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吴瑕已经又回去看电视了,江淼一边往头上抹洗发水,一边叹了口气。
他其实想跟吴瑕说说今天的事。
说说江焱来捣乱,说说骆遇川。
但开了头又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讲。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鞋店这份工作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江焱未必会把他在鞋店工作的事告诉江择安,对江焱来说,江择安一直不知道他的行踪才更好。
但是,难保江焱不会再来,江淼跟骆遇川说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其实他知道,这个弟弟,不闹到他丢了这份工作是不会罢休的。
又何必等到那个时候呢
鞋店的收入并不算高,家教那边因为自己排班的关系,时间定的也不是很规律,这样多少影响辅导的效果,倒不如专心做一样更好。
不过,家教对他来说,也只是一时应急的法子。
江淼怀疑自己之前对有些事是不是太执拗,比如在赎回相机之前就不拍片子。
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更擅长的事仅仅为了一点江家根本没看在眼里的尊严
江淼抹了把脸,使劲甩了甩头,甩得水珠子四溅。
他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傻子。”
骆遇川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茶几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一堆烟头。
客厅只亮了沙发旁一盏落地灯,照着沙发另一头的一小片角落。
骆遇川隐在一片昏暗里抽闷烟,他非常懊恼。
从江淼上了车离开,到他开车回到家,这懊恼的情绪就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折磨人。
认识江淼到现在,他十分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有过轻视,也有过怀疑。
乔锐格的那番言论到底对他有了影响。
然而还是一点点的不由自主的被江淼吸引。
不自觉在纸上写下的名字,看到一样的名字也会追上去,只是看到他笑也会跟着笑
何况,他见过江淼被隐藏起来的才华,那是让他惊讶的一线风景。
他甚至想去跟乔锐格说,你说的那些都是错的,这个人,就跟你说的不一样。
可是,潜意识里受了影响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乔锐格自己傻而已啊。
只有懊恼,还有对江淼的抱歉。
明明就想更了解,想对他好,想更进一步。
但这一步,却被他自己走坏了。
骆遇川看着手机,拇指无意识地划动。
他手机上有江淼的电话号码,是上次在酒吧帮吴瑕打电话时留下的。
可是现在打过去,只会让事情的走向更尴尬吧。
江淼会甩手就走,也不是一件太让人意外的事。毕竟,在酒吧时也曾经不卑不亢地回敬过宋晢。
骆遇川仰头靠着沙发,抽了口烟,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白烟往天花板上飘去,逸散。
他坐起来,把剩下的半支烟在烟灰缸里摁灭。
他打算去洗洗睡了。
现在有再多的懊恼有什么用,以后好好补救吧。
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见面。
手机提醒有短信,骆遇川点开,是骆伟发来的。
大概是张晶已经告诉他买吉他的事跟骆遇川讲过了,骆伟这次不等骆遇川问,短信直接发了吉他的牌子和款号。
骆遇川看着那个眼熟的日本牌子,心里有了估量,拿手机一搜,果然,骆伟想买的那款,网上标价近七千,比上次的耳机还贵了两千多。
上次他还打电话过去说了骆伟几句,今天他什么都不想说,直接点开微信转账。
只是在临确认前,又把金额那一栏的2000,改成了1000。
转完账骆遇川就去洗澡了,等他洗完出来,看到手机上有七八个未接电话,全是骆伟打来的。
骆遇川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把电话拨了回去。
“你怎么不接电话”骆伟几乎是立刻接起,听上去很不高兴。
骆遇川把毛巾搭在肩上,走到桌边倒水,他说“洗澡。”
“哦,你没看到我的短信”
骆遇川喝了口水,说“看到了。”
“看到了你还”骆伟顿了顿,把本来已经拔高的声音压了回去,“一千不够啊,差太远了。”
骆遇川没说话,默默喝水。
骆伟等不到他回应,又放柔了声音说“哥,这个我是认真比较过的,也到店里去试过,确实是好,算 xing 价比很高的琴了,我也没要那些吓死人的大师琴”
“大师琴你就不要想了,等你成了大师再说吧。”
骆伟噎了一下,啧一声“那一千也差太多了啊,跟妈那儿我顶多能再要一千。”
“你不是有点钱吗压岁钱用完了”
“我平时不用吗现在念大学花销也很大的好吗”骆伟很不爽地说。
“哦,”骆遇川转身靠着桌子,视线落在一旁柜子上放着的一排纸袋上,“没钱你可以去打工。”
“打工”骆伟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叫我去打工”
骆遇川看着那一排装鞋的纸袋,脑子里闪过江淼蹲在地上给人试鞋的画面,冷冷“嗯”了一声。
骆伟嚷起来“我哪有时间去打工我要上课,要练琴,要学作曲,你让我去打什么工你”
“发传单,送外卖,超市促销,随便你选,哦,肯德基麦当劳也欢迎你加入。”
骆伟静了片刻,能听到手机那头他粗重的呼吸声,过一会儿,他说“骆遇川,你什么意思在家妈家务活都舍不得让我干,你让我去发传单,去肯德基麦当劳收盘子”
“你以为你还能干什么”骆遇川看着那五双鞋,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你以为发传单收盘子就容易吗你做不到的事,凭什么瞧不起你连这个工资都挣不来,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
“骆遇川,你信不信”
“告诉妈随便你,总之,我只会给你这么多,不够不关我的事。”
骆遇川挂了电话,骆伟又接连打过来几次,都被他挂断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骆伟的要求说出了“不关我的事”这五个字。
竟意外地感觉轻松。
原来这句话说出口并没有想象的难。
骆遇川靠着桌子把杯子里的水慢慢喝了,把那五双鞋收进了柜子里。
微信同学群里在热火朝天地聊着同学会的事。
骆遇川开着微信c版,偶尔瞄一眼,并不怎么参与他们的讨论。
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进程。
同学会的时间、地点,活动安排,他都大致清楚,丁曦在群里挨个儿确认时,他也会答一个“知道了”。
这两天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难得有这么一个契机让大家聚一下,不如做一本同学会的纪念册。
于是这会儿都在出谋划策,纪念册该怎么做,做电子版还是做成印刷品,费用怎么算,不能来参加的同学需不需要留一份,等等
骆遇川回复了几个工作上的邮件,又打了几个电话,和同事对了几份图纸,等重新再坐下来,扫了扫群里的纪录,看到有人提到了他。
丁曦做纪念册是不是要找专业点的来啊至少有点美术水平的,我们这一堆儿,画房子还行,这种要点艺术细胞的事,不一定搞得定啊。
侯朗义对对,我就不行,我大概就会一张图附几句说明那种。
张健要不让遇川来他不是在给袁老师做集子吗正好手熟了。
李冉遇川工作那么忙,别给他添事了。
张健嘿嘿
方行远可以啊,他那么热心。
骆遇川手指在键盘上摩挲一阵,还是决定装没看见。
热心什么的,换个人说,他也许不会多想,可方行远来说,就莫名带着嘲讽的意味。
骆遇川看看时间也快下班了,他开始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