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少保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在庄上行走一圈便体力不支,盯着江昊看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江凡在一边看得极不顺眼。他们在厅前谈了一晌,那个孙先生终于到了,朱少保代为介绍,这个西席姓孙名问,字契天,正是那个领江凡与江昊回来的自称为朱家庄庄主的孙契天。
孙问故意呵呵而笑,向是与江昊江凡是旧相识般“您二位是怎么遇上朱庄主的啊”
那还用问你们跑了我们自然就遇上了。江凡白了他一眼,不爱理会他,这人,白长了张尊贵面孔。
孙问自觉的向主人坦白“今日在庄外与他们兄弟是初相识,只因为寻亲迷路,我想着老夫人,”他背对着江凡,江凡却觉得他是在向朱少保递眼色“便将他们带回来。”
朱少保叹气,略带怜悯的看向他们,江昊端起茶碗假装喝茶,江凡直直的看回去,被看了个实打实,江凡忽然发现,但凡是动物化身的妖怪似乎眼睛都极漂亮,他自觉自己的眼睛算是大的,与袁九小羊怪乃至这位朱少保比起来,还是要逊色几分,悄悄看江昊,只见他淡然无波的在那细细品茶,似乎什么都没看到般。
朱少保常提的话题就是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好像暗示他们要逃跑一样,见两人无动于衷,于是安排在客房居住。
那只没有嘴的小羊,亦步亦趋的随着主客一直跟到客房,江昊拿着把草逗他在一这吃,时不时的拿手顺一下背部的皮毛,一瞬间江凡似乎年到孙契天眼中闪过阴狠,再看江昊心里也添了几分不舒服,江昊对着个妖怪如何温柔,虽说它也着实可怜,但是想到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江凡压在心里的委屈又隐隐犯酸起来。
孙问一直将他们领进客房,客房造型十分别致,曲径回廊设在屋子里面,弯弯转转,两厢边不是密密实实的纱帐就是屏风,转了几道弯如同在奇幻迷宫中走了一遭。江凡紧张的随在江昊身后,他被袁九那个七彩楼吓怕了,低声问江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江昊嗯了一声,看着前面领路的身影,孙契天手里契着烛台,灯光把他的影子打到两边,忽左忽右忽长忽短,贴着曲折往复的路径窜来窜去,如同粘在墙壁上张牙舞爪的璧画,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心生不安。
江昊悄悄问江凡“觉不觉得身上冷”江凡本就是鬼仙,自身阴气重,不觉得冷,如何江昊一提醒才发觉,这房间里的温度对常人来说是要阴冷许多。
好端端的一个客房,里成回廊就好几重,遮来绕去虽然貌似奇幻美丽,其实终日不见阳光,怎么看都不太正常“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个老太太,也十分奇怪。”
江昊哼哼冷笑,如果他没猜错,那是个尸变的家伙,本身没什么威力,想必晚上是要到这楼里行凶的。
终于绕了进去,孙问眉开眼笑的为他们备了水倒了茶,活像个勤快的管家“晚上不要随意走动,若是有什么事,就去找我,出了门左手边的客厅就是我居住的地方。”
“劳烦孙先生了。”江昊留他略坐上一坐闪话家常,孙问倒是没推辞,从容叙话。
“孙先生不是常人为什么窝居在此呢”
孙问笑“江兄抬举了,孙某不过是一介书生,普通人而已。”
江昊不追问他的来历,倒是另有感兴趣的事“孙先生的故事还没讲完。”
“噢”
“孙先生讲的因果报应,那个书生变成羊后世世任人宰割,那之前那个羊仙呢”
孙问皱眉“哪里来的羊仙”
第三十六章 夜袭下
远处传来梆子声,声音由远及近,显然临近夜半。江昊整了整衣衫,面带微笑“我也给孙先生讲个故事好不好”
孙问脸上闪过一丝焦躁后沉着应对“愿闻其详。”
“也是书生和神兽报恩的事,只是这话说起来有些久远。”江昊隔空开物,凭空扯出一个蓝本,孙问诧异了一下并不说话,江凡知道江昊拿出的必是一本地志。
