬼城把白濡尔放进御者舱,而不是你。”
不要!岑琢拼命在他怀里拧动,机械手挣得发热,血肉之躯终究敌不过钢铁,他无措地喊:“放开我!”
逐夜凉把他翻过来,像捉一只小猫,强迫他看着自己:“我想把你藏进御者舱,不让任何人发现,我想就这么带你走,到天涯海角,我想无时无刻不用扫描视力看着你,确认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琉璃眼的指示灯急闪,一激动,他误开了扫描,岑琢在他手里,被虔敬地仰视,无所不知的视线越过去,突然之间,定在天花板上。
“那是……”逐夜凉放下岑琢。
岑琢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逐夜凉转身上楼,岑琢突然明白了,两手拽住他:“别上去,你他妈……别去!”
逐夜凉上去了,直奔卧室,水蓝色的床边有一个小柜,岑琢追着挡在他面前,羞耻地涨红了脸。
“是吗?”逐夜凉问。
岑琢嘴硬:“不是。”
他真傻,应该承认的,下一秒,逐夜凉张开双手,只听啪嚓一响,两柄利刃穿透床头柜飞进他的手心,猩红色,是一双折断的刀尖。
狮牙刀。
“岑琢,你爱我,”逐夜凉攥紧刀尖,攥得掌心的装甲嘎吱作响,“为什么不承认?”
岑琢无言以对,他喜欢他,全天下都知道他喜欢他,可他就是咬着牙不认。
慌张、羞愤、倔强,他用力推开逐夜凉,擦过他跑下楼。
逐夜凉扔下断刀追出去,追出别墅,追出莲花座,一直追到总部楼群东南角一片安静的绿地。
逐夜凉不快不慢地跟着,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不要脸地嚷:“那小子送你花,我把自己送给你,你要不要!”
“滚!”岑琢头也不回地骂。
“上次我们不是很好吗,小金小玉也喜欢我!”
岑琢害臊,急匆匆地走,在一棵巨大的丁香树下,他没留意,和一架医疗型服务载具擦肩而过。
逐夜凉却在那儿停住了,慢慢转身,载具上是白濡尔,耷拉着脑袋,可怜地低语:“叶子,你在哪儿,叶子……”
逐夜凉在他面前蹲下,那么美的树,还有沙沙吹动花串的微风:“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你吗?”
“叶子……”白濡尔没有反应,徒然的,一遍遍叫着眼前人的名字。
逐夜凉凝视着他,曾经明艳的、凶狠的、霸气的脸,二十年感情,香风拂面的相逢,本可以有无数句温柔话讲,逐夜凉却说:“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耳朵,你根本没病。”
白濡尔迷离的独眼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一瞬,转向旁边。
“耳朵?”逐夜凉不信他傻了,那么执拗的人,执拗得近乎疯狂,只有和天下一起毁灭他才能得偿所愿,“病人应该在研究所,而不是在这儿,你别费心思了,这条路我以后不会再来。”
白濡尔继续他乏味的独角戏,迟钝地蠕动嘴唇:“叶子,你在哪儿……”
前头不远,岑琢回头,蓦然看见这一幕,一对颠沛流离的青梅竹马,在初秋的丁香树下,童话般彼此注视。
第98章 借兵┃“就我这长相,什么样的女人配得上我?”
岑琢独自往前走, 慢慢的, 回头看,逐夜凉没跟上来, 他无法自控地失落, 又愤怒于自己的失落, 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嘴巴。
“哎哎哎, 打谁呢。”前头, 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
岑琢抬起头,是戴冲, 穿着华丽的珍珠色西装, 衬得蓝眼睛像无垠的海, 波光粼粼。
“这手怎么回事,”他挺生气地抓住岑琢的右手,抚平了,指着那片掌心, “敢打我喜欢的脸, 不要命了。”
岑琢受不了他, 翻着眼睛微有些笑意:“可滚你妈的吧,老子挺大个老爷们儿,这套不好使,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好使啊,”戴冲邪气地勾起嘴角,盯着他, “不好使,你怎么笑了?”
岑琢怔住,不大自在地移开眼睛。
“别一不好意思就不看我啊,”戴冲攥着他的手不松,“不敢看?老子那么帅吗?终于品出老子的魅力了?欣赏能力提升了?”
“叨叨叨的,烦不烦。”岑琢往外抽手。
抽不出来,戴冲和他十指相扣,手指内侧敏感的皮肤蹭在一起。
“你恶不恶心……”岑琢瞪眼瞧着被他耍流氓的那只手,一脸“这手不能要了”的嫌弃表情。
“老子求偶呢,还有更恶心的,你试试?”
