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安不着痕迹地看了姓沈的几眼,只见这人双手负在身后,薄唇微抿,眼眸半垂,沉着自若的神情倒是同他母亲沈练有几分相似,但这人的眼睛太过深邃,以至于看起来要更显得冷漠一些。
魏长安按照董大夫的要求,缓缓地抬着腿,边声音干涩地问“余年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其他人呢”
董明慧无甚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咧着嘴角,学着魏长安的样子,说“人家都该吃吃该喝喝的,吃喝不了的人家也有香火能享用,就大少夫人您是刚醒,呵,还顾得上担心别人呀,您怎么不担心担心您相公呢”
魏长安的目光一直随着董大夫转动,她不自在地眨了眨眼,象征xg地问了沈去疾一句“你怎么了”
噩梦余留下来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魏长安看着沈去疾,竟然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矛盾。
沈去疾没出声,董明慧乐颠颠地替她回答到“大少爷没什么,不过是三个昼夜没睡觉,一纸诉状把一心爱慕自己的小青梅告上了公堂,啧,想来也是正常的,他可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呀,心狠着呢”
“咳咳”董大夫越说越不像话,沈去疾只好用力清清嗓子,及时打断她老人家“她的伤到底怎么样”
“身上别处倒是无碍,”董明慧看看魏长安,复看向沈去疾“要是醒来两个时辰里没有出现头晕恶心的表征,估计再歇息几rigrave便能好转,不过她身上被撞出来的这些淤青我可管不了啊”
沈盼和心儿送董大夫去客房了,吉祥如意在煎药和做饭,屋子里一时又只剩下了沈去疾和魏长安。
“感觉如何了”
“什么时辰了”
两人一齐开了口,又一齐闭了口。
“快到卯时了,”沈去疾先回答了魏长安的问题,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后只是手指不自在地捻了捻“你,你睡了许久要、要是有什么不适,你就告诉我,我”
“董大夫说的,谁是谁去享香火了”余年没事,冯倾城没事,那就还剩冯夫人、冯小少爷和两个车夫。
“是冯夫人。”沈去疾喂魏长安喝了一点水后,就搬凳子在床尾处坐下,终于疲惫地靠住了床尾的床柱“冯半城已经带着,带着冯夫人的灵柩回京了。”
“我做了一个梦,”魏长安看不见坐在床尾处的沈去疾,只是轻轻地说“梦见了鹏举表兄和”
“好,”沈去疾沙哑的声音遮住了她所有的担心与纠结“我明rigrave就请,请他过来”
魏长安全身一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这是什么意思
“好啊,劫后余生,是得见见。”魏长安听见自己说。
、颠倒1
这场马车侧翻的意外发生时,沈去疾是什么反应呢鬼知道她脑子里成了一片空白,根本就没了反应,只剩下本能地追下去。
马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亲妹妹,一个是她是她心爱之人她们谁都不能有事
何等的幸运啊妹妹余年只是摔折了胳膊,而魏长安虽然撞到了头,却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抛开她身上那些跌撞上,她也只是让别人提心吊胆着自个儿好眠好觉地昏睡了几天。
沈去疾不是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老话的。
生意场上,有时候她虽然不得不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她没有像沈有利和沈有图兄弟那样,处处绝了别人的后路,把人逼到绝境。
你看,她的福报这不就来了吗
文鹏举进门的时候,沈去疾正眉头紧蹙地在jiao待着沈盼一些有关家里的事情。
见文鹏举进来,沈去疾一直蹙着的眉头下意识地舒展开来,许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为难之处吧。
她拱手给文鹏举拜年“文兄,许久未见,新年康安。”
文鹏举晃晃悠悠地过来,毫不留情地揭穿沈去疾这副生意人的嘴脸“你可得了吧啊,上元佳节都过去了,沈大少爷您这是给谁拜明年的早年儿呢。”
“屋里请。”沈去疾不着痕迹地示意沈盼去办事,边轻言浅笑地请文鹏举进了客堂。
“说吧,找我来什么事。”文鹏举大马金刀地坐到椅子里,自行倒了茶喝着。