江昊状若无异的翻着,就好像自书架上随便展开一本小说,展开看上两眼再翻页神态惫懒至极“这话说起来就远了,好像还是上景帝在位时的事,有一个官至一品的大学士,据说卸任归宁时被天降神雷劈死。”
孙问不动声色“小的时候我也听过这个故事。”
“那人算不上是大贤人,空有名声而已,暗地里的勾当做得不见得就比别人少,只是赈济、砌坝,倒是公道着几分良心,也做下几件为民的好事,所以按命理不应该遭此劫数。”
孙问嘿然不语,如漆似墨的眼睛看着江昊。孙契天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江凡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一只脚稍稍迈出向前倾,提防着他突然冲过去抓走江昊手中的人物志。
江昊像是对他毫无提防“这位大官早年前的传闻颇多,总是带着仙幻色彩,传闻曾救过一只上古神兽。仙兽应承过他有一品福禄,便也真的有了一品福禄。早年间,这位大员倒是个满腹锦绣文章的人,可惜做了官重了名利,这方面的功课倒疏懒了,以致于没留下烩炙人口的佳句,确实可惜。”
孙问冷哼“世人常道,人过留名燕过留声,可名声终究只是身外物,清流不入世,入世不清流,多少真豪杰不见经传,像要离那般货色,空得名声又能怎样唐人文章,世人也只知李白杜甫不认其它,名,不要也罢。”
江昊敛目“也是一番见解,只是我推过他的命理,这人至少还有三十年阳寿。不知道为什么早夭。”
孙契天面色略显难看“江兄想必对命理也是颇有研究吧难道不知道,机械之心生于人,此消彼涨的道理命是天定也在人为,若是一心向善歹命也有好结局,若是仗着八字为非作歹,业镜照录,命格自然变更。福禄都能有所增减,何况寿数。”
江凡仔细打量他们两人神色,平淡无波中刀来剑往。江昊是通判自然有提调阅览各地地志人物志的权限,只是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孙契天的。
江昊嘴角微掀,一瞬间江凡被那冷艳神情晃得失神,只闻江昊低声呢喃,仿佛在耳畔边轻语,不知道为什么江凡别来别有一种熟悉感。“我一直觉得那人与孙先生很象。”
“江兄误会了,我不识得这人。”
“果真不识得”
孙问不答,沉色看着江昊。
江昊合上地志,摆弄自己指甲轻轻吹了口气,布满灰尘的桌面被吹出一道清晰纹路“这人曾经救过一个神物,那是上古时遗传下来的祥兽,这种神兽与世无争,不吃不喝也能存活,只靠呼吸天地精华,便能感召上苍神旨。他们若是与人结契,便要报恩,下凡历劫亦因天赐福祇,只记七天事,所以不为凡尘所动。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七年前无论是恩是怨都忘得一干二净,无论是情是仇全然不记。”
孙问手指紧握成拳。“谁说的”
江昊似乎并未留意般“一品大员得了这样神物有如天助,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竟然扒了那神兽的皮,恩将仇报用九转乾钉楔入机要处,铆成一件羊皮袄。”
孙问哈哈大笑“江兄,我们说的恐怕是一个人,世人传来传去,原本的事情恐怕也就走了样貌。”
“是吗是因爱生恨还是求而不得亦或神兽应承他的并未兑现”
孙问啪的一声站起来。
“那人可能也自知罪孽深重,用自己三十年阳寿,换那神兽回魂,可惜那神兽再回魂,好像不记得他了。”
孙问目光咄咄的看过来“江兄想必不是一般人,既然知道的这么深,那么我也不妨坦白对你讲。我就是那羊,谁说只记七年事谁说不抛下恩怨就升不得仙有恩报恩有怨结怨。当年为了留下我,他扒下我的皮,让我日日苦挨,如今我折磨他,只是因为前世是他负了我,我今天还回来而已,于他,业报早日结束,可脱离苦海,再不受畜牲道折难。”
“如此说来,孙先生还是为了他着想了”
“当然。”
“你还是十分在意他的。”
“当然。”
“你们前世诺言可会兑现”
“当然,我们前世有过许诺,不离不弃,我怎会负他”孙问话语嘎然而止,而后悠悠道“虽然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对他还是有情份的。”
江昊似笑非笑,全不放在心上。见过掩耳盗铃的,没见过这么自欺欺的。“我倒是对那个后来得了羊皮的人很感兴趣。”
