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绿立马喜上眉梢，拍了拍弟弟厚壮的臂膀，道“那一会儿去洗个澡吧？都一个星期没洗了，一身馊的，给人家看了印象不好。”
“嗯嗯，知道。”林曜端着海碗喝汤，嘴里发出猪吃食时“咕噜咕噜”的响声。
“老公，一会儿你帮林曜洗吧，免得他又在浴缸里滑倒了，这二百来斤的，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楚舆点头，林曜吓得一浑身肥肉一颤，道“我自己洗！自己洗就行！”
这样肥胖丑陋的身体，怎么能让他看见呢。
最近家人都催着减肥，胃口变小了，吃了一斤米饭、一只鸡就饱了，林曜心满意足地一步跨进浴缸里，溅出的水花震天动地。
由于太胖，他没法完全坐进浴缸，肥肉全卡在外面，只能这么半蹲半坐着洗，光是进去就出了一身臭汗。
林曜用力地掀开里三层外三层的肚皮，用脸盆往身上舀着水，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天没有洗澡了，夏天气温直逼40度，身上的水和泥混在一块哗啦啦往缸里掉，没一会儿，一盆水就变了颜色。
他看着水面自己臃肿的面容，心中有一个声音道“这样很好啊，每天可以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大家都很关心你，楚舆也会永远在你身边。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林曜喃喃地重复道，粗短的手指快乐地拍击着水花。
“我操，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背后一个声音冷不丁道。
他权当是外边有人在看电视，音量开得大了些，也没搭理，继续搓着身上□□里的黑泥。
只听那声音又道“姓林的，跟你说话呢，老子在这儿，回头！”
林曜还不及吃惊，傻呆呆地回了头，当即就吓得大叫一声，吓得捂住了他肥硕的大胸。
“你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他大声嚷嚷道。
在他背后的镜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长着同他一样的脸。
不，不对，是他140斤时的长相。
“这还用问吗？”镜中人挑了挑眉毛，一脸装逼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林曜听不懂他在讲什么，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他吃的太多，食物中毒或者脂肪压迫脑神经出现了幻觉，第二就是真闹鬼了，不管哪种，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姐！姐！快来！啊！”
“呵。”那人一哂，手掌轻轻一抚，镜面上出现一团淡淡的雾气，那雾穿透玻璃扑在林曜的大脸上。
“呜呜呜呜！”他动了动嘴，绝望地发现自己再不能发出声音了。
林曜还以为自己被妖精毒哑了，又气又急，两行眼泪从他的眯缝小眼中流出。
那人见他哭了，看戏似的抱起手臂道“哭什么，丢不丢人啊？你这张嘴一天除了吃，难道还有别的用途吗？现在讲不了话，还可以给你节省体力继续长肉，我是为你着想啊，这世上还会有比我更贴心的人吗？”
说着男人发出一阵自恋又狂妄的大笑，林曜看着他，此人神态中散发着一股不羁落拓的味道，这样的表情，是从来不会在自己脸上出现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看着他的眼睛，在心底道。
男人却好似是听懂了，幸灾乐祸地一笑“我本来是不想管你的，让你困死在这里才好。但是，看着我自己这张脸，就这么肥死了，我真的于心不忍。”
又是这些疯疯癫癫的话。
林曜蹙眉，那人的表情认真起来“讲真，你得想起你是谁，否则任何人都帮不了你。”
我是谁？林曜看看镜子，又看看水中的自己，我是林曜啊，但是，我真的有250斤吗？
“你想想，你这张嘴，除了用来吃饭、说话、喝水，还用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给人口吗？谁愿意被一个二百来斤的胖子趴在胯间呢，腻得慌吧。
镜中人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犹如一道闪电划开天幕，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那是他坐在阳台上，抱着吉他在唱着一支歌，背后是浩瀚壮美的星空。
