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尧清清嗓子,只想劝严俞友,所以用法语说“现在做什么也不能把严武救回来了。”
严俞恭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东西震了震,他口齿清晰用中文回答,直直地看着陶一粟“我知道
所以一定要有人来付出代价。”
陶一粟坐在房间里,早上年尧带他来,穿过几层关卡,在最后的门边,看见了刚开完会出来的严文以及狐狸,狐狸看见陶一粟,转头看看严文,严文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当打招呼就迈步离开,狐狸看看这关系不近的兄弟俩,走过来看陶一粟“我还以为他会对家人好一点。”
陶一粟没回答,狐狸看他如此冷淡,耸耸肩“真是一家人。”
年尧在后面接话“你现在在大本营待得时间可有点长了啊”
狐狸极其不屑地看了一眼年尧“别的狗都叫得跟你一样难听吗”
年尧抿着嘴,咬紧牙,站直“你也小心点吧,大选完之后,南非你就待不下去了。世道总是这样,有人输就有人赢。”
狐狸最后看了一眼陶一粟,轻蔑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年尧看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声,然后拉了一下陶一粟“这边。”
陶一粟甚至不问去哪里。
房间里有几位穿着白大衣,像是介于医生和研究者的办公室,如果不是后面满架子的武器,就更像了。房间中央坐着一位戴眼镜的亚裔小哥,个子不高,脸圆圆的,看起来有三十岁出头,正低着头写着什么,看见陶一粟他们进来,站起来伸出手“严武,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事。”
陶一粟看着那伸出来的手,顿了顿,伸出手握了握。
接下来是全面的身体检查。
“伸手。”医生让陶一粟摊开左手。
陶一粟照做。
“握一下。”
陶一粟用力握,手微微抖着。
医生看着陶一粟颤抖的手,转头跟助手说“拿来吧。”
助手拿来一把空枪,递给陶一粟,医生让陶一粟站起来,去另一个房间,站在靶前,叫陶一粟抬手瞄靶。
陶一粟举起枪。
医生在旁边看着他,小心地建议“你你得把胳膊伸出来。”
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陶一粟神经 g 颤抖的枪口“别紧张”
跟紧张没有关系,陶一粟从来没有接受过训练,握不稳枪。
“先放下吧。”医生扭头看年尧,“我听说严武枪法很好”
年尧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前段时间受了点伤。”
医生吸了口气,叫助手拿来拍的片子,仔细看着陶一粟的左手,摇摇头,看他“做狙击手,可能”
陶一粟低着头。
医生以为击碎了他的梦想“合理的训练加上足够的锻炼,我相信以你的天赋,很快就能赶上之前的水平,重要的是调整心态”
陶一粟没在听。
医生跟后面的人做了个手势,来人拿着个指纹仪,医生让陶一粟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却看到了伤疤。伤疤是年尧烫的,为了现在。
“手怎么了”医生皱着眉头。
陶一粟不甚在意“不小心烫着了。”
医生也没细看“那原来的就不用了,重新录一遍吧,用左手得了。”
检查之后,陶一粟开始和训练营的人一起训练。训练营大多数是处在任务之间的雇佣军用来保持习惯的地方,跟真正的军队比起来要相对松散,但带陶一粟的长官是下一个任务准备带严家继承人上战场的,所以他的要求非常严格。第六周尤其艰苦,训练要跑200多英里,每天的体能训练长达22个小时。五天半的时间里才睡了大约四个小时。每天摄入食物热量要到7000卡路里,但体重还是下降;跑到后面,其实都算不上在跑,而是强行蹒跚,因为肌肉已经僵硬,膝盖发软根本使不上劲儿。
吃饭。练枪,先从拆卸装枪开始,再练握枪,陶一粟握枪练习比普通人都要慢,因为他手上没什么力。长官开始有些紧张了,他以为只要为作战准备,没想到严武身体素质这么差。陶一粟的训练非常重,大多数时间不是在跑步,爬墙,就是跟人练手。
为了让陶一粟尽快习惯搏击,长官决定从最实用的开始抗揍。
陶一粟的消极抵抗在给他带来了身体的严重伤害,他不想还手,不想跑步,他从内心里缺乏认真和坚持的意义,陶一粟整个人都干掉了,他开始渐渐明白,这些人需要他作为另一个人活下去。陶一粟无人倾诉,也无人开导,他困在绝望里,但凡入睡必做噩梦,梦里全是严武,严武说,你帮我个忙。陶一粟就哭着问,要多久严武不说话,陶一粟便在在三点多一阵窒息,醒来,死气沉沉地看着天花板。
陶一粟开始思考死亡,对他来说,也许这样是种解脱。他不知道该不该把严武的死怪在自己身上,就算怪,又能弥补到哪一步,这件事情,他和严家的认知,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严家长辈的怨恨,像是楔钉,把陶一粟敲在墙上,供严家人来仇恨,在不能手刃仇人之后,唯一可来追究追念追忆的,恶人。而陶一粟呢,他想,自己做人如此,为了证明自己不敏感,一句话便去改变自己,恰恰说明自己敏感,在异国孤立的时候,陶一粟几乎要崩溃,他无法和自己相处,也没办法接受现实,他知道自己被绑架,却无法跟任何人梳理清楚这件事。他受过的教育告诉他无辜之人可得赦,普天崩坏的灵魂均可互相抚解,受难之人可得救赎,人间会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