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
林曜心里的那只怪手又冒出来了，翻来覆去地搅和，令他或站或坐，都一刻不得安宁。
他率先打破沉默，道“楚老板我有个事想问你。”
“你说。”
“在月城，就是给城主表演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台上突然失控了，我估计是龙大的封印松动了，他想乘机反噬、控制你。”
“那，”终于说到正题了，林曜反而心平气静，“你当时想杀我，对么？”
“是。”楚舆一口便承认了，“如果你继续失控下去，我只能杀你。不只是你，无论任何人，我都会赌上一切阻止，哪怕是我自己的命。”
他答的那样干脆，林曜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折断了，发出一声锐响。
楚舆顿了顿，像是向他征求理解般地补充道“被龙大反噬的后果不堪设想，在场所有人都会有危险，更何况那是在月城。我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豢龙族，你要明白这一点。”
林曜闷闷地答道“我明白，是为了人类。”他的语气中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讽刺。
“是，为了人类。”楚舆的声音充满庄重和威严。
是这样。跟自己设想过的一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一个人沉到谷底，他也不再会因为与预期的落差而失望心痛了。
林曜转过身去，蜷到床上一角，用带着血味的鲛绡蒙住了脸，“我再睡一会。”他没头没尾地嘱咐道。
第34章 人鱼先生9
留下楚舆一个静默地杵在一边。
他知自己的态度伤了林曜的心，他明明可以选择更婉转些的方式……罢了吧，有些事情，一开始就讲明更好。
被蜈蚣咬伤的伤口在长时间浸过海水后，又开始细细密密地发胀、发麻。
楚舆悄悄朝林曜看了一眼，确认他已经睡了，站起身，走到窗帘后，脱下裤子，仔细地清理起伤处来。
他没能留意到少年在背后窥视的目光。
年轻人健美结实的身形在朦胧的薄纱后若隐若现，林曜贪婪地注视着，倘若他的眼睛能够动作，大概早已把那层欲遮未遮的窗帘给扯掉了。
然后再把那人狠狠地按在墙上，抚摸他颤抖的皮肤，吮吻那带着凉意的薄唇，感觉他勃发的欲‘望在他手掌上跳动……
不管怎么说，眼前那副风景就是天然的春’药，作用力远胜于人鱼那些迷惑人心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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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他是小年轻，有什么事睡一觉就好，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林曜兀自膈应了一会，感觉体力也跟着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一同恢复了，便开始闲不住地四下检查起来。
结果还是同之前一样，一无所获。
楚舆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他敲敲打打的，忍不住道“你不再歇一会？”
“睡太久了，头疼。”林曜继续摸上墙壁上的贝壳纹路，道“得想办法出去。”
“我觉得那条鲛人会放我们出去的，他看上去很中意你。”
想到李小寻种种古怪的行事，林曜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道“不成，不能坐以待毙，我可不想被关在这儿当□□。”
他把两只手虚拢在墙壁上，将浑身的力量都凝聚到五指指尖，欣喜地注视着指尖凝聚出无数个小小的球状闪电。
楚舆扭头看他，声音透露出一丝慌乱“林曜，你想干嘛？”
“把这墙壁烧掉。”林曜头也不回道“我刚才就想试试，别跟我说不可能。”
说着，他本能般将十指往下一压，球状闪电倏地脱手，整面墙霎时布满了千万道雪白的闪电，将少年半张脸映的雪亮。
楚舆忧心忡忡地冲上前，却被林曜身上的杀伐之气隔绝在几步之外，他仿佛可以听见龙魂在这闪电的光芒中发出响彻天地的怒吼。
这一击仍是全力以赴，他的手臂在能量源源不断地输出中开始颤抖，强烈的麻意从指尖一点一点泛起，吞没他所有的知觉。
“林曜，算了！”楚舆大声警告道。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秒就好。
少年忍住了回头的冲动，嘴角扬起一抹惨薄的笑意。
就在这时，贝壳墙像忽然有了生命一，如同一个柔软的肚皮，开始急剧地收缩，墙面猛地朝林曜一弹，带着一阵强悍的冲击，林曜神志一松，不得不将灵力撤了回来。
楚舆顺势在背后扶住了他，道“歇歇，慢慢来。”
这人嘴上说着让他休息，行动上却是怕他再以身犯险，跟警察捉小偷似的，牢牢地按着林曜的胳膊，生怕他一个不服气再冲上去。
那墙面在闪电天罗地网的夹击中，剧烈反弹了几次，中间一点渐渐变得透明，林曜眼睁睁地看着这玩意就这么把自己的攻击给化解了。
他推开楚舆，慢慢把手放在透明那一处，闭上眼睛，脑海中猛地浮现了房间外的画面。
什么都看不清，这个房间外是全黑的，他只能透过这一点看到里面的楚舆和自己。
两个人都是面色如枯槁，头发如鸡窝，身上穿的伴郎西服已经成了抹布。
楚舆的耳朵上还夹着一根墨绿的海草，本尊却完全没意识到。
林曜看着想笑，还没咧开嘴，就渐渐感觉出不对来——他和楚舆的样子，还有他们身后的房间，房间内成千上万的珠宝，都像是一张张照片拼凑起来的，他们就像两个纸片人！
这到底是什么法宝？太不可思议了。
他又细细看了几眼，越发觉得自己的脸呆滞可怖，只好放开手，转身随便找了空
地儿坐下，把手插进头发里抓了抓，道“我终于明白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我们现在不是在正常的空间里，我们被困在二维空间里了！”
楚舆没接话，满脸写的都是“我就知道会这样，只是不想说出来打击你罢了。”
林曜愁眉苦脸地沉吟了一会儿，道“咱们把这个房间烧了吧。”
“那我们也会烧死在这里，并且，对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没有任何的帮助。”楚舆抱着手臂道。