“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有没有，也会有一点，心动的时候。”
他对面好像还有一个人，他看见自己轻轻抬起头，看着那人，眼中洋溢着满足与幸福。
是谁？那个人是谁？
他怎么会唱歌呢，他从未尝试过唱歌，也没有聆听他的对象。
林曜痛苦地抱着头，看着水面像旋涡一样高速转动，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就像一张窗户纸，现在被那人戳出了一个小洞，他透过洞，去窥探真相的轮廓。
这轮廓就像烟，他还来不及伸手，便太轻、太快地散去了。
“我是谁……我不知道……”林曜失智一般地呓语道。
“哎，可怜儿，我来告诉你吧。”镜中人欣赏够了他的窘迫与惨状，道“林曜，你现在被那黄皮子拖进了自己的心魔里，如果出不来，你就会死在这里，你看看要不要好好努力一把？还是你更情愿做一辈子的肥仔？”
“心魔……我有心魔吗？”
“当然。你变成了一个二百斤的胖子，失业，在家坐吃等死，遭到亲人的嫌弃，姐姐和楚舆结了婚。你没发现你现在的处境，就是你心中最恐惧的事物？走出来吧，林曜，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89章 原形毕现5
“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我？龙大。”记起来了。林曜抬起来，眼中的浑浊一扫而空，“还有，你为什么总以我的脸出现？”
龙大邪邪一笑“说的也是。其实我可以借这个机会吞噬你的，可惜我就是心太软，可惜了。”
整个空间开始如同雪崩般分裂，林曜静静抬起头“你说你是我，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捕杀人鱼的男人，就是你吧？我倒要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子出现了一道道裂纹，龙大的脸看上去斑驳而神秘“你已经知道当年我和易扬九那畜生大战过一场。”
“我还知道，易扬九曾是你的豢主。”
“是，这家伙是豢龙氏千年以来的巅峰，太强了，就他妈是一个怪物。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闹着玩，不会对我下狠手，没想到，他是动真格的。”龙大闭上了眼睛，那段记忆历历在目“说来很丢脸，我怕自己成为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条被豢主杀死的龙，所以将自己的一条魂魄割裂了，送去转世成人。也算是圆了一个我想试试当人的心愿。”
他看着林曜笑了“这条魂魄，就是你。我的林曜小朋友。”
林曜没有说话，眼中却难掩震惊，龙大继续道“跟易狗一战令我重伤不起，奉老儿将我捡了回去，藏于封印中疗伤，我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才渐渐恢复。后来奉老儿将我传给了楚舆，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所以，你一直对豢龙氏的人心怀怨恨，还时不时使绊子捉弄楚舆，对吗？”
“是又怎么样，我高兴，我乐意。”
“太幼稚了。”林曜毫不留情地指出道。
“你别嘚瑟，我还没说完。”龙大冷笑了一声“受过伤后，我的功力大不如前，我就琢磨着，你应该也已经长大了，也过够了人世间的日子，我是不是该把这条魂魄收回来？”
林曜打了个寒颤，从前种种被龙大支配、暴走失控的恐惧感再一次重返心头。
“我想看看另一个自己，过的怎么样，所以施计找到了你。”龙大真挚地笑了笑“到底没忍心下手。”
“朋友，可你毁了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你注定不普通，这是你的命。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你这么个当红明星，能过寻常日子吗？我只是让你的人生锦上添花罢了。”
虽然对方的说法十分不要脸，但林曜却点头了，“也对，在世为人，其实很多时候不配获得自由。”
龙大叹气道“是，小朋友，你看的透，也知道自己要什么，一点都不像我。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我的的确确被你打动了。虽然你是我的质量最差的那片魂魄，但是还是继承了我不少优点的。”
林曜哑然“什么叫质量最差……我长得还行吧，个子也不矮吧，品行端正吧，给老奶奶让座吧，任粉丝揩油吧，还有，最最最起码，我比如今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人都要赚得多吧？”
