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沈去疾再次给沈练拱手揖礼,魏长安紧随之,“多谢母亲成全,多谢芙蕖姑姑成全。”
沈去疾早已让小家伙的亲生父亲写下了血契书,让他今生今世没理由来找这个被他抛弃的可怜孩子。
或许吧,沈去疾觉得,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个恶人她觉得,陈策既然能在当初让女人打胎,那他就不配为人父亲
又闲说几句话后,沈去疾以母亲舟车劳顿应当先休息为由,带着魏长安回了自己的侧房。
今rigrave下着小雪,外间寒冷之至,屋中多少暖和些,沈去疾亲自煮了一些驱寒的姜茶,分与众人喝了。
而沈宅的主仆们,也就这样懒散地在家里待了一天,偷得浮生一rigrave闲。
夜里,在主屋里用过饭,见母亲依旧神色不太好,沈去疾便早早带着魏长安回了自己屋子。
闲暇时光总是过得悄无声息。
侧房里
沈去疾盘腿坐在暖榻上自己和自己玩着黑白棋,硬是把一盘残棋玩出了花似的,津津有味。
魏长安抱着灵均逗了一会儿,将孩子哄睡让给nai妈抱下去,又打来热水洗漱过后,她来到了沈去疾身边坐下。
“娘她这次来,是有什么避不开的事情么”魏长安有些疑惑,婆婆沈练自从退下沈家家主之位后,就当真开始当一个闲人,带着芙蕖姑姑和小锦添在河州附近的地界儿游山玩水了。
沈去疾眉心微拢,修长手指间夹着一颗上好的白玉棋子,沉思着不知该往何处落子。
听了魏长安的话后,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手里的棋子落下后,方不经意地说“不过还是生意上的一些旧事情罢了,若是从头到尾都由我处理,母亲连面都不露,rigrave后难免会落人话柄,说咱们家的人薄情寡义你知道的,生意人最怕被人说这个了”
说着,沈去疾轻浅却绵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世间万种,唯有人情这个东西,易欠不易还桃花,你去床上坐着吧。”说着,她用手肘抵了抵魏长安的胳膊。
然后,她将另一只手里的墨玉棋子丢进棋盒之中,棋子碰撞,发出一点清脆悦耳的响声。
“做甚,难道我坐你身边你还不乐意了呀”魏长安眯着眼疑问着,又故意往沈去疾身上挤了挤。
沈去疾捏捏她的脸,转而从暖塌上下来,舒展一下筋骨,又伸了个懒腰,这人便闲闲地挑帘去了外间屋子。
这家伙,要做什么
沈去疾出去后,魏长安又往榻上挪了挪,两手也撑在榻沿上,她晃着脚,仔细地听着外间的动静有木盆触地的声音,有热水壶和小铁炉碰撞的声音,还有两三回倒水的声音。
唔,估计是姓沈的是要洗洗睡了。
魏长安方才已经净过牙口也洗了脸和手,她正打算起身,却见沈去疾将兑好温度的热水放在了她脚边。
“坐好。”沈去疾将魏长安按回到暖榻上,而后弯腰从旁边拉过来一把胡床,委身在暖榻前坐了下来。
“你这要给我洗脚吗”魏长安下意识地把双脚往后撤,躲开了沈去疾朝她脚腕处伸来的手。
坐在矮矮的胡床上的沈去疾,泯着嘴憋着笑,仰脸看着魏长安,似笑非笑地挑眉“不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魏长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颊上渐渐浮出淡粉色,她涩涩垂眸一笑,譬如桃花含chun羞。
看得沈去疾嗓子发痒。
“咳咳”她清清嗓子,清亮幽深的眸子里盛满暖光“那,敢问夫人,此有何不可”
魏长安泯着嘴,嘴角噙了娇羞,低声嗫嚅到“脚怪脏的”
某人反驳“就是因为脏了,所以才要洗呀。”
魏长安双手捂了自己的脸,嗡嗡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半羞半嗔“你这个人真的是,人家不想让你看脚嘛”
坐在胡床上的人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浓眉大眼弯成眉清目秀的模样“桃,桃花,你身上有哪儿是我没看过的啊,你怎么还突然就害羞唔”
魏长安倾身过来,伸手捂住沈去疾的嘴,深呼吸了一下,嗔道“你这个登徒子,休要胡言乱语喏,要洗脚是吧,给你。”
说着,魏长安坐回身子,抬起一只脚伸到了木盆旁边。
“这就对了嘛。”沈去疾挑眉,一手握着细细的脚腕,一手脱了绣锦的千层底棉绣鞋。
晁国女子和晋国女子一样不裹脚,可魏长安的小还是很小,堪堪只有沈去疾的一只手大。
“桃花,我突然发现,你的脚好小啊,和我的手一样大。”挽起袖子的沈去疾边把热水往魏长安的小腿上撩,边认真地感叹着。
