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凯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犹豫片刻,轻轻摸了摸涂林的头发,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递到涂林面前。
“吃糖吧,这个可甜了。”
涂林看了一眼,没有动。
莫成凯挠了挠头,有点不知所措,直接剥了一颗糖塞进涂林嘴里。
口腔蔓延的甜味让涂林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侧过脸看向莫成凯,第一次问了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莫成凯笑了,“因为你是我弟弟啊。”
这下还涂林愣了,弟弟……他没有亲人,第一次有人把他当成亲人一样对待,还用了“弟弟”这样的字眼,他心里一阵暖流划过,轻声道,“哥。”
“诶,”莫成凯笑的更开心了,“我一直想有个弟弟,你要是我亲弟弟就好了。”
是啊……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涂林心想。
这些画面不止一次出现在涂林的梦境里,这是他二十几年印在心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其中每一段对话,每一个表情,他的记得清清楚楚。
隐约间,涂林四周的景象慢慢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四周漆黑一片,他开始慌了,他伸手去抓,喊着莫成凯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再之后,他感觉脸上一直疼痛,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刺眼的白光时,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耳边传来许天天的声音。
“他醒了。”
顿时,涂林感觉自己四周站满了人,他被围在中间有些头脑不清晰,这是哪里?
下一秒,自己的眼皮被一直冰冷的大手翻了一下,头顶传来应晾的声音,“涂林,能听到我说话吗?”
涂林动了动嘴皮,却发不出声音,但应晾很快读懂了他的意思,“我们现在还在雪山,救援飞机马上就到,你坚持一下。”
涂林勉强睁开一般眼睛,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还活着。
很快,许天天拨通通讯器,情绪激动的喊道,“报告上校,我们找到涂林了!他还活着!还活着!只是身体状况十分糟糕,是的,救援飞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此时的涂林还处于半清醒,半模糊的状态,他能感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头有些晕,仿佛还处在梦境里一般,能隐约看到莫成凯翻墙离开的身影。
“莫……大哥……”
涂林的声音很轻,带着嘶哑的感觉,很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应晾皱眉凑了过来,“你说什么?”
“莫大哥……”
许天天也蹲下身子,听了一会儿,说,“他好像再叫莫大哥…他是在叫莫上校吗?”
“他和莫上校认识吗?”
“嗯,”许天天点头,“临走前,莫上校让我关照一下涂林,说涂林是他弟弟。”
应晾纳闷,“莫上校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弟弟?”
许天天耸肩,“我怎么知道。”
涂林忽然闷哼一声,应晾和许天天立刻矮下身子,看着对方痛苦的皱着眉头,微微侧过头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们在找到涂林的时候,对方正平躺在雪地里,脸色苍白,手脚冰凉,看上去和死人无异,直到许天天把手指放在对方鼻下,感受到一阵微弱的呼吸时,他们才彻底松了口气。
应晾从包里拿出消炎药,捏成粉末状冲进水里,强行给涂林灌了进去,又简单的检查了对方身上的伤口,心里暗自感叹这小子命真大。
从那么高的山坡滚下去,还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了,一番检查过后,发现涂林非但没有断手断脚,只是有几处皮外伤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具体的检查还要等到救援人员来了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对方滚烫的额头预示着涂林正处于高烧时期,他看上去异常痛苦,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
几个人正围着涂林,焦急的等待时,其中一个alha指着涂林说道,“他是不是胃出血了……”
应晾一惊,抬头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我舅舅犯过这毛病,跟他症状差不多。”
涂林的状态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救援队伍迟迟不到,应晾心急如焚的来回走动,而许天天则举着通讯器,等待那头的通知。
在救援队伍来临之间,通讯器再一次响起,许天天快速接下,那头传来莫成凯的声音,“涂林情况如何?”
“非常不好,他可能胃出血了,而且还发着高烧……”
“他现在能说话吗?”
许天天能感觉到,莫成凯身边有个人在试图抢夺通讯器,听上去十分着急,他叹了口气,“他声带受损很严重,”许天天转头看了一眼涂林,“但他一直在喊一个人……”
莫成凯那头的声音有些乱七八糟,隐约能听到一个声音再喊,“让我和他说话!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莫成凯才问道,“喊谁?”
“你。”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许天天走到涂林面前,对方正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在地上缩成一团,看上去十分痛苦,额角上冒出一层冷汗,嘴里还低声喊着,“莫大哥……”
许天天把通讯器放到涂林嘴边,一声嘶哑的“莫大哥”顿时传到那头,莫成凯的声音有些焦急,“涂林,我在这,清醒一点,不要睡着,救援马上就到!”