岑琢嘀咕:“求你妈个巴子的偶,又不是鸟儿。”
“那我给你跳个舞,”戴冲整个人贴过来,大马路上,不要脸地向他律动,“要不给你开个屏?”
岑琢放弃挣扎了,真心弄不过他。
“笑了笑了,又笑了,”戴冲注视着他干而艳红的嘴唇,“别为了不值得的人难受,都他妈是狗屁,多看看在乎你的人。”
岑琢不较劲了,放松下来,正想说什么,背后有人叫:“岑哥?”
他赶紧抽手,回头看,贾西贝眨着兔子似的大眼睛,吃惊地盯着戴冲:“哥你……交新男朋友了?”
元贞在这小子身后,使劲儿拽了他一把。贾西贝让他拽得一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抿着嘴,抻了抻衣角。
“哪来的小东西这么有眼光,”戴冲凑上去,看漂亮姑娘似地看他,“白白净净的,还纯,你要是女的,绝对是老田喜欢的款。”
听他提田绍师,贾西贝生气了:“我是个战士,是御者!”
“哦,”戴冲觉得他好玩,逗他,“哪天交交手?”
“交过手。”元贞板着脸说。
戴冲皱眉。
“总部十楼,三组机枪对着你扫那个,”元贞冷冰冰地介绍,“日月光贾西贝,伽蓝堂兰城堂的堂主。”
戴冲惊讶,抓着贾西贝的肩膀要细看,贾西贝不愿意,直往元贞身后躲,元贞挡在戴冲身前,半开玩笑地说:“别看了,他脸皮比纸还薄,让你那蓝眼睛看两眼,再给看化了,我可亏大了。”
他没明说,但意思很明白,小东西有主儿了。戴冲觉得伽蓝堂一个比一个有意思,跟岑琢开玩笑:“哪天跟你哥说说,给我转个会?”
岑琢推他一把,要领元贞和贾西贝回莲花座,戴冲招人烦地在后头喊:“岑琢,晚上找你去,等着我啊!”
元贞和贾西贝对视一眼,暗暗替逐夜凉捏了把汗。
半路经过那棵高大的丁香树,下头已经没人了,岑琢别扭地移开视线,心上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酸酸涨涨地不舒服。
到别墅,他给元贞和贾西贝倒了酒,三个人脱鞋窝在沙发上。
“岑哥,那个……”贾西贝看了看元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今天是有事想求你。”
“嗯,”岑琢很痛快,“说。”
“我……我想……”贾西贝胆小地缩着肩,越说声音越小,“我想跟染社借点兵……你看行不行?”
岑琢以为自己听错了:“借兵?”
“嗯,”贾西贝绞着指头,忐忑地瞄着他,“去兴都之前,我和小郡……就是小修罗陈郡,我们把七芒星的长老控制了,他们和我们一样受了重创,要几个月才能缓过来,我们想趁他们还没恢复元气,一鼓作气,端了他们的老巢。”
岑琢愣住。
贾西贝舔了舔嘴唇:“可岑哥,你也知道,兰城没兵了,你看……能不能跟你哥说说,借我们一点?”
岑琢瞠目:“你借兵……是想铲除七芒星?”
“嗯,”这么大的事,贾西贝却小声小气,一点威势都没有,“以七芒星为据点,我们还要向西经略,我答应过最上师,要把‘国界’推回去。”
岑琢惊愕地盯着他,然后求证似的,看向元贞。
“是,哥,”元贞帮着争取,“小贝实在没办法了,这种战略机会千载难逢,不管借到三百还是五百,只要够打一仗的,我们就回兰城,那里比这里更需要御者。”
岑琢鼻梁发酸,捏了捏眼角。
贾西贝以为他为难,晃着小巴掌:“岑哥,要是多……一二百也行!”
岑琢放下酒杯,认真地问:“向西经略,你估计,需要多少骨骼?”
贾西贝咬了咬嘴唇:“最少要一千,全装备骨骼军,”他掰着指头给岑琢算,从能源供给到战略布局,从敌我形势到纵深发展,说得头头是道,“一步到位我们不敢想,反正三年不行,打五年,五年不行,打十年,不收复失地,我就不回沉阳。”
岑琢不敢相信,那个爱哭的贾西贝,总是被人取笑的娘娘腔,不知不觉间竟长成了这样一个有魄力的领袖。看外表,他仍不是个体面的男人,田绍师调戏他,戴冲逗他,可他头脑里装的东西,却比许多大男人还大。
“你们在这儿等着,”岑琢当即起身,“我去找我哥。”
贾西贝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仰望他:“哥你这就……答应了?”