孙问脸上罩上层黑。
“之后那人,和那只神兽又怎样了”
外面敲过三更,孙问忽然变得焦躁异常“能怎么样那人取了功名,也升任一品大员,他参颏他的老师。像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早早就死了。他和那羊兽的业缘尽了,他败了,那兽自然也离他而去。”
“福祸这种东西,借了总要还的。听说那人多添了三十年阳寿”
孙问一跃而起,果然探手来取江昊手中地志,被江凡一掌拍到一边,江昊从容收纳起来,见江凡与孙问过招,站在一边揣着两只手“人算不如天算。”
江昊一语中的,孙契天被激得毛发怒张,三人相持而立,外面忽然声音萧萧,孙问立刻收敛招式也不与他们多费话,转向便向外走。
虽然是不欢而散,江昊立刻扯了江凡隐去身形尾随在孙问身后。只见孙问越走越快,在回廊里兜兜转转很快就没了踪影,江凡问江昊“怎么办”江昊掐指算了算,笑道,“没事,一我们先回去,一会他自会找来。”
江昊指尖粘着一截蓝线,学了七彩楼那些鬼化符的小技俩把在孙问身上粘了记号。
三更声响过后,江凡躺在床上,江昊盘膝坐在他旁边。两人静默不语。
不一时江凡便觉得昏昏沉沉,似乎有迷香自鼻底飘过,他带着参精的一截枯枝,虽然不见中招,却如梦似幻般似乎又回来了土地庙。
外面阳光正好,许世伯靠坐在墙角处抠脚趾,手指在趾缝中来扯,一块块角质脱落。江凡单手捂住鼻子“你这个懒鬼,怎么可能那么久都不洗脚”
江凡替他洗了一院子的床单和衣服,许世伯只仰头晒笑,胡子长得盖住面孔,本来的样貌分辨不清。江凡劝他收拾打理自己,暗怪难怪他那里诉讼最少,世人一见他这阎王样子,谁还敢辩驳。曾经有狂生烧了纸符与他辩论,他一现身把那人吓得昏死过去,再也不敢扶乩乱来了。
江凡一边打扫床辅一边絮絮叼叼说话,许世伯问他“你小舅子的前程就这么定了”江凡不无得意“那是自然,他升任长安土地,如今也是有了功名的,将来若是再讨个土地婆婆或是找个有本事的姑娘双修,那就两全其美了。”
许世伯笑道“那他前世的事还能记得一些吗”
“自然是不记得了,再说,都是过去的事,不记得也好。将来江昊有了出息,我和如意也清闲些。”
“呵呵,终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是吧”
“当然了,老许啊,我告诉你啊,这真是个包袱呀,哈哈,从此以后终于消遥自在喽。”啪的一声,忽然一个水瓢砸将过来,隔着重重床单,看到江昊阴沉着脸瞪他一眼。
那小子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刚刚上任怎么就回来了江凡一时心窒,江昊的靴子上还有污渍,也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一转身又走了。虽然表情生气,那眼神似乎十分伤心,江凡猛的惊醒,心跳骤然加速,刚才那些,不是幻觉,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江凡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仔细打量才发现江昊正压在他身用手捂着他的嘴,“怎么了”江凡唔唔着说话,江昊嘘了一声移开手,江凡顺着他视线看向窗外,外面一个硕大的影子飘飘乎乎正在靠近,先是在窗棱处闪了几闪,然后又来到门口,也不开门,那影子形状最初淡淡的渐渐变得清楚,似乎已穿门而过,及到走到床前,身形越发清晰,原来是个身上长满黑毛的僵尸,慢慢向他们靠过来。
第三十八章 朱家庄除魔
那僵尸越走越近,临近床边,用鼻子嗅来嗅去。江凡被江昊抱着缩成一团,一点点向里侧移动。
黑毛僵尸两手撑着床沿,半哈着腰,探出一只手指向床里划来划去,那指尖贴着江凡脚面蹭了过去,江凡屏住呼吸,动也不动。感觉陷在江昊怀里,越发的要虚脱了,梦中的场景他记忆犹新,那一年,江昊刚刚上任。
江凡与江昊都隐去了身形,僵尸尖着嘴勾着背坐在床沿上闷头思索。
江昊没有睫毛的眼睛盯着那僵尸后背,僵尸似乎略为所动,回过头来,盯着床角在看。江凡抬起手,轻轻遮住江昊的目光,江昊的眼皮在他手心处轻轻眨动,却没有避开江凡的手,江凡仔细看江昊侧面的线条,越发觉得英俊帅气中透着股冷艳美,像有什么东西直窜进心底堵得他难受,有些话想要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想说什么。