那头另一个声音仿佛消失了一般,片刻,那头莫成凯安慰了几句,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声音,“涂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对方的声音对比刚才显得十分冷静,许天天也终于听出来了对方的身份,正是涂林那位alha男朋友,辛正希。
涂林显然意识并不清晰,他不断地重复着叫着“莫大哥……”听上去十分难受。
然而通讯器那头片刻的沉默过后,辛正希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涂林,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
许天天以为他会说更多,毕竟刚才他抢设备那会儿,就能听出对方焦急的心情,但现实时,辛正希只说了一句话,就把通讯器还给了莫成凯。
第62章 疗伤
莫成凯沉声嘱咐了几句,便切换了通话,许天天摸了摸下巴,隐约闻到一点不对劲儿的味道。
十分钟后,救援飞机终于抵达,许天天背着涂林上了飞机,几人把涂林抬到飞机上唯一一张铁架支起的单人床上,杨朗带着口罩,穿着救援队服,快速从医药箱里拿出麻醉针,嘱咐身边的一名医生缝合涂林腿部裂开的伤口。
随后从药箱里翻出一只注射器,一针下去,涂林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他依旧意识不清醒,嘴里含糊的叫着“莫大哥……”
在场的没人不知道杨朗和莫成凯的关系,但见涂林一直叫莫成凯的名字,也没敢往歪了想,只有许天天不时的往这边看过去,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到杨朗在听到涂林那声“莫大哥”后,依旧平静的进行手里的工作。
许天天不禁心生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啊,杨医生不愧是他们第一战队的冰山美人。
短暂的治疗过后,杨朗摘下口罩,淡声说,“已经没事了。”
涂林因麻醉的关系,陷入了昏迷,他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惨白了,静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似的。
所有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应晾从兜里摸出烟,被杨朗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这里不能抽烟。”
应晾悻悻的把烟收了回去,许天天若有所思的看着杨朗,半晌,才开口问道,“杨医生……涂林是莫上校的弟弟?”
杨朗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随便问问。”
应晾莫名其妙的看了许天天一眼,得到了对方一个复杂的眼神后,有些一头雾水。
终于,在两个小时过后,他们抵达了第一战队的训练基地,涂林被第一时间送到医疗室进行进一步的观察。
同一时间,辛正希站在战争检测室里,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下巴冒出的胡茬,心里五味杂陈。
他被莫成凯打了麻醉后,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焦急的站起身子想冲出去时,身边的alha拦住了他,辛正希身上未退干净的麻醉使得他下床的同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可他的大脑却是清醒点,他在晕倒之前,涂林的生命线消失了,他必须去找到涂林,涂林不可能死……
之后莫成凯走了过来,一把扶起他,沉声说,“涂林找到了。”
那一刻,辛正希顿时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充满了力量,他站稳了身子,情绪有些激动,“我要和他通话。”
“他还没醒,现在还不行。”
“他怎么样了?”
莫成凯手里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按下按钮,那头传来许天天激动地声音,涂林找到了,涂林醒了!
辛正希焦急的伸手去拿通讯器,“我要和他说话,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但很快,重生的喜悦像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到了辛正希头顶,在听到涂林含糊不清的喊的那声,“莫大哥”时,辛正希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僵在了原地。
莫成凯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但很快,他调整好情绪继续和那边询问事情,而此时辛正希的脑袋里都是那句“莫大哥”,他冷笑一声,直到莫成凯再一次把电话递了过来。
辛正希已经平静了不少,他安慰自己说,人没事就是最好的,所以短暂的嘱咐了一句,他就坐在床边,开始了漫长的发呆。
莫成凯挂了通讯器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到辛正希面前,“原本这里是不允许抽烟的,我今天让你破个例。”
辛正希悻悻的接过烟,低笑一声,“谢谢。”
他此时心里很乱,更多的是心痛,他应该站起来给莫成凯一拳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过度的冷静后,辛正希才明白一个道理,涂林对莫成凯的感情,远比他想象到还要深。
而他算什么呢?
辛正希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香烟,喃喃道,“我答应过他,要戒烟的。”
莫成凯神色一顿,“这肯定是个误会……”其实他此时脑子也很乱,过多的解释只会刺激对方,但此时,他到真希望辛正希能冲过来和自己打一架。
但辛正希表现的异常平静,只是坐在那里,垂着脑袋盯着香烟发呆,有些落魄的样子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莫成凯问,“涂林已经被送到医疗室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辛正希顿了一会儿,才慢慢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我回去换件衣服。”
路过莫成凯身边时,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
辛正希点了点头,径自走出大门,快速回到宿舍后,他洗了这星期唯一一个热水澡,明明水流划过皮肤的感觉十分温暖,但辛正希却觉得内心无限凄凉。
他的脑海里快速闪过过往的一些片段,他第一次见到涂林时,就被对方的性格和外貌所吸引,他很少对谁一见钟情,但涂林却是第一个让他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存在。
有时候他也在想对方到底哪里吸引了他,涂林确实有着出众的外表,但放眼众多oa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所以他究竟喜欢涂林什么呢,辛正希偶尔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大概是对方自身的气质,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和与alha叫嚣着不相上下的实力。
辛正希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动了真心,他厚着脸皮追求对方,被涂林一次次冷眼拒绝,也没有打消他一颗赤诚的心,但这一次……辛正希却动摇了。
他想到这里,抬起双手捂住了脸蛋,有些挫败的抹了一把脸,他长这么大,就没谈过这么窝囊的恋爱。
原来一厢情愿是这种滋味啊……
辛正希嗤笑一声,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把胡子剃了,径直走进医疗室的大门。
涂林住在左手边的一件单人病房里,脸上蒙着氧气罩,手上打着点滴,看上去狼狈又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