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秘密
周帆一愣，有点不敢确信“唐乐”
“是我。”
唐乐的手心有些发汗，他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座机听筒，看了眼小卖部门外围着圈儿打牌的老板。
屋外有些吵闹，但是屋内只能听到老板娘在后屋有规律的鼾声。
电话那头的周帆明显有些惊讶“你怎么给我打电话来了”
“没事，”唐乐一时冲动就跑过来打了电话，被这么一问，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磕磕绊绊的说“就是马上除夕了，给你说声除夕快乐。”
“是，吗”周帆故意拖长了两个字。
“嗯。”
唐乐傻傻的在电话这头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的到。
周帆笑了两声“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什么”唐乐不解。
“逢年过节都给通讯录上挨个打过去，说是要拜年，开头俩人就得互相叨叨半天年好年好，就跟生怕谁不是最后一个结尾的一样。”周帆说笑话一样的讲着。
唐乐闻声脸上的神情轻松了下来，好像只有和周帆聊天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彻底放松的感觉。
好像上了某一种不知名药物的隐一样，一旦挨到它，就根本无法再离开，太久不沾甚至还会发狂，只有再次得到的时候，才会有那种病态的满足，近乎病态的占有。
唐乐垂下头去，嘴角上扬“那阿姨现在也在拜年吗”
对面顿了两秒，然后答到“现在没有。”
“哦，这个时间应该睡了吧。”唐乐自顾自的说着。
电话那头一阵杂音，唐乐皱眉将听筒离得远了些，然后对面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话“不是，她已经不在了。”
唐乐一愣，空气有几秒的安静。
周帆继续说“好几年了。”
唐乐登时一阵懊悔，他有些着急，拳头紧握，脚下不知所措的踩了踩，声音有些小
“对不起帆哥，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周帆的声音用电波传过来之后，变得低沉了许多。
唐乐小声的说“你别难过，我可以多陪陪你。”
“好，”周帆明朗的笑了，不过他想将这个话题带过去，然后开始没话找话“你除夕怎么过”
唐乐闻声答到“后天村里会放烟花，我还没见过几次这种大的烟花呢。”
“是吗以后跟着哥，哥带你上视野最好的地方看去。”周帆说，得瑟得几乎要飞到天上去“骑最野的电驴，看最炫的烟花。”
“好啊”唐乐笑了，转头又问到“那帆哥的除夕呢”
“我”周帆顿了顿，他尽力的编着瞎话“我在我姥姥家呢，一堆亲戚，尤其是小屁孩，简直烦死了，恨不得拿皮鞋给他们脸上扇。”
唐乐被他逗得不行，揉了揉有些笑酸了的脸，明显是被今年的烟花给兴奋到洗了脑
“那你也会去看烟花吗”
周帆毫不犹豫的说“当然会啊，到时候我打给你，咱们一起看。”
“好”
屋外的老板闻声转过头来看了看，他惊诧异常，可以说在这个村子里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老汤家的孩子会露出这种笑容来，简直百年难得一遇，更像是遭了邪。
唐乐见状急忙收敛了“这个是村里小卖部的电话，我到时候打给你就好。”
“那也行，一言为定啊”周帆说“你要是放我鸽子，等你回来看我揍不穿你。”
唐乐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真凶。”
“是老大的威严。”周帆说。
唐乐闻声笑了几声，声音很轻，但是周帆都听见了。
刚挂下唐乐的电话，周帆就舒了口气。
他将胳膊搭在栏杆上，然后伸了一个巨长无比的懒腰，末了还舒服的叹了口气，呼出一大团的白雾来。
不知道为什么，和唐乐七扯八扯的聊两句之后，整个人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舒畅异常，刚才莫名其妙的坏心情也荡然无存了。
他也有些惊喜，不过喜要大过于惊，尤其是在唐乐说出“我会多陪陪你”的时候。
没想到这个小孩儿还有保护欲爆发的一面，周帆挑了挑眉。
周帆转过身去，看了眼原本打算窝一个寒假的出租屋，顿了半晌之后，给姥姥发了个短信，说自己除夕前一天就回去。
毕竟还和唐乐约好的，要一起看烟花呢。
真好。
周帆的眼角溢出笑意，他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挨了一下嘴唇，然后对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做了一个及其夸张的飞吻。
除夕那天很快就到了，爸爸难得从城里带回来了好些花里胡哨的吃的，有烤得流油的整只鸡，也有肉白嫩白嫩的鱼。
回来之后凉了大半，不过在锅里热了之后也很好吃。
不过唐乐不爱吃，很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爱吃肉，包括各种肉，不论蒸炸煮煎，似乎都有一种生理上的抵触，没有到吃一口就呕吐的地步，但是两三口之后就死活都咽不下去了。
也难怪他瘦，虽说怎么吃都吃不胖，那也有可能是因为吃的本来就不是什么长脂肪的东西。
妈妈这段时间几乎没有过清醒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持续一个傻乐的状态，让干嘛就干嘛，不论脏还是苦，都会乐呵呵的做完。
比如现在。
屋外冷得不得了，除夕的雪零零星星的，落在前些日子积在山上的积雪上，但奶奶和爸爸在桌前吃着东西，鱼肉还冒着鼓鼓热气。
妈妈坐在灶台前，一边奋力的拉着风箱，一边给里面塞柴火，锅里煮着白米稀饭，滚着雾白色的泡儿，泛着香甜的味道。
兜里揣着爸爸给她新买的老年机，大概是觉得她最近乖了，而且也怕傻子丢了难找，所以才愿意花这个钱吧。