忽然孙契天推门而入,那怪物转头看向门外与孙问面面相觑,孙问脸上神色不定,他本以为会走出院落,也没想兜兜转转竟然回到这里。
孙问微微闭目,两眉之间渐渐开裂出一条窄缝,像是深深的皱纹,实则是天眼。孙问两手在空中虚悬,做了个抓的动作,忽然掌中多出一把宝剑。冲着江凡与江昊隐身的角落刺将过来。
江昊不避反而迎将上去,抱着江凡自剑侧堪堪擦过,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那剑锋便改了方向袭向黑毛僵尸。
尸变的朱老太本来自恃目以待,没想到孙问竟然是想要刺她,立刻吼叫着跳起身,与孙问缠斗在一处。
孙问虚晃一招,低喝“我刺的不是你,屋里有人。”江凡与江昊躲出去时,碰到垂下来的幔帐,那帘子一抖,朱老太也似乎有所察觉,目光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忽然看到孙问后面的头发动了一下,江凡以为她看到他们了,其实僵尸只猜疑而已,她冲孙问呲牙意指身后有人。孙问抬手给她一个嘴巴将她掀翻在地“你不信我”
朱老太被打得口鼻歪斜,呸的一声吐出口唾沫,里面夹着一颗被孙问打下来的牙齿。朱老对也不管屋里有没有人,非要找孙问算帐,张牙舞爪冲他袭了过来。
孙问气恼“说你看什么看我已经找来了,你有本事去找他们。”
一掌拍向朱老太后背“你个没用的烂货,给你吃那么多灵丹妙药,朱家集上上下下都被你吃光了,也不见有长进。”
朱老太口齿不清,说话混混沌沌“你每天都是要吃我儿一两心肝,我吃再多人有什么用灵气都被你吸走了。”
孙问冷哼“是你愿意哺养他的,你大可不必供给。”用剑柄把朱老太拍飞到墙上“你不要在这里胡扰蛮缠,这两个货色你吃了可是大补的。”
“我还不知道大补你也别蒙我,这是两块难啃的骨头。你若是帮我,我们还是有福同享。”
孙问厌弃的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不然,我就把你那只羊抓来炖了吃。”
孙问眼中闪过一道阴狠。“你敢”
朱老太冷哼“我为什么不敢,你当我不知道,你送了三十年阳寿而它,又被它移送给别人,你不服告到阴司,非要索命,他不能升仙偿的就是你这债。如果我替你把它吃了。”朱老太舔了舔嘴唇,嘿嘿坏笑“你是不是就要回到阴司去领你该遥责罚”
孙问噢了一声,做明了状“朱老太,原来你想做的是这个地方的应承啊,那也要看我家主人答应不答应。还有,你有没有命走出这里。”
两人互揭老底,江凡与江昊听出这朱老太的来历,她就是青魂的那个恶毒婆婆,为人性情狡诈阴损,坏事做尽福寿透支得一干二净,注定未来三世无子供奉冻饿而死。又是那个“仙姑”教了她破解的法子,把一家人上上下下钉死在墙上,做了法事便能做她“长长久久”的阔太太。
两人从内房打到外室又打到院落,孙问把朱老太打得落花流水,修眉善目的朱少保立在一边苦苦哀求“孙先生,手下留情,饶母亲一命吧”孙问于朱家虽然是西席的名份,实则却掌握着供养大权,朱老太凡事受制于孙问,心有不甘,孙问嫌弃她办事不利,迟迟不能鼓动一众鬼魂去造反,借这契机彼此都想把对方铲除干净。
朱少保无论怎样哀求,孙问都不理会,于是朱少保用灵火燃了自己的魂魄,自身体里发出强光罩在孙问身上,孙问受不得那气压压迫,只得落荒而逃。
江昊与江凡显了身形,只见朱少保抱了老妇人哭泣“妈,你怎么了”
“我饿我饿”
做儿子的便伸出一只手让老太太啃,“母亲大人,是做儿的无能,不能再搜罗来食物。”老太太吃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把儿子的话听到心里。
江昊一步步逼近朱少保,周围空气自江昊身周打出旋涡袭向身后房屋,那曲廊回转的客房便如同被风刮走一般飘零破散。
“你欠她的”江昊眯着眼看朱少保。
“不欠。”朱少保摇头,他欠所有人的,唯独不欠母亲。“为人子当尽孝道。”
“他把你变成这样你也不介意”朱少保摇头,朱老头忽然似有所感,眼眶渗泪,江昊嫌恶的看着她,这老太太一生没做过好事,该有恶报,难得给了他个孝子。