木盆里,小巧可爱的脚指俏皮地翘了翘,沈去疾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满不在意的辩驳“哪儿是因为我脚小,分明是你的手太大。”
沈去疾低低一笑,也不反驳,只是弯着腰,细细地给魏长安洗着脚热水氤氲,水雾蒙蒙,手里的这双脚被染上一层浅红,惑得沈去疾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看着胳膊长腿长的人窝在小小的胡床上坐着,魏长安伸出手在沈去疾的头了点,声音甜甜的“喂,傻大个,咱娘的个子一般,那,那位的身量十分高挑吗”
魏长安说的“那位”,沈去疾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她抬头看一眼魏长安,继而低下头说“不知道,见我的时候她坐在凳子上,不过看样子应该身量一般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说着,沈去疾拿来擦脚布,将这双shi漉漉的脚仔细地擦干,然后,她直接把魏长安打横抱起来,步履稳健地朝床边走去。
“没有啊,我只是有点疑惑,你怎么长了这么高的个子呀比一些男人都要高呢。”魏长安环着沈去疾的脖子,两只脚晃来晃去的。
“个子高些不好么”沈去疾几步来到床边,将魏长安放下后,又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的味道“你先躺着,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你说的一会儿是多久”眼疾手快的魏长安一把拽住沈去疾的衣衽,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慌措,被居高临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沈去疾握住抓在她衣衽上的素手,心里一酸,“我只是去外间洗漱一下,不出去。”算了,自己还是先陪着桃花吧,万事等她安睡之后再说
只是可怜了沈盼,蹲在高老头的门房里,一直等到快子时,才等到他家大少爷从房里出来。
“大少爷。”沈盼拱手,将一领御寒的裘衣递过来。
沈去疾的脚步不做停留,她边往身上披着裘衣,边沉声到“这次得快去快回才是。”
沈盼提前一步过来打开大门,闻沈去疾言,他回头看了自家大少爷一眼,问到“大少爷,今次也是要跑两个地方的吗”
沈去疾回看沈盼,摇头“不是,我怕大少夫人夜里醒了,见不到我的话她可能会害怕。”
沈盼“”
他家大少爷欺负他没有媳妇,嘤嘤嘤嘤
“家主。”就在沈去疾一只脚踏出大门之时,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从门房的窗户处传了出来,是高老头。
沈去疾跨在门槛儿上,半回过身来,眯眼盯着那一扇被月光照得明亮的窗,沉声回问到“何事”
“天黑路滑,行路当小心些。”高老头貌似不经意的话,在沈去疾听来,总是有些意味不明。
沈去疾应一声“嗯”后,不做犹豫地迈出了大门但愿吧,但愿只是自己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可爱”在文言文里有一个意思是值得喜爱。
比如周敦颐的爱莲说里水陆cagraveo木之花,可爱者甚繁。
注释2胡床,也就是类似咱们现在的小马扎。
、故地2
翌rigrave一早,熟睡的人脑袋微微一动,便从梦中醒了过来,魏长安偏过头来,目光所及,身侧之人还在睡,睡脸宁静安详,呼吸平稳绵长。
魏长安习惯于醒了就起床,她蹑手蹑脚地坐到床沿穿鞋子,却不经意间看见旁边那双黑色的皂底棉靴下面,有一团不大不小的水渍,细细看去,那水渍倒像是鞋底沾上的积雪融化所致。
她侧过头去,无声地看着正在仰面熟睡的人想来姓沈的昨rigrave夜里定是又出去了,自己不会打扰她做事,可她这样子,自己总又免不了会担心。
想着想着,魏长安伸出手去,悬在这张睡脸的上方,一点一点描摹起这人的轮廓来。
这人的眉,似远山镌刻,俊逸凌厉,可那微微下垂的眉尾,偏生又给这人平添了几分温良恭顺的模样,这双眉,当真是同它的主人一样,看似清冷淡漠,实则柔和善良。
这人的眼,闭着的时候,羽睫乌黑浓密,在眼底投下一抹y影,加上眼角微微弯着,这般模样,倒真是无害可爱极了,可魏长安知道,这双眸子若是睁着,它默不作声地盯着人看着的时候,好像能把人心看透一样。
沈去疾的这双墨眸,像一眼幽深的古井,看得久了,会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