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祈缩回沙发里,伸手捞过抱枕,又无药可救地蒙上了自己的脸。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虽然这个习惯很不好。可是,除了刚才江臻的那一声阻止之外,他已经有很多年都再没听到过,这样烦心又贴心的唠叨。
他还以为和以前一样,会有人宠著他呢。会有人表面上对他说著“你记著吃药,我先走了”,但实际上根本不放心,没过一会儿便又无可奈何地跑回来,给他接水,喂他吃药。
哎。严迦祈陷在软绵绵毛茸茸的黑暗里,心中叹气,他又自作多情了。转过头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药盒,严迦祈一下子想到了夏昭时,和夏昭时曾经给过他的那两盒阿司匹林,它们至今都还放在他意难忘的换衣间小柜子里,无人问津
不愧是一对儿啊,买什麽都能买到一块儿去。严迦祈本来还以为夏昭时给他的那两盒药就要这麽牺牲掉了,但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反正没吃成他的,倒也吃成了他家小攻的恩,从这个角度来说,它们也还真不愧是一对儿啊
算了算了,他们一对儿就一对儿,我还是靠我自己吧严迦祈闷闷地想著,准备先去冲个热水澡,然後烧开水乖乖吃药。
从卧室的衣柜里随便拿了点儿换洗衣物,严迦祈走进浴室,开始冲澡。洗澡本来就是件极费能量的事,再加上严小胖现在身子虚弱,头昏脑胀,实在是没什麽力气,因此也就只是匆匆地淋了几下,只为驱寒而已。等洗得差不多了,严小胖正准备拿毛巾擦脸的时候,就听见客厅的大门窸窸窣窣地响。
严迦祈刚听见这声响的时候,还自我安地想著,这可能是错觉,毕竟像他的这麽个小破屋子,实在是没啥值得来偷来抢的。但当他关了水,发现这个声响非但没有如他意料之中地消失,却反而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已经能能听到沈沈的脚步声时,严迦祈一下子吓懵了。
脚步声在浴室门口停了下来,严迦祈惊恐万分,一步也不敢动,就连挂在门边的衣物也不敢上前去拿。嗯这情景,倒有些像是古装电视剧里,一夥儿山贼要来劫财更劫色的经典桥段,当然,前提是忽略这个“女主”的 xing 别,身材和长相。
严迦祈在墙角缩著,将喷头拿了下来,心里想著,只要那个人敢破门而入,他就把水开到最热最烫,一洒喷过去
“你在洗澡”
嗯嗯嗯,这个小偷一定是想趁著自己赤身体不方便出行的时候把值钱的东西全部偷走,虽然他并不觉得这屋子里有什麽值得偷的呢咦这个声音怎麽越听越熟悉,而且还熟悉的很可恶严迦祈放松了警惕,歪过脑袋想了一会儿
“原来你还是没那麽懒嘛,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只属於那个人的欠扁声音。
江臻
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这个名字,惊得严迦祈连喷头都差点拿不稳了。他赶忙跑上去,一边胡乱地将衣服裤子套上身子,一边惊悚未定地问“你你怎麽又回来了”
江臻坐回沙发上,一副大摇大摆的正主儿模样“来看看你刚才信誓旦旦的保证有多值钱。”
严迦祈闻言,小脸立马一红,理了理领子,开门走了出去。
“你刚才走的时候没关门这也太过分了吧。”严迦祈看著桌子上摆得端端正正的两瓶矿泉水,心下明白江臻刚才去干嘛了,虽然是很感动但是不关门就走,而且自己还就这麽放心地去洗澡了这残念
江臻撇他一眼,语气有些後悔“看来你也没那麽懒嘛,早知道我就不费这番功夫了。”
严迦祈也心知的确是要好好跟江臻说声谢谢的,他拿了片儿药,就著矿泉水咕噜噜地吞下去,然後弱弱地说了声“谢谢。”
“没什麽,我只是认真想了想,要是你真的因公殉职的话,意难忘不仅要赔你家不少钱,而且还要面临众多社会责难,那可划不来。反正这盒药加上这两瓶水,也不过才二十几块钱。”
听见江臻这满腔凉薄,开口闭口都充满了资本家“利己主义高於一切”的话,严迦祈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刚吞下去的药片儿给他吐出来,最好就吐在他的脸上他还宁愿因公殉职呢如果真能得到巨额赔偿的话。
“行了,我现在冲了澡也吃了药,觉得好多了,所以我不会因公殉职然後害的你家夏昭时不得不拿出巨额赔偿金,还有面临社会责难什麽的你现在可以放心回家去了吧。”抬头望望天,都快黑得差不多了。严迦祈撇撇嘴,朝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不满地发 xie 著。
江臻闻言,微微一笑“你就是这麽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
听见“救命恩人”这四个字,严迦祈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浴室走“干嘛难不成你也想在我这里冲个澡吗我这小浴室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嗷”
想著刚才洗完澡忘了打开窗户透气,严迦祈一边数落著江臻,一边往浴室里走,却没想到,这尊大佛这麽快就把现世报报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摔倒了。
虽然说严迦祈的反应速度还算不错,在最後的危急关头扭了个转儿,避免了让自己的尾椎同坚硬湿滑的地板砖直接触碰的悲剧,但是,有得必有失,他这样做的後果却是让自己左肩和洗漱台来个亲密接触。
这下严迦祈真的化身为猪,发出了被杀一般的惨叫。“嗷”
本来江臻在看出严迦祈要倒不倒的时候,就想上前扶住他的,奈何这头猪的定力太差,还没等到他走上前,就这麽华丽丽地摔倒了。
现在的严迦祈毫无形象可言,大喇喇地仰躺在地砖上,一手揉著左肩,一手按著左臀,疼得龇牙咧嘴,“嗷嗷嗷嗷,哎哟哎哟”地叫唤不断。
江臻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在他身边蹲下来,一边按住他的肩膀,一边教训他“别叫了别叫了,你这是当自己正要被杀呢,还是当自己正在生小猪崽儿啊。”
严迦祈的肩膀和屁股都正疼得紧,连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根本没注意江臻说了什麽,只是下意识地反驳他道“嘶──嗷生猪崽儿也没我这麽疼啊哎哟我的屁股我的肩膀”
江臻简单替他检查了下,自知是没什麽大碍,但严迦祈这副模样倒是可爱好笑得紧。他眼内含光,眼眶冒泪,可怜兮兮的悲惨模样,让江臻的心里再一次忍不住升起了一股调戏的望。他轻轻给严迦祈按著肩膀,在他耳边说道“肩膀脱臼而已嘛,没什麽大碍的”
严迦祈本来疼得根本不想理他,但听到江臻竟然这麽小看他此时此刻正忍受著的剧痛,便一时发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都懂什麽呀又没疼在你身上嗷疼呜呜,你这个站著说话不腰疼的家夥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严小胖将自己今天,进而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的悲惨遭遇都顺起来想了一遍,真是大感委屈,也倍感愤怒没错分明就全都是这个名叫江臻的家夥的错如果他不给自己买水回来,如果他不送自己回来,如果他不让自己每天给他们送饭没错如果没有这些如果,那麽现在他就不会这麽痛哎哟嗷
这个时候的严小胖已经完全忽略掉了,如果硬是要追根溯源的话,他当初非要到意难忘去应聘──这难道不应该是最最根本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