江凡与江昊立在一旁,这时朱家豢养的另外一只狗颤颤跑了过来,经过江昊身边,就被江昊一脚踹飞。江昊生来恶狗,狠狠瞪一眼那物什,只见它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江昊比剑到朱老太面前,“听我一席话,速速回地府消你的业障,不然让你魂魄散。”
朱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活人,妖魔鬼怪一群,只有那母狗是个活物,刚刚产下崽,经不得踢,不一时便翻着眼儿死了过去,自它身上脱离出一只女子,长长吁出口气,瞪向朱老太双手比成钩状袭了过去,朱少保把她震开“你又来做什么孽”
女子哀哀戚戚悬在半空中“我的夫啊,你不认得我了”身后一条毛绒绒的尾巴甩来甩去,朱少保避开眼神不与她对视频“你天生善妒,害死我姬妾儿女无数,如今又想加害母亲”
那女子正是朱少保正妻,听了这斥责,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死的吗”“没有。”他亲眼看见妻子被母亲一碗酒鸩死,“于是你死后就变成鬼去闹她”朱双保双眼通红,若不是她去闹母亲,母亲也不会请什么仙姑来降鬼,万万不该招来那么个厉害家伙,是孙问找来一只母狗,把她魂魄困在那里,不得出脱。
“没有我,他们也会找上你母亲的。”正妻哀哀哭泣,“我在这狗身子里,一天好日子没过过。”
朱少保当然知道,可是他也很惨,一家老小被母亲活活钉死在墙上,她弄了一墙的人陪她,却一点悔意都没有。
“那个孙先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是,你如今脱了身形,能走便走吧。”
“不,我们是夫妻,要走一起走。”
孙问嘿嘿冷笑“我这辈子是走不了,若是你能游过那条河,便逃了性命吧。”
妻子见劝他不动,犹犹豫豫渡到园门处,这样的丈夫活着时只听母亲话死后眼里也只有一个妈,不是个可以依脱的良人,离了他也罢。她是畜牲脱形,园子里处处都有法门,于她来说若想脱离,就要游过罪池。扑的一声跳了进去,那池水里她的冤孽正等着她,那些害过的丫环和姬妾,纷纷探出骷髅手掌要扯她下去,她占的是独宠却无子,活着时在这里人面前泼性毕露,死后都要一一报应回来。
江昊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看了一场大戏,闹闹哄哄却与己无关,无论是薄情的还是有情的,似乎都拿得起放得下,为什么有些人偏偏执著不放江昊回头看江凡,江凡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我去找那只羊。”
于孙问来讲,那个或许也是他的命门。
江昊点头“好。”余光中苟弟自角度里窜将出去,咬住朱少保正妻后颈往岸边拖,呜呜着大叫“老婆”罪池冤魂拖着它也一点点下沉。
江昊轻轻撇了下嘴角,径自走到朱少保母子面前,抽出诛妖剑,比在朱少保头顶。朱老太忽然如梦初醒般号啕大哭,朱少保闭上眼“母亲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来世你若不生养我,我也供养你。只要你还认我是儿,我愿意为你挡天遣,哪怕是灰飞烟灭。”
在朱老太哀嚎声中江昊毫不迟疑的落下了剑。
朱家庄一场血战,朱昊赢得毫无悬念,无数鬼魂自朱家集接应而来。从土里冒出,自池水中涌出,从门缝里一点点挤出来,无论是吊死鬼还是水鬼,无一不夺茳昊而来,朱老太一死,尽数而出,似乎处处有鬼做怪,又似乎背后有一个阴蔽在暗处的主人做阵,他们个个倾尽全力。
待至天明,江昊收拾干净,地上残骸累起数尺高,江昊才记起,江凡竟然一去不回。
39、第三十九章 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今天下班前活儿点,没来得及赶文汗
江昊提着诛妖剑在朱家庄上上下下寻找,一颗心提在咽喉处,如同轻薄竹片漂浮在茫茫海中,上下没个着落。掐算着江凡的身影,遁迹而去,朱家庄上下死气沉沉到处一片狼籍,天际雷声滚滚,不待雨来地先湿,并无云处天亦低。