“但是你看墙壁上那个点，说明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楚老板，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倘若是平时楚舆和师妹一起接活儿，她提出这种白费力的建议，大概自己早已二话不说一票否决了。
只是看到林曜那一脸执着、目光灼灼的样子，楚舆却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了，“到了黄河也不死心”说的大概就是林曜这小子。
“好吧。”他轻轻一叹，走到墙壁边，聚气凝神，像按摩似的摁压着墙壁，楚舆的手掌越来越烫，幽蓝的火焰从他的掌下蔓延，火舌一下一下舔舐着墙根。
温度随之升高，房间里有些宝物怕火，开始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林曜感觉自己的鬓角渗下一滴滴汗水，口干舌燥，可楚舆却还像没事人儿似的，连耳边那根海藻都还是湿漉漉的。
贝壳墙壁又像刚才那样剧烈瑟缩几下，随之外面响起了一个女人高亢愤怒的尖叫“你们到底在里面搞什么鬼！”
楚舆这才满意地收回手，冲林曜撇撇嘴“还真有点作用。”
他的得意还没超过一秒，一声轻响，墙壁上凭空出现一扇门，一个高大又凹凸有致的身影冲到楚舆面前，鬼魅般出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怒道“野蛮的人类！暴殄天物！”
这是一头身长接近2米的雌性人鱼，头发和眼睛都是浅金色的，在轮廓上更接近欧美人种，她没有幻化出双腿，却用尾巴稳稳地踩在一双尖细的高跟鞋里，丰满的胸部裹在一件剪裁精美的通勤小西装中，正气势凌人地俯视着两人。
林曜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高的女人——如果可以称之为女人的话，她那骄傲而怒极的神情，不由得让他回想到了小时候同姐姐打架，被林绿抡起塑料椅爆头的久远记忆。
“我就不浪费时间了，”人鱼睥睨了二人一眼，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话道“虽然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两个人，请回答我，谁是林曜？”
林曜看了楚舆一眼，颤颤巍巍道“咳，我。”
“好，你跟我走。”人鱼二话不说，转身走到门口，见林曜还傻愣着一动，一跺高跟鞋，道“还愣着？想在这里关一辈子？”
林曜连忙拽了楚舆一把，冲人鱼道“我们是一起的，要走就一起走，否则我也不会走的。”
人鱼不耐烦地抱着手臂，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一个阴晴不定的表情，似乎是在忖度。
片刻后，她耸耸肩，发出军官般的怒喝道“随便，快！娘炮男人！加快速度！”
第35章 远古记忆
路上这位人鱼女士难得平心静气地介绍了自己，此女芳名缇雅，正是龟丞相和李小寻口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表妹。
缇雅也是李小寻名义上的未婚妻，一听自家的眼线说殿下几百年来苦苦等候的真爱出现了，立即马不停蹄赶来了这里。
她之所以会低声下气——如果可以称之为低声下气，来这里接林曜的缘由，是因为李小寻在同自己激烈争吵的过程中，突然开始裂尾，现在整个人高烧不醒，苦苦哀求要见林曜一面。
“可是，如果李小寻裂尾后变成一条雌性人鱼，你们还要结婚吗？
似是被戳中了心事，缇雅猛地停下脚步，丰满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大声道“那就跟他搞百合！反正搞百合也是我上他！”
“……”林曜没来由地看了楚舆一眼，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只奋不顾身追求真爱的小美人鱼给感动了。
穿过房间外黑黑的甬道，他们再次回到海底，林曜回头一看，发现他们竟然是从一块鲸鱼形状的的巨石的口中走出来的。
一座欧式风格的古堡矗立在两人面前，一队人鱼武士举着钢叉向缇雅和远道而来的人类致意。
这里，才是人鱼王国真正的根据地，
龟丞相早已候在门口，缇雅停下脚步，目光庄重地看着林曜道“我和你的朋友在这里等你。”
林曜点点头，又含着深意看了看楚舆，转过身，只听缇雅又道“再看看他，好好地看看他，他等了你许多年了。”
他仍然想说你们肯定认错人了，他是从来不信人有前世的，在他心中，今生的夙愿就应当用尽这辈子的生命去达成，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只是，看到缇雅紧抿的嘴唇、流露出担忧又不失坚强的目光，他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出口了。
林曜随着龟丞相到了人鱼殿下的卧室，看了刚才那处房间的装潢，还以为李小寻的卧室一定是华丽到亮瞎眼。没想到一开门，入目便是nba球星的海报，书桌上放着几本当下流行的杂志，衣服和球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整个房间竟与普通大学生无异。
龟丞相悄悄退了出去，林曜环视四周，唯独没看到李小寻。
他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李小寻？”
“不，不要进来！”浴室里响起一阵水花声，李小寻惊慌失措道。
这也就几个小时的工夫，林曜几乎听不出这个粗哑的声音是方才那个美艳无双的人鱼了。
“你还好吗？听说裂尾就像人发高烧，是要难受一阵子的。”
李小寻叹了口气，将浴缸里的水泼在自己烧成红色的胸口上，道“不是一阵子，是得三天三夜。”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
林曜叹了口气，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心道李小寻分明还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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