这家伙倒是不客气,沈去疾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到“我一小老百姓,大过年的找您文大人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是长安,她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又说有些想念你们这些兄弟姊妹了,我这才请你们过来的。”
“我们”文鹏举挑眉“你都请了谁”
沈去疾垂垂眼眸,浅浅一笑“也没谁,反正来的就你一个,你就当我只请了你一个呗。”
文鹏举不信“你可别忽悠我这个老实巴jiao的读书人啊。”
哎,文鹏举这条混官场的臭泥鳅实在是太滑了,沈去疾不敢多说别的,只好借口有事要忙,吩咐了心儿领文少爷去找魏长安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沈去疾被狗撵了一般慌乱离去的身影,文鹏举极其敏锐地发觉了一丝丝的端倪。
要说这文家少爷文鹏举,那也算得上是在表妹桃花的摧残下,意志坚强地活下来的,只是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在桃花成亲之后就悉数压封了起来,不过,聪明人事不过三便能猜得透人心所想,文鹏举觉得,桃花和沈去疾之间,大概是存了什么芥蒂。
和往年一样,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地面上的积雪寒冻开始消解,一些地方的雪化干净后,竟然露出了不知何时已破土而出的嫩绿cagraveo芽。
正是cagraveo色遥看近却无的好时候。
“桃花”文鹏举远远地喊了坐在亭下的魏长安一声“想我没有”
“你可是敢这么久才来找我一次”魏长安极快地收起脸上原本无波无澜的表情,换上了以前那副无忧无愁傻乐呵的模样“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怕过年时来我会管你要压岁钱所以直到现在才来看我你大年初四那rigrave去我家,没听我爹娘说我病了吗我连初二都没能回娘家呢。”
说着,魏长安啧嘴摇头,一脸“少年你这种想法很危险”的表情“是你太小气了,还是我桃花太蛮不讲理了我从来不是不讲理的人,想来是还因为鹏举表哥你太抠了,你说你给我个压岁钱你能给多少以后等你有孩子了我还是会给他压岁钱的嘛,不至于你怕得从去年夏天到今rigrave统共就只敢见我两次,啧啧啧,太伤人了”
文鹏举笑的连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这个桃花,嘴巴还是这么厉害,无论什么话,怎么说都总是一副她最有理的模样。
“好好好,给你封压岁钱”文鹏举不知从哪儿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一个巴掌长的jg致的檀木小盒子“打开看看,包你满意。”
“我要是不满意,东西还能换成压岁钱吗”魏长安边打开着盒子,边满目憧憬地问文鹏举,好像不用看盒子里的东西,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一样。
结果她一低头,瞬间就被现实打了脸盒子里放着一只在rigrave光下通体泛着柔光的玉簪子,簪子本身没什么太多花纹,模样简单,魏长安看来却是漂亮极了,竟让她就这么盯着玉簪呆呆地看了起来。
“怎么样,够不够”见魏长安两眼放光,文鹏举挑眉,作势要把簪子收起来,语气戏谑“唔,不说话那看来你是不喜欢了,算了,我还是直接给你压岁钱吧”
“不用不用,不要压岁钱”魏长安眼疾手快地把盒子从文鹏举手里抢过来,捧到手中,又塞进袖子里,她终于弯起一双大眼睛,朝文鹏举甜甜地笑了“就这个了,我很喜欢,谢谢鹏举表哥。”
“嘿呦,能博得我们桃花小姑naai一笑,真不容易呦,”文鹏举神态轻松,举止自然,不经意般地随口问“这种东西虽然好看又难得,但却也不是什么稀有的珍品,你家的琳琅阁里这种东西多了去了,沈去疾那榆木疙瘩就没送你几件”
魏长安低头把玩着上好玉石制成的簪子,回答得颇为随意“不知道,琳琅阁一直是我婆婆亲自管理的,还轮不到他个二大王cha手。”
也许是魏长安的态度太过漫不经心了,又或许是桃花也学会了将喜怒哀乐收敛克制,文鹏举最终是什么端倪都没有看出来,甚至连魏长安的心思,他都没能揣摩出丝毫。
文鹏举感叹,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桃花和沈去疾在一起生活久了,竟也跟着沈去疾那小子学会了深藏不露。
魏长安可不知道文鹏举那些拐了弯还带打圈的心思,当天夜里,沈去疾回来之后,她还兴冲冲地给姓沈的看了表哥送的簪子。
沈去疾还把簪子接过去,仔细地看了两眼,评价说“是块难得的好玉。”
“那和你的鲤鱼比呢”魏长安指着沈去疾一直佩戴在腰间的小鲤鱼玉佩,像是小两口聊家常一般,问“哪一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