出了朱家庄一路向西,应该是朱氏祖坟处,只见坟堆中孙问身形涨大了数倍,双手扒着胸口仰面冲天嘶吼,那雷显而易见是冲他而去,江昊顿形,“孙问你触了天怒。”余光瞟向四周,不远处,两个坟包之间,只见江凡躺在那里露出半边嘴角向他艰难的笑。
江昊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又能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于是向江凡慢慢移动过去,防备着孙问的同时打量周围。那只小羊莫名其妙的看着孙问胸口断裂,一颗心嘭嘭往外跳,顿住吃草的动作,它嘴的位置本是一条浅浅的直线,如今惊讶的圈成o型,肚腹深处仅来“咩咩”声。
孙问硬是把那颗心逼了回去,满眼全是小羊,“我问你,前世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小羊一步步往后退,四根蹄子颤悠悠的发抖。孙问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那现在的事呢”那羊更害怕了,后蹄一顿,整个瘫倒在地方,将头脸往地上一下下的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孙问的眼神灰暗了一下,“若是有业镜照你一照,你就知晓了。”喃喃自语后又冷笑一番“那又怎样,前世我扒了你的皮,恨我还来不及。”满眼又化做柔情密意“为了你我上天入地,潜入牲畜道干尽天下大不韪”见那羊越缩越小的身影,孙问胸前裂口再次撕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我这也算是报应吧”
江昊靠见江凡,发现他竟然被孙问从中间撕裂开,一半身躯在这里,另外一边被甩到一边正拼命挣扎。江昊大怒,欺身而上自孙问身后穿过,把他那颗心掏了出去,手指间紧紧攥住“你个敢诛仙的妖孽,天雷罚你太轻了。你看到没有,你的羊永远不会记得你。”那只小羊自两只前蹄间抬起头,像看热闹一样站在身跑到旁边,偏着头看看孙问又看看江昊,然后哒哒跑走了。
孙问心死,仰天长啸,天降五雷,终于把它劈得魂飞魄散。
大雨滂沱中,江昊把江凡紧紧抱在怀里“江凡,你等等,我来救你。”
江凡的两半身体被他勒紧在一处,江凡泪水滂沱着哭诉“江昊,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死了。”他左右两边并未完全对上,两只眼一高一低,嘴角一歪一正,本来是可笑的样貌,江昊心底像泄洪般万千情感倾巢而出,以前想得明白的想不明白的如今都清楚了。
江凡抬起一只手轻轻擦拭他眼角的泪“命中注定,我就应该有这结果,多活这几百年本来就已经是占了大便宜,终于要还回去的。也多亏是这样的结果,总比因为贪脏枉法被阴司惩处得要好些。”
江昊大哭“你不要讲话,我这就带你回去,王上一定有办法救你。”江昊哀伤不已,想起之前种种,想到这个人从此再也不见,心脏上就像被人戳出个洞般难耐。曾经毫不认真的想过要在朱家庄把江凡解决到,没想到一语成谶,带到临头他后悔万分。
江昊仰天长啸,忽然怀里一轻,再仰头时,江凡不见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官,头戴乌纱冠帽身着彩霞服,半盘着一条腿坐在仙鹤后上,身后彩带飞舞,江凡正置于她膝头。
江昊冷哼一声“做再多障眼法你也不是仙姑,我知道你是谁。”
果然那仙姑身形一换,就变成了个乌发乌眼的黑衣女子,笼罩在一团黑雾中面貌看不清楚。那女子冷哼数声“你知道我是谁”她出声时江昊已欺身上前,化掌为抓。
女人抱着江凡躲过,身形一飘显在数丈之外“
江昊顿住表情打量她,那女人一闪身形变消失了,江昊随她而去在后面一程程追 ,那女人边跑边哈哈大笑。“江昊你来追我啊。”
“妖孽,你鼓动袁九囚魂,弄出这么个朱家庄冤魂,为的是什么”
“不愧是铁面通判,真是大公无私,不过,江昊,无论是袁九还是孙问,都不是能成气候的,我倒是看上了你。”
江昊默然
“江昊,你想要什么,我太清楚了,我都能给你,你可愿意归到我麾下”
“任你摆布”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