“如果不是质量最差，会沦落到靠出卖脸蛋吃青春饭当爱豆吗？”龙大斜睨他一眼，“会这么没品位喜欢楚舆这种朽木吗？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吗？会为他要死要活痛彻心扉吗？你就这点出息！”
“行行行，你有理。”林曜的脸不觉涨红了“那你要我怎样，去当美国总统吗？”
龙大一歪头，当真考虑起来，砸吧嘴道“唔，是个不错的提议，等你死了，我去跟地府商量商量，让你投胎到美国，当个abc。”
林曜自是敬谢不敏“不不不，我在中国就很好。”
周遭的环境继续变化着，小唯喷了林曜一身的血也重新浮现出来，龙大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讲，像我们龙这种高等生物，真的很嫌弃你们这些低级动物的血，很臭。”
林曜没搭理他的抱怨，看着自己血染的胳膊，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讲。”
“当年你和易扬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走到这种你死我亡的地步？”
“没什么，我就是看他不爽想揍他，我乐意。”龙大转过头，不再开口了。
——如果说，这条龙的龙生还有什么不能提的，那一定是这件事了。
不知不觉中，刘泛柏的幻境已经完全消解，林曜又回到了来时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龙大的身影正在变淡，林曜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楚舆，楚舆呢？是不是也被困在幻境里？”
“啊，你还记得他啊，不容易。”龙大眨眨眼道。
“带我去找他，现在，马上。”
——楚舆，你的心魔又是什么？
83
兴许楚舆那边着实情况紧急，龙大破天荒地没挖苦他，而是轻轻一摆手，变回了原型。
“自打割裂了魂魄后，姓易的对我下了一道封令，我只能一直维持着人形，在你的梦里才能变回龙。好久没有供人驱使了，竟然还有点小兴奋。”龙大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快到爸爸背上来。”
一条神态傲踞、气势卓然的青龙横在面前，与第一次结契时的场景如出一辙。
时间就像个小偷，溜的太快了，在人们眼里，他仍然是鲜衣怒马、意气飞扬的少年，在林曜心里，他却已经尝到了千帆过后的沧桑苦涩。
林曜“哦”了一句，笨手笨脚地爬到龙大背上，抓着他脊背上的鬃毛，抱住了他的身体。
“什么感觉？”龙大终于和自己失散多年的魂魄的重逢了，不觉有些激动，脊背上的鬃毛无风自动。
“你……”林曜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你是不是吃太多榴莲了？一个榴莲三只鸡，忒长胖。龙二身上的肉比你结实多了。”
“……”龙大听得鼻孔中冒出粗气，刚想恐吓他几句，只听林曜又道“李小寻还在等着你，还把我错认成你了。”
“我知道，我一直在观察你们。”龙大颇为嘚瑟地叹了口气，“都是年轻时候的风流债呐。”
“你会去找他吗？”
“再说，再说吧，你都嫌我胖，爸爸得减减肥再去泡凯子。”
青龙发出一声划破穹顶的吟啸，腾空而起，冲破重重黑霾，直往九万里长空而去。
林曜将他抓的紧紧的，他发现，每次龙大不想正面面对问题，就开始摆谱装逼。
龙大带着林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乌云海中遨游了一阵子，道“这老黄皮子还真两把刷子，我们飞了这么久，愣是没看出这个幻境的破绽。”
“嗯，你休养久了，自然跟不上外面妖怪的潮流了。”
“啧，庶子不足以为谋！”龙大啐了一句，身体神经质地一抖动，道“爸爸亮点真本事给你，坐好，抓紧！”
话音刚落，龙大的嘴里就像镭射激光一样喷出一条百里余长的闪电，那闪电直直地劈开黑云，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来。同时数以万计的闪电从天而落，将他们周遭密不透风的乌云都打成了薄雾。
终于，林曜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抹光亮，仿佛曙光初现，在波谲云诡的此处显出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是那儿！”他不由自主抬高了声音。
如来时那样，他们在强烈的白光中降落，由林曜的梦魇来到了楚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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