“啊,”岑琢理所当然,“在江汉这么长时间,总算听见个正事。”
“那哥……”贾西贝嘿嘿笑,趁着这个热乎劲儿“狮子大开口”,“我能再要点技术人员吗,就是懂发电、会建城、能谈判的那种?”
岑琢挑了挑眉,过去他没发现,这小子只要有一点光,就能灿烂:“贾堂主要什么,就有什么。”
贾西贝高兴得从沙发上跳起来,给他鞠了个大大的躬:“谢谢哥!”
“对了,”岑琢走到门口,问元贞,“人家小贝现在要城有城、要人有人,你跟他回去,当压寨夫人啊?”
元贞一愣,黑下脸:“岑哥,你搞搞清楚,”他一把搂过贾西贝的肩膀,“他是连城带人跟我的好不好!”
岑琢一笑,推门出去。
门关上,贾西贝推开元贞,埋怨地说:“干嘛当着岑哥的面搂我呀……多不好。”
元贞抓起他的小手:“哪儿不好?”
贾西贝扭捏了半天,小声说:“……害臊。”
屋里没别人,元贞有点心猿意马,捧起那张脸就要亲,贾西贝倏地从沙发上溜下去,绕了老大一个圈跑到楼梯口:“这是岑哥家,咱、咱俩得保持距离!”
“哟,”元贞站起来,徐徐松了松膀子,“跟我玩捉迷藏,行啊……来吧!”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贾西贝小鸡似地叫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跑。
“娘娘腔?”
二十公里外的江北别墅,钟意靠在小书房的沙发里,哈哈大笑。
田绍师在他对面,衬衫领子敞着,因为没戴眼镜,整个人柔和下来,自嘲地笑:“白裙子小红鞋,一点看不出来是男的。”
“太丢人了,哥,”钟意那张脸,大笑的时候仿佛碎了一地的日光,太艳,有慑人的锋芒,“连公母都没弄清楚,就让伽蓝堂给摁住了?”
“是啊。”田绍师无奈地摇头,端起桌上的荔枝酒,酒是钟意从迎海带来的,用今年新采的荔枝酿的,入口又辣又醇,有灼热的甜味儿。
“那个娘娘腔叫什么?”钟意呷着酒问。
“忘了,”田绍师玩着眼镜腿,仔细想想,“不是,是压根不知道。”
钟意又是一通大笑,两条长腿架在酒桌上:“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让小姑娘骗行不行,赶紧找个人定下来。”
“你还说我,”田绍师有些醉意朦胧,仰靠着椅背,动了动酸痛的脖子,“你也二十了,别总空着。”
“我和你不一样,”钟意放下杯起身,走到他身后,“就我这长相,什么样的女人能配上我?”他捏住田绍师的脖子根,揉了揉,“又疼了?”
“嗯……”田绍师享受地闭上眼,“你不在,没人看得出来我脖子疼。”
钟意慢慢给他揉,一双杀人夺命的手,这时棉花似的轻柔:“你喜欢,等拿下江汉,我天天给你揉。”
田绍师当他讲笑话:“等拿下江汉,你坐了天下,谁还敢让你揉?”
“哥,”钟意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这个天下,我是给你拿的。”
田绍师霎时睁开眼睛。
钟意的脸正对着他,一片上下颠倒的艳光,“哥,”那小子少年意气地说,“你知道我,我才不稀罕什么天下,我只是想让你扬眉吐气。”
田绍师要从椅子上起来,钟意固定住他的脖子,十个指尖很热,热得像七年前成沙那个夏天,一双漂亮的孩子在大雨里奔跑,一伙人把他们从背后扑倒,掐着脖子拳打脚踢,边打,边恶狠狠地骂:“不男不女的东西,你们也想当御者?”
“所有人都欺负我、朝我吐口水的时候,”钟意回忆那些往事,“哥,只有你,那么弱,却不放弃保护我。”
田绍师握住脖子上的手。
“这个江汉不是人人都想要吗?”钟意冷笑,“这么好的东西,哥,我打个包系上丝带送给你,你舒坦了,我就舒坦了。”
“我不是御者,”田绍师非常冷静,“这个天下我不配……”
脖子上的手忽然用力,“哥,我现在是天下排名第一的骨骼,我说你配,你就配,”钟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坐你的天下,我给你当家头。”
田绍师没再坚持,转而问:“那件事,跟白濡尔交代好了?”
“嗯。”钟意捏着他僵硬的肩背肌肉,有节奏地给劲儿。
田绍师很舒服,舒服得猫一样眯细眼睛:“盯着白濡尔,他比汤泽鬼得多。”
“他?”钟意轻蔑地说,“汤泽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