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同样是棋手,前进路上会遇到的坎都差不多,互相之间很能理解与体谅。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他拥有魏柯、拥有程延清一样,得到良师益友,那会少碰很多壁,少走许多弯路。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体贴却是别人的。王旭觉得他耀武扬威,邹扬则怪他挡了财路。
谢榆一颗拳拳之心四处碰壁,有多郁闷就不用说了。
他在宿舍里顾自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对床的被褥被洗劫一空,变成了张空床板。原木光在空气里,说不出地冷清。再环顾四周,程延清的生活用品都消失了。
程延清是个大少爷,生活质量很讲究。搬来这里住的时候,整个宿舍几乎全是他的东西,衣服鞋子古龙水,音箱台灯剃须刀,遭受了谢榆、叶明远的集体抵制。杨小鱼虽然不敢说什么,却联名附议。程延清依旧我行我素,大方地表示你们一起用就完了呗。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现在看来却恍如隔世。
近段日子谢榆四处比赛,和程延清联络渐少。他翻了一下两人的聊天记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程延清开始不主动联系他了;后来更是从秒回变成了渺无音讯。原来他只是以为程延清也在忙着比赛,现在想想,在他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的关系倒退到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行行行都滚滚滚”谢榆把手机一丢,掀起被子闷住了自己的脑袋。
傍晚叶明远回宿舍的时候,谢榆从被子里钻出来问他“你舅舅什么时候搬回去的”
叶明远警觉地后退一步“你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谢榆“”
叶明远看他颓废的模样,多解释了两句“网上都说你们是一对,舅舅被外公骂了一顿,收拾收拾回去了。”
谢榆“”
塑料兄弟情
、第章
谢榆本来想在道场睡一晚的,但是魏柯突然打电话给他说头痛,把他吓得当即打车回了家。
谢榆第一次直面了哥哥的病情。
脑瘤引起的神经痛让魏柯整晚都睡不着觉,这么冷静自持的人,抱着头不住在床上辗转反侧,内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却不停地呕吐。
谢榆在他床前照顾了一整夜,不止筋疲力竭,整个人也像被抽干了精力,生了一场大病。大概是双胞胎天生有感应,魏柯疼,他也疼。疼完了之后,魏柯转身睡了,谢榆后知后觉魏柯瘦了一圈,更是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后来发现是魏柯每天在吃的药有一瓶见了底,一夜未眠的谢榆大清早拿上哥哥的病例,替他跑了趟医院。
“他这个病会好起来么”谢榆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种好了。”医生表情微妙。
“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如果坚持服药,有可能会复明么”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脑瘤要痊愈,只能开颅取出病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谢榆走出肿瘤科,就给魏柯打了个电话“医生说动手术才能痊愈。”
“嗯。我现在暂时不能动手术。”
“为什么”
“手术是有风险的,我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魏柯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虚弱,却依旧坚定而强硬。“我得把你安排好,才能上手术台。”
“我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你做安排”
“如果你能独当一面,哪怕我要走,我也走得踏实。”
谢榆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不可能的,魏柯。有你在,我大树底下好乘凉;你不在了,我肯定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不会有出息。”
魏柯咳嗽了几声,却是笑了“你应该说,哥,我现在就能独当一面了。”
谢榆失声痛哭。他一直不知道他要怎么努力才能够到魏柯。从前他为此而愤恨,现在他为此感到恐慌。如果他不能让魏柯满意,魏柯就不肯去做手术,他就会失去哥哥,这样的压力对他来说太过沉重。
“放心吧,我不是亡命之徒。你现在已经令我刮目相看了,只是我们得等到这个赛季结束。打完围甲,打完三国战,打完应氏杯,把世界排名第一从程延清那里重新夺回来再等一个月吧。”
谢榆点点头“嗯。”
“一个月,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好。”
刚放下电话,谢榆就瞧见扶梯口一闪而过熟悉的身影。他大喊了一声“邹扬”,邹扬却充耳不闻,很快淹没在人 chao 中了。谢榆心想“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拎着塑料袋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从门诊追到了住院部。
邹扬这天照例来医院照顾父亲。说是照顾,其实他能做的已经很少了。他除了下棋什么都不会,什么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病床上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瘦成一副骨头架子。只有病床上的心率监测仪滴滴的响声,告诉他父亲还在,他们这个普通的家庭还没有家破人亡。
然而今天,狭小的病房里却有些拥堵。邹扬甫一进门,就见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父亲的病床前,国字方脸,面目黧黑,脖子上挂着大金链条。
邹扬手中的饭盒啪一下掉在地上“你到这里来想干什么”他掀起间隔的布帘,挤到父亲身边,确认父亲安然无恙后,大动肝火地把大汉赶出房门外,“我警告你”
“你警告什么”大汉推搡了他一把,“你警告什么呀你警告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跟个女人过不去,跑到人家家门口闹你以后有事就找我,听见没你再去骚扰李芬你试试”
“我骚扰她”邹扬气得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把我爸撞成这样,她一句道歉没有,一次探望没有,一分钱不赔,我叫她赔钱,那叫骚扰”
“什么赔钱不赔钱那是法院的事,你有法制观念么那是法院该管的事儿”
“法院判她全责叛她赔我们家104万医药费你们怎么不听”
“104万,你让她一口气拿出来,你让不让人活了你他妈一个月才挣多少”大汉破口大骂,“她说不赔了吗那不是没钱吗没钱、赔不起,你他妈就每天去人家小区里闹,小心告你”
“我不让她活吗是我不让她活吗我爸icu里躺着一天一万,停药就是死,她呢第二个月就去买房买车、转移资产、去国外旅游谁不让谁活”
大汉冷笑“那能咋的。全世界合该围着你转,你爸住个院,还不准人正常生活”
邹扬做了一次深呼吸,强压下想杀人的冲动“我们一家三口,我爸成了植物人,我妈差点上吊,好好的一个家,家破人亡;李芬她这个始作俑者,还想要正常人的生活她夜里就不怕睡不着觉吗她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人哪有不犯错的,像你们这样死揪着,有意思吗怎么,你让她拿命赔”
“她赔命我爸能醒过来吗”邹扬嘶吼。
“你这么想就对了嘛”大汉把手一摊,“你们赶上了,活该倒霉呗。”
邹扬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青白,嘴角微微抽搐。
大汉看把人驯服了,冲着邹扬指指点点“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