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梁朔皱起眉头。像在给儿子挑媳妇一样,越听她那口气越觉得不满意,仿佛她还很埋怨罗小云受伤似的。“我欠他人情。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没比如,可以有更好一点的条件,或者需要护工之类的。”梁朔这话说得太别扭,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陌生。他来就注意到这是间三人病房,住得满,吵吵嚷嚷的,一会儿就有人过上过下拿水拿水果,电视声音也很大,可移动空间非常狭窄。
女人有点奇怪,但一抬头看见梁朔的脸,又羞涩地笑道“谢谢你的关心啊,我们小云平时特别节约,一个人偷偷攒了不少钱。这回出事我先替他垫着,以后他还可以报医保,钱上面没有问题。梁先生你确实够朋友罗小云就是自闭得很,没想到还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
梁朔眉头皱得更深了。心道,什么叫替他垫着他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脸就越黑。莫名其妙让自己被比下去似的。细问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女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只道接到罗比比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这手术室躺着了。
此后梁朔就没再说话了,连那女人的名字都没问。女人似乎也因为有些羞涩矜持,不愿主动开口。一个玩手机、同时不停看表,因为来客不走自己也不方便离开,一个笔挺地站窗边凝视罗小云的脸,气氛尴尬僵硬。到七点半被来电打破,是梁易。
“你约我回来吃饭,现在自己倒跑不见了”
梁朔瞄了一眼那蠢蠢欲动的女人。“改天吧,今天有急事。”
挂了电话,那女人终于抓住机会道“梁先生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的,要不然这样,你留个电话,等小云醒了,我马上打电话给你说”
“麻药持续不了那么久,他应该快醒了。我先在这儿看着,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个护工。”不知不觉,他自己的口气也越来越冷。
看那女人提到护工就踟蹰起来,梁朔又道“算了,外面的护工手脚也粗。我会找人照顾的,你有什么事先走吧。”说完也不等那女人回答,直接打电话联系秦坚找人。
那女人让他冷淡的态度搞得脸红,偏偏又没处反驳,提着包包一步三回头地挪着挪着,还真走了,梁朔当即让人转了单人病房。
门一关,他就 y 阳怪气地嘲讽道“找的什么女人你整天把戒指戴着耀武扬威,没见有什么用。”
警察来问了几句就走了。看监控大概了解到情况,说是罗小云下班回家路上,被三个大汉拉巷子里,几番揪扯,直接上了刀子。
看罗小云慢慢睁了眼,梁朔立马开口“那晚上你着急回去,是要带孩子”
“唔”哪想罗小云麻醉还没散,意识很模糊,睁开眼伸着手要抓什么,偏偏没法说囫囵话。
梁朔赶紧让护工拿水。
“不行不行梁先生,他这会还不能喝水。”护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表情勤恳,手脚利索,比一般的男护工看上去细致。“而且他还打着点滴,不会渴的。”
罗小云手还伸着,喉咙发出“啃啃”的声音。
“那他要什么”梁朔有点急。
护工笑了笑,说“一般病人做了手术,头一次睁眼的时候,意识都还没完全清醒,而且,他们的心里跟身体一样的脆弱。老年人这会儿主要就是要找老伴,年轻人找妈妈爸爸的也有。”
梁朔眉毛挑了挑,握住罗小云的手。罗小云要推开他,他就更握得紧一点。“你儿子不在,老婆走了,就我在这里。”
罗小云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片刻就放弃挣扎了,任他捏着,一双朦胧的眼睛不知道究竟看了什么,看着什么,好像做了噩梦,目不忍视,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梁朔找了三个保镖,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叫劳正气,长一张严肃的方脸,体魄跟城墙一样,扎眼,只得穿白大褂假装实习医生守在罗小云病房里。另一男一女每天换十几套不同打扮在走廊来回,晚上八点,准时向梁朔汇报当日来往病房内外的人和罗小云的恢复状况。
这晚上梁朔要约刘成山在环球贸易中心的湘西菜馆吃饭。早上九点跟秦坚说了,到下午五点四十提出先过去,秦坚脸色突然发白,惊恐道“对不起梁先生这件事我”
梁朔想起早上跟秦坚说话时,正巧他兜里手机震了下,秦坚没去看,那手机就震个不停。梁朔吩咐完就让他去接电话,回来时人已经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梁朔这两天状态也是诡异,时而高兴时而压抑。平时遇到秦坚到这种错,根本不会过问。只会记在心里,多几次就会跟他疏淡,久而久之就要调他的任。他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最令他满意的。但他今天却多关切一句“如果有,在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最好让我知道。”
“谢谢梁先生关心我、我只是家里有点事。”他下意识地捏着戒指。
梁朔注意到他他的小动作,料想他大概感情出了问题,就没再问。晚上清清爽爽和刘成山关了门攀谈。
“我跟你说,监察署那些狗的,鼻子比我们一线干警都灵。老子让柯局把陈磊生的东西送过去,他们就两天,”刘成山一张娃娃脸,年纪也轻,右手一摆,比出个“二”字,风打的叶子一样抖个不停,“就两天,马上一路查到我身上来,狗的,凶得不行。”他一口酒喝下去,动作说话都因为跟那群老干警混久了,整一个老气横秋,跟社会上混混没两样。