唐乐坐在桌上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了，就蹲在妈妈的旁边搭把手。
只是身后爸爸和奶奶聊的话题分外刺耳，说是在城里打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做服务生的离婚女人，基本已经可以到私定终身的地步了。
奶奶非常高兴，丝毫没有顾忌到身后的两个人，只是一遍一遍的夸着好，顺便催他将女人带回来见见。
爸爸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答应了。
唐乐听得烦，一把抓起来一大摞柴火，一把扔了进去。
“别，”妈妈的手急忙抓住他，抽出了几根出来“火会被压灭的。”
唐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妈妈的动作，可是她的眼神依旧又傻又呆滞，丝毫没有带感情在里面，半晌，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将它们一根一根的放进去。
傍晚的时候村里的阵仗就已经摆开了，听说要放烟火，小孩都高兴的不得了，奶奶和爸爸也去凑热闹了，唯独妈妈站在门口没动。
“妈，”唐乐走到她身后“不去看烟花吗”
“不去了，我不爱那个，你快去。”妈妈推了推他的肩膀。
唐乐点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
妈妈直勾勾的盯着他，等着他说话一般。
唐乐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有些为难的说“妈，我能我用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妈妈闻声二话没说，直接掏出手机就塞给了他“去吧，别搞丢了。”
“哎，好。”
唐乐有些兴奋的抱住了手机，回身轻轻搂了一下妈妈的身子之后，就朝着山上跑去。
村子后的那片地他已经熟悉到不能更熟悉了，很快他就找到了从前总来的那边石头堆。
这里平常鸟不拉屎的，只有一堆长相奇奇怪怪的巨石躺在地上，被树林一挡，很难被人发现，没事的时候唐乐最爱到这块儿来，有时候一呆就是半天。
不光是因为这里安静，而且是因为视野好。
一眼望去，毫无遮拦，村子的全貌尽收眼底，如果视力好的话，甚至可以看到山脚下的城镇。
时间差不多了，唐乐就拨通了周帆的号码。
对面响了没几秒就被很迅速的接起来了，周帆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我的天啊你可算打过来了，你再晚一点，我估计就要给那小卖部发寻人启事呢。”
唐乐一听他的声音嘴角就扬了起来，他挪了挪屁股，靠在了背后的大石头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唐乐突然停下来了说话，很自然的问“你在干嘛”
“在姥姥家的楼顶，”周帆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已经有人放烟花了，你那边呢”
“还没有开始，应该快了。”唐乐说。
“ok，”周帆打了个响指“一会儿两边同时都放烟花的时候，我们一起许个愿吧”
“许愿放烟花也能许愿吗”唐乐疑惑。
周帆笑了“我说能就能，就像过节一样，不就是找一个契机聚一聚吗，烟花也一样，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嗯。”
唐乐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看向村子的位置，开始有些期待放烟花了。
“契机都是人定的，”电话里的人又开始说起来，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带着正当季节的茉莉花香，低到几乎听不见“遇见是天定的。”
“什么”唐乐没有听清。
“没什么，”他打着哈哈，急忙跳过那句话，然后问到“快要开始了吗”
唐乐站起身子来，他仰着脖子看向半山腰的那片空地，已经有人在弯腰准备点烟花了。
“快了快了”唐乐手指紧紧的抓着石头的边缘，有些激动的对着通话口说。
“好好好，开始了之后，我说许愿，然后就许愿啊”那边天台上的风声有些大，他对着手机喊到。
“好”唐乐也笑了。
话音刚落，面前一声巨大的“嘭”的爆炸声，一簇银白色的烟花飞快的从地面上窜上天，然后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后，就像一朵花一般的朝四周炸开，短暂的绚丽之后，就留下了淡淡的一圈光晕。
啊。
唐乐张大了嘴巴，他的瞳孔放大，一朵朵花在眼眸的倒影中绽开。
猛然间烟花像群蜂一般，蜂拥而上，唐乐抖了抖身子，他惊喜的看过去，原来山下城镇的烟花也开始放了，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许愿啦小孩儿”电波那边喊到。
“好”
唐乐闻声急忙将眼睛闭上，然后虔诚的低下头，双手合十。
他不信佛不信教，但是对这种事情总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所以每一次的许愿都是发自内心的在思考。
当然也包括这次。
他想了很多，从妈妈想到塘中，想到唐海，最后想到周帆，然后唇瓣张了张，最后合起来带上了微微的弧度。
不过模糊间，他似乎听到了手中的手机里，有人说了什么。
许完愿之后，唐乐急忙将手机拿回了耳边。
周帆听到了动静，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好了”
“好了。”唐乐说。
“你许的什么愿”周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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